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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沉碧玉-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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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峰点点头道:“没事。”挥手让个下仆去开门。门外正是推着一车木柴六十有余的李老伯,和一身灰衣短打的青年。两人似乎和庄院里的人颇熟,热络地打了招呼。那青年推着车进了柴房,手脚麻利的卸了一车木柴。李老伯抹了抹汗,看了看院子中的人,笑着道:“严峰,难得你这里有客。”
    严峰将半吊铜钱放在李老伯手心,应道:“远房表亲,每年都会来看看。你岁数大了,以后让阿迟送来就成,何必自己跑一趟。”
    李老伯笑眯眯地应下。那青年推了车出来,听见两人谈话,朝院中张望了几眼。目光落在闻静思的脸上,霎时犀利起来,扔了车就要走过去。严峰几步挡在面前,肃声道:“我家表亲不喜见外人,阿迟你回去罢。”
    那青年用力一推严峰的双臂,竟把武将出身的严峰推得后退了一步才站稳。他指着闻静思道:“什么外人,他……他是我恩人!”
    此言一出,众人大感意外。
    萧韫曦扬眉道:“静思你认识他?”见闻静思茫然地摇头,嗤笑道:“见过认亲的,没见过认恩人的。你说说看,他怎么施恩于你了!”
    萧韫曦扬眉道:“你认识他?”见闻静思茫然地摇头,嗤笑道:“见过认亲的,没见过认恩人的。你说说看,他怎么施恩于你了!”
    那青年紧紧盯着闻静思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姓闻,双名静思。五岁那年丧母,由小叔陪同和弟弟扶棺回故里,路经安平镇地藏庙,看到我和老仆庆伯饿得奄奄一息,省下自己的口粮给我们,又带我们走了七十里路,直到长顺。临别之前,你弟弟遭难,庆伯出手相救才得脱险。”他见闻静思已有动容之色,抿了抿双唇,又道:“你走时留给我三两碎银和两个包子,那包子是荠菜馅的。”
    遥远的记忆虽模模糊糊,但是弟弟的遭遇却刻骨铭心,不容一丝遗忘。闻静思双目圆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急忙站起身道:“你是雁大哥!”
    雁迟这才放松下来,缓缓地道:“前年庆伯故去,我便出来寻你报恩,总算让我找到了。”
    萧韫曦脸色微沉,不屑道:“一别十数年,静思摸样与幼时大为不同,你如何一眼认得出来,难不成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雁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从贴身衣物的暗袋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小心展开之后,是两幅绢画。一幅是闻静思幼年的肖像,白绢微微泛黄,看起来已画成许多年月,另一幅新画是闻静思现在的摸样,五官栩栩如生,细微处竟毫无差别。两幅画,仅仅是几笔白描,神情气韵和真人如出一辙,不得不让人从心底叫一声好。只听雁迟缓缓道来:“我与庆伯本是去往云泽投靠父亲的好友,拜师之后,我请师母依照我的描述绘下闻公子幼年的样貌。我十年习武出师,庆伯故去,心中了无牵挂,便出来寻闻公子报恩。师母得知之后,怕闻公子十数年来的样貌有变,请了至交好友当世书画大家柳清晨,依照闻公子幼年的肖像,绘出成年后的样子。这两幅画作,我随身携带,一有空闲就取出观看,脑中早已熟记。是以,我一眼就能在众人中认出闻公子。”
    萧韫曦淡淡“哼”了一声,垂下眼帘,再不言语。闻静思微微一怔,又转头看向雁迟,笑着扬声道:“能与雁大哥重逢,我十分高兴。只是今晚有事在身,不能详述旧谊。请雁大哥留下住址,我择日再去拜访。”
    雁迟应道:“我现在暂住李老伯家中,村头门外有桑树的那家。”见闻静思微笑点头,只好慢慢退回去,重新推起板车,和李老伯一起离开,走到门前,仍旧不放心,朝闻静思朗声道:“你一定要来,我一直等着你。”
    闻静思笑道:“一定!”
