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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纪事之盛世繁华[新版]-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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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被掩藏。
  胜利者书写的史书,永远只能留下他们允许留下的东西。
  在他的笔下将被盖棺定论的,是一个伟大的时代,是一个忠臣良将能人志士辈出的时代,那个时代由无数的鲜花无数的功绩组成,那个时代将会获得后世无数的赞誉,至于盛世繁华背后的斑斑血迹,成王败寇后面的诸多残酷厮杀,史册上留给他们的最多是寥寥数语,甚至连那寥寥数语,都是史官们用他们的生命换回来的。
  景珂想起十年前,大统领临终前对他说:“殿下,要善待百姓。”
  为了那句话,他努力成为大统领所希冀的明君仁君。
  他想起四月间,最后的那一刻,先帝对他说:“太子,这戏你既已开演,就演到最后吧。”
  他的父皇始终不相信他,以为他一直是在演戏,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欺骗了天下所有人。不过就算到了最后的那一刻,他依然没有为自己辩解,那些事他做了就是做了,无论为了什么原因去做的,早就不重要,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不需要为自己辩解,也没有必要辩解,就算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肯相信他,只要他在意的那个人,对他深信不疑过,就已经足够。
  至于他的父皇信不信他,其他人信不信他,于他而言,不过是浮云,又何必去在乎。
  那一夜注定了是一个无眠之夜,皇后离去后,永宁侯卫敏文深夜叩宫求见。一般宫门落钥后不会轻开,也只有卫敏文这般亦兄亦臣的身份,还能在深夜见到皇帝。
  景珂明知道他是来找麻烦的,还是在昭仁殿召见了他。
  “陛下就是这么报答父亲多年来对您的疼爱?”不出他所料,一向温文尔雅万事讲究风度仪态的卫敏文,也被那道上谕激怒了,愤怒地来质问他。
  “敏文哥哥。”景珂静静地望着他,用了这小时候表示亲近用的称呼,而不是像往常那般称呼他为永宁侯,“这么多年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大统领最后的心愿,还是一直在假装不知道?”
  “敏文哥哥,我记得十年前,也是在这么一个深夜,你跪在昭仁殿的阶前,逼着父皇同意你扶棺南下。父皇他不愿意,他怎么可能愿意,但是你是大统领的儿子。在大统领生前,他抢走了你的父亲,到了大统领逝后,他却不忍心再和你争夺,也不愿大统领逝后还被这些事为难,所以他就算再不愿意,还是准了你的请求。”
  “敏文哥哥,卫家的声名真的这么重要吗?生者的脸面真的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你完全不愿顾惜大统领的心愿,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葬到遥远的南方。”
  在景珂的声声逼问中,卫敏文无话可说。来时他明明想好了无数的说辞,被景珂这么一质问,他却哑口无言了。
  很久以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不是遥远的南方,那是我卫家的祖坟,身为卫家子弟,逝后归葬祖坟有什么错?”
  “敏文哥哥这么做当然没错,但是你问过大统领他愿意吗?”
  这个问题卫敏文没法回答,却不愿被景珂牵着鼻子走,终于问到了最重要的问题:“就算如此,入土为安,陛下怎么忍心去惊扰父亲的安宁?”
