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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虚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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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止是厉工,连传鹰也生出一见此「巨人」的渴望,那必是难忘的经验。
到了黄昏时分,两人已赶了叁十多里路。
他们不赶宿头,在沙漠露天濡地,准备度过一夜。
这两人滴水不进,却完全没有一般人那种饥渴和疲累。
厉工道:「我感到前面有陷阱等待着我们。」眼睛望向漫无尽头的沙漠远处。
传鹰点头表示同意,这等沙漠之地,威力最大的还是沙漠那种自然的力量,好像飞马会的强徒,因长年在此活动,最懂得利用沙漠种种特别的条件,来加强他们的攻击力,使他们更为可怕。
所以尽管以传、厉二人之强大实力,仍不得不早作准备,以应付即来的攻击。
这时天色开始暗下来。
骆驼俯伏地上,头也埋在沙里。
传厉两人在骆驼间打坐。
两人经昨夜的交谈,距离又拉近了少许,像是两个知交好友,无所不谈太阳下山,整个天黑起来,露出一夜星空,壮丽无匹。
斗、牛、女、虚、危、室等星宿横跨天际。
传鹰凝神专志,感到自己成了宇宙的中心,漫天精气贯顶而下,大地精气,由督脉直上,交汇於任督两脉的周天运行里。
一时之间,沙漠周围数里之地,沙内每一点生命,也和自己产生感应。
物我两忘。
传鹰自於战神图录得到启示後,加上无时无刻的修炼,肉体转化成吸收天地精华的媒介,意识的领域不断扩张,以至经常感受到奇异的空间,甚或超乎现实物质的世界。
他已到了炼神还虚的初步阶段。
良久,传鹰从万有中返回自己的意识,一睁目,厉工两眼在黑夜里灼灼生光,凝视着自己。
传鹰还沉醉在刚才与天地冥合的奇异情绪里,不欲开口。
厉工道:「传鹰你简直是一个奇迹。刚才那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在你是唾手可得,甚至已成了日常生活的大部分。在我来说,却需天时地利、用志不分,长时间进入心灵的深处,才偶一得之。」说完凝视夜空,沉吟不语。
传鹰道:「由这一刻开始,我才完全感觉不到你的敌意。」
厉工仰天一晒道:「人之感情,自生即有,若不能去,何能超脱。」两人陷入沉默里。
厉工又道:「那日我见你割爱与赫天魔,毫无激动,平静如昔,初时以为你是天性冷酷之人,到今天才知道,你已进窥天地宇宙之道,完全超越了这世间的情爱仇恨,譬之如天上飞鹰,世人歌颂之事物,与它何干。」
传鹰暗暗思索,厉工旁观者清,这等自然转化,自己竟是丝毫不觉。
厉工续道:「如果要选後继令东来之人,我一定选你。我虽从魔功入手,但敝门的紫血大法,正是使人由魔入道,便如山峰高高在上,不同的路径,虽有不同的际遇,目标还是要抵达山峰。」
顿了一顿,厉工再道:「想当年我魔功初成,足以横行天下,但内心常有不足,要知我们意念识想,通灵透达,任意翔翔,无远弗届,却为肉身所拘,缚手缚脚。故当我每感苦困,便动手杀人,希望藉那短暂的刺激,忘却那重重的锁困,直至遇到无上宗师,始知别有天地,千载潜修,初窥天人之道。」
传鹰道:「阁下如遇上令东来,还会否与他作生死之战。」厉工肃容道:「令东来如能叫我进窥至道,我愿叩头拜他为师,否则一决生死,也好来个大解决。」


黄易《破碎虚空》3卷
第六章 前世今生
太阳从东方升起,大地一片金黄。
传、厉两人继续行程。