    雁迟一走,各人回各自位置,但这一顿晚膳便冷清下来。萧韫曦无心饮食,不言不语,捏着酒杯盯着闻静思出神。他不动筷子,闻静思自然不好只顾自己,停下手轻声道:“殿下,菜要凉了。”
    萧韫曦回过神,看闻静思碗中尚有半碗米饭,提筷夹了鸭肉放在他碗内,道:“快吃!”
    庄院虽小,房间十分齐全。月上中天,闻静思洗漱完毕,就去敲萧韫曦的门。进入屋内,只见书桌上烛火冉冉,萧韫曦手执小狼毫,俯身作画,再一细看,竟是自己的肖像。萧韫曦见他到来,低头盯着画作思量片刻,轻叹一声,丢下画笔,满面失望之色。“柳清晨不愧是当世大家,仅凭一张你幼年的画像,就能将你成年的样貌绘得跃然纸上。我日日见你,却描不出你万分之一的神韵。真是糟糕透顶!”说罢就要去撕毁画作。
    闻静思心中大震,连忙伸手阻拦道:“殿下说不好,我偏偏喜欢得很!”趁萧韫曦一愣之间,一把抢过画纸,摊在桌上轻手抚平。“依我愚见,殿下之画比起柳清晨,多了一份心。这一份心,比起柳清晨无人可比的画技,我更看中。殿下若不喜欢这画,我便收下藏起来,不还了。”
    萧韫曦看他小心翼翼卷成一束,眼角眉梢都是喜悦之情,心下微动,低低道:“你若知道这是什么心,恐怕便不敢要了。”他声音极小,闻静思又未留心听,想起要问,萧韫曦已坐回椅子上。他来此本不是为了这些小事,于是斟酌了言辞,轻声试探道:“宗太师因欺君之罪大闹早朝,皇上罚得甚轻。那么皇上是不是不再追究你的责任?”
    萧韫曦看着他,满脸古怪之色。“你所指的要事就是这个?”见闻静思点头承认,愣了片刻,恍然一笑道:“你这么担心我?”
    闻静思微微低头,看着手中的画卷道:“我又不是木人石心,怎能无动于衷?”
    萧韫曦朝身侧的椅子一指,道了声“坐”,等闻静思安坐后,才缓缓地道:“父皇轻罚宗维是无奈之举,对于我,他是有心饶我一遭。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原本明年开春要将吏部交付给我,这次不得不推后半年,小惩大诫。”
    闻静思开始还觉得这处罚算不上是处罚,往深处再想,脑中骤然一亮,浑身一个激灵,不禁瞪大了眼睛盯着萧韫曦,双唇开合数次,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萧韫曦看他这般摸样,咧嘴一笑,挪了挪椅子靠拢过去,轻声道:“想说什么?”
    闻静思脑中一片混乱,见萧韫曦笑着将耳朵越凑越近,不由紧张的全身僵硬,半晌才恍恍惚惚地以气发声道:“换太子?”
    萧韫曦早料到瞒不过他,也不想再瞒。当下握住闻静思的双手感叹道:“文人就是文人,未到冬天,手就冷了。”
    闻静思被他热手一暖,慢慢镇定下来。萧韫曦无声默认,令心中窃喜、担忧、惊惧、感慨等等情绪纷沓至来,一时只觉得思虑之杂,生平未有。过了片刻,反手握紧了萧韫曦,颤声道:“小心!”
