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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伴读有点凶-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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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容玦的脸色还是不见好转,他挥开小白走向栗鸿宝那里,从桌上去了手帕擦汗。他在校场已经两个时辰了,一身劲装像在水里捞出来一样。
  栗鸿宝殷勤地递上茶水,问道:“阿玦你还要练吗?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吃点东西歇息一下?”
  干燥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容玦喝了水也不坐下,就地站着看了看远处的天色。
  确实不早了。
  日落西山,天际的云彩被染成金黄杏黄,层层递进,深秋的蓝天是空阔辽远的,秋风飒飒,裹带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果香花香,拂过容玦的发尾,挑起他的衣角。
  容玦喝完水,眼见小白也歪着脑袋,睁着一双黑豆一样的眼睛看着他。

  “……”容玦一顿,“干什么?”
  他最近心情不好,连当亲儿子养的小白也没给个好脸色,抓到也能撒气。
  栗鸿宝眼明手快,按住小白保下它:“阿玦阿玦,天好像开始冷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小白也知道容玦心情不佳,不敢惹他,咕咕叫着站在栗鸿宝肩上。
  容玦皱眉:“和你说过了,不要吃那么点心,好吃懒飞,胖死你!”
  “……”栗鸿宝觉得自己的膝盖好疼。

  容玦说完,瞥眼看了一下栗鸿宝的脸色,自觉有些失言,这几年栗鸿宝的身形重量也算是国子监众人私下的一个嘲点了。虽然栗鸿宝嘴上不在意,私下却也没少生过闷气,为这个,容玦也出过几次手明里暗里教训过人。
  他一时有些拉不下脸,便道:“我们先回去吧,王明达不是约了你一起秉烛夜谈吗?”
  “什么秉烛夜谈——”栗鸿宝被这个词牙酸得不行,“那叫‘虚心请教’。”
  容玦将枪拔起插到架子上,漫不经心回道:“感觉差不多吧。”

  都是在一块谈,在容玦看来区别是不大的。
  栗鸿宝抹了把脸,不再和容玦争论这个问题。自从他们几个搅合在一起后,王明达也就和他混熟了。虽然王明达有时候是有些不靠谱,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担任一个智者,出谋划策的角色。
  这次容玦和齐澜生了嫌隙,他们两个夹在中间就有些难做了。

  栗鸿宝小心翼翼地看着容玦的脸色,斟酌着语气:“王明达说,他们王家在京郊有个园子,眼下桂花十里,飘香满园,正是好时候,请我们过去游玩……阿玦,你去不去。”
  王明达?
  容玦内心哼了一下,不就是齐澜的人吗?
  肯定是来做他的说客的。
  “不去。”
  “好吧。”栗鸿宝扁了扁嘴,“听说那边的桂花糕不错,这种东西总归是新鲜的好吃……”
  容玦垂下眼睛,置若罔闻。
  栗鸿宝说着说着,也觉得无趣,渐渐消了声。

  一片寂静。

  ===

  齐澜亲自给王明达倒了杯茶:“如何了?”
  王明达喘着气,喝了口水才缓过来:“没戏,容玦就是不答应。”
  齐澜意味不明地“嗯”了一下,转头问起另一件事:“冯教头的事,冯修然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王明达叹声,“肯定是答应的。”

  容玦国子监违规纵马,齐澜回来后查了查,再仔细一想,便知道他是对冯教头不满。
  那次判决,终究是让容玦给记恨上了。
  对此,齐澜同王明达商议,还是想办法让冯教头离开国子监为好。
  一来,是为了容玦好,免得他看到冯教头就愤恨。
  齐澜道:“容王就快来定京了,这个关头,不可让容玦再出事了。”
  王明达口中应是,心里却念叨:“你是想顺着他就直说嘛,我又不会嘲笑你。”
  齐澜不知王明达内心是如何想的,口中又道:“冯教头的武艺还是不错的,就这么在国子监委实是屈才了,要是冯修然肯拉他一把,带去军中,以后也是不可限量的。”

  齐澜都这么说了,王明达也附和他几句。
  两人说了会话,不知不觉又绕到容玦那里。
  齐澜毫无所觉,颇有些头疼的样子:“容王就要来了,看到容玦这么能惹事,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到时候要是要教训他可怎么办?”
  听闻容王容绪在战场上也是骁勇善战的,想来也是粗人一个,容玦在定京平日玩的那些他听了说不好要生气。
  ——满怀希望的将自己唯一的独子送入定京,上了大齐最好的国子监读书,要是还不成器……齐澜自我代入了一下。
  不,换做容玦,他还是生不来气。

