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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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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日古的蝎子原本只能待在北原猎场,受守备军的严格看管,直到他们随同离北铁骑在茶石天坑立了功,中博就此解开了对他们的束缚。如果四脚蛇是跟他混在一起,那文身的事情就能说通了。
  费盛当即说:“海日古跟有熊部的谈判也没有成,主子,不然我……”
  “着急什么?有熊部败退,青鼠部的领地彻底空了出来,”沈泽川搁下呈报,对萧驰野说,“把这块地给海日古吧。”
  萧驰野微挑眉。
  “海日古替我跟有熊部签订了盟约,但是有熊部背叛了约定,”沈泽川疲惫的双眸里暗含狠绝,“背叛就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就让海日古去替我讨。”
  海日古之所以要教唆藏在自己蝎子群里四脚蛇行刺,就是为了把战火尽早点燃。他想要土地,和达兰台一样,他们都是看似摇摆不定,实则在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人。
  萧驰野在茶石天坑杀掉了阿赤,边沙蝎子已经群龙无首,海日古没有了竞争对手,如果他此刻回到大漠,他就是剩余蝎子的唯一首领。他连颜何如的生意都敢做,他也能因为局势的变化掉头跟阿木尔再度合作。
  沈泽川杀掉海日古,只是杀掉一只暴露的蝎子,阿木尔不缺这样的蝎子,所以沈泽川不仅不杀海日古,还要给海日古梦寐以求的土地。他要让海日古立在这里,牢牢占据着中博战场,把控住蝎子的流向,成为让阿木尔棘手的存在。
  但是同时,沈泽川也要狠狠地敲打海日古。
  海日古想要青鼠部那块地,就得先去解决有熊部,只要他做了,十二部不会再轻易接纳他,阿木尔不会再信任他,他还将承担有熊部的仇恨,因为他是执行惩罚的持刀者。
  府君要物尽其用。
  沈泽川坐乏了,在众人要退下前说:“元琢回去了不急休息,一会儿既然要过去看诊。”
  * * *
  既然还是孩子心性,跟在骨津后边跳过水洼,看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倒映在水里,不禁捧腹大笑。
  乔天涯在门口迎他们,也双手合十,对既然笑道:“小师父请进。”
  既然回了一礼。这会儿树间的鸟雀正在叫,天气和煦,他身着僧衣,立在倒映着蓝天白云的大小的水洼中,竟叫人恍惚里分不清天上人间。
  “施主,”既然学着师父的模样,对乔天涯缓缓颔首,“施主有佛缘。”
  乔天涯觉得有趣,道:“我年少时,也有和尚这么讲,然而我到今天也没遁入空门。”
  既然看着乔天涯,他安静时有种出尘的气韵,但那不是所谓的不食烟火,而是天成的超然,小和尚干净如此,他用一双眼睛旁观人世间。
  “绿水无忧,因风而皱;青山不老,为雪白头①。施主的因已经有了,缘还会远吗?”清风吹起既然的僧衣,衣摆垂到了水中,他轻轻拍了拍手掌,在纯真里正色无比,像是笃定了乔天涯的去路。
  乔天涯在清风里听到檐下的铁马摇晃,他转头看见姚温玉坐在那里。姚温玉的衣袂顷刻间随风而动,竟与漫步在水洼白云中的既然有相似之感。
  既然走到阶前,没有对姚温玉行礼。他在“当啷”的铁马声里,端详着姚温玉,最后摇摇头,说:“我治不了你的腿,即便我师父在世,也治不了你的腿。”
  姚温玉的手指盖住腿上的虎奴,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②。”
  这世间因缘聚合变幻无常,姚温玉已经不再执着于这双腿,他早在回答出那句“我仍是站着”时就给予了自己超脱。他站坐没有差别,他既是他,他亦是他。
  既然叹息,道:“别人要我讲佛语,你却与我讲佛语。向死而生,你看到了尽头,何必停留在这里?与我去山里吧。”
  姚温玉说:“我心中还有万相。”
  既然看着姚温玉,抬指点向乔天涯,说:“你心中还有他相。”
  风吹着姚温玉的衣袖,腕间红线轻轻滑动,他说:“所以我仍旧是个凡人。”
  因缘妙不可言,究竟是什么时候?或许是牵线的那夜,或许是那声“我恨死你”,或许是更早,早到春意萌芽的三月天。乔天涯,乔松月,他是留痕的燕。
  姚温玉明白世间一切皆虚妄,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就像是弹指一瞬,极快就会消失在无尽长河中。姚温玉,姚元琢,他是化泥的叶。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既然微歪头。
  姚温玉看向沈泽川的院子,微微一笑:“你已经成全了我。”
  * * *
  边郡的黄沙拂动军旗,戚竹音摘掉头盔,口中都掺杂着沙砾。戚尾递来巾帕,她不能像男将那般脱甲就擦,只能顶着炎热,克制地擦净面颊。
  “端州的军报来了好几封,”戚尾说,“交战地的也来了。”
  “交战地就是陆广白,无非是关于边沙骑兵退兵一事。”戚竹音放下诛鸠,挪到墙后边乘凉,“端州就是萧驰野,说说吧。”
  戚尾这才拆开私信,给戚竹音读了一遍。
  戚竹音原本叠帕子的手一顿,她看向戚尾,重复道:“把青鼠部的领地给蝎子?”