他两人沿着祁连山的南面,深入沙漠,直往古浪峡而去。
托来南山在前方耸起。
在托来南山西南四十里,便是他们的目的地疏勒南山了。
疏勒南山下有一大湖,叫哈拉湖,是少数民族聚居之地。
厉工突然道:「传兄,你有否觉得这处的沙层特厚,骆驼脚步艰困得多。」
传鹰道:「飞马帮若要来攻,这处沙漠之地,正可发挥他们的战术。」
厉工微一沉吟道:「假设敌人有五百乘骑士,持重兵器来攻,你看我俩胜望如何。」
传鹰道:「我也正是如此担心,要知当日我们与甘陕帮的人隔台而坐,若飞马会误以为我俩乃甘陕帮的来的帮手,则搏杀我二人,当为必行之事。只要敌人有五百之众,在这等荒漠之地,我看即使以找两人功力,恐怕也胜望不大,但要自保逃走,天下还未能有困得我等之力。」
这几句话极端自负,在传鹰说来,便加在述说太阳从东方升起来的那一类真理。
厉工道:「兵荒马乱之时,厉某恐难和传兄走在一道,如我俩分散逃走,便於古浪峡西五里的绿洲会合,假设因事错过,便在疏勒南山下的哈拉湖见面,如何。」
传鹰道:「不见不敬。」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灵水乳交融,一齐大笑起来,满怀欢畅。
厉工一踢骆驼,登时冲前去了。
这对大敌,因更远大目标和理想,放弃了人世间纠尘不清的恩怨。
传鹰紧紧跟上。
敌人终於出现。
四边尘土漫天扬起,飞马会的强徒四方八面出现。
初时只是一排黑点,转眼已见到那些手执矛箭的武士。
传鹰和厉工同时一愕。厉工哈哈一笑道:「敌人最少上千之众,想是必欲置我们於死地。」
传鹰一声长啸,直冲云天,一拍背後伴他出生入死的厚背长刀,当先冲去。
厉工紧跟在後,向敌人杀奔而去。
黄色的沙粒,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生辉。
仿如波涛汹涌的黄沙大海。
传厉两人冲至敌人二十丈许的距离,骆驼受惊,跪倒地上。
敌人冲入十丈之内,漫天箭矢,劲射而来。
传厉两人一齐跃去,如老鹰扑羊,凌空向冲来的数百凶悍之极的马贼扑去。
背後骆驼一声惨嘶,全身插满长箭,如同箭猪。
传鹰激起凶厉之心,在空中提起厚背刀,拨开长箭,觑准带头的强徒,凌空劈去。
刀芒一闪,迎向那持矛头领,鲜血飞上半天,血还末溅到地上,传鹰的长刀闪电冲入马贼处,又斩杀了叁人。
厉工扑去的方向,亦是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传鹰长刀一闪,总有一人血溅当场,比之当日西湖湖畔之战,他功力又大见精进,气力悠长,生生不息,那有半点衰竭之态。
一时天惨地愁,一片惨烈。
这时厉工一声长啸传来,传鹰知是逃走的讯号,也不逞强,轻易夺来一马,望着古浪峡的方向杀去,见人便斩,一下子冲出重围,落荒逃去。
众马贼虚张声势,竟然不敢追赶。
这一役,使飞马会心胆俱寒,退回新疆,直到十多年後,才敢再进军甘陕,传、厉两人机缘巧合,帮了甘陕帮一个天大的忙。
传鹰在金黄的沙漠上飞驰,心中泛起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离开飞马会袭击他和厉工两人的地方,最少有十数里远,传鹰马行甚远,穿过了古浪峡,直向绿田迈进。
地上的沙层波浪般起伏,马蹄踏上的蹄印,风一周便难以辨认,痕迹全无。
传鹰一点不为厉工担心,如果真要担心的话,反而是为那些主动伏击的飞马会马贼,以厉工的绝世功力,又奸如狐狸,那些强徒岂是对手。
这时远方水平线处,出现了一条绿绿,随着快马的前进,绿色逐渐扩大为一块,在金黄的沙漠中,分外夺目,看来绿田这块沙漠的绿洲,当在七八里马程之内。