  王明达对他这样已经习以为常。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齐澜在那边叨叨絮絮的,不过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而已,他在嗯嗯啊啊的回一下表示自己有在听就行了。
  有时候,听齐澜说起容玦,王明达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神,他看容玦的作为怎么就和齐澜的不一样呢?
  难道是齐澜眼神不好?
  王明达疑惑不解。
  “你对容玦这么操心,不仅是他媳妇,还有他爹,都是事无巨细的,之前我觉得是养儿子,现在一看就像个小媳妇,事事为他打算,还好你是个男的,要不然我都怀疑你是看上容玦了。”

  王明达这句话对于齐澜来说不亚于五雷轰顶,将他炸懵了。齐澜僵着脖子,直愣愣地回想自己和容玦的相处细节。
  王明达却没注意到齐澜的反应,仍旧是说他的:“不过你要个公主,搞不好还真有希望……”
  同熙帝迫切希望能和漠北打好关系,要是容玦肯娶个公主回去同皇室打好关系,自然是最好的。
  齐澜阴着脸,冷冷道:“这样一来,这个太子不就是齐波的吗?!”
  王明达一呆,抡手给自己的嘴巴就是一巴掌:“哈哈,你看我在说什么,也就是说说而已,你别放心上,你都是太子了,齐波能把你怎样?木已成舟了都……”

  齐澜面无表情:“说完了吗?”
  “说、说完了……”王明达大气也不敢出。
  “既然说完了,那就去想办法,把容玦约出来吧。”
  “……”
  王明达仔细观察齐澜的神色,一个字一个字地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他忽然福至心灵:“!!!”

  大齐不好男风,但贵族男子之间也会狎玩小倌娈童。在所有人看来,这终究不是正途,玩完了,该娶妻的还是娶妻,该生子的还是生子。也有两人同好的,家中有妻有子,但也不过一夜露水,回头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太、太子殿下……”他咔咔的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对容王世子……是个什么想法?”
  不论是哪一种,总觉都不好啊。
  王明达欲哭无泪,王家是齐澜的外家,全副身家都压在齐澜身上,如今齐澜说他看上了容玦!
  不对,齐澜还没有说。
  但总归是这么个意思!

  容玦是什么人?
  ——漠北容王容绪的独子,容王府唯一的继承人,将来漠北的王。
  这样一个人,无论是哪一种,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委屈。
  王明达联系到冯教头,要是容玦不能咽下这口气,不想受气,齐澜以后的下场恐怕不会比冯教头好得多。
  “我们要不要换个……”王明达战战兢兢地提出自己的建议,“我认识很多不同颜色的,环肥燕瘦,应有尽有,肯定有你喜欢的。”

  被看破了,齐澜也没有恼羞成怒,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明达:“你觉得,这些人,我看得上吗?”
  如果不是有一口气强撑着,王明达能当场厥了过去。
  “你……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去找……”
  齐澜淡淡地睨了王明达一眼,他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谨小而微慎的,虽然明白得有些晚了,浪费了不少时日。但他从来就不会偏移自己认定的事。
  不论是哪种。
  ——就算是在别人看来是惊世骇俗的感情。

  “你觉得容王世子是外面随便拉个人就能比的?”
  当然不。
  王明达心道,整个大齐,就没人能比得上容玦。
  但是现在不一样啊!
  他心里焦急,脚底恍若着火了一般,直想去搬救兵,或者找个东西一榔头打醒齐澜。
  然而他不能,甚至在齐澜逼迫的目光下动也不敢动。

  齐澜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平淡:“你说得对,我早就应该发觉了。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很晚。”
  他施施然地递给王明达一杯茶水:“你说呢?”
  我什么都不想说,更不想知道!
  王明达眼神绝望,恨不得自己从未来过。

第40章 第四十章 'VIP'

被迫得知齐澜对容玦感情的王明达恨不得就一头撞死在雕金的柱子上。
  齐澜对他如何反应却不是很在意; 在他看来; 王明达还是知道轻重的; 以后; 他还需要王明达,也不可能避开他。
  “无论你愿不愿意; 容玦和我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齐澜指了指窗外;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细细的雪霰,一点一点的掉落在地弹跳而起; 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王明达脸色一变:“今年的冬天怎的来得这般早。”
  雪霰一般在下雪之前出现,往年这个时候的定京还留有秋日的余温,今年是什么都没了。
  外面灰色的阴云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阴风吹过; 冻得人牙齿打颤。

