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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天阙-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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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琦墨目光沉肃盯向摇曳的烛台,摇头道:“有珉怀镇守此处,要攻下怕是难。”“山谷狭窄,青军不能展开攻势,这般硬攻,便是日夜不歇,怕也极难。纵使攻下,伤亡也甚重……”

却在此时,一名近卫进来禀道:“大帅,陛下召集了全体将领,叫您过去一趟。”罄冉见那小兵异常恭敬,汇报的声音都比昨日响亮了几分,不免挑眉。看来今日荫琦墨的冲锋,果真是极有效用。

初春的夜风仍带着寒意,军营中除去偶尔传来的战马嘶鸣声,极为安静,想来一场大战兵勇们都已累极,亦未从白日的沉痛中恢复过来。

中军大帐火光洞亮,蔺琦墨步入大帐,虽是站了一帐的将领,却个个屏气敛神,面色沉重,显然未从白日的溃退中回过神来。

凤炭坐在主位,面沉如水,见蔺琦墨进来他笑着站起,迎了上来。拉了他的手臂,目光关切落在他缠着白色绷带的手臂上,感念道:“今日辛苦四郎。”

“陛下折杀四郎了。”蔺琦墨淡笑,被凤瑛拉着在次位上坐下。

“陛下,已经查明了!今日西峰军战死者一万三千八百余人,重伤两万八千六百余人。虽是比前日稍减,但依旧伤亡惨重。属下估计了下,敌军伤亡怕是只有我军七分有一。”

陆悦峰快步入帐,语气沉重道,见凤瑛点头,他扬麾落座,蹙紧了眉。

“这么硬攻,不是个办法啊,连日来我军在此已伤亡太重。我右军攻打左谷,那里地势最为陡峻,连日来死伤已有大半。”陆悦峰刚刚落座,右军都督朱继光便肃然扬声。

“老朱,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左军虽攻山势平缓的西谷,但那里布防的可是麟军精锐,这几日兄弟们哪个不是豁出了命。”刘潜冷声接道。

“是啊,这么硬打终不是个办法,敌军占尽优势,我军伤亡太惨重了。”

“不硬攻还能如何?狗娘养的!老子还不信就这么一个小山头还拿不下丫!”,“高进,陛下面前,休得无礼!”

陆悦峰蹙眉打断高进的话,登时帐中陷入了沉静,唯有商琦墨茶盖轻叩杯盏,发出一声声清悦的脆响。

凤瑛目光清淡在帐中扫过,最后落于商琦墨面上,微笑道:“童珉怀无论排阵、战法还是为人,四郎都是最熟知的,今日一战,四郎可有什么发现?”

蔺琦墨察觉帐中诸将目光都移了过来,舒缓一笑,将杯盏放下,抬头望向凤瑛,清声道:“诸位将领说的不无道理,这般硬攻确实不是个办法。珉怀乃我旧部,于我本是生死之交。对他,我可谓知之甚深。”

坐在主帅的位置上大言与敌军将领关系亲密,似乎有些不合常理。按理说,此刻蔺琦墨应该撇清关系才是,他却反道而驰。然而经过今日他的冲锋,再有些刻他话语坦坦荡荡,不卑不亢,众将倒觉出一股真诚和肃然来,不觉已是收了不服之心,听得认真。

“珉怀其人一身是胆,领兵却异常沉稳,喜谋定而后动。排兵布阵机动灵活,其为将谦和亲厚,每有战必亲涉陷境,冲锋陷阵。对兵勇,军纪严明,以身作则,擅于将心,能令兵勇合力团结。故而同样的兵将,在他手中常常能发挥双倍甚至多倍的战斗力。”

凤瑛眉宇微锁:“四郎对其评价倒是极高啊。”

蔺琦墨淡笑:“陛下今日也看到了,麟兵便是撤退,也不拉下受伤的兵士,攻防有序,丝毫不乱。这守在三尾峰上的四万麟军,乃沆州军、沽州军整编而成。这两股大军皆是珉怀旧部,更是精锐之师,是珉怀的死部。这场仗。不好打。”

“筒将军,你这不是长敌军威风,灭我军士气嘛!”高进不满的粗声道。

凤瑛却历目扫了他一眼,微笑看向蔺琦墨,手指在桌案上轻轻一扣,道:“沆州军、沽州军与其说是童珉怀的旧部,倒不若说是四郎的日部,便是那童珉怀亦是四郎啸北营出来的将领。”

凤瑛语气微缓,停了下望着荫琦墨低垂的双眸,又道:“朕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四郎,…”

“陛下是想令四郎前往劝降吧。”蔺琦墨忽而抬眸,打断了凤碳的话,语气却是平淡而肯定的。

凤瑛面上笑容扩大,朗声道:“知我者四郎,却不知此事四郎可愿意?”