  戚尾谨慎地再看一遍,确定无误后,才点了点。
  戚竹音那点满不在乎的神情逐渐收敛,她肩上的甲算轻的了,但是戴久了仍然沉得肩痛。她说:“拿笔,现在给萧驰野回复,我不同意。”
  青鼠部是启东守备军打下来的,这个地方戚竹音用不到,她可以让给离北或是中博,但她不想让给蝎子。海日古占据青鼠部的领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的门口从此有了看门蝎子,还是随时都有可能反咬的蝎子。
  萧驰野收到戚竹音的回信是意料之中,他枕着手臂,对身侧的沈泽川说:“启东的地势造就了优势,向东扩建就是削弱边郡的重要性,天妃阙和锁天关两大‘门板’也要就此失去作用,这件事很难让大帅点头。”
  沈泽川都要睡着了,道:“离北肯跟回颜部建立从属关系,铁骑因此得到了糙茶的利益,边郡向外增加领土对于启东而言利大于弊,这在以后也能减轻大帅的军费负担。”
  行商从互市往港口卖的糙茶有大半都来自回颜部,这笔钱沈泽川都回馈给了离北铁骑,要知道,铁骑的消耗装备的速度可谓是天下第一。
  沈泽川想到这里,瞌睡就减轻了。他不能随意地翻身,只能跟萧驰野一样仰着,继续说:“仗能打一辈子,那下辈子呢?”
  “下辈子,”萧驰野把信罩在面上,叹气,“下辈子还是生在离北好了。”
  两个人躺着,廊下的丁桃和历熊带着既然砸核桃,男孩子们嬉笑不停。烈日下的虫鸣聒噪,一声一声。
  “阿木尔用一辈子都没有统一十二部,”半晌后,萧驰野说,“老爹以为他能成为大君。”
  “你不懂阿木尔没有成为大漠大君的原因,”沈泽川偏头,“我可以偷偷告诉你。”
  萧驰野拿掉信,侧过身,热得发懒,只发出:“嗯?”
  “因为离北有萧策安。”沈泽川抬起眸,望着他,“你想渡河东进,去找阿木尔。”
  萧驰野忽然盖住沈泽川的眼睛,天这么热,他凑近了,低声回道:“妻甚懂我啊。”
  沈泽川唇角微扬,有点小得意。
  萧驰野喜欢这么看沈泽川,垂着眸,忍不住吻他。
  作者有话要说:①:原句出自沈义甫
  ②:选自《金刚经》


第255章 青山
  阒都满园翠绿; 明理堂的空地两侧都摆着盆栽。太监们端着盛满冰块的盆; 搁在堂内四角祛暑。在檐下听候传唤的朝臣们热得流汗,却又不能失仪; 只能强忍着让汗打湿袍子。
  明理堂的竹帘掀起来; 风泉搭着拂尘走出来; 对朝臣们躬身行礼,轻声说:“酷暑难耐; 各位大人办差辛苦; 殿下特地嘱咐奴婢准备了绿豆汤。”
  小太监们麻溜地端汤,提早把巾帕纸花都备好了; 风泉再行礼; 退进了明理堂。
  “殿下体恤卑下; ”地方来的官员饮着汤,说,“我等真是感激涕零。”
  汤勺轻磕着瓷碗,都官对边上的江青山说:“万霄在驿站可还住得惯?”
