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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系列蝙蝠传奇-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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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道:“什么事不对?瞧什么?”

胡铁花道:“说不定他就是凶手,公孙劫余和白蜡烛就是他第二个下手的对象,现在说不定已遭了他的毒手!”

楚留香一直在沉思着,此刻才笑了笑,道:“勾子长出来后,屋里还有人将门关上,死人难道也会关门不成?”

胡铁花怔了怔,自己也笑了,喃喃道:“看来我也被你们传染了,变得和你们一样会疑神疑鬼。”

他瞧了张三一眼,又接着道:“你为什么还不将这包袱打开未瞧瞧?”

张三道:“我为什么要把它打开来瞧瞧?”

胡铁花道:“她自己说过的,你可以打开来瞧的。”

张三道:“但我若不愿意呢?”

胡铁花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包袱里是什么?”

张三淡淡道:“我也许要等你睡着了之后才打开来呢!”

胡铁花又怔住了,低着头怔了半晌,突然出手如风,一把将张三手里提着的包袱抢了过来,大笑道:“我不是楚留香,不会偷,可是我会抢……”

他三把两把就将包袱扯开,笑声就立刻停顿。

包袱里是件衣服。

一件染着斑斑血渍的长衫。

衣服是淡青色,质料很好,既轻又软,穿在身上一定很舒服,前襟上却溅满了鲜血。

胡铁花变色道:“我见过这件衣服。”

张三忍不住道:“在哪里见过?”

胡铁花道:“丁枫那天去接枯梅大师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张三脸色也变了,动容道:“衣服上的血呢?难道就是向天飞的?丁枫难道是杀死向天飞的凶手?”

胡铁花恨恨道:“我早就怀疑他了,但金灵芝明明很听了枫的话,为什么要将这件衣服故意送到我们这里来呢?”

张三沉吟着,道:“也许她还不知道是了枫的衣服,也许……”

胡铁花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也许这是金灵芝在故意栽赃。”

张三道:“栽赃?”

胡铁花道:“她知道我们已发现那尸身上的珍珠,知道我们已在怀疑她,所以,就故意偷了丁枫的衣服,弄上些血渍,来转移我们的目标。”

他冷笑着接道:“你若穿了我的衣服去杀人,凶手难道就是我么?”

楚留香道:“但这件事还有两点可疑。”

胡铁花道:“哪两点?”

楚留香道:“第一,金灵芝本是千金小姐,要她杀人,也许会杀,但若要她去偷别人的衣服,她只怕就未必能偷得到。”

张三立刻道:“不错,她怎会知道丁枫的衣服放在哪里?一偷就能偷到?”

楚留香道:“第二,她若真想转移我们的目标,就不会自己将这件衣服送来,做贼的人,终难免要有些心虚的。”

胡铁花道:“你认为这件衣服本是别人故意放在金灵芝能看到的地方,故意要被她发现,好教她送到这里来的?”

楚留香道:“这当然也有可能,但丁枫也可能就是凶手,在杀人之后,时间太匆忙,所以来不及将血衣藏好……”

张三接口道:“勾子长和丁枫住在一间屋子里,要偷丁枫的衣服,谁也没有他方便,所以我认为勾子长的嫌疑越来越大。”

胡铁花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那女主人,这件衣服她究竟在哪里找到的?”

张三摇头,笑道:“我不敢,我怕碰钉子,你若想问,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难道你也不敢么?”

胡铁花跳了起来,冷笑道:“我为什么不敢?难道她还能咬我一口不成?”