    萧韫曦不料他这样的反应,从四手相握处涌起洋洋暖意,散至全身,比饮了天界仙露还要舒坦。不由打趣道:“心可不能小,心小了,什么都装不下。”说罢,相视而笑。
    
    第七章 沉舟侧畔千帆过
    
    翌日一早,闻静思独自一人寻到村头李老伯家。还未走到,远远就见雁迟站在门外,似乎已等候多时。他见闻静思如约而至,高兴之极,连忙迎上前去。两人稍稍寒暄了几句,便一同入屋详谈。
    深谈之下,闻静思才知道,雁迟一路寻找而来,盘缠无法久支,只好沿途给农家做短工。插秧、除草、收割,各种农活都是习以为常的事,遇见妻子病亡孤身带孩子的鳏夫,也会上前帮一把。他不收平民百姓的银钱,走时只带上四五天的干粮,支持到下一个村镇,再寻活计。偶尔有富户看中他力气大,肯吃苦,要留他做长工,他也一一婉拒,只临走前多要几枚铜钱。也有运气不好,找不到活干的时候,他便走入山林,打些野味,即可充饥,又可剥了皮子去市场售卖。他一路做工,一路寻人,其中辛苦,自是可想而知。闻静思见他比自己年长,虽十指粗糙,长有厚茧,粗布衣衫,面庞黝黑,但细看之下,仍遮不住俊朗的面容和独特的气质。
    闻静思捧着粗瓷茶碗,轻叹一声道:“当年我是帮你一次,可庆伯救了阿林,也算两清,你何必千里迢迢来报恩呢。”
    雁迟笑道:“当年旱灾极重,几个州的农田都颗粒无收,你小叔本不愿救我们,是你坚持之下才使我和庆伯脱险。你伸一只手,救活两个人。庆伯救了你弟弟,算是两清,我尚欠你一个恩。”
    雁迟这一番话,看似有理有据,往深处一想,又觉得不妥,可不妥在哪里,闻静思也说不上来。雁迟看似来报恩,又不像只来报恩。闻静思思前想后也猜不出他的本意,于是试探道:“我家中衣食无忧,仆从也有,又不需求人办事,你在我这里实在大材小用。”
    闻静思话中的推脱之意,雁迟如何听不出来,他既然打定了主意跟随到底,也只能装作不知,厚着脸皮道:“家师是武林宗师,一方宗派之主,我虽不才只学得皮毛,但你要我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一人首级,还是做得到的。我一路寻来,只求跟随你左右,保你一生平安。”他说得如此慎重,闻静思一时不知怎么婉拒,忽然想起萧韫曦,心中微动,忖道:“殿下筹谋大事,正是用人之际。雁迟要能护他周全,防范太子,那再好不过。”当即便道:“你孤身在外,不如先随我回去再做打算?”
    雁迟就是等他这一句话,立刻点头应承下来,又似怕他反悔,迅速收拾好包袱,跟李老伯道了别,一起回到严峰的庄院。萧韫曦见他二人联袂而来,只扬了扬眉,并不多说。
    一行人骑马回城,多了个雁迟与侍卫并骑,速度也丝毫不慢。过了山下官道,就是一片小树林。各种树木参差不齐,枯黄深绿交错其间,浆果的芬芳窜入鼻中,丝毫没有秋日的萧索。众人在林中转了个弯,眼看再有三里便要出林,走上官道,不料变故骤生,只听队中的雁迟大喊一声:“有敌!”身形一晃,从马背闪了出去。
    这时,众人才看清林中左右飞出三条黑影,两条直向萧韫曦,另一条竟直冲闻静思。萧韫曦一振马缰,喝道:“左右留下保护静思,其他人跟我走,引开敌人!”
    闻静思咬牙道:“小心!”当先策马向右奔去,两名侍卫紧跟身后。雁迟双臂一展,施展轻功断后。
