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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传奇之娉兰-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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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对父王是万分敬重的,也因为前世是孤儿,不曾有过温暖亲情,所以对这个家就有种感恩般的依赖,我喜欢英雄般的父王,喜欢温婉的母亲,更喜欢走在我前面,却时常回头拉我的哥哥,但这一切都在王权面前改变了,扭曲的不堪入目。

所以我每次见到父王,都会想起一些无法再回头触及的东西,这种感觉痛入心肺。自前世起我就有了逃避的习惯,现在也改不掉。

入了六月,终是到了北疆定真城。

这时天气热的厉害,我与希琰一路奔波,早就出了满身粘汗。万分的不舒服,却不敢停下修整,直到了韩王府前。

甩开丝缰,跳下马来,门口有家丁老远就看着了我,一个连往里通报,一个过来帮我牵马。道:“郡主,您可是回来了,王妃在后堂呢,要您回来就立即去见她。”

我听了就是一愣,看了希琰一眼,他似是与我升起了同样的疑惑,便道:“先进去再说。”

路上我就问他:“为什么要见我的是我的母亲?父王呢?”

希琰道:“难说,总之见到王妃就明白了。”他见我有些不自在,道:“你别急,也许只是家事。”

就着样忑忑不安的到了后堂,正碰着几个大夫从旁边的厢房里出来。我心里疑惑,想着兴许是府中谁染了病,便没仔细琢磨,径直打起了帘子,入了内去。

一进门就听见嘤嘤的哭声,连走了几步,绕过屏风,正看到母亲坐在椅子上啜泣,好不悲伤。

我一下子懵然,叫了声:“娘。”她才抬头,泪水还不曾止住,急忙胡乱擦了两把对我道:“你回来了。吃饭了么,我叫下人给你下碗面去。”

我拉住她:“娘,我早就吃过了,您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

她慢慢的将泪痕抹去,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刚到嘴边,泪水又流了出来。

我心里有些发慌,知道王府中定然出了大事,就问她:“父王呢?父王写信要女儿回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母亲刚才还只是断断续续的掉眼泪,可当我问道父王时,就一下子泣不成声了。

我着急着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亲却只一味的哭,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急匆匆的挑起竹帘进来,还没走到身前就嚷道:“王妃,不好了,王爷又吐血……”他这个血字还没说完,就瞧见了我,立时像噎了个鸭蛋般怔住,我却一下子全明白了。

不管不顾的冲出了屋子,朝刚才那厢房跑去。

喘息着揭开帘子,绕到里间,就立时呆了。

浓烈的药气,地下猩红的血迹,丫鬟慌忙的身影,所有刺目的,扰人的景色都围着那榻上的一人。

没有生气的一人。

我下意识的喊了句:“父王。”

他似是听见了,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我,气若游丝的说了句:“你回来了。”

我点头,他却慢慢的闭上了眼,像要睡去。

这时的蝉好像一下子都鸣了起来,耳边只是嗡嗡作响,伏热的天气。

浑身都是汗湿,浑身都是粘腻……

※ ※※※※※※※※※※※※※※※※※

待母亲的情绪稍微和缓,我才向她问起父王的伤势。

横胸的一剑,又深又狠,已夺去了父王七分的性命。却不想这样的一剑,竟是拜一个女子所为。

“那个孩子半年前饿昏在了韩王府。你父王本要出城去巡兵,正好遇到了,就怜她年幼,收在了身侧。可谁料到,那样柔弱的女孩,竟有这样的心思,蛰伏了半年,只为了刺杀你的父王,谁能料到,谁能料得到。”

母亲的语气里饱含了懊悔,说着说着又要哭泣。

我连忙追问道:“父王行事一向小心,怎会平白的收个女子在身侧?”这数十年,父王连侍妾都不曾有过,更何况是那样来历不明的人。

母后却摇头,长声一叹,道:“孩子,你不知道,那女子的样貌,有八分似你,想你的父王怕是把她当成你了。”母亲哭了会,就不说话了,默默的含着泪,望着窗外。

这时院子里早团团紧簇的开满了花草,一番热闹,却入不了人眼。

我随着母亲的视线望出去,心里也如这些颜色一般,杂乱,翻搅,找不到头绪。

晚上陪侍在父王的榻前。

他仍旧昏沉沉的睡着,偶尔张开嘴,只是几段梦呓。

母亲并没把父王受刺的消息散播出去,也没告诉哥哥。一来怕木泽趁乱兴兵,二来也怕扰乱军心。

哥哥与董商激战正酣,此时更是容不得半分差错。

听着外面打过了三更,看身前的铜盆里水已污浊,正想去换,却听见父王略微哼了一声。

急忙伏在他身前,以为他要醒来,轻轻的唤:“父王。”