蔺琦墨别开目光,睫羽跳动数下,终是点头:“四郎愿意一试。”

“好!仲卿,你这便令人前往三尾寨,传信于那童珉怀。明日辰时,朕亲送四郎上山。”

凤瑛击掌起身,一面吩咐着陆悦峰,一面握了蔺琦墨的手,诚挚道:“如此,明日便辛苦四郎了。”

蔺琦墨点头,却淡然道:“陛下莫抱太大希望,珉怀素来刚直不折,忠烈不屈,这也是麟帝分明知他与我的关系却依旧敢任他为将的缘由。若要劝降他……”蔺琦墨连连摇头,凤瑛略微扬起的心又是一沉,却依旧笑道:“四郎尽力便是。”

喷薄的骄阳冲破云层,拂晓时分,两军已按约定在三尾寨前休战对持。两军阵前约千米的小土坡上早已摆好了一案,置有清酒。

辰时一到,蔺琦墨回身对凤瑛点头,转身便向山坡走去。于此同时,麟国军中童珉怀带着两名大将亦缓步而出。

罄冉一见对方三人出列,一个闪身便从凤旗身后跃了出来,也不多言,迈步便向商琦墨追去。她动作突然,凤瑛抬手只指尖滑上她的衣角,转瞬她便冲出了大队,跟上了蔺琦墨。凤瑛缓缓收回伸于空中的手,双唇禁不住抿了下。

商琦墨听到声响,微微侧头,见是罄冉追了上来,微微蹙眉,道:“回去,不会有事。”

罄冉却不言语,只抬眸给了蔺琦墨一个坚持的眼神。

他相信童珉怀不会伤害他,但是她却担忧!毕竟在童珉怀眼中蔺琦墨怕已不再是他的上师、兄弟,而是个欲除之而后快的卖国求荣之辈。

商琦墨若有防备,她倒可以压下担忧站在青国队中老老实实的等着。可他偏那般相信童珉怀,那般确信童珉怀不会玩花样伤害他,这叫她如何能够安心!?

蔺琦墨见罄冉目光坚持,微微摇了下头,似是颇为无奈。接着便不再看她,目光直视前方,笑容闲适,缓步而行。

迎面而来的童珉怀亦直视着荫琦墨,两人目划日交,缓缓走向对方。而童珉怀身后两人,面色复杂,那年轻一点的青年更是满脸都写着挣扎和激愤,烧得双眸通红,直直盯着荫琦墨。

罄冉想,这两个将领怕是亦和蔺琦墨关系匪浅,不然岂会如此情绪激动。

待双方走上小土坡,蔺琦墨于童珉怀在方桌两侧站定,其身后两名男子握剑而立,满面防备。

蔺琦墨也不介意,面有微笑,一一扫过三人,目光柔和,最后落在了那名双眼通红的青年身上,笑道。

“一年未见,黑虎倒是精壮了不少。”

陈黑虎没想到蔺琦墨开口会说这个,便如以往万千个稀疏平常的日子里,大帅会把着他的肩,笑着说。

“小子,不错,功夫有精进。”

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他太熟悉了。所不同的是,以往听之会高兴的一天都眉飞色舞,会逢人便讲。

“大帅今儿夸我了!”语气中满是骄傲和欣喜。

可现下听来,却如鲠在喉,难受的他想冲。质问,质问大帅为何要弃国求荣!可面前人终究是大帅,是心中的信仰,陈黑虎双目圆瞪,终是什么也没说,冷冷的哼了一声,扭开了头。

蔺琦墨淡淡一笑,望向童珉怀,抬手道。

“童将军,请。”

“不敢,大帅请。”

童珉怀面色肃静,沉声回道。蔺琦墨却也不客气,点头便率先坐了下来,童珉怀这才于另一侧落座。

蔺琦墨执起桌案上的酒壶例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向童珉怀。两人相视抬手举杯,也不多言,各自便饮了一杯。

西周很静,桌案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挪来的,隐约可见斑斑血迹,印证着这里乃是修罗战场。小土坡的两边分别驻守着两军共计十余万大军,此刻却悄无声息。

“珉怀,你我相交已有十三年了吧?”