  江青山饮尽汤; 微微颔首。他跟传闻中的雷厉风行有些不符; 举止温吞; 似是对事情都很敷衍,没那么上心。过了半个时辰,太监唱名,江青山掀袍入内,跪在堂内行礼。
  “臣厥西布政使江青山参见殿下。”
  李剑霆道:“万霄请起,这天热; 让你在外边站久了。我与元辅正谈到厥西政务,看你折子上说庸城无雨已有月余,地方粮仓供应不足,想跟槐州借粮?”
  “去年朝廷征调的粮食由厥西承担,十三城的粮仓已经见底,”江青山没抬头,“不承想会遇着旱灾。”
  孔湫在侧对李剑霆说:“庸城也是西南粮仓,若是旱情严重,只怕光凭万霄借粮也难以支撑,还是得靠朝廷下调赈济粮。”
  李剑霆额间的花钿红艳,她沉吟片刻,说:“咸德年你为了赈灾得罪地方商贾,让他们堵在衙门里为难,今年又为了借粮跟槐州百般交涉,很是不易。庸城遇灾,这不是小事,但也不要着急,我与元辅尽快给你个章程,粮食肯定要调的。”
  江青山入都听惯了推托之词,先前的天琛帝和咸德帝都没有这么干脆的态度,当下听到李剑霆如此说道,不禁正色起来,磕头拜过,道:“臣知道朝廷今年要兼顾启东战事,军粮为重,厥西愿意用蚕丝抵债,跟槐州换取粮食。”
  孔湫说到这个就有些动气:“官粮公调,殿下批红后即可施行,槐州州府陶茗为什么要抗旨不遵?槐州去年丰收,按照陶茗年初上呈的折子,这份赈济粮他能给。”
  “几日前诏令已发,”李剑霆说,“风泉,到外边问问,槐州州府陶茗到了没有,如果到了,就叫到堂上来说明白。”
  风泉还没跨出门,福满就巴巴地到了门口,说:“殿下,驿站那头到的信,说槐州州府陶茗带着一家老小跑了!”
  李剑霆一愣:“跑哪儿去了?朝廷召他过来是为商谈,他跑什么?”
  福满轻轻跺脚,道:“投奔中博沈泽川去了!”
  殿内顿时议论声起。
  陈珍皱眉,说:“借粮是常有的事,他跑什么?总得有个缘由!”
  “殿下不知,”福满细嗓子急道,“那前去传召的官员到槐州打开粮仓,发现粮食所剩无几,根本不够做赈济粮。陶茗跟沈泽川沆瀣一气,早把粮食都卖给了茨州,一听闻厥西要借粮,吓得当夜就跑了!”
  堂内哗然,岑愈站起来,说:“这……地方御史怎么也没吭声!”
  槐州没粮,河州也空了,八大城指望不上,那庸城怎么办?还得厥西自己勒紧裤腰带从牙齿缝里省!
  堂内气氛骤降,四角的冰盆透着寒气,凉得孔湫后心痛。他掩着口鼻一阵咳嗽,待平复后站起身,对李剑霆行礼,说:“赈灾是头等大事,耽误不得。都官月俸可以酌情削减,就从臣开始,不能饿死百姓!”
  外间的朝臣们面面相觑,跟着跪下,附和道:“臣等心甘情愿,还望殿下成全。”
  树间的蝉被太监粘掉了,李剑霆也站起身,在那短暂的寂静里,感慨道:“诸君如此,我岂能阻拦?既然是为了庸城百姓,宫中也该适当削减花销。万霄,粮是你来要的,就由你安排赈济。”
  江青山磕头称谢。
  * * *
  晚上花笼薄纱,庭院内布筷摆饭,只有哑儿在侧伺候。
  薛修卓身着常服,给江青山倒茶,说:“到我府上委屈你了。”
  江青山接过茶,叹道:“自打我入都,应酬的事情多得很,什么山珍海味,都不如你这里的粗茶淡饭香。”
  “穷命,”薛修卓搁下茶壶,难得调侃,“哪个封疆大吏像你这般?出门连个像样的马车都没有。”
  “我是真穷,你是假穷,”江青山道,“但是咱俩臭味相投,浑身穷酸气!”