他应了,没睁开眼,只叫了声:“娉兰。”

“我在这呢。”

他还是叫:“娉兰……”像是毫无意识,又像是字字泣血。断断续续念了几个字,仔细去听,是:“国……百姓……万民为家。”

万民为家,父王常说给我听的四个字。

国基为民,以民乐而乐,以民愿为愿,方能使万民乐家,万民为家。

父王一直以来的理想。

我几要忘记了。

坐在床榻旁边,看着父王沉沉睡去,心里慢慢涌起了一些东西。

想起了史魏书临终前的那些话,才意识到史魏书的言辞中从未责难过父王的反叛,相反,他似乎是赞成的。

这是否就代表了,其实父王与他的信念,本就一致,只不过表现的方法不同?

家国天下,以民为先。

终究是为了百姓苍生而已。

看着窗外渐渐发白,一夜未眠。

深吸了口气,稍稍振奋精神,走出了厢房。

我必须要往哥哥那里走一趟。

父王的身体眼看着就要衰败,哥哥必须回来见上父王一面。我想父王应该会有许多话要对哥哥嘱托。

因为哥哥以后走的路会万分艰难,他需要父王的支持。毕竟那是条肩负天下苍生祸福的,帝王之路。

※ ※※※※※※※※※※※※※※※※※※※※※※

往东北的路明显没有西南好走。战局不稳,流寇猖獗。又加上是三国交界之处,已经无法用紊乱来形容了。

而我却不敢耽搁,只能仗着希琰保护,连夜赶路。

这日行到闽洲地界,忽然下起了大雨。本来因为赶路而满身燥热,被雨水一激立时打了个冷战。

急忙找地方避雨,在山脚处寻了个人家,说明了来意,山里人朴实,立即把我们让了进去。

女主人煮了热水,又拿了一件衣服过来,有点不好意思的道:“这兵荒马乱的,家里没什么东西了,就一件衣服,你们夫妻俩将就下吧。”

我听了有点不自在,身旁的希琰倒是坦然,将衣服接下,道:“是我们打扰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锭碎银:“我们夫妻俩逃难出来,也没什么贵重东西,只这半两银子,权当谢你们收留。”

女主人先是一愣,扭捏着不知要不要收,希琰则是一笑,径直的将银子塞到了她手上,她才笑道:“不是我说,你们夫妻俩还真是般配,这样的郎才女貌。”

希琰看了我一眼,才笑道:“我们赶了一天的路了,有点饿,您有什么吃食东西没有?”

她道:“昨儿个我男人打了几只野鸡,现在还没动,我给您炖了去。”

待她走得远了,希琰才对我道:“这里乱,夫妻至少能掩人耳目。”

我轻轻点头:“我知道……”

因雨下的大了,连路也看不清,就只好在这猎户家住下。

还不等我说什么,希琰已经拿了条长板凳,放在了门口,对我道:“我习惯坐着睡了,不然总觉得不安全。”

然后就将宝剑抱在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转回身躺下,听见外面远远近近都是雨声。还有些树叶摩擦的唰唰声,听着让心也沉静,不知不觉就睡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希琰低低的声音:“娉兰,醒醒,有人来了。”

在外面我总能保持十二分的警惕,听希琰这么一说,立即清醒了过来,随他躲在窗下,听着外面的动静。

开始只是雨,不多久传来了马蹄声,渐渐近了,就听有人喊:“有人没有,这雨下的,走不动了,能不能借我们避上一避?”

屋里有了动静,问:“谁呀!”

“我们是前线的军人,放心吧,是华元帅麾下的。”

猎户听了似是安了心,起身去开门。我与希琰则是对望了眼,小心的往门缝那里挪去。借着昏黄的灯火,看到外面走进来两个壮汉,果然是华家军的打扮。

其中一个脱下了头盔,先塞给猎户一把碎钱,道:“我们兄弟三个路过此地,为了避雨,想住一宿,我们元帅有命,不得随意扰民,万不得已时,也要留下银钱,你不要害怕,收了吧,顺便有什么能吃的都拿出来,快饿死了。”

那钱看起来不少,猎户连道是,就退出去了。

我与希琰依旧躲在门后,虽然那人称是哥哥手下的人,却真假不明,再加上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我们也不想暴露身份。

这样想着,就想回去接着睡,却忽然发现希琰的一丝异样,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开门走了出去,边走边对刚从外面进来的第三个军人道:“陆青!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了一愣,也往外去瞧,就见那军人脸上开始是错愕,而后是不信,接着居然大哭了起来,抱住希琰大叫:“大哥!我可找到你了!”