  世人信奉入土为安,开棺移墓都是不可轻为的大事,绝不可草率动手。否则惊扰了逝者的安宁,就是子孙不孝了。
  “敏文哥哥若是不放心,为大统领迁墓的事,就由你亲自去负责吧。”景珂见他质问这个,正好落入了他预先挖好的坑里,面上不显,话锋突然一转,“永宁侯,朕命你即日南下,迁回忠武公的棺木,陪葬于先帝身侧,接旨吧。”
  在那一瞬间,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事事小心,步步惊心的不得宠的皇子,也不再是那个有名无实的先帝“最宠爱的皇子”,更不是后来那个在先帝眼皮子底下谨小慎微,万事不敢出错的太子,现在的他,已经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卫敏文注视着他片刻,最后叹了口气,理了理衣衫,跪了下去:“臣遵旨。”
  经过此事,兄弟情分已断,从此就是君臣之别。
  等他辞别后,景珂走到殿外,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叹了口气。他也不想这样,不过那既是大统领的心愿,也是他在先帝临终前许下的诺言,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他完成这件事。
  他回忆起四月间,在西山行宫,先帝对他最后的交代。
  “太子,这戏你既已开演,就演到最后吧。”
  景骊交代了最后一句话,就没有了别的言语。
  十年了,他用斑斑血迹压下了所有的喧嚣,让一切过往在斑驳的青史中无处可寻。他与卫衍的故事,不需要史书评价,不需要世人评说,更不需要后人探寻,所有的往事,只需留在他的心间,供他在无边孤寂中慢慢回味。
  从天熙年间开始,他就将卫衍收在他的身边,牵着他的手一步步往前走,与他共赏江山如画,与他共坐筹谋政事,与他共享至高的权力,此间种种饱含着他无法说出口的心意和爱惜,他以为这样不为人知的逍遥日子可以过上一生,却没料到会在他昏迷的那一个月功亏一篑。
  原本,卫衍该是护在他身前的利剑,后来,他出于私心,用尽手段,将这柄剑收于掌间,置于枕边,抱在怀中,放入心头。其实,他比任何人都不愿意这柄剑再次出鞘,沾满血迹,直面非议。
  但是,当他倒下的时候,当被他珍藏在九重幔帐后的利剑出鞘之时,当卫衍不惜用漫漫血色护卫他的江山之时,就注定了未来漫天的喧嚣会将卫衍淹没,盖棺定论时无法留下一丝清名。
  他恍然记得,卫衍过世后,朝议谥号,若按他的心意,当谥“忠武”。危身奉上曰忠。刚彊直理曰武。克定祸乱曰武。以上种种,试问卫衍哪一点没做到?
  偏偏朝臣们要和他对着干,要给卫衍谥“厉”,杀戮无辜曰厉,愎佷遂过曰厉,指责卫衍乖戾暴虐杀戮无辜。
  他本就伤痛难忍,这些人还要这么不长眼来惹他生气,攻讦亡者,意在活人,当下,他冷冷丢下一句话,“卿等若不愿秉承朕意为朕分忧,铁了心要与朕作对,朕倒是不介意朕崩后被谥为厉”,挥袖而去了。
  随后,他颁下谕旨,直接为卫衍上谥号“忠武”,配享太庙,命宗室廷臣去永宁侯府祭奠哀悼,同时传令天下,大丧三年,禁乐,禁嫁娶。
  此令一出,朝野非议者众多,抗命者更是不少。不少人嚷嚷着,配享太庙,乃一等功臣才有此资格,大丧三年,更是天子丧仪,永宁侯何德何能,得享此等殊荣?
  为了压下这些喧嚣,他下令将那些与他作对的人,通通以“非议帝王家事”的罪名下狱。
  不过那时候他还没有失去理智,虽然能够规劝他责备他的人,已经躺在那里,再也没法约束他了,现在他爱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了,但是,他这么做必然不得他的欢喜,所以他强忍着让自己不要恣意行事。
  他恍然记得,谥号风波还未平息,史官又来挑战他的耐心了。以色事君,谄媚幸进,妖媚惑主,蛊惑君王,恃宠而骄,目无纲常,专权跋扈,弄权营私,恃宠乱政,败坏朝纲,残害忠良,杀戮无辜,德行有亏,节义有损,为一己之私欲,陷君王于不义等等等罪名,这些家伙通通要往卫衍身上扣,要在青史上为他写下这等污名骂名,要将他名入佞幸列传。
  他简直要被他们气笑了。在他和卫衍的关系中,卫衍他有什么错?到底有什么错?从头到尾他就没有错。当年卫衍哭着对他说臣没有错的时候,他就说过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朕不好。
  若是骨头真硬,就该来指责他这个君王荒唐行事羞辱臣子恣意妄为理应自绝以谢天下,不敢来指责他,却去指责卫衍,这就是史官的铮铮傲骨?