商琦墨抬手为童珉怀填上酒,又续上自己的,执杯轻抿,这才神情感叹地启……

童珉怀颔首还礼,道:“是。珉怀于大帅相识时还是肃帝身边的一个小侍卫,后来肃帝被先帝诛,是大帅求情,先帝才留我一命。那时大帅尚是少年郎,距今已有十三载六个月。”

蔺琦墨微笑:“今日我要说什么怕是你都清楚,我为何有今日抉择,你也清楚吧?”

“正是,珉怀都清楚。素烟阁中,大帅曾于万先生讨论麟国局势,当时先生便言,‘凤瑛为帝,麟国大祸’。纸怀记得,那日先生走后,大帅书房灯火彻夜未熄,那时珉怀便已隐隐觉得会有这么一日。”

蔺琦墨听他如此说,眸有微光滑过,叹息一声,低声道:“我与珉怀今日对决沙场,幸甚,悲甚。”

童珉怀亦是眉宇耸动,双眸翻涌,半响才平静下来,肃然道:“能与大帅交手,珉怀今生足矣。大帅,珉怀不是看不清世事之人。跟着大帅多年,大帅为青国做了多少事,珉怀时时铭记于心,常以自醒。麟国本落后三国,且立朝以来久经动乱,叛乱三朝。本已到了非大治不可的地步,然国人却忙于争权,诸侯分崩,朝政混乱。大帅数次欲行苹新,却次次受阻难行,大帅为此日日难眠,珉怀也都看在眼中。珉怀虽非良才,却也并非揄木。大帅清楚的,珉怀亦清楚。自今上继位,麟国四代乱政,财富人。空前流失,年年有战,库府早已消耗一空。大帅年前领兵北征,虽一举灭燕,但实乃饮鸩止渴之举,是欲将内斗外引,延缓麟国衰败。然而陛下却不明此理,欲置大帅童珉怀……”话语顿住,似不忍出口,叹息一声,才又道:“故而大帅毅然离开麟国,珉怀本期许陛下会因大帅的放权而想开,到时候大帅便又能回来了,可凤瑛的继位令麟国最后的一线希望也诮失殆尽。瑛国虽表面风光,灭了燕国,然这仗是越打越穷的。此番出征,牧场已无战马可征,府库无圆积可调,兵器作坊已断铜铁原料一大帅,您是大仁大义的雄才,然珉怀却只能做据守小义小恩之辈,麟国是眠怀母国,今上曾三次施恩于我。大帅对我的恩义,若此战结束,珉怀尚能有一命留下,定当衔首以报。”

他一翻话说的动容,听的其身后两人瞪大了眼睛,满脸茫然。

罄冉听他话语间不乏对蔺琦墨的敬重,句句锥心,字字沉痛,不免呆住。

蔺琦墨却是久久不言,半响才抬手拍了拍童珉怀的手,道:“我早知你!这次非是来劝降,只要和你说一句话。既然各有抉择,自此便是各事其主,珉怀万不可顾念日情!自今日,我亦不会再存异心,当全力以赴。”

他声声铿锵,童珉怀身体一震,两人目光相交,瞬间便已洞察对方。

罄冉忽而觉得自己果真是多虑了,这两人对对方的熟知令人慨叹。所谓知己当如是吧,然而命运果真戏人,却将这样的两人摆在了生死相对的刀尖之上。

两人双手紧紧相握,蓦然童珉怀松开握着蔺琦墨的手,霍然起身,后退两步。但见他右手运力一撕,“撕拉”一声,左臂袍袖已被扯断。松手间,那一角袖袂在空中一卷,落于斑斑血迹的尘埃之中。

“今日童珉怀在此害袍断义,从此你我各事其主,再无旧义!”