屋里剩下的两个军人加我见到这个场景皆是一脸茫然,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时陆青已哭的像个孩子,希琰转过头来看我一眼,无奈的笑,然后又安慰陆青,问道:“你这些年去哪了,怎么会在小王爷的军队里。”

陆青这时才抹了把泪,道:“自从您离开虎骑关后,陆青就一直四处找您,后来听说您入了华家,我就往华家这边找了,刚好那天华家征兵,我就入伍了,可转悠了两年,也没您消息,不想今天才碰着您。”

希琰笑道:“你倒是只一门心思。”又问,“前线怎么样了,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陆青道:“前线不太好,前几天出了大事,听说是华元帅为了救一个副将,深入敌人腹地,却不想那人本身就是奸细,忽然领兵相向,将华元帅逼在了荒山上之上,救兵来不及到,敌军就大批的攻了上去,一直打到昨天早上。败下来的士兵有人说华元帅被抓住了,也有人说华元帅已经殉国了,我们也不清楚,只是上面给了任务,要我们送封信给北疆韩王府,信还在我怀里。”他拿出来,我却再也忍不住,冲上去就抢了过来。

那信上裹着厚厚一层油布,捧在手里分外沉重。

我却不敢打开,好像一打开,里面就要有些不详的东西涌出来。

这时希琰走到了我的身后,用力拉住了我的手,安慰道:“没关系的,我在呢。”听着他的话,我稍稍安心。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将油布解散,几层的油布,我却不知包了多久,终是看到那黄色的信封,拆开,展在手上,只看了几个字,就是满身寒凉:小王爷于昨日被困承迁岗,因不肯受伏被绑,已自尽身亡……

后面的就再也看不清了,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哄然,像被数百只虫蚁啃噬,再也无法思考,木然的就要往外走,却被希琰一把拉住。

他将我用力按在怀里,又劝又哄:“兰,没事的,我在呢,我在呢……”

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遥远。大雨依旧滂沱,连天一片。那些在我心里却渐渐的明晰了起来,我知道这场雨会一直下下去,不知何时会停。

抬起头看希琰,他满脸的担忧。

不想他担心,只好说道:“我没事的,只是心里有点乱,这个消息太突然,有点接受不了。想静静,你别跟来。”

走到了里屋,将门关上,滑靠着蹲了下去。

心口沉闷,却不想哭。

这些年眼泪流得太多,已经开始厌烦那样的自己。

而且我也知道,前面的路,正慢慢变得坎坷了起来……

第 59 章

拦下了陆青与那两个送信的军人,并将信件焚毁。想父王那样的身体,决然受不住丧子之痛,这个消息还是暂且压下。而父王的情况,自然也没跟他们讲。现在最重要的是军心稳定,不能多生事端。

就着样在大雨里急行了两日,终是到了前线沛阳。路上倒是没见到大批的流民,也没听见华军败退的消息,看起来一切似乎还在华军的控制中。

我心里惦着哥哥,路上总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想那时哥哥十七八岁,我五六岁,哥哥将我驮在肩上,说妹妹你总有一天会长大,大到哥哥再也驮不动了。我当时只是笑,然后坏心的把他的发髻弄散弄乱,却让他被父王因为容装不整罚跪了一天。

又想哥哥手把手的教我枪法,剑法,教我行军打仗,教我一步步走下来。

可我却再也做不了那样的事情。

离别终是一场伤恨,可惜那样的离别,却只剩了回忆。

到了沛阳城将帅府,先前已派人察探,说是城中一切安好,我才略微安心。此时迈步进去,只见里面一片素哀。

白色的灯笼,白色的长缎,白色的灵堂。

绕过影壁,一眼就看到了正堂上那漆黑的棺椁,搭着白色的缎子,正中挽了朵花。

早有人去通报,一干将士都从后面赶了过来,见了我先是见礼,我却忘了叫他们起身。只怔怔的看着那灵堂,神情恍惚。

本来已经知道了消息,本来已经哀伤过了,但此时见到眼前这一切,依然难以接受。

曾经那样鲜明的活在我生命中的人,此时却就此长眠,永世不醒。

我再没办法见到他了。

可我现在,却只能把悲伤,沉痛狠狠的往心里塞。

用力磕了三个头,用那疼痛逼自己振奋精神,然后站起回身,问代理的副帅:“董商那里有什么动静?”

