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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之天子门生-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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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言冰

【由文,】



太行山南麓,距焦作市30公里左右,有座月山寺,始建于明初,是八极拳的发源地。这里的建筑大多毁于文革,80年代末由当地政府出面协调,善男信女自发集资,所有被毁建筑都被修缮一新,还俗的僧人也有几个重新剃度,皈依佛门。每逢节假日,求神还愿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这里有三眼古井,相距不及盈尺,但是井水却有甜、咸、苦三种味道,而且每口井水的味道也是随时变化着的,每个人喝到的井水味道都各不相同。据说这三眼古井直通南海,和南海观音净瓶之水同属一脉,凡夫俗子喝了能健身强体、延年益寿;而有慧根的人喝了后则可以闻八音、启八智、弃八苦、证八道而达八重法向无上妙门。

2007年11月15日,已经是深秋时节,山风呼啸。太行山上满山槭叶肆意的红着,象是一团团火炬在秋风中燃烧。在向阳山坡的石缝里,怯生生地伸出几簇雏菊,在风中颤抖。而山谷深处,则可以看到月山寺金黄色的佛幡在风中飘扬。

江逐流缓缓地走在石阶上,下意识的将自己羽绒服的拉链紧了紧。是呀,山风刺骨。因为不是节假日,山风又大,山路上除了他空无一人。他苦笑了一下,想不到自己从不信鬼怪神佛,这时候却来这里求签。

江逐流是河南财经学院会计系大四的学生,来年就要毕业。前天是他父亲去世三周年,他请假回家为父亲扫墓。本来他心情就不太好,没有想到,昨天下午和他相恋三年的女友杜鹃忽然打电话过来提出分手,这更是让江逐流情绪大受刺激。

晚上江逐流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很多。他记得幼年的时候到月山寺去玩过,那时候月山寺还破败不堪,可是他却感受到莫名的震撼。从月山寺回来后,年仅十一岁的他第一次品尝到失眠的滋味。“都十年了,”他想:“也许是该到那里重新看看的时候了。”

月山寺山门不大,台阶却挺长。山门上有一副对联,写着:教有万法,体性无殊,不可取法、舍法、非法、非非法;佛本一乘,根源自别,故说下乘、中乘、上乘、上上乘。过了山门,大约走五十米,就来到正殿。正殿也有副楹联,是气势非凡的狂草:见了变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生生还是无生。江逐流看着这楹联,想着自己的境遇,似有所悟,但是又抓不住那种飘渺的虚无的感觉,一时便呆了起来。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把江逐流拉到现实中来。不知什么时候他身边站了一个僧人。僧人穿着明黄色的僧袍,外罩袈裟,看上去大约有七十多岁,一双寿星眉,可是双目却清如秋水。他单掌竖立胸前,向江逐流辑首到:“老衲空性。我看施主眉宇之间抑郁不开,似乎有什么难解的心事,不知道老衲可有能为施主效劳的地方吗?”

“有劳禅师,”江逐流赶紧还了一个礼,“一时失态,让禅师见笑了。我想来求个签,测一下将来。不知禅师现在是否方便?”

“里面请!”空性禅师将江逐流让到大殿。

大殿里香烟缭绕,正中是如来佛祖金身塑像,左右两边是四大金刚。江逐流在佛像暗想,管他灵验不灵验,既然来了,就看一看吧。于是他就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虔诚的磕了一个头,然后手拿签筒摇动几下,一根竹签就掉了出来。江逐流拿着这根竹签请空性禅师解签。空性禅师接到竹签打开一开,面色大变,一双明若秋水的眼睛也犀利起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江逐流,说:“来了,果然来了。”然后喟然长叹。

江逐流很是纳闷,这个竹签到底怎么样呀?空性看江逐流迷惑不解的样子就微微一笑:“施主,请跟我到本寺三眼古井旁,我给你详细解签。”

江逐流倒是听说过这三眼古井的神奇之处,只是一直不相信,也没有时间来这里验证传言的真假。他想既然今天我来了,顺便看看这三眼古井也是不小的收获。

古井在大殿的左侧,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有一亭子,护着三眼古井。亭子边有几个石凳子,空性让江逐流坐下然后说:“施主,本寺故老相传,第一任方丈慧通在圆寂前曾说,某某年后,若有人来卜签,得出屯卦,则是本寺复兴的开始。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此卦下震上坎。君子得之有利侯之相,施主以后一定官运亨通!望施主以后对本寺的建设要多多支持!”