  卫衍一生恪尽职守,忠贞不渝,为国为民,从无私心,只是因为与他的关系,史官们就将所有的一切视而不见,就准备在史书上为他留下如此污名。
  原来这就是史官们所谓的史笔直书!
  既然如此,他倒要试试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他的刀硬?
  不会曲笔避讳是吧?放心,他会教到他们会的!
  当他说出“朕非明君亦非仁君,朕的身后名不需要任何人来妄加评论,就算是史书也须按朕的意愿书写,抗旨者杀无赦。”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知道后果吗?
  不,他当然知道,但是,那又怎么样?
  既然那时,卫衍不惜身家性命全奉上,愿意为他声名尽毁荣辱全抛,那么,最后,他也不虞史书定论,甘冒后世骂名,直接用血色为他重铸声名。
  他恍然记得,停灵结束,喧嚣未止,卫敏文跪在阶前,恳求他同意将卫衍归葬卫家祖坟。很多年前他就做好了日后合葬的决定,到了此时他却犹豫了。
  当年,他的母后留下遗旨,问他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心愿,任性行事,一点都不肯顾惜卫衍的身后名,是否当得起真心爱他。
  当年他觉得自己很委屈,他只是想把最好的给他,怎么就叫不是真心爱他了,到如今他才发现,这话才是真正的老成之言。
  当年,卫衍愿意声名荣辱人伦全抛下,追随他左右,携手共一生,这是卫衍的心意。
  而今,他允许卫敏文扶棺南下,成全他的人伦之礼,这是他的心意。哪怕他须独自忍受别后离情,但是,他愿意。
  他恍然记得,当年河西卫家只是他摆在棋盘上的棋子,是他用来拿捏卫衍哄骗他听话的筹码,每当卫衍不听话的时候,他就要拿出来用一下哄他乖乖听话任他恣意妄为,事实上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而今他却在担心太子会不会对卫家过河拆桥,交代太子日后不要对卫家卸磨杀驴,只是因为这是卫衍珍爱的家人。
  果真是世事如大梦一场,转眼间就天翻地覆。
  十年过去了。
  原来已经十年过去了。
  十年岁月弹指间就过去了。
  纵使分离已有整整十年,纵使一个人站在山巅看尽了日出日落云起云散,他却始终没有急着去与卫衍相见。
  只要他站在山巅,江山依然在他脚下,天下依然在他掌中,这乾坤棋盘依然是他在执子;只要他站在山巅,无论谁想旧事重提攻讦卫衍,意在卫家,意在太子,他都可以让他们永远闭上嘴;只要他站在山巅,不管太子是不是在演戏,不管太子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不管太子愿意不愿意,这戏既已开演,他就必须继续演下去,卫家依然可以延续往日的繁华。
  独自站在山巅,将卫衍的声名荣辱人伦一一归于原位,替卫衍好好守护着他曾经珍爱的一切,这是他最后的心意。
  哪怕他须为此忍受无边孤寂,但是,他愿意。
  唯有如此,他日泉下相逢,他才可以无愧地对卫衍说一句:“卿以身心奉于朕,朕此生亦不负卿。”
  朕不负卿。
  当然,不消说,他的某些做法,必然不得卫衍的欢喜,不过当日,他的做法就很不得卫衍的欢喜,到了最后依然不得他的欢喜,恐怕这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这些,相信卫衍都能明白,就算要怪他,也怪不了多少时日,到时候他放下身段哄哄他就好了。
  景骊用上最后的力气,专注地望着南方。
  意识迷离间,他仿佛看到灯火阑珊处,有个熟悉的身影笔直地站在那里,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卫衍!”他轻唤出声。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看到是他,微笑起来,向他伸出手来,回道:
  “陛下!”