副帅名为严康,四十多岁,跟了父王一辈子。

他回道:“目前倒是有不少调兵的动静,但是不是朝着沛阳,而是一路往北。”

“往北?”

他道:“是的,昨天探马回报,北方有一队军马已与董商开战,但具体底细还不清楚。要等日后的回禀。”

我道:“知道了。”又问,“军中一切可还稳妥?”

他道:“华元帅是个英雄,军中将士对此都分外悲痛,全都誓死要为元帅报仇雪恨。”

他的眼睛有些红,拳头攥的死紧。我知道他的心意,回了淡淡的一笑:“实在是辛苦诸位了。”

※※※※※※※※※※※※※※※※※※

这两日安排哥哥下葬的事宜。

天气太热,尸身不能久放,停了七日后就出了殡。

现在战事紧张,一切从简,只在天将明时将哥哥的棺木抬出了沛阳城。然而令我惊讶的是,那天送哥哥走的路上,沿途竟是站满了身着素衣的百姓。从将帅府门口一直到成仁所,浩浩荡荡的队伍。

我望着这一幕,不尽感到欣然,哥哥这一辈子,也算无憾了。

将哥哥火化,拣了骸骨,供奉在将帅府后堂。想等他日回北疆时,再做安葬。

这些暂且不表,倒是派到北方的细作送回了消息,说是已经查明了与董商开战的那队人马的底细。

让我意外的是,那群人竟是大容国的军队。

猜不透不双想要做什么,但他这样横插一脚进来,倒是给了我喘息的机会,董商已没机会趁乱反击,而我军也有时间整顿调配。

严康将帅印移交给了我,自此哥哥的二十万军马,也成了我的手下,想自己现在倒真可谓是权顷天下了,却不由得露出了抹自嘲的苦笑。

然而不双这个人,注定是我无法预料的。

昨天还收到他与董商鏖战的消息,今天却忽然看到他领了一万多人兵临城下。

吓苦了沛阳城里的老百姓。

他却是云淡风轻的一句:“在宫里呆太久了,出来走走。”

按理来说是不应该放他进城的,但也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一万人在二十万军马里,实在是微不足道,更何况他是一国之君,该担心安危的是他才对。

就这样把他带进了将帅府,安排住处,他却开始挑三拣四,直到把我的住所给他,他才稍稍满意。在这过程中,希琰险些就要跟他打起来。

这两人的恩怨所谓源远流长。不双又是个记恨的人,希琰当初闯他大营,给他那一剑他现在还记得,而希琰又在芥蒂不双逼我饮毒的事情,所以现在这两人,倒真是水火不容了。

就连晚饭也吃得不安生。还好自己有些预见,将菜夹了满满一碗端在手里,才没像那些陪我们一起吃饭的老将军一样,眼看着满桌美食随着桌子轰然塌陷,只好含泪吞下无味的白饭。

真是有些头疼。

第二天去不双那里看他,想问清楚他此行的目的。永络现在四方战乱,他若是再插进来,估计形势只会更加复杂。

却不想他竟是不在。问侍卫,只说他彻夜未归。

心里怕出事,急忙去寻,正在门口遇上他。

他那一身华美的衣衫沾了不少尘土,还有几处破烂,显得十分狼狈,就连俊美的脸上也有几处淤痕,我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他只是不屑的一笑,道:“被只狼狗咬了口,没什么大不了。”

我想起昨晚似乎希琰也没回来,一下子明白了。

他们两人总会有这么一天,我也无权过问,只好扶着他进屋,打了盆水帮他清洗。

三年没见他,倒是一点都没变,不论相貌还是脾气。

又想起那日在宫中刺他的一剑,心中有些异样,下意识的问道:“伤口好些了没有?”

他没说话,待我回头时,他已站在了我的身后,似笑非笑的问我:“你会为那一剑介怀吗?”