    那黑衣人武功高强,几个跃起便追至马后,一挽长剑向闻静思刺去,两个侍卫急忙拔刀相向。他们也算千里挑一的禁军精锐,双刀合并,勉强抵挡了数十招后,竟被黑衣人寻到破绽,一剑点中穴道,软倒在地。闻静思大惊失色,那黑衣人放倒两人,一瞬不停,直刺过来。雁迟大喝一声,一抽腰间软剑迎了上去。“叮”的一声,剑锋相交,两人心中俱是一震,知道是高手相遇。闻静思不懂武道,只觉得眼前刀光剑影,混做一团,分不出高下。又不敢擅自行动,怕乱了雁迟阵脚。雁迟越战越是心惊,两人交锋,黑衣人只是缠斗,并不下杀手,他武艺虽高出一筹,但要毙敌,自身也得付出极大代价,手上出剑不禁越发快速,速战速决以免另生事端。忽然,来时路上一前一后飞来两个黑衣人。前一人持剑杀入战圈,后一人身形如电,直向闻静思杀去。雁迟余光瞥见,当下不敢恋战,高声一喝,剑气横扫,抽身后退。不料两人袖中飞出细丝钢索,缠绵而来。雁迟震剑挑开一侧,左臂一紧,心下一沉,回剑去砍。那铁索精钢造就,一剑下去竟毫发无损。这几息之间,那黑衣人已到闻静思眼前。自从这二人出现,闻静思便知萧韫曦已遇险。此刻心神大乱,冷汗淋漓,双目呆滞,毫无理智可言。那剑尖反射着日光,刺目又伤情。他骤生死志,心中暗道:“他身死,我何必独活,只恨不能再见最后一面。”当即身形不动,双目轻合,竟是从容赴死之态。
    雁迟见他如此绝望,心中大震,运起全身功力,双足一蹬,拔地三尺,飞身抢上。他已无心再去理会缠斗的两人,左手被缠,右手被制,但他一跃而起,用力之大,竟将一左一右两个人带动起来。眼见闻静思就要被斩杀剑下,挥手一振,剑如青虹,越过黑衣人,柄端直直撞在闻静思肩膀上,将他带下坐骑,卧倒在地避过一劫。那黑衣人动作一缓,雁迟已追至闻静思身前,他提剑便要刺下,雁迟却不躲不避,毫无惧色。剑尖已至胸前三分处,只听闻静思颤声道:“明月!”那剑尖贴胸,寒意刺骨,却不再前进一毫。
    黑衣人收剑倒提而立,缓缓拉下覆面黑巾,果然是曾在猛虎口下救过闻静思的暗卫。他朝闻静思点头致礼道:“公子受惊了!”随即从衣襟内掏出一管烟火,点燃了投至空中。另两人收回钢索,除去黑巾,持剑立在一旁。之前被放倒的侍卫也翻身而起,牵马遥遥等候。
    闻静思鬼门关前走过一回,只觉得身心俱疲,不想去猜萧韫曦此意。雁迟拾回佩剑,对这三人怒目而视。不过片刻,林间传来一阵马蹄声,果然是萧韫曦带队缓缓而来。明月上前抱拳道:“主人!”
    萧韫曦见闻静思毫发无损,点了点头,向明月问道:“如何?”
    明月回道:“雁公子剑式正派,武艺高强,以身挡剑,不屈不挠。属下以为此人可当大任。”
    萧韫曦不料他有这样高的评价,看了雁迟一眼,沉声道:“好!”策马缓缓行至闻静思面前,用力将他拉上身前坐稳,解下厚重的斗篷劈头盖下,挥鞭喝道:“走!”
    雁迟心中虽愤恨不已,闻静思不说话,他自然也不好出声责怪。翻身骑上闻静思的马匹,回头再看,已没了三个黑衣人的身影。
    寒风冷冽,吹在风帽上猎猎作响。纵然斗篷内萧韫曦的体温仍未散去,闻静思汗湿的身体依然无法回暖。
    萧韫曦见他半晌不言不语,凑近至耳边道:“生气了?”
    闻静思捏紧了领口道:“殿下有意试探雁迟,我哪里能说不。”
    萧韫曦第一次听他语带疏离,还是为了一个外人,难以置信又极是委屈,不由分辩道:“他一个外人,就凭十多年前的一面之缘,两张画像,就能与你日夜相对。万一他是太子或者宗维派出的奸细,放这样一个人在你身边,岂不是处处制约于我,要我命么!你的家人也就罢了,但凡你去诗社,市集,郊游,明珠都暗中保护,与你往来的文人士子,哪个不是查过祖宗三代,以保万无一失。此次不过小试忠心,你便来怪罪,我真是天底下最冤枉的人。”
    闻静思从来不知这些内情,只听得目瞪口呆,又感慨萧韫曦的权势。他并不是真心责怪萧韫曦的试探,只是刚才心底那一股绝望之气,压抑至今,又发作不得,憋得难受之极。过了片刻,才轻声道:“明珠暗中护我,我怎么不知道?”