  景骊也笑了起来,快步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掌,与他一起汇入观灯的人流之中,欣赏着万千灯火火树银花,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景骊的唇角带上一丝笑意,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不再动弹。
  景珂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从殿内向外望去,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高高的宫墙,如果视线可以攀过那高墙,穿过那高山,越过那平地,往南再往南,那是河西府,那是卫家的祖坟所在地。
  “父皇的意思儿臣明白,这天下的骂名,卫家的怨恨,就让儿臣一人来担负。”他凑上前去,在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帝王耳边低声保证,替他合上了眼。妄动亡者的墓穴,惊扰亡者的安眠,再一次揭开早就被掩盖的喧嚣,会引起多大的风波他心中了然,这是他父皇十年来最不甘心的事,但是父皇到最后也无法下这个命令,他身为人子愿意代劳,“父皇请放心,大统领地下有灵,必是欢喜的。”
  生同裘,死同穴,才是他们的心愿,十年离索,相隔千里,绝不是他们所愿。
  为了满足他们最后的心愿,就算被天下非议,就算被皇后误解,就算被敏文哥哥怨恨,他也不会后悔的。
  他在殿外站立了良久,才重新回去阅读那些史册。
  所谓的史书,向来都是任胜者打扮的小姑娘。在景珂的笔下,先帝的丰功伟绩需大肆歌功颂德,不足为外人道的事迹语焉不详,其他的则草草带过,很多真相就这样永远消散在历史长河中了。
  辛苦了一夜他终觉大功告成,放下笔合上了手中的史册,至于那些傲骨铮铮的史官,对于这一部屡加修订的史册会怎样抗争,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他自己或许并不知道,若有人看到,就会发现那神情那姿态犹如先帝在生。
  此时东方欲白,新的一天即将来临。他走到窗边举目望去,院中茶花开得正靡,红艳艳的一片映得人眼中刺痛。
  真是好一场盛世繁华,却不知道哪一天雨打风吹花落去,繁华散尽空余风。
  他慢慢闭上眼睛,似乎不忍再去看眼前的盛景。
  《完》
  ※※※※※※※※※※※※※※※※※※※※


后记:
  这是一个封建帝王和封建臣子的宫廷爱情故事,从年少情热时的伤害试探纠缠相爱一直到相爱相守相伴。
  景骊和卫衍其实性格上有很大的矛盾,景骊热爱搞事,搞事不怕事大,搞事永远有理,卫衍自己不搞事,不许景骊搞事,更不许景骊为他搞事。他们俩一直因为这个性格矛盾在冲突,后来他们为了相守下去,彼此妥协共同进退了。
  他们是用一生来加深这段感情的,最后十年是景骊最爱卫衍的时候,卫衍活着的时候,他在占有和掠夺,但最后他是在成全和守护了。
  卫衍并不是只享受景骊的爱,而没有付出,实际上卫衍付出了他能付出的全部,声名荣辱人伦全抛,只不过他这个人情感比较内敛,不擅长说情话,做人又很能放得下,对自愿付出的代价从不会去纠结,更不会觉得被虐,也不会天天揪住景骊算这笔账,才给人一种这些都是他不在乎的东西,抛掉了不算什么的感觉。
  但是,景骊无法无视卫衍的付出,并不觉得卫衍自愿为他付出这些就是理所当然,卫衍生前他就要搞事,被卫衍制止了,到了卫衍身后,他又是伤痛难忍,又没人管了,有人还要来招惹他,他就恢复到了搞事不怕事大,搞事永远有理的状态,开始搞事了。这些东西在那个时代很重要,卫衍自愿全抛是卫衍在对景骊说“我愿意我爱你”,是卫衍的心意,景骊不去搞事,他一生的爱就全是辜负了。
  景骊立储搞成这样是必然,不是偶然。
  景骊本质上是个政治生物,但是遇上卫衍的事他又要感情用事。
  在立储这事上,他原先在从政治角度考虑,要挑选一个对江山社稷有利的继承人,再和卫衍调整关系,但是等他发现事情到了对卫衍不利的时候,他必然要从卫衍角度考虑问题了,这是他一贯的性格。
  有读者疑惑为什么景骊当年要和卫衍养皇长子,后来却把景珂当玩具,根本就没想起这事了?