传鹰额上冷汗直冒,他那熟悉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他似乎感到这是他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但任他搜索枯肠,也记不起何时自己曾来过此地,心中一片混乱。
绿田在传鹰视线中变大,绿洲中的湖水反光,隐约可见。
传鹰一声惊呼,从马上跌了下来,在沙上不停翻滚,全身震抖,他当日被八师巴斯引发对前生的记忆,倒卷而回,他已记不超自己是传鹰,还是那家族破灭、妻子被奸的沙漠武士利兰俄。
另一个强烈生命,重新占据他的心灵。
千百世的前生,一幕一幕在眼前重演。
传鹰在灵智跨越了时空的阻隔,千百年的经验,在弹指间重新经历。
传鹰埋首沙内,全身库銮,浑身打战。
这时即使是个柔弱之极的女人,也可置他於死地。
厉工这时到了绿田,突然间,他的心灵感觉不到传鹰的存在,传鹰的精神似乎已经解体。
以他不能理解的方式,在时空上作无限伸展。
厉工缓缓跪下,他已慑服在宇宙的神秘之下,甘作顺民。
传鹰在不同的空间和时间神游。
不知经历了多久,慢慢又回到「传鹰」的意识内,身体虚弱,一阵寒,一阵热,袭遍全身,意志接近完全崩溃,忍不住呻吟起来。
忽然话声传进耳内,一把甜美清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姊姊,他醒了。」
另一把较低沉的女子声音道:「他昏迷足有五日,全身忽冷忽热,现在可能会有转机,还不快去请长者阿曼来。」
传鹰昏昏沉沉,感觉到一只手摸在自己的额头上,接看又按自己的腕脉,触摸脚板。
一把老人的声音道:「这人浑身气脉混乱,我毕生还末见过如此病症,看来命不久矣。」
跟着一阵沉默。
这几人都是以维吾尔方言交谈,传鹰心中大骇,原来自己竟然全无言语上的隔膜,看来前生的经历,竟使自己听懂他们的对答。
这时听到老者说自己命不久矣,心中一凛,灵智恢复了大部分,连忙专心一志,练起功来。呼吸开始进入慢、长、困的状态。
少女的声音惊哦一声,似乎还说了些话。
传鹰已听不清楚,沉沉地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慢慢复原。
那千百世潜藏在心灵深处的回忆,变成了现在这「传鹰」脑海的现实部分,经过了千百世均不断再生和轮回,传鹰终於成功地在这一世唤回失去的部分。
「醒觉」过来。
不知多久,耳边传来「恳窒」之声。
传鹰睁开双目,看到日下正置身在一个帐蓬之内,弥漫着羊脂的香味。
他略台起头,鹭然见到一个健美的女性背影,正在自己身旁换衣,赤裸的背部,丰映而娇美,散发着无限的青春。
传鹰记起了白莲珏湖中的裸浴,祝夫人浑身湿透後所展现的娇人线条,和现在眼前背着自己更衣那健康的裸美。
那维吾尔族的少女换好衣服,一转过头来,全身一震,接触到传鹰灼灼的目光。
传鹰见那少女肤色白里透红,高鼻深目,充满了异国的风情,禁不住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
那少女何曾见过如此人物,加上塞外女儿不拘俗体,感情直接,浑然忘了被窃换衣服的羞涩,扑上前来,惊喜道:「你终於醒了。」
传鹰一提气,霍地站了起来,那少女也跟着站起。这少女身形修长,比传鹰只是矮了半个头。
传鹰步出帐蓬,帐蓬外天气清凉,夕阳西下,天空一抹橙红,大地壮丽无匹。
这帐蓬恰在一个大湖旁,沿湖还有各种形式的其他蒙古包。看看自己身上,换上了一身维吾尔族男子的服饰。
传鹰再世为人,心想厉工不知怎麽了那少女在他身旁轻声道:「姊姊在那边来了。」
其实传鹰早已看到远处有一少女,正骑马奔来,他的目光当然远胜身旁少女,甚至看到那美丽的维吾尔族少女面上那兴奋的表情。