  “没时间再拖下去了,明达。”齐澜道,“容王很快就进京了。”
  王明达被齐澜噎了一下,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容绪即将入京,齐澜必须修复和容玦的关系,要不然容绪很可能会因为容玦的关系而重新考量齐澜。虽然齐澜已经顺利当上了太子,但无疑,容绪要是肯明确表示出支持齐澜,对于齐澜也更为有利。
  那日国子监的事那么多人看到了,如今已经有不少流言了。

  王明达很是无奈; 容玦不愿意出来他也没有办法啊。
  齐澜却不管这个:“我不信你就没有办法。”
  连定京都下起了雪霰,想必漠北那边已经是风雪飘飞了。陵江渡河开始困难; 南北两岸的商贸会减少很多甚至停止,若是往年漠北收成好倒也不怕……
  只是今年……大家都不好过了。
  不能再拖了。

  王明达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到让栗鸿宝将容玦拉出来了。
  可是栗鸿宝看着憨厚,内里也不含糊。
  栗鸿宝:“明明是你自己要邀请阿玦的,为何要用我的名义?”
  王明达:“……”我要是能约到他还用得着你?
  王明达好说歹说,栗鸿宝就是不答应,言明话一定要说清楚,话不可乱说。
  “就借一下你的名义,将容玦骗出来就好,又没你什么事,你怎么就不答应呢,就一句话的事而已!”
  王明达强忍着火气。
  栗鸿宝摇头:“不行,阿玦回头得揍我。”
  王明达:“……”这小胖子还真不傻。

  王明达想了想,开始循循善诱:“自从容玦在国子监纵马被太子殿下呵斥后,你有没有感受到什么变化?”
  “……好像没有吧。”
  “肯定有的,你仔细想想,”王明达放低声音,“比如大家对你态度,看你的眼神……”
  栗鸿宝同容玦同进同出这么久了,容玦和齐澜生了嫌隙后,他仍旧跟在容玦后边,没少被人嘲笑暗讽。国子监的不少学生都是势利的,眼见齐澜封了太子,自然是更亲近他些,容玦和齐澜不合,难免会酸几句给齐澜听。
  有些恶意的,还会趁机刁难下栗鸿宝,容玦他们不敢惹,栗鸿宝这个容玦的小跟班可就不一定了。
  栗鸿宝回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好像也没有。”

  “怎么可能会没有?!”王明达都要跳脚了,他是打算等栗鸿宝回想起他被刁难的经过,再仔细告诉他,有了齐澜这颗大树,他才能够乘凉,不会被那些人为难。
  “你当我看不出来,容玦这几天就没什么精神,你要是被欺负还不告诉他,他怎么可能知道?”
  “可是真没有啊。”栗鸿宝很是委屈,“那些人,都还没动作就失败怪我咯?”
  “……”
  王明达想吐血。
  差点忘了,栗鸿宝在容玦没来之前就是个独行侠,什么阴谋诡计都和他绝缘。

  ===

  容王府。
  容玦端端正正的坐着,小心地将小白带来的信拆开。
  容绪的书信向来简单,铁画银钩的字力透纸背,简单的交代了漠北的状况后就让他勿念,等他去了定京再说。
  容玦读完眉心拧了拧,将信封里的另一封信拆开,上面的字飘逸灵活,秀雅却不柔媚——这是谢流的字。
  和容绪的书信不同,谢流的很长,向他说明了漠北匈奴的状况,还将他之前所汇报的定京情况作了总结分析。
  “漠北已经飘雪,几个小关口在秋收后就陆续有小股的匈奴结队闯入掠夺,所幸损失不大。但看云关外时不时有探子来查看……匈奴蠢蠢欲动,若是开春冬雪久未化。春雨不能及早下,匈奴耐不住饥荒,定有大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漠北今年的收成仅仅够过冬,若是开战,往年屯储的粮草倒也够用一段时间,唯一的担忧是这战不知要打多久,若是速战速决还好……要是匈奴爆发了饥荒,单于很可能会因为转移矛盾,提出攻打大齐的计划,一方面可以解决粮食问题,另一方面可以缓解匈奴内部的争端,消耗一定量的人口。
  容玦越想越担忧,在这个渐渐发冷的天气,后背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匈奴没有粮草,这到时候全靠军人自筹给养,掳掠民间粮草财物“打草谷”,不给军饷,掠夺到的东西便是自己的,这会更加激起匈奴骑兵的贪欲。