他说着径直摸出腰间匕首,寒光一闪,竟直直向腰际刺去。罄冉尚未从方才的害袍中回过神来,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见蔺琦墨倏忽起身,右臂已是探出,紧紧得握住了那铎利的刀刃。

晓是如此,那匕首也已刺入了童珉怀的肋下,而蔺琦墨的手紧紧握着未及刺入的寒刃,血瞬时便自指缝渗出,滴滴答答的沿着寒光刺目的匕首向下淌落。

蔺琦墨却似并不觉得疼痛,双眸望着童珉怀殷红猝染的甲衣,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

童珉怀却一个用力将没入腰骨的匕首抽出,肃目而笑,道:“这一刀是在关山血战时欠你的,当时你便是以右腰为盾为我挡去了致命一剑,今日还上,来日战场必不再留情。还望你好自为之,告辞。”童珉怀言罢,再不看蔺琦墨一眼,捂着腰转身而去。那跟随的两个将领早已看得呆愕,此时才反应过来,用复杂的神情望了蔺琦墨一眼,跟了上去。

罄冉忙撕下一块衣角,缠上蔺琦墨兀自淌着鲜血的手,蹙眉不语。

蔺琦墨久久望着童珉怀的身影,半响才叹息一声,弯腰捡起那一角断袖,毅然转身向青国大队走去。

罄冉快步跟上,又回头望向那低落了两人血迹的方向,叹息一声。

“早知如此,又何必前来互相伤这一回。何苦来哉……”

第三卷 第49章 何其有幸

何苦来哉?

蔺琦墨唇际掠过一丝苦笑。

凤瑛岂会不明,今日他蔺琦墨这个说客是无论如何都万无成功的可能!可他为何还提议要他前来劝说珉怀?

凤瑛此举意不在劝,而在将心,将的乃是麟帝之心口依着他和珉怀的关系,麟帝虽是信了珉怀,将大军交由他,但是心中怕多少是有刺的,是不放心的!

从他派遣的监军便能看出一二,那监军姜公公和珉怀有仇,早已是人尽皆知。

此番凤瑛让他来劝降,虽是不能劝服珉怀,但是这事经由有心人添油加醋的一说,怕是在麟帝心中会埋下一根深深的刺!

凤瑛心思,蔺琦墨早在昨日他提议要他来劝降时便已明了。然而凤瑛既提出了,当着诸将的面,蔺琦墨便没有任何理由回绝。再来,终究要走向对立的,能以此事,和珉怀敞开心扉,刿也不算一场坏事。若麟国需要一个将领挑起大任,蔺琦墨是乐意的,那个人是有着清晰头脑的童珉怀。

一方面帮着青国攻打麟国,一方面又不希望麟国惨败,蔺琦墨敛了苦笑,叹息一声。

珉怀恐是刚刚才想通此节,这才以那自残的一刀以表清白,但是怕只怕已是徒然……麟武帝多疑,岂是一刀能安其心的?

若再有青国在麟都的暗探们兴风作浪、鼓噪民心,麟国换帅怕也就这些日了。

余光见凤瑛迎了上来,荫琦墨收了思绪,微整面色,抬头望向凤瑛。

凤瑛已是快步走来,执起了他的手,望着他那斑斑点点渗透血迹的手,蹙眉关切得急声唤道:“军医,快!”

蔺琦墨淡笑:“无碍,谢陛下关心。只是四郎终是让陛下失望了……”

凤璞忙摆手,道:“四郎休要如此说,快快去包扎伤口。今日四郎受伤,朕心有愧。这样吧,传令下去,既青麟两国主帅都已负伤,便休战三日。四郎觉得可妥?”

迎上凤瑛笑意闪动的双眸,蔺琦墨眸中锐利一闪终是沉静如潭,笑道:“一切听凭陛下的。”

停战三日?罄冉一愣,但觉不对,她思绪斗转,顿时抬眸盯向凤瑛,明白了过来。

好一个离间计!

这一停战,那童珉怀怕是真真有口也说不清了一事情确实是如此发展的,自江州到麟国都城快马日夜驰骋只需三日。青麟于三尾峰休战的事怕是斥候在第三日晚便送达了敕权宫。

自第四日起,青国便开始以各种形式骚扰麟军,却没有什么实际性的攻寨手段,延续到第六日的正午,双方都等来了那个预料中的圣旨。

麟帝果如所料以童珉怀受伤为由,撤去了他的统帅一职,令其即可回京。随同而来有御医为其诊治伤口,显示了帝王对臣子无限的恩宠。

可这些都是表面文章,真正代表着什么无需多言。

童珉怀怕也早料到会有些结局,沉默的接了旨,傍晚时便离开了三尾寨,启程归京。

前来接替童珉怀的乃是高郡王简文达,此人虽有些军功,但素狂妄鲁莽,乃是武帝淑妃的生父,半个国公爷,自是得武帝信任。

消息传到青国军营时,凤璞正于蔺琦墨对弈,罄冉分明见蔺琦墨的眉宇拧了下,探究的撇了眼淡笑不语的凤瑛。

罄冉想麟国的朝中,怕是有凤瑛安置的细作,且是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人。不然麟武帝换简文达为将,凤瑛不会表现的那般平静,便如事先知道一般。