  两个人碰茶大笑。
  “我看储君聪慧,待下很有分寸,处事干脆,颇有光诚爷的风范,”江青山拿起筷子,吃着小葱拌豆腐,“就是怪端着的,讲话太老成。”
  “她年少坎坷,自然不同一般女孩儿。”薛修卓看着江青山吃饭,“我看你年初的信,柳娘有身孕了?”
  江青山放慢吞咽的速度,看薛修卓一眼,笑意淡了,说:“老样子。”
  薛修卓便没继续问。
  江青山有妻却无子,他妻子是白马州柳氏,不算什么大富之家,跟江青山感情甚好,但两个人迟迟没有孩子。柳娘身体不好,头胎是咸德四年时怀的,当时江青山奔走在外四处借粮,商贾上门要债吓到了柳娘,那次流产以后就再难怀上。
  “你这般沮丧干什么?”江青山搁了筷子,“若是我注定命中无子,那就罢了,不强求。”他说着看向侧旁的花丛,停顿片刻,“就是母亲催得紧,难免对柳娘有些……唉。”
  江母求孙心切,对待儿媳相当苛刻。
  “母亲年迈,生性还要强,柳娘侍奉在侧受了委屈,我这些年忙于政务,疏忽家中,到底是辜负了当初对她的誓言。”江青山提起家事就伤感,“母亲年初把什么远亲侄女也接了过来,说是暂住,到现在都没走。我几次回去,看柳娘在檐下站规矩,母亲还要撮合我跟那女子……”
  “你不情愿,还是直言回绝,”薛修卓给他蓄茶,“免得让老夫人觉得可行,伤了柳娘的心。”
  江青山挡住薛修卓,道:“换酒吧。”
  “我明早还要办差。”薛修卓说着看向哑儿,示意哑儿去拿酒。
  “你独个儿住在这宅子里,空荡荡的,”江青山抬起手臂,挥了挥,“也该找个人了。”
  “韩丞才除,田税没有查完,”薛修卓接过酒,只给他倒了,“娶妻也不过是让她一个人待着这空宅里,耽搁人家的青春,何必造这个孽?”
  “公务永远办不完,”江青山说,“你难道就这样办到老,办到死?”
  薛修卓当真点了头,就此开始谈公务:“庸城旱情比起咸德年不算严重,却已经让你焦头烂额,倘若这雨过了七月还是不来,或是其余十二城也开始旱,那光凭阒都削减月俸也没用,厥西仍然要死人。”
  江青山抿酒,道:“内阁心有余而力不足,若真有余粮,元辅也不会出此下策。我也想问问你,八城真的空了?”
  “空了,从丹城潘氏那里抄到的粮食,”薛修卓抬手,点了点侧旁,“连这宫里的人都养不活。”
  “以前我们是缺钱,”江青山摇头,“如今是缺粮。若是能早下调令,重整中博六州,恢复万顷良田,那沈泽川就不至于成为地方枭主,大周便不会有今日的困境。”
  薛修卓缓声说:“如今全天下最充实的粮仓就在中博,如果七月以后厥西旱情加重,我就要考虑跟沈泽川买粮食了。”
  “只怕难做,”江青山说,“谁能想到,沈八能收服六州?端州一战更是让他成为了人心所向。此人记仇,必不会轻易就卖粮给你。”
  薛修卓把酒壶放在一侧,道:“他要以仁义之名行走天下,就不能对厥西旱灾袖手旁观。”
  他们又谈了些公务,待时候差不多了,薛修卓就让哑儿扶江青山去休息。江青山临去时,指着前厅说:“我到驿站的时候遇着你大哥了,他去祭奠承之。我看他升官了,想必是借了你的光。延清,从前他因为跟你一个姓,百般刁难你,最终还要攀附着你活,却连句好话都不肯说。”
  江青山有些醉了,脚下发飘。
  “我看他那般得意,只怕他日后会牵连到你……你留意些吧。”
  薛修卓应了。
  * * *
  葛青青踩着凳子,变戏法似的晃出骰子,说:“大爷,输了!”