  这事不是景骊忘记了,而是此一时彼一时,而且还是那句话,他是皇帝,是个政治生物。
  天家的父子既是父子也是对手,君权是至高之权,是景骊可以随心所欲的原因,卫家则是守护他君权的利剑,这柄剑他肯定要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不会轻易交出去。
  就算皇长子活着,他们父子之间恐怕也不会有他当年设想中那么美好,更何况景珂还不是他心爱的儿子,所以他只把景珂当作哄卫衍的玩具,不允许他与卫家联姻。一旦景珂或者其他皇子握住了卫家,他的君权会被动摇。
  卫衍这人到底傻不傻?
  他对人没防备心的时候,是要经常犯傻的。注意过的话,就知道他在文中主要对三个人时不时要犯傻。一个是景骊,一个是他母亲,一个是他儿子,这三个是他生命中最亲近的人,所以他对他们是没有防备心的。但是对其他人,他有着防备心,不会犯傻。
  立后没成功,不用可惜,立后肯定要大撕一场,景骊打算这么搞事,卫衍肯定不会同意。再说就是因为这,景骊觉得很对不起卫衍,所以他用分享君权做补偿了。
  有读者很纠结卫衍和绿珠卫敏文的事,这是我给他们开的金手指,否则他们两情相悦了恐怕还要为永宁侯府继承人的问题掐起来。就算卫衍愿意过继,以景骊这种封建帝王又觉得自己是真爱卫衍的神经病逻辑,要做的事恐怕是一边躲被窝哭唧唧,一边赐美人给卫衍生孩子。
  最后景骊为什么没有下合葬的令?
  从情感上来说,景骊肯定是想合葬的,但是从理智上来说,他顾惜卫家的活人,就不能下这个令,他这么做是要把卫家重新架火上烤了。
  如果卫衍单纯只是他的臣子,让卫衍为他陪葬当然是卫家的荣耀,但是他们的私情,会让这事再次成为政敌们攻讦卫家的理由,所以他最后什么都不说,是在顾惜活人。
  敏文要求把父亲归葬祖坟,并不是要和景骊抢父亲,而是他也要为活人着想。
  景珂他下令陪葬,是因为他有能力收拾后续,这是他的心意。
  这篇文里,很多人很多事其实没有对错,而是立场不同,顾虑的东西不同,才有了不同的选择。
  如果被这个尾声虐到了,看看360度无死角撒狗粮的现代番外,就能恢复了。现代番外在《景帝纪事》里面。


第五十五章 番外(景珂与卫敏萱)
  一生一世一双人。
  卫敏萱拥着被子坐在黑暗里; 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她想起她深爱的那个男人; 曾经执着她的手; 一笔一划和她共同书写这七个字。那时候,她是多么得幸福; 现在想来,又是多么得讽刺。
  那一年; 她情窦初开; 被他非卿不娶的深情所感动; 以为他会是她的良人。
  那一年; 她抛家弃亲; 不顾声名,只为了能够追随他左右。
  那一夜; 没有父母的祝福,没有奢华的喜宴,有的只是两位兄长; 几串鞭炮; 一对红烛,但是她不悔; 为了他在烛光下深情注视她的目光,她愿意一生一世; 不离不弃; 相互扶持。
  然后; 她得到了什么?