江逐流听了心里苦笑,要什么官运亨通呀,如果能和杜鹃长相厮守,就算一辈子穷困潦倒也心甘情愿,沉吟间似信非信。

“施主,”空心禅师笑道:“既然来到本寺,那么这古井里的圣水你不可不喝呀!”说着空性让一个小沙弥将古井打开,分别打了三小桶水。

江逐流将信将疑地用个净杯从第一个桶里倒了一点,尝了一口,和普通的泉水无甚差别,就是比较寒冷;他尝了第二桶水,仍然同样,只是感觉更冷;他尝第三桶水的时候打了个冷战,然后刚要说还是没有什么味道的时候,一股热气从腹中升起,沿着脊椎直达百会。一时间嘴里酸甜苦辣什么感觉都迸发出来了!

空性和小沙弥看着江逐流满脸通红正在诧异之际,他们感觉脚下咯吱做响,亭子也摇晃起来了,于是他们大步奔出亭外。当他们转过身后,才发觉江逐流还在亭子内,他们就大声呼喊他出来。江逐流似乎没有听到,又似乎是听到了想动却动不了。僵持间忽然一声巨响,天空刹时黑暗起来,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鸟儿和远处的牛羊一阵乱叫。须臾,天空逐渐明亮起来。古井、亭子和江逐流踪迹不见,原来三眼古井的位置现在却成了平整的石板地。那石板颜色苍老、青苔斑驳,仿佛已经在那里存在了几万年了……

第一章 冒牌老公

大宋天圣六年(公元1028年),小皇帝宋仁宗继位已经六年了,虽然朝政还是被刘皇后把持,但是由于二十多年没有发生大的战争,宋朝治下呈现出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之景。

清化镇,太行山南麓一个小镇,隶属河南府河内县,因其地处京西北路和河东路交界的咽喉要道,所以就成了两路货物的集散地。两地商人都在此设立分店分馆,或采集货物,或销售特产,故而清化虽然是个小镇,却比一些偏远小县的县城还要繁华几倍。

盛夏的午后,空气中没有一丝风,热闹喧哗的清化镇也寂静下来了。商贩们都懒洋洋地躲在自家的棚子下、店铺里纳凉,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偶尔会出现一两个步履匆匆的行商,也会用斗笠草帽把自己的脸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生怕哪里露出一丝缝隙,让毒辣的阳光趁虚而入,把皮肤灼出一个燎泡。

正北的街道忽然喧闹起来,把睡意朦胧的商贩们都惊醒过来,举头望去,却见四五个酒楼的伙计在围殴一个人。商贩们的瞌睡虫全跑了,他们纷纷围上去瞧热闹。

那被殴之人身材高大,打扮却十分怪异:头顶留了寸把长的头发,上身的衣服仿佛是一个底部开了三个口的面布袋套在身上,两条胳膊就那么赤精精地露在外面。下身着一条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的裤子,紧紧地包着大腿和屁股蛋子。脚上一双怪模怪样的白靴子,系了两根灰白的麻绳。从衣着来看,此人绝非大宋人士,但是若要说是番邦蛮子,却也不像。清化镇地处交通要冲,辽人和西夏蛮子经常从这里过往,大家对他们的装扮也算熟悉。

那被殴之人被逼在墙角,他双手护住头,任由那几个伙计殴打,既求饶也不反抗。众人就奇了,照身量来看,此人身材魁梧高大,若要还手,恐怕这四五个身材矮小的酒楼伙计并不是对手啊!

有人认出打人者是醉月楼的伙计,就开口询道:“小二哥,他是何方人士?你们何故殴打此人啊?”