  薛大喝得红光满面,摸了摸兜袋,道:“唉,出门前忘带钱袋了!青青,记上吧!”
  葛青青吹了吹骰子,看着薛大笑道:“大爷跟我客气什么?本该记我账上。前几日给府上送的香茗还成?最近琴州的货也到了,大爷要是有什么能看上眼的,尽管提。”
  “不成,不成。”薛大嘴上说着不成,还是坐到一旁,点起烟枪,“我府上都有,不缺这些小玩意,就是近来吏部要更调朝中差事,听宫里的公公的意思,有肥差哪。”
  葛青青挪下脚,坐到薛大旁边,说:“那咱们大爷要高升了,恭喜,恭喜啊。”
  “可是这宫里的公公,都是伺候皇上的,见得多,寻常物件看不上,”薛大略显踌躇,“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海货?”
  “有啊,有的是,一会儿我喊小吴把册子拿过来,大爷看着挑,”葛青青凑近些,“您点哪个,我就给您孝敬哪个,甭客气!”
  “好兄弟!”薛大当即笑起来,指了指葛青青,“这差事要真成了,以后保准儿给兄弟你加倍还礼。”
  葛青青扔骰子时不经意般地敲了边上的矮桌,那边伪装成仆从的锦衣卫轻轻颔首,把东西都给薛大备齐了,还不忘在底下铺了层黄金。
  外边更深夜重,薛大没察觉,早就乐不思蜀了。


第256章 祖宗
  酉时李剑霆到园中散步; 这是她一天中的闲时。风泉陪在侧旁; 储君沿着石子路慢行,还想着堂内政务。
  “几日后要敬神祈雨; ”李剑霆抬指拨开探到颊边的花枝; “事情要紧; 那日万不可出岔子。”
  风泉替李剑霆挪开花枝,恭顺道:“奴婢必当尽心尽力。”
  李剑霆站到池塘边; 往里头撒了把鱼饵; 看群鲤相争,道:“你从前跟着慕嫔; 性子张狂不知忍让; 让朝中大臣多有非议。如今死门里走了一遭; 收敛了不少。”
  储君在谈及政务时提起此事,绝非一时兴起,这话里有东西。风泉目光微动,躬身在心里揣测着储君的意思; 柔声说:“仆随主性; 殿下待人宽厚; 奴婢受得殿下教引,自然不敢再像从前那般不知分寸。说来惭愧,奴婢以前遇见内阁诸位大人不懂规矩,如今承受君恩,该拿旧事引以为戒。”
  李剑霆看风泉一眼,说:“你很好。”
  风泉侍奉过天琛帝; 李建恒心思简单,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但李剑霆自打入宫起,就隐约有了君威,实在难猜。她在这里用膳,没有偏好,再美味的东西,动筷的次数也不会超过三回,话中喜怒也很难分辨。
  “你先前在狱中,我听闻福满对你多有责难,如今你们共事堂前,”李剑霆说,“心里可有不快?”
  风泉掀袍跪下,道:“奴婢是殿下的奴婢,深知殿下安排必有深意。奴婢虽然曾经与福满交恶,但他此次也是秉公办差,奴婢不敢心存愤懑。”
  “他险些打断你的腿。”李剑霆看向还在争食的鲤鱼。
  风泉磕头哽咽,细声说:“持杖公公都是东厂老人,懂得分寸。”
  李剑霆专心看鱼,不经意般地说:“福满虽是先帝时期的老太监,却是在东厂闲置后开始行走御前,”她笑了笑,“没听说先帝叫他管过东厂事宜,不想对东厂旧人也这般熟悉,想来我宫里的猫猫狗狗,他也熟识。”
  风泉借着拭泪的动作擦汗,顷刻间就明白了储君的意思。李剑霆在殿内中毒,她宫里的人都是薛修卓挑选过的,却仍然没挡住太后,这其中定有熟悉门路的人相助。李剑霆设宴杀韩丞时用了福满,此刻韩丞这个心腹大患已除,她该秋后问帐了。
  风泉思及此处,心中略定,道:“福满既是先帝时期的老人,在内朝衙门就不同旁人。他资历深厚,又很得内阁大人们的青眼,熟识的人自然比奴婢多。他子孙虽多,却待人亲和,办差又仔细,谨遵礼法。”
  “你这话没说全,谨遵礼法?我看他心比天高,是老祖宗哪。”李剑霆拿帕子拭手,“他一个内宦,既无安定社稷之功,也无明谏君上之勇,只因为久在御前,就能做个‘老祖宗’,谁的祖宗?”她侧眸看风泉,“我的么?”