他一口气冲了出去,冲到金灵芝门口。

但等到他真举起手要敲门时,他这口气已没有了。

想到金灵芝手叉着腰,瞪着眼的样子,他只觉头皮有些发毛。

“她也许已经睡着了,我若吵醒了她,她发脾气也是应该的,别人吵醒我时我又何尝不会发脾气?何况敲女人房门,也是种很大的学问,那不但极技巧,还得要有勇气,决不是人人都能敲得开的。”

胡铁花叹了口气,喃喃道:“大家反正今天晚上总要见面的,等到那时再问她也不迟。”

大多数男人都有件好——他们若是不敢去做一件事时,总会替自己找到种很好的借口,绝不会承认自己没有勇气。

屋子里有两张床,另外还搭了个地铺。

胡铁花回房去的时候,两张床上都睡着人了。

张三跷着腿,正在喃喃自语着道:“奇怪奇怪,我怎么没听见敲门的声音呀,难道胡先生胆子也不比我大,嘴里吹着大气,到时候却也不敢敲门的?”

胡铁花一肚子火,大声道:“这是我睡的床!你怎么睡在上面了?”

张三悠然道:“你睡的床!谁规定这张床人睡的?总督衙门规定的么?”

胡铁花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没法子,冷笑道:“船上的床简直就像是给小孩睡的,又短又窄又小,像我这样的堂堂大丈夫,本就是睡在地上舒服。”

他刚睡下去,又跳起来,叫道:“你这人倒真是得寸进尺,居然把我的枕头也偷去了!”

张三笑道:“睡在地上既然又宽敞、又舒服,海阔天也许就怕你睡得太舒服,爬不起来,所以根本就没有替你准备枕头。”

胡铁花气得直咬牙,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道:“看来你也跟老臭虫一样,鼻子也不灵,否则怎会没有嗅到臭气。”

张三忍不住问道:“什么臭气?”

胡铁花道:“我方才就坐在这枕头上,而且还放了个屁……”他话未说完,张三已将枕头抛了过来。

胡铁花大笑道:“原来你这小子也会上当的。“

张三板着脸着道:“你说别的我也许不信,但说到放屁,你倒的确是天下第一,别人三十年所放的屁,加起来也没有你一天放的多。”

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太可怕了,而且还不知有多少可怕的事就要发生,就在今天晚上……

胡铁花本来以为自己一定睡不着的。

他听说睡不着的时候,最好自己数数字,数着数着就会不知不觉人睡的,这法子对很多人都灵得很。

他准备拼着数到一万,若还睡不着就出去喝酒。

他数到“十六”时就睡着了。

胡铁花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敲门声很轻,“笃、笃、笃”,一声声的响着,仿佛已敲了很久。

“这屋子的生意倒不错,随时都有客人上门。”

胡铁花一骨碌爬了起来,脑袋还是昏沉沉的,用力拉开门,一肚子火气都准备出在敲门的这人身上。

谁知门外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笃、笃、笃”,那声音却还是在不停的响着。

胡铁花定了定神,才发觉这声音并不是敲门声,而是隔壁屋子里有人在敲着这边的板壁。

“那小子干什么?存心想吵得别人睡不着觉么?”

胡铁花也在壁上用力敲了敲,大声道:“谁?”

敲墙的不是公孙劫余就是白蜡烛,他根本连问都不必问的。

隔壁果然有说话了。

胡铁花耳朵贴在板壁,才听出那正是公孙劫余的声音。

他声音压得很低,一字字道:“楚香帅么?请过来一叙如何?”

原来是找楚留香的。

胡铁花一肚子没好气,正想骂他几句,转过头,才发现两张床都是空的,楚留香和张三竟都已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隔壁的人又在说话了,沉声道:“楚香帅也许还不知道在下是准,但……”

胡铁花大声道:“我知道你是谁?但楚留香却不在这里。”

隔壁那人道:“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胡铁花道:“这人是属兔的,到处乱跑,鬼才知道他溜到哪里去了。”

隔壁那人道:“阁下是……”

胡铁花道:“我姓胡,你要找楚留香干什么?告诉我也一样。”

隔壁那人道:“哦——”

他“哦”了这一声后,就再也没有下文。

胡铁花等了半天,越想越不对。

公孙劫余和楚留香一点关系也没,忽然找楚留香干什么?而且又不光明正大的过来说话,简直有点鬼鬼祟祟的。

他难道也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楚留香?