领头的伙计停下手来,愤愤地说道:“这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胡蛮,到酒楼来吃霸王餐,被我们识穿,打将出来了。”

有人就劝道:“看此人也自知理屈,任你们殴打也不还手。我看他也是可怜,你们既然已经撒过气了,不如放过于他,如何?”

领头的伙计见说话之人是个长者,自是要给个面子。他轻喝一声住手,众伙计这才悻悻然罢手。

见众伙计停手,被打之人这才缓缓直起腰来,将护头的双臂放下,众人这才看清他的面目。虽然脸上有两处青紫,但是可以看出,此人面目十分英武。大家都叹息一声,都为他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这个吃霸王餐被打之人正是江逐流。喝了三杯圣水之后,竟然莫名其妙地被传输到北宋。花了两天时间走出大山,找到一个繁华的市镇,见到琳琅满目地食品,却因为身无分文看得见吃不着。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找间酒楼去吃霸王餐,哪里想到饭尚未到口便被识破被打将出来。莫非今年命犯太岁,霉星高照?

“官人!”忽然一声惊叫,一个相貌清丽的年轻女子分开人群跑到江逐流面前,她拉着江逐流的衣衫叫道:“官人,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家去呢?”

江逐流心中纳闷,不知道这女子是什么用意?难道她是看自己可怜,故意跑进来为他解围的吗?

美女救英雄,也算是一段佳话,江逐流自嘲地笑了一笑。他低声对女子说道:“此处不便,可否换一个地方说话?”

那女子也是如是着想。夫妻重逢,自然有很多话不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讲出。

“各位父老乡亲,我夫婿离家日久,有得罪的地方还望众乡邻海涵。”她向众人揖一揖,拽着江逐流的衣襟匆匆离去。

“唉,如此美貌的小娘子,却找这么一个胡蛮,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不知道叹息起来,让众人一阵发笑。

“你倒不是牛粪,但是也得让鲜花能看上你啊?”众人嬉笑散去。

等到了僻静之地,江逐流正了正衣衫,拱手向那女子谢道:“多谢姑娘相助。”

那女子嗔怪道:“官人,莫开玩笑了。快告诉冬儿,这些时日你到哪里去了?”

“什么,官人?”江逐流一愣,“冬儿姑娘,是你在开玩笑吧?”

冬儿脸一红,低声道:“官人,你胡说什么啊?哪里有姑娘家如此开玩笑的?”

江逐流这才醒起,古人门风严谨,对女子的要求尤严三分。让一个年轻的少女学现代女郎肆无忌惮地开玩笑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来,你真的认为我是你的官人?你会不会认错人了呢?”

“不会!绝不可能!”冬儿脸一红,低声说道:“官人的样子早印在我心里了,就是闭上眼,我也能画出官人的样子。”

江逐流彻底无语。看样子,这个冬儿姑娘的丈夫一定和他长得极其相似,否则冬儿不会连老公都认错的。怎么办呢?江逐流一想自己那饥肠辘辘的肚子,顿时浮上一个很不光彩的主意:天大地大肚子最大,不如冒充一下冬儿的丈夫,去骗一餐饭吃吧。

主意打定,江逐流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说道:“不好意思啊,冬儿姑娘,我真不敢确定我是不是你的丈夫。我不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我失去了记忆。我不知道我是谁,家住哪里,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总之,我的一切的一切都记不起来了。”

“哪怎么办呢?”冬儿姑娘眼一红,泪珠成串地掉了下来。她本来以为找到了失踪已久的官人,却没有想到,官人找到了,却什么都忘记了,连她都想不起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见冬儿俏丽的脸庞上挂满了泪水,江逐流不由得一阵心疼,他连忙说道:“冬儿姑娘,你先别哭。你把家里的事情说上一说,也许我能想起点什么。”

冬儿点点头,抽抽搭搭地说了起来。

冬儿姓苑,今年十七岁,丈夫姓江名舟,家住距此十里远的江村。两个月前,京西路河南府奉旨举行州试,新婚还不满一个月的江舟和江村两个同族学子一起赶往洛阳意图博取功名。结果,两名同族学子顺利取得了参加第二年春天礼部省试的资格,江舟却名落孙山。

一个月后,两名同族学子在族人的敲锣打鼓的欢迎声中回到了江村,江舟却不见踪影。据两名同族学子说,在州试发榜的当日,江舟就收拾行李匆匆离开客栈,不知去向,两人还以为他早已经回家了呢!