  风泉只觉得这轻飘飘的三个字重如巍峨崇山,压得他不敢抬头,连忙磕头:“殿下是天潢贵胄!太祖煌煌宗业尽交于殿下手中,殿下便是天下至尊!”
  “咸德爷时阉党乱政,杀了一个老祖宗,不想到我李剑霆,竟然能再遇着一个。可见人心不足蛇吞象,天大的恩待都难得忠义之心,宠信太过必生祸患。”李剑霆把帕子递给边上的宫女,自嘲道,“但他确实有能耐,没个缘由,还真能做我的祖宗。”
  福满子孙遍地,借着堂前办差的机会,跟朝中官员也有来往,偏偏他在这里比潘如贵更聪明,对着内阁大臣不敢乱规矩,恨不能十步一叩。孔湫先前身体抱恙,撑病办差,福满侍奉在明理堂时亲自试药,把元辅照顾得无微不至,为李剑霆博了个好名头。福满为博恩宠做到这个地步,却恰好犯了大忌,他自作主张谄媚言官——他一个内朝太监,这般笼络外朝官员干什么?既想在宫内当个老祖宗,又想在宫外做个好太监,里外面子齐全了,反倒耽搁了他的本职。
  内宦乃是天子奴婢,伺候天子就是本分。若非潘如贵开启乱政先河,批红权也不会沦落为太监中饱私囊的通行铁券。但是福满对外恭谦,在内积势,李剑霆想要拿掉福满,得要个能服众的理由。
  此时天色偏暗,园子那头提灯走进一行人。福满近来差事办得好,面色自然红润,远远看到李剑霆站在池塘边,边上跟着的小太监对他附耳说:“祖宗,风泉跪着呢!”
  福满甩了下拂尘,说:“他先前在宴席上立了功,若是肯安分守己,殿下自然不会为难他,可他那脾气实在上不了台面,为些琐事惹怒殿下也是意料之中。”
  说罢轻哼了下,笑容满面地迎过去,对李剑霆行礼。
  “你来了,”李剑霆笑起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奴婢时刻都惦记着殿下,”福满越过风泉,知道李剑霆不喜欢人碰,便虚虚地护着她下阶,“在堂内候着等不到音讯,心里急!奴婢又看天际有云堆积,怕待会儿下雨,就赶紧来给殿下送伞。”
  李剑霆说:“还是你有心,事事周到。”
  福满似是才看见风泉,“哎呀”一声,道:“这是怎么了?”
  天光沉寂,李剑霆在灯光错影里忽然计上心头,她遂冷了脸色,道:“狂妄自大的东西,听说他在堂前办差,对诸位大人很是不敬,我便罚他在此跪着。”
  风泉闻声啜泣,伏在地上,正是一副方才挨过骂的模样,道:“奴婢没得眼色,冲撞了大人们,着实罪该万死,殿下……”
  “我知道你在先帝时期当过秉笔,但宦官岂能与前朝官员相提并论?那些地方官员,进宫述职都是为了地方民政,劳心劳累,你给他们脸子瞧,你算什么东西?”
  地方官员。
  福满心下释然,难怪李剑霆会动怒。这几日庸城旱灾的事情让储君辗转难眠,宫里宫外都在削减用度,连储君自己吃的都是粳米,说是不忘百姓苦,她待地方官很是看重。
  “殿下在堂内操劳政务,出来游园本是难得的散心时候,万万不要因此坏了兴致。”福满引着李剑霆走,赔笑道,“薛大人也到了堂内候着,正等着殿下呢。”
  福满瞟风泉几眼,也没出声求情。李剑霆便不再看风泉,径直回去了。待李剑霆归了明理堂,他奉茶退下,在檐下候着时,低声问小太监:“还跪着呢?”