“这老臭虫越来越不是东西了,自己溜了也不叫我一声。”

胡铁花用力捏着鼻子,喃喃道:“昨天我又没有喝醉,怎么睡得跟死猪一样?”

其实他自己并不是不知道,只要有楚留香在旁边,他就睡得特别沉,因为他知道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楚窗香顶着,用不着他烦心。

他很快的穿好鞋子,想到隔壁去问间公孙劫余,找楚留香干什么、还想问问他是怎么认得勾子长的?”

但他敲了半天门,还是听不到回应。

对面的门却开了,勾子长探出头来,道:“胡兄想找他们?”

胡铁花头也不回,冷冷道:“我又没毛病,不找他们,为什么敲他们的门?”

勾子长陪笑道:“但他们两人刚刚却到上面去了,我瞧见他们去的!”

胡铁花霍然回头,瞪着他道:“看来你对别人的行动倒留意得很。”

勾子长怔了怔,呐呐道:“我……我……”

胡铁花大声道:“我自从认得了你,就一直拿你当做朋友,是不是?”

勾子长叹道:“我也一直很感激。”

胡铁花道:“那么我希望你有什么话都对我老老实实的说出来,不要瞒我。”

勾子长道:“我本来就从未在胡兄面前说过谎。”

胡铁花道:“好,那么我问你,公孙劫余和那白蜡烛究竟是什么来路?你是怎么会认得他们的?”

勾子长沉吟了半晌、叹道:“胡兄既然问起,我也不能不说了,只不过……”

他压低了语声,接着道:“此事关系重大,现在时机却还未成熟,我对胡兄说了后,但望胡兄能替我保守秘密,千万莫在别人面前提起。”

胡铁花想也不想,立刻道:“好,我答应你。”

勾子长道:“就连楚香帅……”

胡铁花道:“我既已答应了你,就算在我老子面前,我也绝不会说的,我这人说话一向比楚自香还靠得住,你难道信不过我?”

勾子长松了口气,笑道:“有胡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将胡铁花拉到自己屋子里,拴起了门。

丁枫也出去了。

勾子长先请胡铁花坐下来,这才沉声道:“两个多月前,开封府出了一件巨案,自关外押解贡品上京的镇远将军本来驻扎在开封的衙门,突然在半夜里失去了首级,准备进贡朝庭的一批东西,也全部失了踪。随行的一百二十人竟全被杀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胡铁花耸然道:“既然出这种大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勾子长叹道:“就固为这件案子太大,若是惊动了朝庭,谁也担当不起,所以只有先将它压下来,等查出了真凶再往上报。”

胡铁花皱眉道:“做案的人既未留下一个活口,手脚想必干净得很,要查出来,只怕不大容易。”

勾子长道:“但人算不如天算,他们以为案子做得已够干净了,却不知老天偏偏留下了个人来做他们的见证,叫他们迟早逃不出法网。”

胡铁花道:“是什么人?”

勾子长道:“是镇远将军的一个侍妾,那天晚上,她本在镇远将军房中侍寝,本也逃不过他们毒手,但出事的时候,她正好在床后面解手,发现有变,就躺到床下去了,虽未瞧见做杂那两人的面目,却将他们说的话全部听得清清楚楚。”

胡铁花失笑道:“看来女人的命,果然要比男人长些。”

勾子长道:“据她说,做案的是一老一少两个人,事成之后,就准备逃到海外去,找个“销金窟”享受一辈子,我就是根据这条线索,才追到这里来的。”

胡铁花讶然道:“听你这么说,你难道是六扇门里的人?”