那维吾尔族美女身穿红衣,旋风似地策马而来,离她妹妹和传鹰还有丈许距离,一跃下马,面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那少女远远叫道:「你好了。」
传鹰一阵大笑,不知怎地心内充满勃勃生机,生命是如此的美好灿烂,朗声答道:「我从来未曾如此之好。」
他以极端纯正的维吾尔话回答,两女登时呆了。
传鹰感觉前生所有回忆,在脑海内水乳交融,浑然无间。
他已远远超越了以前的自己,变成了一个更广阔的「我」,如果他不是有铜铁般集中意志的能力,根本便不能注意到此时此刻,变成一个外人眼中神经不正常的人。
两人一前一侧,看着这英姿勃发的雄伟男子,一时看得如痴如醉。
传鹰坐在位於绿田正中的小湖前的草地斜坡上,看着碧绿的湖水於微风之中。
身旁是一对美丽如花的姊妹。
维吾尔族的美女婕夏娘和婕夏柔。
心内无限温柔。
暗忖这一类美丽时刻,为甚麽总是那麽稀少,究竟是这种情景难见,还是我们缺乏那种情怀。
两个香喷喷的少女娇躯,一左一右挨了土来,塞外少女大胆奔放,对自己所爱的人,没有丝毫矜持。
四周静悄无人,黄昏下天地茫茫,远方不时传来马嘶羊哇。
传鹰心中升起刚从战神殿逃出生天,遇到白莲珏沐浴时的情景,想起身为武士利兰俄时,更曾在此地此湖,观看一个美女出浴,一幅一幅的美景重现心头。
他侧望左右这两位貌美如花的姊妹,维吾尔族的少女都是轮廓分明,眼深而大,侧面的角度看去,明艳不可方物。
两女见他看来,都露出动人的笑容,靠得做更紧了,面上一片绯红。
传鹰心中一动,自祝夫人以来一直从未受人类最原始欲望推动地心灵,忽然活跃起来。
首先转头低首望向妹妹婕夏美,大胆地在她身上巡梭。
婕夏柔身形高姚,极为丰满,塞外山川灵秀,孕育出如斯艳物。
传鹰又记起她在帐幕内更衣时,显露出动人的裸背和线条,那已是人间美态的极致。
婕夏柔脸上泛出一片红晕,传鹰具有强大的精神力量,直接通过心灵传感,把他脑中的意念清楚地传达给她,她但觉自己全身赤裸、任由郎目光任意巡游。
姊姊婕夏娘的双手紧紧缠了上来,对传鹰没有进一步的攻势,似乎有一点不耐烦,传鹰再不觉得身旁是两个人,而是两团灼热熔人的人。
青春的热情,燃烧着这封美女的心头。
阳光早逝,地火明夷,一弯明月升上高空。
月夜下的湖水,倍添温柔。
生命在这等时刻,是何等宝贵。
传鹰心头泛起一阵悲哀,当一切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後,便再没有这类动人的时刻。
热恋只像一枝燃烧的烛火,终会熄灭。
就像冬天会被春天替代一样,难道这才是天地的真理?
没有永恒。
传鹰仰首望天,心中叫道:传鹰,你要追求的,是否这渺不可测的「永恒」境界?
有限的生命,其追求的目标,可是「无限」。
疏勒南山高出云际,为当地第一高峰,雄伟险峻,令人呼吸顿止。
山脚有一大湖,比绿田的湖要大土十多倍。
湖边聚居着十多族人,一幅世外桃源景象。
厉工於七日前来到此地。向当地的哈萨克族人租了一个营帐,静待传鹰的前来。
他的精神凝练,丝毫没有等待那种焦心,就算等上千世百世,绝不会有分毫不耐烦。
他在营帐内打坐,已进入第五天,周围的所有活动,是似在另一世界内进行,与他全不相干。
突然在至静中,他感到数人的接近,心中一凛,知道前来的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不禁心下嘀咕。
一把声音在帐蓬外响起道:「厉老师,我等数人为思汉飞皇爷部下,可否进来一谈。」
厉工道:「我看没有什麽好谈的了。尔等如欲谋算传鹰,可安心在此静候,他正在来此途中。若为尔等生命着想,应立即远离此地,传鹰已到了一个非世俗一般武功所能击败的水平,非汝等可以明白。」
帐外一片沉默。