  小太监偷笑:“跪着呢。”
  “叫他起来吧。”
  “祖宗,”小太监奇怪道,“他平素不是一副清高样,嘴巴还贱得很,祖宗帮他做什么?让他跪到殿下议完政务不正好。”
  “当奴婢,就要想君之想,为君排忧解难。”福满说,“他跟殿下是潜邸情谊,殿下只让他跪,也没有怎么罚他,就是待他宽容。殿下这一时半刻忘了,等晚些想起来,他再哭上一场,殿下惦念旧情,就该心软。我适才没替他求情,再让他跪久了,殿下就该责备我们做奴婢的不懂事了。”
  “还是祖宗想得周到,”小太监佩服道,“总想到主子心里去,高!我这就去唤他起来。”
  福满回头看明理堂内透出的昏黄烛光,不觉自得一笑。
  没有了韩丞这条老狗,他在外边就再无把柄。只要伺候好储君,再得内阁保荐,平步青云就在眼前。潘如贵能做的,他照样能做,只不过要做得更好、更漂亮。
  福满转过目光,就是太后尚在,让他不能高枕无忧,为绝后患,他得尽快下手。


第257章 茶谈
  沈泽川卧床难起; 萧驰野就在端州没有离开。中旬后; 边沙骑兵在北边的攻势减弱,陆广白亲自到了端州。
  “端州一战打得凶险; 看这城墙修补就需要时间; ”陆广白下马; “既明遣了军匠过来。”
  萧驰野身穿常服,道:“大哥思虑周全……”他话音一顿; 看向后边的马车; 神情惊喜,“大嫂来了!”
  侍女掀起车帘; 陆亦栀捏着帕子探出头来。
  陆广白含笑:“洵儿也来了。”
  “我在家中挂念兰舟; ”陆亦栀在侍女的搀扶中下了马车; 对前来相迎的萧驰野说,“便来瞧瞧。”
  萧驰野侧身,道:“兰舟也挂念大嫂。”
  陆亦栀看着端州城墙,继续说道:“如今中博胜负已决; 兰舟该好好养伤。”她侧过头; 抿嘴一笑; “我专门带洵儿来给兰舟解闷。”
  萧洵跟在亲娘后边,不需要人牵,朝萧驰野行礼:“二叔——”
  萧驰野一把抱起萧洵,架在半空仔细端详,道:“小子长高了。”
  “跟你小时候一样,”陆广白把马鞭交给晨阳; “成日都怕自己长不高,按时喝牛乳。我问他过年许了什么愿,他说想长二叔这么高。”他说着捏了捏萧洵没表情的面颊,“外甥像舅舅,别想了,你跟我啦。”
  “舅舅也好,”萧洵扶着萧驰野的手臂,开口稚声说,“有器量,寡玩饰,舅舅是儒将。”
  三人皆笑,陆广白叹道:“虽然在说舅舅,但我听着更像在夸你爹。”
  府里现在孩子多,丁桃历熊还带着既然。萧驰野把萧洵抱回去,他却挣扎着要见沈泽川。萧洵喜欢沈泽川,过年时就只要沈泽川牵。沈泽川小腿带伤,在阶前迎接。进屋后几人略作寒暄,陆亦栀就要带着萧洵去拜见纪纲。
  待陆亦栀走后,沈泽川便说:“如今北边战事缓和,将军到端州,是有事情要替大哥与我商谈。”
  陆广白端起茶盏,抬盖时笑起来,看了眼萧驰野,再看向沈泽川,道:“府君是雄士,此刻都不忘军务。不错,既明确实有话要我来说。如今哈森已死,端州危急已解,南边有熊部溃败,正是重拾战局的好时机。”
  “哈森死了,阿木尔这个‘大俄苏和日’的地位在大漠里就有待商榷,”萧驰野说,“大哥是想趁势反击,一举定局。”
  “兄弟齐心,”陆广白饮过茶,“你也是这么想的。”
  萧驰野的位置靠近窗边,他转着骨扳指,微偏过来的脖颈正好让喉结露在昏光里,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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