勾子长道:“在下倒并不是官家的捕头,只不过是关外熊大将军的一个贴身卫士,此次入关,正是奉了熊大将军之命,特地来追查这件案子的。”

他笑了笑,接着道:“就因为在下幼年时便已人将军府,从未在外面走动,所以对江湖中的事才陌生得很,倒令胡兄见笑了。”

胡铁花已听得目瞪口呆,这时才长长吐出口气,摇着头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为何不早说?害得我们险些错怪了你,抓贼的反而被人当做强盗,岂非冤枉得很。”

勾子长苦笑道:“只因在下这次所负的任务极重,又极机密,所以才不敢随意透露自己的身份,何况海阔天、向天飞、丁枫,又都不是什么规矩人,若知道我是来办案的公差,只怕也会对我不利。”

胡铁花点了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就完全想通了……你是否怀疑公孙劫余就是做案的那个人?”

勾子长道:“不错,这两人的嫌疑实在太大,所以今天早上我才会到他们房里,正是想要探探他们的口风。”

胡铁花道:“你可探听出什么?”

勾子长叹道:“像他们这样的人,自然守口如瓶,我去了一趟,显而易见但毫无结果,反而打草惊蛇,他们想必已看出我的身份,只怕……”

他脸色变了变,住口不语。

胡铁花道:“不错,他们既已看出你的身份,只怕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以后倒真要多加小心才是。”

他拍了拍勾子长的肩头,又笑道:“但现在我既知道这件事,就绝不会再容他们胡作非为,你只管放心好了。”

勾子长道:“多谢多谢,有胡兄相助,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

他又皱起了眉,沉声道:“这两人之毒辣奸狡绝非常人可比,我们现在又没有拿住他们的真凭实据,暂时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

胡铁花点了点头,缓缓道:“但这两人并没有理由要杀死向天飞呀、难道他们的目的是要将这条船上的人全部杀死灭口?”

第九章 朱砂掌印

薄暮。

满天夕阳,映照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海面上闪耀着万道金光,那景色真是说不出的豪美壮丽,气象万千。

楚留香和张三倚着船舷,似已瞧得出神。

张三叹道:“我没有到海上来的时候,总觉得江上的景色已是令人神醉,如今来到海上,才知道江河之渺小,简直不想回去了。”

楚留香微笑着,悠然道:“这就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

忽然发现丁枫从船头那边匆匆赶了过来,神色仿佛很惊惶,还未走近,就大声呼唤道:“两位今天可曾看到过海帮主么?”

楚留香皱了皱眉,道:“自从今晨分手,到现在还未见过。”

张三道:“他累了一天,也许睡过了头,丁鲍子为何不到下面的舱房去找找?”

丁枫道:“找过了,他那张床铺还是整整齐齐,像是根本没有睡过。”

楚留香动容道:“别人难道也没有见到他么?”

丁枫脸色灰白,那亲切动人的笑容早已不见,沉声道:“我已四处查间过,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钱风。”

楚留香又皱了皱眉,道:“钱风?”

丁枫道:“据钱风说,他中午时还见到海帮主一个人站在船头,望着海水出神,嘴里还不停的念着向二爷的名字,钱凤请他用饭,他理都不理,自从那时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

楚留香道:“那时甲板上没有别的人?”

了枫道:“那时船上的水手大多数在膳房用饭,只有后艄两个儿掌舵,左舷三个人整帆,舵艄上还有个人在了望。”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但这六个人却部未瞧见海帮主在船头。”

张三道:“难道钱风是在说谎?”

丁枫道:“但我却想不出他为何要说,也许别人都在忙着,所以没有注意海帮主走上甲板来,海帮主站在船头的时候也不久。”

张三道:“那么,他到哪里去了?难道跳下海了么?”