简文达并非草包,在朝中还颇有几分威望,这样的人堪得统帅。然而此人性子鲁莽,生性狂妄,派这么个人来防守三尾寨,对青国来说简直就是福音。罄冉觉得这简文达简直来得太及时了,她甚至怀疑这个统帅的任命只怕是凤瑛那说得上话的细作对麟武帝的撺掇。

果然,这日夜商琦墨便令人去查证,是谁向武帝举荐了简文达,然后他半响沉默,苦笑道。

“冉儿,你看吧,麟国确实已无药可医。我心甚痛。”罄冉只觉他的话便犹如白发苍苍的父亲面对吸毒至深的儿子发出的最后叹息,包含着所有深情、绝望、伤痛和惋惜,她一时怔住,竟自无语。

简文达接掌军权后,青国并未即刻强攻三尾寨,转而改为日夜骚扰。蔺琦墨将营帐直接移到了半山,带着一队救军营精锐日夜守在山腰上,白日派士兵前往骂阵,夜晚则不停击鼓骚扰,闹的简文达没有一日安眠,气的在寨墙上吹胡子瞪眼破。大骂。

可这简文达虽是狂妄鲁莽,脾气暴躁,可终究不是没有脑子的莽夫,任商琦墨骂了三日,他虽是生气,却未曾出寨迎战。偶尔还放冷箭偷袭青军,倒是未让蔺琦墨占到任何便宜。

这夜,罄冉出了帐便见白鹤指挥着兵勇又抬进来十多个伤兵,身上的箭羽在火光下翎羽白花花的刺目。罄冉微微蹙眉,转身向蔺琦墨的营中走去。

入了帐,却见蔺琦墨正料靠在塌上,右腿交叠左腿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得打着节拍。塌边的矮几上放着一叠花生米粒,他右手拿书,左手不停拈起花生,两指一弹便能准确无误的令花生粒落入口中。样子刿是悠闲自在的很!

罄冉摇头迈步,将他的腿自塌上拉了下来,落座其上。还未坐稳,蔺琦墨的头便顺势靠了过来,依上她的肩膀。

望着帐幕上显现的相依人影,罄冉脸一红,推他一下,奈何蔺琦墨竟靠的死死,她愣是没有推动,索性任由他靠着,低头望向他手中的书。一看之下顿时瞪大了眼,双颊更红。

见他看得津津有味,她本还以为是什么兵书,哪诚想他竟在军营翻看着一本书页已明显发黄的《绣榻野史》!更让她结舌的是,那书页上的字分明便是蔺琦墨的真迹,无假包换。

罄冉正愕然,却听蔺琦墨极为得意的道:“冉儿,瞧瞧,为夫当年是如何刻苦用功,通宵达旦的抄书苦读呢。”

罄冉顿时便忍不住得翻了个白眼,通宵达旦的抄黄色小说还这般炫耀的怕也只有他了!察觉到蔺琦墨身体向怀中探来,放在她肩头的脑袋有向下掉的趋势,罄冉直惊的向旁缩了缩,忙开口道。

“我来可不是跟你讨论这个的,你到底怎么想的,骂阵好像对简文达没有用呢。今晚麟军又放冷箭了,我刚刚进来时见白鹤正安排伤员,伤的不少啊……”广蔺琦墨不甚在意的挑眉,靠着罄冉的身子一软,顿时便将头枕在了她的腿上,目光灼灼盯着罄冉,坏笑道:“明儿这骂阵定然钓出条大鱼来。冉儿,咱不说这个,如此良辰美景,我们不如……”

罄冉见他双眸微眯,其间迷离的流动着晶灿光泽,禁不住身体一抖,一个大力将他推开,拨腿就跑。一阵风般奔至帐外,却听帐内传来蔺琦墨的笑语,吓的罄冉脚步一个踉跄。

“冉儿,这书中有一十八式甚为有趣,四郎等你下次来,我们好一起参详参详啊。”