苑冬儿和江舟的母亲于是就日日期盼,等待江舟回转,可是都等了两个月,却丝毫没有江舟的消息。江舟的母亲因为过度思虑,竟然卧床不起。

今日苑冬儿来清化镇怀庆堂为母亲抓药,忽然看见江逐流被围殴,就围上来观看。当江逐流放下胳膊将脸露出来时,苑冬儿却一眼认出他就是丈夫,于是苑冬儿就过来为他解围。

说完之后,苑冬儿期待地望着江逐流,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官人,你想起来了吗?”

江逐流挠了一下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一点东西。我确实姓江,这一点我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至于其他,我还是没有想起来。”江逐流这一点倒是没有撒谎,他确实姓江。

“哈,官人终于想起点东西。”苑冬儿破涕为笑,眼见丈夫的记忆开始恢复,她当然开心。

“既然姓江,没错了。官人,其他的慢慢想,说不定一回家,你看到熟悉的环境,一下子全都想起来了呢。”

“哪?”江逐流故作迟疑地说道:“我跟你先回去?”他觉得自己太卑鄙了,为了一顿饭,竟然下作到要冒充别人老公。

苑冬儿在那里眉开眼笑,终于找到丈夫了,虽然丈夫衣着怪异,狼狈万分,但是好在没有受到大的伤害。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失去了记忆,但是只要自己悉心照料,丈夫的记忆也会慢慢地恢复的。

对苑冬儿来说,江舟有没有考过州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了。江舟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的顶梁柱,是她的脊梁骨,是她的主心骨,只要他在,苑冬儿什么都不怕,什么苦都能受!有了江舟在,对苑冬儿来说,也就没有什么苦了。

没有江舟,天堂也是地狱;有了江舟,地狱就是天堂!

“嗯,官人,”苑冬儿上前喜滋滋地拉住江逐流手,温顺地说道:“跟冬儿回家吧。”

第二章 贫贱夫妻

当苑冬儿拉着江逐流的手时,江逐流心中猛然一疼,不为别的,就为他掌中的那只小手。

这还是女孩子的手吗?

在江逐流的印象中,女人的手是小巧的、是纤细的、是细腻和绵软的。在文学作品中,形容女人的手经常用“指若春葱”、“纤纤素手”、“十指尖尖如细笋”等词汇。每当读到这些词汇的时候,江逐流常常感叹,这些词汇真是太恰当了,将女人光滑如玉的美丽双手活灵活现地勾勒出来。

苑冬儿才十七岁,十七岁正是少女如花的年岁。处于美丽花季少女的手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江逐流当然知道,上中学的时候他就知道他那些十六七的女同学有一双什么样的手:那小巧的双手看起来圆润细滑,略微带一点婴儿肥,因此肉感十足,仿佛轻弹一下就可以弹出水来。纤细的手指洁净白皙,尖尖的长指甲都经过精心的修饰,涂抹上色彩缤纷的各种图案,最不济也会涂上一层无色的指甲油。这样的一双小手一旦握在掌中,不但感到温软细滑,甚至向外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少女体香。

可苑冬儿的手显然不是这样,她颠覆了江逐流脑海中所有关于少女的手乃至关于女人的手的概念。苑冬儿的手心中沟壑纵横,掌纹深刻得怕人,手掌边缘布满了又硬又扎的老茧,看来给人挠痒完全不用指甲,只要用手心来回搓即可。当然,苑冬儿也没法用指甲为人挠痒,她十指光秃秃的,指甲极短,有几个指甲甚至已经翻卷起来。她手背乌黑粗糙,从手指到手背都裂开了无数口子,看起来象无数哭泣的小嘴。江逐流如果不低头端详,他甚至不敢相信他手掌中握的那东西是手,他甚至以为,那是一个分出几个丫杈的干树枝。

她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可是她的手已经如同六十岁的大妈了。江逐流望着苑冬儿秀丽的脸庞,心中又怜又痛。是什么样的生活,把这个清丽如仙子的女孩儿的手糟蹋成这个样子?