丁枫黯然道:“我只怕他心中悲悼向二爷之死,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

楚留香断然道:“海帮主绝不是这样的人,钱风呢?我想问他几句话。”

丁枫道,“今天不是他当值,正在底舱歇着,”

楚留香道:“我们去找他。”

底舱的地方并不大。十几个人挤在一间舱房里,自然又脏、又乱、又臭。

钱风的铺位就是右面一排的第三张床,他的人正向在床上,用被盖着脸,蒙头大睡,却一双脚露在被子外,还穿着鞋子,像是已累极了,一躺上床,连鞋都来不及脱,就已睡着。

鲁长吉却没有睡,听说有人找他,就抢着要去将他叫醒。

叫了半天,钱风还是睡得很沉,鲁长吉就用手去摇,摇了半天,还是摇不醒,鲁长吉失笑道:“这人一喝酒,睡下去就跟死猪一样。”

张三瞟了楚留香一眼,笑道:“这人的毛病倒和小胡差不多。”

他笑容突然冻结。鲁长吉掀起棉被,他就发觉不对了。钱风躺在床上,神情看来虽很安祥,但脸色却已变得说不出的可怕,那模样正和他们在货舱门外发现的两个死尸一样。

鲁长吉两腿发软,再也站不稳,“噗”地坐倒在地上。

无论谁都可看出,睡在床上的已不是个活人。

楚留香一步窜了过去,拉开钱风的衣襟,他的前胸果然有个淡红色的掌印!是左手的掌印!

钱风也已遭了那人的毒手!

丁枫耸然道:“这是朱砂掌”

张三冷冷瞅了他一眼,道:“丁鲍子果然好眼力,想必也练过朱砂掌的了。”

丁枫似未觉出他这话中是有刺的,摇头道:“近年来,我还未听说江湖有练朱砂掌的人!”

楚留香目光闪动,道:“不知这船舱刚才有谁进来过?”

鲁长吉满头冷汗。颤声道:“我也是刚下来的,那时钱风已睡着了……这里的人全睡着了,像我们这种粗人,一睡着就很难吵醒。”

他说的不错,张三将正在睡觉的九个人全部叫醒一问,果然谁也没有瞧见有外人进来过。

楚留香淡淡道:“但丁鲍子方才明明是到这里来问过钱风话的,你们难道也没有瞧见么?”

大家都在摇头。

丁枫也还是神色不变,道:“我方才的确来过,但那时钱风还是活着的,而且我问他话的时候,金姑娘也在旁边,可以证明。”

他接着又道:“然后我就到膳房中去问正午时在甲板上的那六个人,再去找楚香帅和张兄,前后还不过半个时辰。”

张三忍不住问道:“金姑娘呢?”

了枫道:“金姑娘和我在楼梯上分了手,去胡兄,勾兄和那位公孙先生那里,也不知找着了没有?”

楚留香沉吟着,道:“不知那膳房在哪里?”

膳房就在厨房旁,也不大,那两张长木桌几乎就已将整个屋子都占满了,水手们不但睡得简陋,吃得也很马虎。桌上摆着三只大海碗,一碗装的海带烧肥肉,一碗装的是大蒜炒小鱼,还有一碗汤,颜色看来筒直就像是洗锅水。饭桶却很大——要人做事,就得将人喂饱。现在碗中的菜已只剩下一小半,饭桶也几乎空了。

吃饭的六个人,两个伏在桌上,两个倒在椅子下,还有两个倒在门口,竟没有一个活的。

他们致命的伤痕,也全都是一样,是个淡红的掌印,又是朱砂掌?

伏在桌上的两个人,死得最早,旁边两个人刚站起来,就被击倒在椅子下,还有两个已逃至门口,却也难逃一死!这六个显见在一刹那间就全都已遭了毒手!

张三咬着牙,恨恨道:“看来这人的手脚倒真快得很!”

楚留香叹道:“如此看来,海帮主想必也是凶多吉少的了。”

丁枫也长叹道:,‘不错,海帮主被害时,钱凤和这六人想必已发觉,所以那凶手才不得不将他们杀了灭口!”