另一把声音响起道:「传鹰能於蒙赤行手下逃出,我们心里有数,此行我们是有备而来,拥有足够的强大力量,搏杀世间任何高手,如若厉老师能鼎力相助,成功的机会自然增加一倍不止。」
厉工知道自己和传鹰化敌为友,的确大出思汉飞、卓和等的意料,这些人前来试探,是要澄清自己约立场,如果自己表明帮助传鹰,这些人首要之务,自然是先料理自己,否则任得自己与传鹰两人联手,这些人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回心一想,假设自己和这些人联合,的确拥有杀死传鹰的能力,世事变幻莫测,正在於此。
思汉飞千算万算,智比天高,还是不能预测到今日的变化。
厉工沉声道:「厉某已无争胜之心,尔等所有事,均与我无关,连速离去。」
这几句话模两可,使人不知他意欲何为。
外边陷入一片沉默里。
厉工心灵忽现警兆,蓬的一声,冲破帐顶,跃上半空,脚才离地,几枝长矛从四周帐壁破布而入,插在刚才自己静坐之处。
这几人武功,比自己预料还高。
厉工跃上半空,突然在空中横移数丈,落在离帐蓬数丈远的青草地上,背向着湖,凌空扑上去截击他的高手,纷纷落空。
厉工一站实地,迅速环顾四周,自己身处於一个斜坡下,背後是广阔无际的哈拉湖,这时斜坡顶一排数十骑士,向自己俯冲而来,两侧有二十多叁十个高手,齐齐向自己扑来。
厉工心头一震,暗忖蒙人实力之大,实在难以测度,尽然可以聚集如此多高手,难怪自夸有足够杀死传鹰的能力,能否成功,尚在末知之数,要杀自己,机会仍是很大。
厉工那敢恋战,一声长啸,向湖中倒翻而去,入水不见。
厉工应变之快,大出敌人意料之外,纵有千军万马,也感有力难施。
围攻厉工带头的几个人迅速聚在一起,商议下一步行动。
一个身材高大的蒙古人,看来是今次行动的领导人,首先开口道:「厉工今次显然采取与我方不合作的行动,据卓和指挥使的指令,如果厉工站在传鹰的一方,我等须立即退却,各位以为如何。」
这人语气中充满信心,显然对卓和的指令不大同意。
他们今日这次聚集了蒙古大帝国各地的高手达七十二人之众,要他们相信,以这样的实力还不能搏杀两个汉人好手,实在比登天还难,这亦牵涉到种族的尊严。
另一个身形矮壮的蒙古汉道:「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现今我等人强马壮,那传鹰生死未卜,我们在此以逸待劳,他不来也罢,一来我们便给他当头痛击,他也是血肉之躯,我等何惧之有。」
此人名牙木和,为当日惊雁宫之役被横刀头陀以断矛所杀的牙木温之弟,这一笔血账,他当然算在传鹰头上,所以主战最力。
他这样一说,其他高手连忙附和。
带头的高大蒙古人木霍克有见及此,连忙和众人商议战术策略。
哈拉湖旁,一时战云密布。
厉工跳入湖内,再也没有出现,一若在人间消失了一样。
传鹰高踞马上,远眺远方连绵的山脉。
经过了托来南山,便到哈拉湖。
哈拉湖介乎托来南山和疏勒南山之间的盆地,避过了姆塔格沙漠吹过来的风沙,所以草木繁茂,成为游牧民族安居之所。
快马走了一个多时辰,哈拉湖边连绵的树林,清晰可及。
传鹰远望全景,心灵中突然产生一种前所末有的感应,他清楚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杀气和力量,横亘在前方,这力量至强至大竟然有足够杀死自己的能力。
便在这时,一缕轻烟从左方的山头升起,在半空上形成了一朵云。
传鹰微微一笑,暗忖这便是他的催命符了,藉着这轻烟,敌人传递了自己出现的讯息,等待着自己的罗网已经在前面张开。
传鹰策马前行,到了离开进入哈拉湖的树林前,传鹰一跃下马。
他人极爱马,不想这匹马随他一齐遭到不幸。
一拍马股,马受惊往原路跑回。
这匹马颇为通灵,身上又有记认,必能跑回那对美丽的维吾尔姊妹花,传鹰又想起当他要走时,那对美丽的塞外少女依依不舍的情景,心下不一软,人世间的感情,确是难於割断。