苑冬儿见江逐流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心中又羞又喜。看来丈夫虽然失忆,但是并没有失去对她的喜欢啊。她的小脸如醉酒般红艳,却不说话,只顾低头喜滋滋地拉着江逐流的手赶路。

江村位于太行山脚下。在江村的最北端一个小山坡上,孤零零地立着三间茅草房,草房周围用圪针围起一百多平方米的空地当作小院,这就是江舟的家了。

苑冬儿推开荆条编织的院门,正要拉着江逐流进去,却又停了下来。她掏出一张小手帕,羞涩地冲江逐流笑了笑,然后踮起脚尖仔细地为江逐流擦去额头的汗水。

天气酷热,又急匆匆地赶了十里路,江逐流浑身是汗,说不出得难受。可是当苑冬儿踮起脚尖为他擦汗时,那些难受和燥热顿时被江逐流抛到九霄云外:苑冬儿美丽的面孔距离他是如此之近,娇艳欲滴的樱唇就在江逐流眼皮下,那如兰的呵气喷洒在江逐流脸上,诱惑着他,仿佛只要他愿意,只需要一低头就可以吻上那诱人的红唇了。

“不能那样做!”一个声音在江逐流心中挣扎地喊道:“你不是她老公,你如果那样做了,你就是禽兽!”

另一个声音也在江逐流心底冒了出来:“为什么不能?你现在的身份就是她老公。你想想看,连禽兽都敢吻她,你如果不敢吻她,你不是连禽兽都不如了吗?”

苑冬儿自然不知道江逐流在做如此激烈的思想斗争。她替江逐流擦过汗后,又用手绢拭了拭自己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然后收起手绢,拉着正在禽兽和禽兽不如之间挣扎徘徊的江逐流进了小院。

来到正中的一间茅草屋前,苑冬儿推开房门,将呆头呆脑的江逐流推了进去。

“娘,你看看,是谁回来了?”苑冬儿高声叫道。

“是,是舟儿回来了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来,然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茅草屋内黑漆麻乌的,江逐流从明亮的院子中被推进来,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官人,你傻站这里干什么?还不去拜见母亲?”苑冬儿跟在后面嗔怪地说道。

说话间江逐流眼睛已经适应了屋内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一个瘦小地身影正吃力地翻下床摸索着向他这个方向走来。不用问,这就是江舟的母亲。

江逐流连忙迎上前去,拉着老人的手喊道:“娘,是我,是舟儿回来了。”在路上苑冬儿已经和江逐流商量过了,江母身体虚弱受不了刺激,所以要将江逐流“失忆”的事情瞒住老人家。因此,在江母面前,江逐流就要装得象一个正常的儿子。

“舟儿,真的是舟儿,你真的回来了。可想死娘了!”江母干枯的手爱怜地抚摸着江逐流的脸庞,摸着摸着却嚎啕大哭起来。

“娘,你哭什么啊。官人回来了,这是大喜事,你该高兴才是,干啥还哭起来呢?”苑冬儿扶着江母的胳膊劝慰道。

“是呀,娘,你莫哭!我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江逐流口中哄劝着江母,眼泪却也跟着掉了出来。虽然他不是老人真正的儿子,但是此时看老人哭得哀痛不由得也感到心酸。

江舟的母亲痛哭是因为失踪的儿子回来了,可是在千年之后的另外一个世界,也会有一位年迈的母亲为失去儿子伤心欲绝。江舟失踪了,可是还有自己这个冒牌儿子来安慰他的母亲;而自己的母亲,又有谁能去抚慰她的丧子之痛呢?母亲含辛茹苦地养育他二十多年,眼看他就要毕业参加工作去回报母亲的时候,却离奇地来到了北宋,这其中的痛苦与遗憾让江逐流如何来排遣、来宣泄呢?