他的声音极大,显然守在帐外的兵勇都听到了,齐齐抬头看向她,罄冉只觉头皮发麻,双颊瞬间烫的能煮熟鸡蛋,拔腿就跑。

走出极远,却听一个士兵低语道。

“蔺将军可真用功,这么晚了还在和云姑娘一起参详武功。”“是啊,怪不得功夫那么好…”罄冉脚下再次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翌日,三尾寨下上演了一出极为精彩的骂阵秀。

“你知道个屁!那简震雄就不是简文达的种,简文达养着他就不错了,还给他求官?简文达这绿帽子戴的也太窝襄了!”

“哦~怪不得简震雄身为国舅,已过而立却未有一官半职!喷啧,这简震雅的娘是简文达的二姨太吧?真够风骚的!”

“那可不,和别的男人搞,还能让简文达心甘情愿认下野种,这娘们不简单,哈哈,不简单啊!”

“简文达这孙子当的,哈哈,也不知那野种叫爹,简文达是啥感觉?”

寨下几个青国兵勇兴致极高的谈论着,他们个个都是怀有内功之辈,声音异常清亮浑厚,直传到了寨楼之上。

罄冉穿着小兵的衣服,混在骂阵的队伍中,听着耳边兵勇讥笑谩骂的声音,抬头望向那寨楼。寨楼上早有个小将装扮的青年,双目猩红盯着这边直跳脚。三五个小兵拉着那人,显然是怕他冲下寨来。

罄冉撇了眼悠哉悠哉坐在马上的蔺琦墨,勾起唇角,凑近他:“那人就是简震雄?”

闻言,蔺琦墨亦凑近罄冉,眸中有着显而易见的赞赏,挑眉道:“冉儿好机敏。”

罄冉目光不动,仍望着寨城,蹙眉:“你是想把简震雄逼出寨来生擒?可他若不是简文达的亲子,便是他出了寨,简文达也不会乱了方寸,不是吗?”

蔺琦墨却挑眉,嬉笑道:“冉冉也信这些疯话?依着简文达的牲子,会给别人养着野种?”

罄冉一愣,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三日连着骂阵,简文达看出青国并未存心攻寨,已失了警惕,不再守在寨上。想来那简震雄的头脑定然比其老爹简单,蔺琦墨这是要将简震雅引出城来。

“简震雄,你个野种,你爹是哪个啊?”

“哈哈,要是不知道,老子愿意认了你这儿子!”

叫骂声依旧不断传来,且有越来越厉害的趋势。简震雄早已怒不可遏,望着城楼上分明极有兴趣地偷看着自己的兵勇,他怒喝一声,双眼已是猩红。

下面青国兵勇们骂的话,并不是完全空穴来风。早年这简震雄的母亲确实和一男子有过暧昧关系,却也是在那时候有了简震雄,左不过是因为后院争宠,在他母亲怀孕八个月时,突然和那男人的事就被翻了出来。

简文达震怒,不过后来到底还是弄清楚,他母亲和那男人并未发生过分的关系,简文达杖毙了两个嚼舌的人下,自此压下了这事。自简震雒出生后,长相越来越肖似其父简文达,这事也就慢慢的淡了,无人再提及。

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往往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口简震雄隐约也曾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此刻青国人这么一吼,他还真有些拿捏不准真假,心里顿时便如有万干小手在抓,又有一把大火在烧,直气的他一声怒吼,甩掉拉着他的几个士兵,抓了长枪,就冲下了寨楼。

罄冉正低头把玩着剑穗,却闻一阵喧哗传来,她匆忙抬头,正见寨门洞开,一人一骑冲了出来,后面呼啦啦得忙跟出一队麻兵来。

蔺琦墨正等的微急,只怕简震雅再不出来,待简文达赶来就没了后戏,此刻见简震雄上当,他双眼一亮,策马便冲了出去,转瞬已和简震雒激战在了一起。

青军的中军观战台设在半山腰的小丘上,凤瑛负手立在台上,见寨门处简震雄被激出战,他眉宇一亮,呵呵而笑,抬手道:“快!令大军攻入三尾寨!不可延误!”