他摇着头,惨然道:“他们方才若将秘密对我说出来,只怕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那凶手是用什么法子能令这些人守口如瓶的呢?”

张三冷冷道:“也许他们还没有机会说。”

他眼角瞟着丁枫,冷冷接着道:“丁鲍子一问过他们,他们就死了,这岂非巧得很。”

丁枫还是面不改色,黯然道:“不错,我若不问他们、他们也许还不至于死得这么快……这件事发生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中,有谁可能下此毒手呢?”

张三冷冷道:“每个人都有可能。”

丁枫目光闪动,道:“在这半个时辰中,两位可曾看到过公孙劫余和勾子长么?”

现在,所有的人都聚齐了。

胡铁花失声道:“我可以证明,勾子长一直和我在聊天,绝没有出去杀人的机会。”

丁枫道:“公孙先生呢?”

公孙劫余道:“我们师徒一直在屋子里,胡兄总该知道的。”

胡铁花冷笑道:“不错,我的确和你隔着墙说过两句话,但那以后呢?”

公孙劫余道:“以后我们还是留在屋子里,直至到金姑娘来找我们……”

金灵芝道:“不错,我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的确在屋里。”

胡铁花沉着脸道:“但在我和你们说过话之后,金姑娘去找你们之前的那段时候,你们到哪里去了?那段时间已足够杀几个人了。”

公孙劫余道:“今日我们师徒根本就未出过房门一步。”

胡铁花冷笑道:“但勾兄却明明瞧见你们出来过的,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公孙劫余目光一闪,瞪着勾子长,一字字道:“阁下几时瞧见我们师徒走出去过的?”

勾子长脸色变了变,道:“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就走出去看,正好看到一个人在上楼梯,我以为就是公孙劫余先生。”

公孙劫余冷冷道:“原来阁下只不过是‘以为’而已,并没有真的看到是我。”

勾子长勉强笑道:“当时那人已快走上楼了,我只看到他的脚,实在也不能确定他是谁。”

胡铁花瞪了他一眼,也只好闭上了嘴。忽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船舱中忽然静得如同坟墓,只听外面传来“噗通”一响。

隔了半晌,又是“噗通”一响。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必定是水手们在为他们死去的同伴海葬,这一声声“噗通”之声,听来虽沉闷单调,却又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恐怖之意,就像是阎王殿前的鬼卒在敲击着丧钟。

还不到一天,船上就已死了九个人。别的人还能活多久?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凶手明明就在这个船舱里,大家却偏偏猜不出他是谁!

楚留香本想等他每二次下手时,查出些线索来的,谁知他出手一次比一次干净,这次竟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大家眼睛发直,谁也没去瞧别人一眼,仿佛生怕被别人当做凶手,又仿佛生怕被凶手当做下一次的目标。

桌上不知何时已摆下了酒菜,却没有人举箸。

又过了很久,胡铁花忽然道:“一个人只要没有死,就得吃饭……”

他刚拿起筷子,张三已冷冷道:“但吃了之后,是死是活就说不定了。”

胡铁花立刻又放下了筷子。

淮也不敢说这酒菜有没有毒?

楚留香淡淡一笑,道:“但不吃也要被饿死,饿死的滋味可不好受,毒死至少要比饿死好。”

他竟真的拿起筷了,将每样菜部尝了一口,又喝了一杯酒。

勾子长失声赞道:“好,楚香帅果然是豪气如云,名下无虚!”

胡铁花笑道:“你若以为他真有视死如归的豪气,你就错了,他只不过有种特别的本事,能分辨食物中有毒无毒,连我也不知道他这种本事是从哪里来的。”

公孙劫余叹了口气,道:“和楚香帅在一起,真是我们的运气。”

胡铁花又沉下了脸,道:“你若是凶手,只怕就要自叹倒霉了。”

公孙劫余也不理他,举杯一饮而尽。

谁也不知道胡铁花今天为什么处处找公孙劫余的麻烦,但几杯酒下肚,大家的心情已稍微好了些。

丁枫忽然道:“事际非常,大家还是少喝两杯的好,金姑娘和胡兄虽约好今日拼酒的,也最好改期,两位无论是谁醉倒,都不太好。”

他不提这件事也还罢,一提起来,金灵芝第一个沉不住气,冷笑道:“喝不喝都没关系,但醉倒的绝不会是我。”

胡铁花也沉不住气了,也冷笑着道:“醉倒的难道是我么?”