江逐流越想越伤心,禁不住抱住江母大声嚎哭起来,滚烫的热泪在他脸上肆无忌惮地奔流着,将他布满灰尘乌黑的脸冲出纵横交错的白色沟壑。

看江氏母子相拥痛哭,苑冬儿心中不由得感叹丈夫和婆婆之间的母子情深,她暗自庆幸自己找了一个好男人。江逐流能如此对待母亲,说明他心中装着父母的养育之恩,而一个懂得感恩的男人通常拥有一颗善良的心。善良的男人,往往对老婆也不坏。

苑冬儿和江舟结婚三个月,真正生活在一起不过一个月,而那一个月内,江舟还把大部分时间用在准备州试上了,所以苑冬儿几乎不了解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今天上演的一出母子会让苑冬儿觉得自己真正开始了解丈夫了。

“官人,别哭了,娘身体受不了啊。”苑冬儿低低地在江逐流耳边说了一句,才把江逐流从无限哀痛中拉了出来。

江逐流抹了抹眼泪,清醒过来。既然不能孝顺另一个世界的母亲了,那么就先宽慰一下眼前的老人吧。他冲苑冬儿点了点头,然后一左一右搀着江母道:“娘,您老别哭了,身体要紧,先到床上歇息一下。”

江母哭了一阵,感觉心中松快许多,也就任儿子儿媳搀扶着向床榻走去。

到了近前,江逐流才看清楚江母的睡床。这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石台。用一堆碎石垒砌起来,再用黄泥巴把碎石之间的缝隙填满抹平的四尺多宽六尺多长的石头台子就是江母的床了。

石头台子上铺了一张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芦席,芦席上到处都是窟窿,最大的窟窿比脸盆还大,最小的窟窿也能放进一只海碗。石床靠墙的一侧有一条粗麻被单,上面打满了补丁,想来就是江母的被子。石床的顶端,紧挨着芦席放着一只麦秸精心编织的草枕,看起来是刚刚编织不久。显然,这件江母唯一新添置的床上用品是出自苑冬儿之手。眼下麦收不久,农村还不缺麦秸。

看着眼前简陋的不能称之为床的东西,江逐流一阵心酸,眼下是夏天还好,不知道到了冬天江母和苑冬儿如何应对严寒。

江母在床上躺下,还舍不得放开江逐流的手,拉着江逐流问东问西。江逐流如何能回答出来那么多问题啊?只能红着脸支支吾吾,一个劲儿的劝江母多休息,少说话。

苑冬儿知道丈夫失忆,怕在婆婆面前露出破绽,正想如何岔开话题时,忽然间听见江逐流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她立刻插言道:“娘,官人奔波一路,怕早已饿了。灶房里还有些剩饭,让他随我去填填肚子吧?”

江逐流两天粒米未进,方才忙于安慰江母,把饥饿暂时忘记到一边了,此时被苑冬儿这么一提,饥饿的感觉顿时向潮水一般从胃里涌了出来把他整个人都淹没。在饥饿的浪潮侵袭下,江逐流觉得身体其他部位完全被融化了,除了一个灼热燃烧的胃,他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是啊,娘,孩儿饿了呢!孩儿先去灶房吃点东西,再来陪娘亲可好?”江逐流低声向江母恳求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充满食欲,仿佛不是用声带而是用胃部在说话。

江母没有回答。江逐流心中一惊,难道江母嫌他不陪她说话只想着吃东西而生气了吗?正要开口解释间,却听到床头传来细密均匀的呼吸声。原来江母尚在病中,身体虚弱,刚才是看见儿子回来了心中高兴,就强打精神站起来了,然后又经过一场大哭,把两个月来累积下来对儿子的思念全部宣泄出来,这让她轻松不少,也耗去她不少精力,所以当她在床上躺下后,虽然还拉着江逐流手舍不得放开,可是疲乏的感觉还是让她在不知不觉之间睡着了。