    萧韫曦轻笑道:“若被你发觉,那就是他的失职了。我一共三个暗卫,明珠跟着你,明月明日随我左右。宗维还不敢与我撕破脸皮,至于你父亲,若无十成十的把握,他也不敢动。明珠在你身边,就是防着宗维和太子以你为质。”
    闻静思这才知晓原由,不禁大叹他的细心,又问道:“殿下要试探,为何不先告知于我?追你而去的那两名黑衣人折返回来,我以为你……”闻静思的话戛然而止,萧韫曦如何听不出未尽的意思,看他这般为自己担忧,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动,双臂微微收拢,将闻静思搂得更近:“我若事先告知,这戏便做得不像了。让你担忧,是我的错,过两天冬至,我给你设宴赔罪。”
    闻静思不置可否。危险已除,此时又在心仪之人的怀中,本该安享这难得的甜蜜,却被这事扰得心神不宁。他信任雁迟,也不过是凭过去的一面之缘,而今的一面之词,如何也想不到还要去试探。萧韫曦所为并无过错,只是一人乃平民百姓,另一人乃皇子皇孙,注定了为人处世的大不同。闻静思明白了这个道理,头一回觉得,就算两人紧紧相拥,也是隔着千山万水。
    马队近城,闻静思便不肯再坐在萧韫曦怀中。萧韫曦知道他的顾虑,只好万分不舍的放他下马。一行人至闻府前便分道扬镳,闻静思目送萧韫曦在长街尽头转了弯,才将雁迟请进了家门。
    雁迟虽早已看出闻静思衣着谈吐俱是不凡,却还是被府中旧时的华美精巧吓了一跳,盯着来往的仆从叹道:“闻公子确实不缺人使唤。”
    闻静思笑道:“既然雁大哥要留下来,便叫我名罢,我尚未及冠,没有字给你唤。”
    雁迟道:“我虽及冠,师父却懒散惯了,给我取字为晚归,我不喜欢这样随意。师娘一直叫我阿迟,你也叫我阿迟罢。”
    闻静思应承下来,吩咐了下仆在自己小院旁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又寻问了弟妹门的去处,才对雁迟道:“阿林晚上回来,我再为你们引荐。他这段时日对武学十分喜爱,倒是可以向你讨教一番。”
    雁迟笑道:“我别无所长,武学还是可以教他几招防身。”闻静思这才想起武林中有门派功夫不传外人的规矩,刚要致歉,雁迟又道:“伯父可在?我初来乍到,也该先拜见。”
    闻静思道:“家父在朝中为官,今日休沐当值,不到日落回不来。”
    雁迟点点头,迟疑了片刻试探道:“刚才那人也是朝臣子弟么?行事作风倒有几分皇室子弟的狂傲。”
    闻静思如实道:“他是三皇子。”
    雁迟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萧韫曦身份如此尊贵,一时感叹道:“我看他对你很好啊,全没有皇子的架子。”
    闻静思淡淡一笑,不再接话,只心忖道:“他对我,岂止‘很好’二字能言尽的。”
    入夜之后,闻允休与闻静林三兄妹先后回到家。闻静思为雁迟一一介绍过来,少不得私下说起今日萧韫曦的试探。闻静林初见雁迟时还小,没什么印象,听到大哥夸赞他武功高强,立刻缠上去要讨教。闻允休坐在一旁,看看雁迟,又看看长子,心中的疑惑渐渐明朗。面上平静无波,依然神态和蔼,那乌黑双眼中的意味,到底带了那么一丝的惊讶。
    萧韫曦承诺的设宴赔罪,倒底没有实现。
    冬至前三日的半夜,忽降大雪,到次日午时才停。凌嫣用过午膳,照例到园子里赏景消食。随行侍从见宗孺芷养的狮子狗躺在雪地中一动不动,便走过去看一眼,不知怎么就惊吓了它,那畜牲狂性大发,竟厉声吠叫着扑向凌嫣。凌嫣躲避时一脚踩上结了冰的水面,滑倒在地,当场腿骨折了。
    这事惊动了萧佑安,即刻下令斩杀疯狗,铐了侍从下狱,又暂禁宗孺芷于凤藻宫。萧韫曦得到消息后,察觉事情有异,放下手上二部事宜,一边上书皇帝,请刑部尚书闻允休明面上查清侍从惊吓之过,一边又暗中遣派明日私下调查狮子狗发狂原因,及宗孺芷的近况。而他自己,将公务搬至太后寝宫的偏殿,彻夜陪在凌嫣身边,两边都不误。
    闻静思知道了此事,倒是能猜出萧韫曦的目的。晚上给父亲请安,便问了父亲审讯侍从的事。闻允休将双脚泡在热水桶中轻轻搓动,听到儿子提起这事,也不避忌,直言道:“这有什么好审的,人证都在,他不过是走近了些,一无说话,二无异常举动,狗便自己发了疯。”见闻静思垂目思索,问道:“三皇子这一举动,你怎么看?”