  也许很多吧; 先是太子妃的封号; 后来是盛大的皇后册封仪式,更有让天下女子都妒忌的一生唯一人的承诺。只是一场患难时的追随,就换来了这世上女子最尊崇的地位,这么划算的交易,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是的,只要能够不去在意这些年的欺骗,她依然可以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只要能够不去追究这场欺骗到底开始于何时,到底会在什么时候结束,她依然可以自欺欺人,永远幸福下去。
  但是,怎么可能,一旦怀疑的种子被种下,开花结果不过是迟早之事。
  她一直在想,这场欺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他们再次相逢的时候,是在他们书信往来的时候,是在年幼时她抱着他叫“咕咕”的时候,还是更早的时候,在她刚出生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就已经有了端倪?
  既然是欺骗,总有结束的一天,也许她现在发现这一切,还不算太迟,至少比他懒得再欺骗她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要好多了。
  想到这里,卫敏萱试图再次挤出一个笑容,但是嘴角一抽,眼泪却不由得滴落下来。
  或许,一直相信那个追逐权势的男人会真心待她,才是她此生最大的愚蠢。
  她竟然一直相信他爱她,爱她爱到非卿不娶,爱她爱到此生不渝。但是事实呢?如果真的爱她,怎么会不顾她的颜面,不顾卫家的颜面,要去打扰叔父的安眠,要去生生揭开那些好不容易才掩下的喧嚣,再一次将叔父将卫家置于风口浪尖,任世人非议那段早就被掩去的过往。
  这就是她深爱的那个男人对她所谓的爱吗?就算是如此关乎卫家的大事,也不愿和她商量一二,不愿考虑她的心情卫家的感受,在她苦苦恳求的时候,依然坚持己见,还是说到了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再顾忌任何事了,也已经不需要再欺骗她了?
  或许,这才是事实的真相吧。
  就这样,在那个无数人难眠的夜晚,她哭一阵笑一阵,在黑夜里枯坐了一夜。
  到了第二日天明的时候,昨夜被她驱赶出去的宫女,战战兢兢地来请示她:皇帝正等着她共进早膳。
  那样熟悉的话语,那样理所当然的姿态,恍若他们昨夜的争执,根本就不复存在。
  “我身体不适,请陛下自便吧。”卫敏萱懒得动弹,哑声打发了宫女下去。
  既然这场欺骗已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她何必再去自欺欺人,粉饰太平,再去扮演什么帝后情深,恩恩爱爱,再去担那个让天下女子都妒忌的虚名?
  如果他这些年演戏已经演成了习惯,还有兴趣继续去演这场延续了数十年的大戏,他可以自便,但是她绝对不会再奉陪了。
  从那天起,皇后卫敏萱以身体不适为由,将自己关在坤宁宫中,除了儿女们的请安,谁也不见,特别是皇帝,始终被挡在门外。
  半年后,卫敏文扶棺回京。一直到了入葬的那日,皇后都没有出现在人前。
  这是这些年来,当年伉俪情深不离不弃的太子太子妃,如今的帝后,第一次没有在如此重要的日子携手出现,不管皇帝怎样封锁压制,能在京城混得下去的可都是人精,帝后失和的消息,很快如长了翅膀的小鸟,呼啦啦飞过京城的天空,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飞到了王朝更遥远的地方。
  虽然整个京城还沉浸在皇帝下的那道陪葬旨意引发的余震中,但是有着适龄未嫁女的家族们,纷纷将火热的目光转到了皇帝本人身上。
  按祖制,皇帝后宫的标准配置是一后四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当然后宫中的所有宫女,实际上也是皇帝的备用女人。而现在皇帝的后宫只有一位皇后,其他的位置都是空置着,这么一算,不知道多少人的心里都是痒痒的。
  帝后情深的时候,众人就算有想法也不敢妄动,再说皇帝那时候还用得着卫家,所以当年的那场太子立侧妃之争,最终以太子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精湛表演赢得先帝好感的时候,众人就算再不甘,也只能熄了这份心。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太子顺利登基,卫家早就完成了他们的历史使命,又兼出现帝后失和这样的巧合,如果不去打皇帝的主意,恐怕连老天爷都不会答应的。
  如此这般,景珂很快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其实,被立为太子二十年之久,监国也有整整十年,政事什么的早就难不倒他了,朝中众多热情的目光百般暗示明示,他也能想办法打发,真正让他头疼的是,已经过了这么久,皇后还是把他拒之门外,始终不肯原谅他。
  在不知道多少次一个人孤零零地用了早膳午膳晚膳外加独守空房后,冒着被某人打击挖苦兼骂活该的风险,他还是召见了某人讨个主意。
  “臣不认为那扇薄薄的门板,能够挡得住陛下?”