江逐流冲苑冬儿做了个手势,然后轻轻地将手从江母的手掌中抽出,又拉过旁边的粗麻布被单,替江母盖上,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苑冬儿会心地一笑,也小心翼翼地跟着江逐流退出了房间。

到了灶房,苑冬儿从墙上拿下一只荆篮,里面放着两个绿色里透黑的野菜团子。苑冬儿将野菜团子递给江逐流道:“官人,你先填一下肚子。我这就烧火给你烙两张面饼。”

江逐流心下喜欢,野菜好啊,无污染无农药纯正的绿色食品。在河南财院上学的时候,野菜团子都是有钱的权贵子弟吃的,象江逐流这样普通的工薪子弟只能吃得起精面馒头。

一口咬下之后,江逐流差点哭了!他妈的!以后谁再说野菜团子好吃江逐流就跟谁急。妈的!这东西能吃吗?又苦又涩咽起来还砬嗓子,估计古巴关塔那摩监狱的美军都不好意思用这玩意儿虐待基地组织的恐怖分子。

能一样吗?财院食堂的野菜团子是什么做的?除了野菜,还有黄豆、红豆、花生等富含优质蛋白的食物,稍微讲究一点的还有加什么冬菇虾仁,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再混上美国进口的特一级面粉精致揉制成菜团子,经高温大火这么一蒸,热气腾腾的出笼,然后再拌上山西老陈醋驻马店小磨香油这么一调和,能不好吃吗?

江逐流现在吃的野菜团子是什么东西?几根野菜拌一些麦麸,连盐巴都没有,这东西吃起来能有感觉吗?放在2007年,连猪饲料也比这玩意儿有营养。

算了,就当是忆苦思甜吧。据说当年红军过草地的时候连野菜团子都没得吃呢。江逐流哽着脖子硬把野菜团子咽下。说也奇怪啊,这东西味道不咋的,可是还真能垫一下肚子呢。

苑冬儿蹩到正屋,从条几上拤起一个小陶罐,借着屋门口的亮光往里面看——其实根本不用看,她闭着眼也知道里面就两个鸡蛋。家里就指望着陶罐里攒的鸡蛋卖钱呢,苑冬儿一天不知道要看多少遍。

苑冬儿摸出一个鸡蛋,把陶罐放回条几上。她走到屋门口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又蹩了回去,从陶罐里把剩下的那个鸡蛋拿了出来。

出了正屋,听见老母鸡在鸡窝中“个个大”的叫唤,苑冬儿一喜,看来老母鸡又下蛋了。她拐到鸡窝,把老母鸡抱开,鸡窝里并没有鸡蛋。她又伸手摸了一下鸡屁股,里面软绵绵的,没有已经成型的鸡蛋。

“你又谎报军情!”苑冬儿用手点着老母鸡的脑袋,“是不是想讨打?”

其实她才舍不得打老母鸡呢。它是家里的功臣啊。家里的盐巴灯油、针头线脑,都是从它的屁股里抠出来的。

老母鸡歪着头看着苑冬儿,并不怕她。

“知道你是想讨些米吃。”苑冬儿抚摸着瘦骨嶙峋的母鸡叹气说道,“可是人都没得吃了,怎么会有小米来喂你啊?乖,到外面刨些草根虫子吃吧。”

老母鸡歪头看了两眼主人,见真的讨不来吃的了,这才不情愿地“咕咕”叫了两声,到墙角刨虫子吃了。

皱着眉头把两个野菜团子吃完,江逐流还意犹未尽,他舔了舔嘴唇,可怜巴巴地望着苑冬儿。

苑冬儿看着江逐流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她举着手中的两个鸡蛋让江逐流看,“官人,你简直是饿死鬼投胎呢。别着急啊,我马上给你烙鸡蛋饼。”

江逐流两眼放光,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苑冬儿把鸡蛋磕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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