    闻静思甚少被父亲问及对萧韫曦的看法,不禁如实道:“依殿下性情,请父亲查侍从之过,只是做给宗太师看,必定暗中派人另查。”
    闻允休笑道:“你倒是知之甚深!昨日丢弃的狗尸,今早就不见踪影了。”
    闻静思也笑道:“殿下定是要查狗发疯的缘故,他正缺一名验牲畜尸首的仵作。”
    闻允休听他这样说,似想起了要事,一拍腿道:“你不提,我差点忘了这事。心儿的兔子这两天要生小兔子了,她怕头胎会出事,央我替她找个兽医来看看。人是找到了,我却分身乏术,明天你有空闲就去一趟,能请人来最好,请不来也不要勉强,把兔子连窝端过去。这个可是心儿的宝贝,千万要小心了。”
    闻静思心中一动,应承下来。见父亲将脚踩上桶沿,连忙上去蹲下身,抓过布巾仔细擦拭起来。闻允休任他服侍,一双眼睛深深地在他脸庞身上流连。那五官脱去少年的柔美,逐渐有青年人的俊秀。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看看自己的长子。他看的公文比看儿子的课业还多,他与下属上司相处的时间比和儿子在一起还长。直到两人为御前对答做准备,他才发现儿子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一个有远见,有抱负的年轻人。双脚被闻静思擦拭干净,轻轻地套上了鞋袜。闻允休将他拉至身边坐下,一手搂在肩上,感叹道:“你一点都不像我,你像你母亲,你们四兄妹,你最像你母亲。”
    闻静思微微一愣,父亲许久没有提及母亲了,今日不知哪里触动了他,语气忽然伤感起来,连两鬓的几缕白发,都像是染上了情殇。闻允休淡淡一笑,似是自嘲又似是说给儿子听:“相爱之人未必能相守,不离不弃之人未必是相爱。情爱最是飘渺,责任却实实在在。”闻静思手上一紧,又听父亲问道:“你也大了,过两年就要及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子?我平日疏于教导你夫妻相处之道,你又不像林儿爱四处结交朋友,这事迟钝的很。若有心仪的女子,只要身世清白,品行端正,不论贫富,不论美丑,就算是公主郡主,为父也有那个本事为你聘来。”
    闻静思知道自己应该表现的高兴,心中却是一片凄切。仿佛那暗藏的无望之爱,终于要到了尽头。他怔怔地呆了半刻,才缓缓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不在了,都由父亲做主罢。”
    闻允休点点头道:“好!”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天晚了,去睡罢。让闻远把你房内的火墙烧热些,这几天冷风利害,小心受凉。”眼见闻静思起身告退,出了房门。缓缓闭上双眼,长叹了口气。
    闻静思恍恍惚惚走回自己的小院。雁迟站在梅树下,见他回来,上前几步就要说话,却不料他脸色苍白,眉间隐隐有几分哀色。微微一惊,关怀道:“这是怎么了?伯父训话了?”
    闻静思摇摇头,轻声道:“不关父亲的事。雁大哥,我只是,只是,心里难受。”说罢,越过雁迟,直接进了内室。
    雁迟盯着紧闭的门扉,觉得自己就像盯着闻静思的心扉,徘徊在外,流连忘返,难以接近。
    次日,闻静思令仆从备下马车,与雁迟一同带着怀孕的兔子去拜访武侯祠巷的兽医馆。马车牵到了前门,雁迟当先坐了进去,接过闻静思手上的兔窝,稳稳当当地放在座位前。闻静心不放心,钻进马车,给兔子盖上小被子,又捡了些干草放在兔窝的瓷碗里,刚要下车,便听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向着此处“咄咄”而来。
    闻静心好奇地问车外的兄长:“谁啊?”