  卫敏文觐见的礼仪无可挑剔,回话的语气也没什么不对,不过景珂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诸如“矫情虚伪没事找事活该如此”等等涵义。
  “朕是怕萱妹妹更生气。”那扇门的确挡不住他,但是皇后这么久还不肯消气,他采取强硬的做法,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糟。
  “臣来想想办法吧。”从卫敏萱嫁给景珂的那天起,卫家已经上了景珂的船,现在船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船主夫妇失和,显然是件很愚蠢的事。
  当年景珂需要与卫家的这场联姻,如今的卫家,同样需要这场联姻继续保持美满幸福。无论卫敏萱有多少的委屈,身为皇帝的妻子,皇子公主们的母亲,卫家的女儿,她早就没有了任性的权利,既然皇帝一心求和,也到了该收场的时候了。
  不过就算卫敏文身为皇后的堂兄,出入后宫也是件欠妥的事,所以这劝说的活,最后落到了他的妻子,永宁侯夫人戚氏的身上。
  永宁侯夫人戚氏温柔贤淑,却不是一个善于言辞之人,不过该怎么劝说,显然早就有人教好了。这一次的劝慰,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句话:作为皇子公主们的母亲,娘娘您现在没有任性的权利。
  “嫂嫂,你知道吗,很多年前,敏文哥哥对我说,‘你是太子的妻子,卫家的女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早就没有了任性的权利,你要为太子考虑,为卫家考虑。’,而今天,哥哥又对我说,我该为皇儿们考虑。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好不甘心,为什么男人们的眼里永远只有利益,女人们的眼泪对他们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所谓的很多年前,对卫敏萱来说,恍若只是昨天。
  那是弘庆三十五年的春天,她成亲的第十年,她的丈夫被立为太子的第四年。成亲十年,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他们始终没有子嗣。
  在远离京城的薄州,她虽然心里着急,想方设法求医问药,却始终没有把这看做是攸关性命的大问题,更何况她的丈夫一直在身边安慰她支持她,也让她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但是回到了京城,她的丈夫被立为太子,而她成了太子妃之后,太子妃无嗣的问题,很快上升到了国事的地步。
  朝中的大臣先是逼太子以无嗣为由废了太子妃,被拒之后又开始逼太子纳侧妃,后来,太子东宫的官员,也加入了逼迫太子的行列,再加上太子几位兄长们的兴风作浪,到了最后,这事终于很狗血地演变成了江山美人的选择题。
  那时候,她的敏文哥哥还只是永宁侯世子,他来劝她主动为太子纳侧妃。当时他说了很多,她只问了一句:为什么男人们的功业,要由女人们的眼泪做代价?
  她不甘心,但是不甘心又怎么样,身为太子的妻子,卫家的女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她必须为太子的利益,为卫家的利益考虑。
  只要她肯主动为太子纳侧妃,太子就算不上背信弃义,因为一生唯一人的承诺,并不是他打破的,如此一来,摇摇欲坠的太子之位能够得到保存,等到太子有了子嗣,眼前的危机也就渡过了。
  这些道理她都明白,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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