“当时……的确是我对不起你。”

“那现在呢?你已经离开那个皇宫了,又是个什么心情。”

我被他问的有些发怔,将毛巾又放在了水里,才道:“我现在想的,只是父王手下的这近乎百万的人马,他们将来的命运都在我的手中,我没发丢开不管。”

他冷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想知道你此行的目的,毕竟你对我,实在是种……”略微犹豫了下,还是说出来:“威胁。”

“威胁……是么……”他将头别过去,又忽然大笑道:“你这个女人脑子里还真是装满了天真的东西。”

我被他忽然的话弄愣了,他却用力按了下我的头,道:“董商联合了一些大容国边境的蛮族,那些人本打算臣服归顺大容的,却不想如今倒戈,让我很是不爽,才让我决定跟董商交战,永络这块破地方,风不好,土不好,还总出你这样的蛮横女人,我可没兴趣插进来,你放心好了,打完这场仗,收回了我该得的东西,我自然会回去。”

我立时愣住,抬头看他,看他冷笑的,讽刺的,不屑的,狂傲的脸,心里只觉的有些东西在不断的扭曲,就像那条毛巾,被人用力的拧,绞痛的厉害。

我以为我负了子煌,我以为我欠了希琰,而此时就连这个男子,也非要塞给我一些我永远无法偿还的东西。

从他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哀怨的脸,只好垂下头去,喃喃两个字:“抱歉。”

他却急了,忽然大吼道:“你要是觉得欠了我,就跟我走。如果不能跟我走,就别觉得欠了我!”

然后就转身往床上一倒,不说话了。

我在原地停了半晌,不知怎么进退,也只好默默的退出去。

伸手关上门,正看到希琰从外面走进院子,他脸上果然不出所料带着深深浅浅的伤,然而神情,却是万分焦急。

他道:“娉兰,有件事情你听了别急。”

我从没见过他如此,有些疑惑的问:“出什么事了?”

他道:“商容回来了,还有……北疆有噩耗……”

※※※※※※※※※※※※※※※※※※※※※※※

明纪1096年9月,影响了我这一辈子的两个人,先后离逝。只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展开掌心,生命线在正中交错纠缠,对这月光仔细摸索,想知道究竟还有波折隐在里面。

感觉夜比我想象中的要静,四更的天色,月色从头顶的槐树缝隙里斑驳落下,影影绰绰。

坐在廊下,靠着墙,冰凉的感觉渗入脊背,缓缓蔓延到四肢百骸。死物终究还是死物,不管是谁的体温,都暖不回曾经的热度。

幽声叹了口气,将腿蜷缩,抱着膝盖,毫无意识的在地上写写画画。

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是商容。

他伏下身子问:“我能坐在您旁边么?”

我挪了个位置,他坐下,将手中的酒杯递给我,道:“天开始凉了,要不要喝杯酒。”我接过,里面的液体轻轻摇晃,打散了投在里面的月色。

仰头饮下,灼辣的感觉直冲肚腹,没想到会这样烈,呛了一下。

商容笑道:“暖身的酒,自然不会那么柔和,您该明白的。”

我将酒杯给他,拉了拉身上的披风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知道他现在定有不少话想讲,实在是累,没心情跟他绕弯子。

他将酒杯放在了地上,沉闷了片刻,才轻缓的对我道:“郡主有没有想过这片天下。”

没答他,只抬头默默的看着月色。

他继续道:“如今永络已乱,四方战乱纷起,就算没有华家,也会有董家,或是赵家,或是什么家出来瓜分这片土地。然而看董家就能知道,若是被那样的人做了皇帝,百姓只有更苦,而华家的先祖又有那样一段过往,已让民心所向。但如今小王爷却不幸遇难,韩王薨逝,军心渐有浮动,长此下去定会埋下隐祸,所以……”他停下了,望着我,转身跪下,“请郡主称帝吧。”

我的视线只停在了那轮皓月上,对他的话尤若未闻。他就这样一直跪着,周围簌簌的只有风过树梢的声音,却又安静至极。感觉地上的影子缓缓移了三五寸,我开口道:“商容,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他道:“商容不敢妄自揣摩。”

我轻笑:“你怎么会不敢,那样高傲的人。”我看了他一眼,他将头深深垂下,我才继续道:“既然你不肯,那我就说说你现在的心思。你大概在想,现在韩王去了,群龙无首,郡主以前又是宫中的德妃,身份暧昧,军中大概有不少将士会心生犹豫,以为反叛朝廷名不正,言不顺,久了自然会导致军心不稳。而郡主决定领兵,很大部分是被形势所迫,但现在这层枷锁已然不在,郡主一介女流,念旧情是万分自然的事情,郡主万一起了归顺朝廷之意,自然无人能挡,但这样一来从前的努力定将付诸流水。是不是?”