    闻静思探头一瞧,四匹骏马在街道上小步奔跑。为首那一人锦衣白马,俊逸不凡,只是眼角眉梢都带了点阴沉与戾气。闻静思心中一凛,回头以口型答道:“太子。”
    闻静心一顿,脸色微沉,收回脚放下车帘,坐到雁迟身边。闻静思既看见了萧文晟,萧文晟自然也看见了闻静思。这片刻之间,四人就到面前,勒缰停马。闻静思躬身致礼道:“太子殿下,明德小侯爷,诸位公子。”
    萧文晟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马下那一颗乌发如墨的头颅,扬声道:“闻舍人这是要出门?所为何事?”
    闻静思如实道:“微臣正是要出门求医。”
    萧文晟惊讶地“哦”了声,笑道:“没听说闻大人抱恙啊。就算府上其他人有恙,以你们闻家,请医馆的大夫上门问诊轻而易举,何必在大冷天亲自跑一趟。”
    闻静思回到:“家父身体健康,是远亲来家中拜访,水土不服又惹了风寒,高烧不退卧床不起,眼见再不能拖延,还是带他上医馆快些。”
    萧文晟轻笑一声,还未说话,身后的小侯爷施成插嘴道:“闻舍人亲自照料,难不成是哪家小姐?”
    朱家公子也接话嘲道:“那岂不是金屋藏娇!”
    闻静思一怔,尚未答话,车厢中传来几声低低的咳嗽,边咳边竭力喊道:“表弟……水……水……”那低沉嘶哑的嗓音分明是成年男子。
    马上的几人顿时无话可说,萧文晟淡淡扫了眼镇静如常的闻静思,只觉得无趣之极,一抽马臀,当先奔了出去。他一走,身后三人也都快马跟上。闻静思静静地看着四人扬尘远去,才钻进车厢内。雁迟取笑道:“没想到表弟也会说谎。”
    闻静思一脸无奈地在兔窝边跪坐下来道:“我若实话实说,只怕太子又要在此处做文章,为难父亲。这次多谢你了。”
    雁迟回想萧文晟那几句话,又道:“他经常这样欺负你?”
    一言不发的闻静心忽然道:“他俩兄弟没一个好的,一个是口蜜腹剑,一个是狼子野心。”
    闻静思骤然一惊,低叫道:“阿心,慎言!”
    雁迟看着压抑怒意的闻静心,虽有万千疑惑,还是缓缓地劝道:“小姐的话,在我这里便止了。以后千万不能在外人面前提起,不然,不止你父亲,几位兄长都会惹上杀身之祸。”
    闻静心抿了抿嘴,看了眼兄长,一掀车帘跳了下去。闻静思轻叹一声,看着小妹奔进家门,敲了敲车壁示意仆从,坐上雁迟身边道:“前几年我大病一场,阿心将这归罪于三殿下之过,从此对他便没有好感。平心而论,三殿下与我是君子之交,阿心时常对他无礼,他也一直宽容以待,实在冤枉地很。”
    一路上,雁迟有意无意地问了些朝廷现况,又问了两位皇子之间的恩怨,不知不觉便到了兽医馆。那医馆只是一个独门小院,半掩的门上并无匾额。闻静思遣了仆从去敲门,自己小心抱着兔子和雁迟等在门前。不一会儿,有个绿袄小童来应门,似乎没看见闻静思怀中的兔子,一脸淡漠地道:“我家师父不给人诊病!”
    闻静思笑着上前,将怀中卧伏的兔子露出来,道:“不是我们,是它!”
    那兔子被闻静心养的极好,皮毛柔顺光滑,粉嫩的长耳朵微微竖起,一动一动地更添几分可爱。绿袄小童一声惊呼道:“好漂亮!”顺着兔子的背脊轻轻摸了两下,对闻静思道:“你等着,我问问师父。”风一般地跑了回去。
    雁迟皱眉道:“好没礼貌的孩子!能教出这样的孩子,师父恐怕徒有虚名。”
    闻静思道:“这位徐谦大夫看家畜是一等一的好手,上至凌元帅的爱马,下至平民百姓的鸡鸭,无不妙手回春。有真才实学的人,大多有些持才傲物,品性其实不坏。”
    几句话间,绿袄孩童跑了回来,朗声道:“师父请你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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