传鹰一拍背上长刀,向着落湖的山路走下,进入了林木茂密的沿湖区传鹰知道敌人最佳的战术,必是待自己出林之後,在林木与湖水间的广大空地,以雷霆万钧之势,围攻自己,那样才能发挥他们联斗的威力。
他心下全无半点惊惧,亦无半分紧张,像去赴一个宴会那样轻松写意。
他并非蓄意去达到这种心境,而自然而然的便是这样。
木霍克站在一个小山树上,看着传鹰进入树林,一挥手号,全部高手立即进入攻击的位置,大战如箭在弦。
漫长的等待。
木霍克大感不妥,传鹰已过了应出林的时间有一柱香之久,这林区的面积不大,只有里许方圆,要藏起一个人来,却是轻而易举。
传鹰这一手漂亮之极,登时争回主动之势。
木霍克一扬手,七十多高手立即转变形势,迅速移动,由集中重兵在出林的小路上,转而把整个林区围了起来。
传鹰伏林不去,令木霍克不得不改变策略。
他对传鹰怎能料敌先机,大惑不解,以致步步失着。
木霍克现在只有两条路走,一是静待传鹰出林。
这个方法,他想也不敢想,试问如果传鹰也像厉工那样来个五日不出,他们必是不战自溃了。
第二个方法就是入林杀敌。
这是极端危险的做法,可是他已别无选择。
他把己方七十二人,分派了其中叁十人入林搜索,只要一发现敌踪,便发出讯号。
搜索在极有组织之下进行。
由叁人组成小组,从深思熟虑得出的角度,闯入林中。
每个小组和另一个小组之间,都有紧密的联系,只要敌人落入任何小组的搜查网内,便如蛛丝的感应传达一样,己方全部人立即都会知晓。
这木霍克指挥从容,怪不得卓和委他以重任,可是今次的敌人实在太可怕了。
而且还有稳坐魔道第一把交椅的血手厉工,在一旁虎视耽耽。
传鹰静立林中,目标明显,看来并没有丝毫掩饰行藏的打算。
他今年才是叁十四岁,但实战经验之丰,江湖上已是罕有其匹。
传鹰的精神,进入了至静至灵的境地,几乎里许方圆的树林内,不要说敌人每一下步声,几乎每一下虫鸣蝉唱,也一一通过他的脑海内,加以收集和分析。
他身形电闪,连人带刀,疾如奔雷向树林的一角扑去,几乎同一时间,叁个人成品字形地闪入林来。
这叁人一进林,树丛中长虹一现,传鹰绝世无双的厚背长刀,在空中以最快有力的弧度,同时向叁人滑翔而来,生似叁人送上去给传鹰切割一样,拿捏角度的准确,和时间的恰当,使这叁人全无反击之力。
这叁人每一人在西域都是独当一面的好手,传鹰攻来这一刀最奇怪的地方,就是令这被刀光笼罩约叁人,每一人都感到传鹰的攻击下,自己是首当其冲的一个。
血光四溅,在传鹰的偷袭下,这叁人没有一人来得及把讯息传出,已浴血身亡。
传鹰身形一退,又消失在厚密的丛林内。
叁人的体迅速被另一组发现,木霍克和几组人同时赶到现常检查了叁人的死活,这批精选的高手,也不由倒抽凉气。
这叁人都是咽喉刚刚被割断,不多分毫,也不差分毫,动手和位置的准确,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众人这时才感到思汉飞和卓和的担心大有道理。
这刻欲罢不能。
一团阴影笼罩各人。
传鹰如能於己力之人发出讯号前,搏杀当场,每一组自然都难逃被逐个击破的命运。
一阵急啸传来,众人一阵紧张,依声扑去,只见离此约二十文处,伏着另叁条,显然又是传鹰的杰作。
木霍克当机立断,迅速集中林内和林外的人手,在树林的东端,一齐向西端搜去。
这个树林长满粗可合抱的柏树,本来景致怡人,现在布满这批高手,立时变得杀气腾腾,有如屠常众人在木霍克率领之下,推进了半里许的距离,抵达树林的中部。
树林外站岗於高处监视均己方人马,不时传来讯号,表示未见传鹰出林,换句话说就是这大敌仍在林内。