他沉默半晌,只用力磕了一个头。

我抱着膝盖,闷闷的笑,“商容,子煌果然没看错你,你的确是人才,但可惜了……”叹气,手指在地上漫无目的的画:“如果我归顺,这百万大军才是真正的无论可退了。数百名将军里,九成以上都跟了父王一辈子,自是怀了满腔热血跟着我想闯出一番事业,如果胜利了,他们就是开国的功臣,但若我归顺,他们就不过是叛臣贼子,不但抹煞了他们长久的志向,更断送了他们将来的道路。而你,希琰,甚至是常誉严康,又该怎么办?贰臣?小人?我想你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担这份骂名,最终只能像史魏书那样,一死终了罢了。”

稍微顿了顿,又道:“其实最开始领兵时,我的确如你所想,带了份私心。我想永络变成这样,都是董商造成的,只要除掉他,一切都能回去。但自从史魏书死后,我全想清楚了。我现在早已不是一个人,我的肩上扛着千万人的性命,每走一步都要小心斟酌,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大哭大笑,更不能随意选择自己喜欢的路。你该明白,我早不是那个偎在子煌怀里淡看风云起伏的小女人了。所以你的担心,我接下,却也要你明白,你该相信我。”

他的头挨着石板,又沉沉的磕了下去。

我站起身,扫了扫身后沾上的尘土,长吸了口气:“你去拟称帝的草章吧,时间就,明天好了……”

…………………………………………………………………………………………………………………………………………………………………

第 60 章

照例推辞,将士再请,如此三次,以自己为民请命为由,无奈登位。建国号郑,其余从简。就连龙袍,也是两天一夜数十个能工巧匠赶制出来的。

通天冠、降纱袍,玉辂,警跸。对着镜子端详,倒是贵气逼人的模样。

问定儿:“觉得怎么样?”

定儿笑道:“别有番风韵呢,主子先前的宫服,漂亮是漂亮,可惜太柔媚,衬不出主子的不凡来,要奴婢看啊,主子天生就该这样的打扮。”她说完,才觉察不妥,连捂住嘴巴,不敢再讲。

我当没听见,只低头想去整那玉带,却想起了先前遥远的过往,那些日子里,自己也是这样帮他整理衣衫,明黄的颜色,狰狞的绣龙。然而今天,这一切却都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女帝,女帝,自此成了皇帝,与他就走到了同条路上。只不过从前我们是并肩,现在却是敌对。连平行都不能够了。

※※※※※※※※※※※※※※※※※※※※

明纪1096年九月六日,华娉兰于沛阳登基为帝,建国号郑,自此西部大部分地区均顺于郑,只以沛江为界,南为永络,西为董商。

同月十日,大容与郑合兵,在沛江东岸与董商展开自开战以来的最大一次规模鏖战,为时两个月,董商大败,往东南退去。

明纪1096年十一月二十日,董商在东南齐洲彭承县称帝。

十一月二十一日,大容军队与郑军兵分两路,一路与董商纠缠牵制,另一路直击永络。永络元帅袁戎得兵困粮少,最终于十日后投降。

郑军直下南方,于明纪1096年十二月十四日兵临永络皇城,离七十里外驻扎,已成逼王之势。

※ ※※※※※※※※※※※※※※※※※※※※

十日前收了袁戎得,也亏了商容这一番关系。那两人一向交好,劝降倒没花太大的力气。

说真的我实在是怕又出现史魏书那样的情况,最后弄得阴阳两重。

但几日后,看那些人又能说说笑笑的走在一起,一块心事才算放了下来。

如今兵营里,希琰,商容,陆青,袁戎得,常誉,再加上前日从木泽国回来的张廷之,几日里关系越打越热,总能在校场上看着他们相互切磋。

商容虽然不懂那些,但也在旁边看,讲一些典故,那些人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一副轻松模样。不只他们,军中大多将领已对不久的胜利有了完全乐观的态度。想现在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而皇城里,也不过是两万的禁卫军。

但我却犹豫了。

如今我要回去,领百万之众回去,回去夺他的皇位,要他的性命。

这又是怎样的残忍。一条条路走下去,转了几转,终究还是如此不堪的下场。虽然早就有所准备,将心团团包裹起来,但终究还是有一方柔软,被刺的血肉模糊。

冷风猎猎,刮的脸颊生疼。下了马,半蹲下去,将自己的身子蜷成了一团。不知什么时候,我习惯了这个姿势,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让自己的心安稳,找到依托。但是今天,却怎么样也平静不下来。

最后干脆躺下,躺在干枯的草地上。

看着蓝绒般的天空,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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