  要是开战,多少粮草都是不够的,肯定还是越多越好!
  容玦捏着信不言语,小白感受到容玦的情绪,低声的咕唧了几声,跳了几步过去蹭蹭他的手腕。
  “小白啊,”容玦抚了抚它的羽毛,这一趟书信它送得急,一路上没怎么休息,“瘦了好多呢。”
  小白点点头,一双黑色的小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容玦——给吃的。
  容玦轻笑:“恐怕漠北很快就要开战了,你这么瘦,到时候要是没吃的……”
  小白看似一动不动实则两边的翅膀已经准备好随时就可以起飞了,直觉告诉它,自家主子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然。
  容玦叹气:“你没肉了,就不能当储备粮吃了呢……”

  “!!!”小白怒目圆睁,长唳一声,低飞到人容玦头上抡起翅膀就想打他。
  小白炸毛了,容玦也不生气不回打,待小白发泄完飞回自己的架子上,他还拿了一些新花样的点心果子喂它。
  “傻儿子哟,爹我怎么可能真的将你吃了。”容玦剥好果子喂到小白嘴边,被它极有骨气地扭开脖子避开了。
  容玦仍旧不恼,将东西一股脑地放到它的食碗里,抚了抚他的脑袋,轻声道:“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我还指望你呢。”
  屋里没什么人,就小白和容玦。
  容玦的声音不大,说出口后却恍若在屋里绕了几圈似的,屋外冷风吹过,余下几声呜咽和轻不可闻的叹息。

  小白缩了缩脖子,转过头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容玦。
  “去找一下鸿宝,我有话同他说。”容玦拍拍它的脑袋,“我允许你吃完再去。”

  ===

  “从桂花等到梅花,世子殿下来得有些晚了,真是可惜了。”王明达在前面引路,将众人带入一处梅林。
  定京城已经开始飘起小雪,一点一点地落下,在指尖一触即化。
  齐澜同容玦并排在王明达后面走着,栗鸿宝抱着小白跟在最后头。
  这一路就只有王明达一张嘴在说话,寂静的梅林全是他的声音。栗鸿宝挠了挠耳朵,觉得有些聒噪,但看前面两人一直默默无语的,又觉得王明达也是拼命了。
  ——他的嘴就没停过。
  栗鸿宝:“你少来了,你那会叫我们的时候,桂花都谢了大半了。”
  小白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咕咕几声。

  “……”王明达往后瞪了栗鸿宝一下,会不会说话呢你。
  他咳了几声,另外起个头:“不过现在也不晚,烹雪煮茶,梅香作陪,这天呢也刚好不是很冷,就这么点雪,还是很有意境的……”
  意境?
  容玦瞥了一下旁边的齐澜,这次邀约是他松口答应的,但是先提出的好像是他们的吧。
  王明达这么做,还不是齐澜授意的?
  他咬了咬嘴唇轻不可察地轻哼一声,要是齐澜不主动些,他就……就不搭理他了!
  要是今天不能解决这事,他拿王明达的脑袋担保,很快就会没有意境的。

  齐澜一直注意着容玦的动作,见他一直无所表示地目视前方,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心中有些发愁。
  以前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只觉得做什么都是不对。
  他迫切地希望两人能和好,可是又怕过多的接触会让容玦察觉他的心思。
  他可以在王明达面前坦荡无所畏惧的说出来,却会害怕容玦知道这种隐晦不能宣泄的情感。

  这一路上,他是坐立难安,连走一步都要仔细丈量,不敢快了容玦一步,也不敢慢了他一点。
  机会难得,稍纵即逝,他不能再错过了。
  这次是硬逼着王明达做成的,容玦也不知怎的答应了。

  齐澜深吸一口气:“容王世子……”
  容玦抬眼看他,长而密的黑色睫毛落了一片小雪,他不适地眨了眨眼。
  “你叫我什么?”
  “……容玦……不,阿玦……”
  这个称呼一出,齐澜的内心霎时间掠过一丝快感。很少人敢这么直接叫容玦。
  栗鸿宝是大大咧咧的,和容玦意外投缘,机缘巧合地喊了他这个称呼。
  容玦:“除了鸿宝,只有我爹才敢这么叫我。”