他身后大旗挥动,顿时山下便响起了震天的鼓声,喊杀声随即而起。

鼓声一起,简震雄便知上了当,欲马上回马寨中,可此时哪里还由得了他?!

蔺琦墨将他缠得死紧,他此刻只有不断挥舞长枪寸氐挡的份儿,也不知是怕还是急,直出了一身的汗。

商琦墨却也不急着拿下简震雄,只将他稳住,目光留意着寨楼。忽而他双眸一亮,手中寒剑骤然飞舞成片片凛冽的剑光向简震雄铺天盖地罩去。

简震雄双目圆瞪,吓得脸色惨白,本能的挥舞着手中长枪牙氐挡,然而长枪洲触上刻气,竟被截断,接着他胸口被剑气所伤,顿时便喷出一口血来,身体一软向马下倒落。尚未落地,便又一道白光逼来,他知道那是蔺琦墨的剑,顿时心如死灰,只道,吾命休矣!

却说其父简文达听到兵勇的汇报,待自寨中冲来已经晚了,只看到寨下于蔺琦墨战在一起的儿子。此刻他知道当立即关闭寨门,放箭逼退敌军,然而简震雄是他唯一的儿子,是根独苗!他是万万下不了这个狠心的,眼见儿子凶险异常,他只觉头脑一黑,来不及细想已提刀上马,直冲而出口:“奶奶的,跟老子冲出去夺回公子!”

他想,趁此刻青国大军尚未赶来,先救下儿子,马上回寨,一定来得及的!大喝一声,便带着众多麟兵拥了出去。

这边萌琦墨的剑刚逼至简震雄胸前,一道强劲的枪影便直击他的手臂,心知是简文达已到。肖琦墨唇角一勾,忙翻转手腕,迎上了那枪影。

却听一声清润的喝声传来,正是罄冉。

“兄弟们,随我冲进寨去!”

喊话间,她已带着青兵不顾一切向寨门冲去。今日前来骂阵的兵勇个个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虽辚兵众多,但恐危及主帅,此刻寨上的箭阵便失了效。麟军虽多,匆忙中难免慌乱,一时竟真给罄冉冲出一条血道来。

蔺琦墨余光望去,但见罄冉手中寒剑一剑快似一剑,一招接一招卷起来的剑气慢慢成团,呼啸着从各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攻向涌着的麟军,竟是所向披靡!她的发带舞动间散开,一头墨发在空中旋舞着,交错间能看到那一双渍湖一般晶亮的眸子,竟是如斯炫目。

蔺琦墨不觉一愣,看得已是微怔,肩头瞬时传来一股疼痛,他骤然回神,忙一个错身避开了简文达迎头噼来的枪,惊险得在马背上一个翻转。

心跳加速,惊出一声冷汗来,虽是躲过了这致命一击,可肩上还是被枪影扫到,顿时血红一片。简文达武功不弱,并不好应付,他竟在这时失神,蔺琦墨暗自惊醒,再不敢多念,收敛心神将手中长刮舞得左右生影,如银龙呼啸,寒光凛冽,威不可挡。

此刻罄冉已带着众人冲至了寨门,喊杀声越来越大,青国的后续大军也已冲近。

寨中副将陈宫见此情景,顿时再顾不得主帅安危,忙嘶喊着:“关寨门,快关寨门!”

寨门兵勇忙依令行事,罄冉眼见寨门缓缓关上,双眸眯起,自马上飞身而起,在马头一踏,身姿跃起,直直向寨门逼去。她双脚在数名鳞兵肩头踩过,如一只飞掠的燕子转瞬便到了寨门,手中寒剑挑起层层剑光,如波斩浪,一路戈过,麟军纷纷倒下,寨门处俨然已乱,待她落地,身边已倒了一片麟国士兵。

被她这么一阻,白鹤也已带着兵勇突到寨前,厮杀声响彻四周。

三尾寨是在这日傍晚彻底攻破的,虽是以计破寨,然而这一战打的还是异常惨烈,麟军死伤三万,主帅简文达被生撺,只有副将陈宫带着不足一万的残兵向宁城撤去。青军伤亡也不少,可终究是拿下了三尾寨,在胜利面前那些死伤便显得不那么沉重了。

夕阳渐渐沉下,火把依旧点燃,在寨楼上绵延成龙,然而这座孤寨却已换了国主。抬手抚摸过被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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