金灵芝再也不说别的,大声道:“拿六壶酒来!”

凡是在江湖中混过儿年的人都知道,是哪几种人最难应付,能不惹他们时,最好避开些。

第一种是文质彬彬的书生秀才,第二种是出家的和尚道士,第三种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但最不好惹的,还是女人。

这几种人若敢出来闯江湖,就一定有两下子。

胡铁花打架的经验丰富得很,这道理他自然明白。但喝酒就不同了。

一个人的酒量再好,上了年纪,也会退步的,至于女人,先天的体质就差些,后天顾虑也多些,喝酒更没法子和男人比。

胡铁花喝酒的经验也丰富得很,这道理他自然也明白,他喝酒从来也不怕老头子和女人。

但天下事都有例外的。

这次金灵芝刚喝下第一杯酒,胡铁花就已知道上当了。

江湖中人有句俗话:“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句话用来形容喝酒,也同样恰当得很。

有经验的人,甚至只要看到对方拿酒杯的姿势,就能判断出他酒量的大小了——酒量好的人,拿起酒杯来当真有“举重若轻”的气概,不会喝酒的,小小一个酒杯在他手上也会变得像有几百斤重。

只不过,金灵芝毕竟是个女人,喝酒至少还要用酒杯。

胡铁花就没有这么斯文了。

他拿起酒壶,就嘴对嘴住肚子里灌。

在女人面前,他就是死也不肯示弱的,金灵芝第一壶酒还未喝完,他两壶酒已下了肚。

勾子长拍手笑道:“胡兄果然是好酒量,单只这‘快’字,已非人能及。”

胡铁花面有得色,眼晴膘着金灵芝,大笑道:“拼酒就是要快,若是慢慢喝,一壶酒喝上个三天三夜,就连三岁大的孩子都不会喝醉。”

金灵芝冷笑道:“无论喝得多快醉倒了也不算本事,若是拼着一醉,无论谁都能灌几壶酒的……张三,你说这话对不对?”

张三道:“对对对,对极了,有些人的酒量其实并不好,只不过是敢醉而已,反正已经喝醉了,再多喝几壶也没关系。”

他笑着接道:“一个人只要有了七八分酒意,酒喝到嘴里,就会变得和白开水一样,所以喝得多并不算本事,要喝不醉才算本事。”

胡铁花板着脸,道:“我若真喝醉了,你第一个要当心。”

张三道:“我当心什么?”

胡铁花道:“我发起酒疯时,看到那些马屁精,就好像看见臭虫一样,非一个个的把它掐死不可。”

他忽然向楚留香笑了笑,又道:“但你却下必担心,你虽是个老臭虫,却不会拍马屁。”

楚留香正在和丁枫说话,像根本全未留意他。

张三却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人还未喝醉,就已像条疯狗一样,在乱咬人了,若是真喝醉了时,大家倒真得当心些。”

丁枫就坐在楚留香旁边,此刻正俏声道:“金姑娘说的话倒也并非全无道理,像胡兄这样喝酒,实在没有人能不喝醉的。”

楚留香微笑道:“他喝醉了并不奇怪,不醉才是怪事。”

丁枫道:“但现在却不是喝醉酒的时候,楚兄为何不劝劝他?”

楚留香叹道:“这人只要一开始喝酒,就立刻六亲不认了,还有谁劝得住他?”

他忽又笑了笑,眼睛盯着丁枫,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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