  后面的栗鸿宝抱着小白,听了这话就要叫出声来,被眼明手快的王明达按住。
  齐澜一顿,舌头打了个转:“那以后……我能这么叫你吗?”
  容玦:“不知道。”
  他低垂下头,不再看齐澜,冷风吹过梅林,带来阵阵冷香。香气从鼻腔冲入胸腔,在内的心脏被这样的风一吹,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

  容玦拧过脖子,今日他穿得不多,衣领处镶了一圈白绒,他转过头的时候,一圈白色的绒毛紧贴着他的皮肤,衬得他皮肤愈发的雪白。
  就这样落在了齐澜眼里。
  齐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色不变:“不论如何,你愿意过来就好。”
  容玦含糊地嗯了一声,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率先抬腿往不远处一个亭子走去。亭子周围环绕着不少梅树,四周敞亮漏风,梅香阵阵,亭子内置座椅茶桌,一个小火炉正嗡嗡嗡地冒着烟。

  还准备得挺充分的。
  容玦斜乜了王明达一眼,知道他今日是下了功夫的。
  他今日是存了心思同齐澜修好的,那日国子监折腾撒气他回去后一想也知道是自己莽撞了,虽然再来一次他还会这样做,而齐澜在当时也不得不那样做。
  毕竟他都是太子了。
  容玦不想再计较这个,眼下还是大局为重,谢流信中所提之事,他始终放心不下。

  王明达招呼众人坐下,又亲自动手煮茶,朗声为众人介绍。只是在座的都没什么心思听他说话,容玦从栗鸿宝那里接过小白,眼睛仿佛黏在它身上一样,都不看旁人一眼。
  齐澜使了个眼色给王明达,王明达收了后立刻会意。手中的茶壶一转,换了个方向:“光喝茶没意思,不如我们做些别的事?”
  小白在容玦那里,栗鸿宝没事做确实怪闷的,他来了兴趣:“做什么?”
  王明达笑道:“古人好茶,以茶会友,高谈叙论,谈时事,评天下,今日我们也效仿一回如何?”

  此话一出,容玦也不给小白梳毛了,抬起头来灼灼地看着王明达:“你想说什么?”
  果然说到容王世子的心坎上了。
  王明达笑意不变:“既然是世子感兴趣,不如由您先开始,今日太子也在此,也算是听取各方的主张了。”
  容玦卡了一下,他心里装着事,要不然也不会急急忙忙地想要和齐澜和好了。
  只是他拉不下脸,他处于下位,双方冷了那么多天,要一下子就好起来,只能他主动。

  他瞥了一眼齐澜。齐澜见容玦也是看过来,接触到他的眼神,手上一杯热茶送到嘴边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世子先请。”
  压下微微颤抖的手,温热的茶水划过喉咙,压下同样颤动的声音,齐澜面上镇定不已,脑内思绪已经飘转。
  以往的容玦对大齐南边的状况也不是那么的关心,这次除了容绪进京外,还有什么和南边有关系呢?

  被带入坑了。
  容玦还以为王明达想发表什么见解,这才急急地接话头,没想到给王明达扔回来了。
  他顿了顿,终是道:“今年老天不给面子,大家的收成都不好,匈奴蠢蠢欲动,眼看漠北一战避无可避,我想知道,若是开战,各位会如何自处?”
  这话虽然是对众人说的,但容玦的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看着齐澜。

  齐澜一愣,没想到漠北的情况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避无可避了。
  他低笑一声,对上容玦乌黑深沉的眼睛:“若是开战,自然是倾尽全力,此战,必须赢!”

  ===

  从梅园回来后,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容王世子又和太子殿下好上了。虽然不再如以前一般亲密,但若是有事,也是态度一致。尤其是最近,容王容绪就要入京了。
  “父王的车驾已经从云州出发了。”容玦收了信,第一时间就告诉了齐澜。
  齐澜掐指算了算:“这样算来,容王应该能在新年之前到来。”
  新年之前?
  容玦一顿,齐波是在大年初一出生的,只比齐澜小了三个月,故而算年岁时比他小了一岁。因是在大年初一出生,故而同熙帝认为他福泽深厚,往年的生日,都在宫中操办,不说多隆重,但至少是齐澜好的。
  而今年……齐澜的生日。
  齐澜生日那会,他们正闹着,估计齐澜也没怎么过,他本就不是爱搞这些形式的人,都是他们几个聚一下几个好酒好菜吃吃喝喝过了。