就在那一刻,传鹰卓立林中,一声大喝,长刀幻化出万道寒芒,迎头杀至,他在树林中利用林木的掩护,迅速地移动,身形诡异难测,使敌手完全不能把握他的去向,不能联成合击之势,迫得各自为战;给予传鹰逐个击破之利。
转眼间倒在传鹰刀下的高手,超过了十五人,一直向树林的西端且战且退。
传鹰杀得性起,将刀法发挥到极致,这时他的刀法已完全没有轨迹可寻,每一刀都是即兴的佳作,他的对手完全不能把握他的刀路,更不能预估他刀势的去向。
手中大刀如长江大河,冲奔而来;有时又如尖针绣花,细腻有致。
有时如千军万马,冲杀沙场;有时却如闺中怨妇,如诉如泣,使人身处其中,万般情状。
他每一刀的刀气,形如实质,杀敌远及十丈,不一刻,又有十多人在他的刀下即时毙命。
被他击中的,只有死者,没有伤者。
忽然一把长矛当胸刺来,这一矛气势森严,浑然天成,是血战开始以来,最有威胁的一击。
传鹰大喝一声,刀当剑使,一刀刺在矛尖上。
持矛者向後飞退,喷出一口鲜血,十丈处才能站立不动,正是木霍克。
他借这一矛之力,硬阻传鹰刹那的时间,虽不免当场受伤,但手下们亦藉这一下缓冲,联成合围之势,各种兵器,遥指圈内的传鹰。
传鹰心不暗凛,这木霍克武功直追卓和,是第一个在他手下受伤不死的人,这时身前身後四周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远处的树上都伏有高手,达四五十人之众,这种实力的确惊人,自己为了挡那一矛,陷身重围之中。
传鹰一声长啸。
山林响应,宿鸟惊飞。
传鹰刀光一闪,旁边一株粗可合抱、高达叁丈的大树,轰的一声直倒下,大树倒下的方向极是巧妙,刚好在林木较空处,直向地上倒下。
传鹰身子贴着倒下的树木飞出,由树脚贴树飞向树顶,由於大树倒下,传鹰变成平身飞出,直向六丈的远处炮弹般漂去。
众高手闪开跃起,一矛一刀一剑,叁个人贴身追去,死命刺向传鹰後背。
传鹰感到背後杀气袭体,双脚一瞪,在倒下的大树一踏,向远方斜斜飞出。背後攻来的兵器纷纷落空。
传鹰藉着大树的倒下,轻易逃出重围,变成众人在後之势。
传鹰觉得此次搏斗,自己功力又比以前大进,兼且内力生生不息,每一刀劈出,总犹有馀力,比之惊雁之役和西湖畔之战,那种力竭身疲,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即管再遇蒙赤行,虽末必定能取胜,却肯定有一拚之力,不似当日要藉雷电之威,始能逃过大难。
正在此时,一股锋锐惊人的杀气迎面而至。
传鹰骇然前望,一人长发向後飞扬,向着自己冲来。
正是血手厉工。
传鹰心下念头电转,一是厉工和这批人前後夹击自己,若是如此,自己现在已是九死一生;另一个可能性厉工是助自己而来,他针对的是身後扑来的高手。
现在传鹰必须作一个决定。
厉工闪电扑至。
传鹰放弃攻击之念,两人迅速擦身而过,传鹰只听身後数声惨呼,立有数人遭殃。
传鹰暗自庆幸,自己终没有看错厉工。
他知道厉工故意造成刚才那种形势,试探自己对他的信任,这人行事的确离奇古怪,难以常理测度。
传鹰一个倒翻,加入战圈,一正一邪两大绝顶高手,居然真心诚意,并肩作战。
一个接一个的敌人,在他们的面前倒下。
卓和的估计一点不错,这两大高手联手之威,即管他们的惊人实力,也绝不能讨好。
传鹰和厉工站在疏勒南山的观日台上,雄视整个柴达木地。
祁连山脉遥遥横亘在东南方。
西边是库姆塔格大沙漠,辽阔无边。
传鹰看着手上令东来亲绘的指示图道:「十绝关在那处。」说完用手遥指对面一座高山的山腰,该处形势险峻,人畜难至。
传鹰摇头道:「这等险峻之地,要盖一间石屋也极困难,何人可在此建这等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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