  “这是怎么了?”
  见容玦又不理他了,齐澜不禁又拧了眉心,自从他们和好后,确实是没以前亲近,一方面是齐澜怕打草惊蛇,吓到容玦,另一方面也是容玦自己的直觉。
  天生的敏感,他能感受到有时候齐澜身上有一种可怕的气势。可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最后只能把它归结为王者之气。
  容玦说话向来不会迂回,既然两人和好,齐澜一问他也就老老实实地答了:“想到你生日没过好,有些过意不去。”

  要是搁以前,齐澜肯定会说两句,生日年年有,少一两个也无所谓,可如今么……
  齐澜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靠近容玦一些:“那你要如何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意识到齐澜靠得过近,容玦不适地稍稍移开一些,却反而被齐澜抓住。
  “离那么远做什么?你是不想给我补偿了?”
  容玦下意识就开口反驳:“没有。”

  容玦:“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得起的,金银珠宝,珍珠玛瑙,书画药材,珍兽毛皮,只要我能给的,我都可以。”
  齐澜好整以暇,嘴角勾起:“这些我都不需要,我不稀罕,也不缺。”
  容玦犯难了:“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的?”齐澜想了想,“我喜欢的那个,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近得垂手可得却又远如皎月繁星。”
  那是什么鬼?
  容玦瞪着眼:“太子殿下,耍我很好玩?”
  他有些生气:“你要是不想要礼物,就直接说,我就……就不给了,你也不必想法子推辞。”
  齐澜:“……”

  容玦不想理齐澜了。
  以前怎么不觉得,齐澜这么矫情呢?
  居然还跟他玩猜字谜,来个什么只可会意不可言传,不知道他是最没耐性搞这个的吗?
  明明才刚和好没多久,齐澜就又让他为难。
  容玦道:“我跟你讲,不论你是要星星还是要月亮,老子统统都没有,我都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齐澜:“……”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笑。

  容玦一转头,看到齐澜眼睛微微弯起,嘴角却努力压平,明显是在努力忍笑。
  “逗我就那么好玩?”
  齐澜这回也不掩饰自己的笑意了,郎朗地笑出声来:“不好笑,但是看到你这样,我就觉得……”
  “嗯?”容玦吊高眼角。
  齐澜消了声,不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被他这么看着,容玦又忽然生了心虚的感觉,他咳了几声掩盖自己忽如其来的别扭尴尬:“是你自己说不要的。”
  “我可没有说不要。”
  “……”容玦一顿,“那好吧,假设你说的那个东西在,我也弄不来。”
  齐澜语气肯定:“你弄得来。”
  容玦懵了。

  齐澜说完,也不欲再说下去了。他站起身:“你还想不到就暂时先欠着吧,等有一天我向你拿的时候别忘了就好。”
  齐澜这是要走了。
  容玦咬了咬嘴唇,颇有些不甘心,他快步追上去:“我自然是不会忘的,但要是这个东西是我我所为难的,那怎么办?”
  齐澜停了脚步:“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

  齐澜所说的礼物,容玦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是什么。这事他也没向别人提过,下意识地谁也不说。
  此事过后,容玦倒是觉得他和齐澜关系又近亲了好多。
  也许是谈了心事以后?
  容玦想道,如果有什么最想要的东西也算心事的话。

  有时候,他经常一回头就看到齐澜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他没有感受到恶意,反而会有一种难言的热感从脚尖窜上脸颊。
  天气渐冷,他却没有感受到一点冷意。
  说不上来的温暖惬意。
  真是奇怪。
  一想到无论如何,齐澜都会在后面看着他,他就有了一种一往无前的勇气,哪怕寒江雪山,哪怕深渊沼泽,他都能大踏步的跨过去。

  这样的一种改变,作为一个明白人的王明达也感觉到了。
  他呲牙瞪眼看着齐澜:“这简直就是温水煮青蛙,难怪你说一定可以。”
  他说不下去了,这么多年他也看出来了,容玦对于亲近的人没什么防备的心思。天长日久的朝夕相处,容玦对于齐澜已经很熟悉,内心不再抵触,很多时候对于齐澜小动作也没有避开。
  对于此,齐澜倒是不怎么生气,他捏着锦囊里细碎的小牙齿,微微一笑。

  不管怎么说,天下迟早都是他的,他要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怎么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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