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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为王-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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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没有什么好处。”游淼遗憾道。
  李治锋:“那为什么他们还要做?”
  “所以京城那时才会被打得落花流水呗。”游淼好笑道。
  李治锋简直是没脾气了,游淼看着李治锋,只忍不住好笑,觉得他太好玩了,明明他年纪比自己大,为人也更稳重,但这么多年来,他的心性竟然是始终如一,不管经历了什么,一颗心仍然如同赤子。
  游淼过去,亲亲李治锋的唇,说:“官场就是这样,起起落落,都是很难说的,谁笑到最后,才是赢家。你看我先生,十六岁举仕,二十三岁入翰林院,二十五岁受科举舞弊案牵连,被流放到兖州,三十三岁平反回京,官至监察长史,四十岁任参知政事,官至太子太傅。四十八岁又被削职,流放到流州,担个空职。现在都七十一岁了。”
    
    182、卷四 减字木兰花

  李治锋摇头,十分不理解,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游淼不敢再说赵超赐婚的事了,反正自己也压下了这事,万一给李治锋一说,估计李治锋就要提刀闯皇宫,这家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还有这个。”游淼掏出兵部的公文,递给李治锋:“让你去剿匪。”
  李治锋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点头道:“知道了。”
  游淼又说:“要和老百姓打仗,难打得很。”
  李治锋看了游淼一眼,游淼说:“都是汉人,你向打胡人一般地杀他们吧,说不过去,也下不了手。你饶他们罢,打仗时他们未必就会手下留情,反而折损自己人。难办得很,下手前要三思,以招降为主,切忌滥杀。”
  李治锋点了点头。
  两人在帐内默不作声,面面相觑片刻,游淼笑了起来。
  李治锋不解,眉毛一扬,带着询问神色。
  游淼摇头,李治锋便朝他伸出一只手,游淼过去,让他抱着,两人依偎在一起,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掌灯时分,兵部的军符来了,李治锋才去筹集发兵之事。写粮饷,点兵,发通令。
  游淼表面上胸有成竹,心里却对李治锋这次出征担心得很,现在怕就怕民变。且怕什么来什么,只怕朝廷一镇压,连着扬州南部与交州的人都要反。他渐渐明白到,为什么孙舆说到此次出征至关重要了。
  要让南方流寇之事平息,就必须在朝廷上,以及在当地朝各大士族同时施压,李治锋在外征讨流寇,游淼则要力排众议,推行新法。辅以赵超的雷霆手段,说不定能完成这场数百年以来最狠的变革。
  三天后,李治锋出征,赵超亲自来送,两人说了会话,游淼却在叮嘱新派的监军谢权,这个谢权是平奚特地派的,知进退,会转圜,平乱当地的士族,须得有江南世家子弟前去打交道,游淼仍不太放心,拉着谢权的手,说:“谢大人,这事就麻烦你了。”
  谢权知道轻重,点头道:“游兄放心,自然是尽心竭力的。”
  游淼又吩咐人取了银两过来,说:“那边若要粮,你夹张条子在军报里一并送过来,我去设法就是。”
  谢权再三点头,游淼这才放他离去。
  李治锋大军开拔,君臣之间虽说了不少马到功成之类的话,却谁也没有豪情壮志,只怕这么一去,不知道又有多少汉人要死于自己人之手。
  怪谁?谁也怪不了。
  李治锋出征后的第二天早朝,游淼洋洋洒洒,将奏折一扯,两万余字,终于在朝上发难了。
  今日孙舆称病罢朝,游淼一人站在殿中,整个早朝赫然已成了他的战场。游淼早有准备,不少文臣也早有准备,瞬间便成剑拔弩张之势。
  江南唐族,谢族,林族都是大姓,朝堂上占了六成,第一个还口的是唐伩,唐伩是唐博的远房表兄,虽属同辈,年纪却已四十有余。一听此话便道:“年初不是早已议过一次?该说的都说了,政事堂此刻重提旧事,又是什么道理?”
  游淼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岁前并不知江南会有大旱。”
  “可岁前认为此法不可行。”唐伩道:“如今仍不可行,南方马上就要入秋了,江州人心惶惶,五月才缴了一次税,现在又要均分田地,只怕各世家人心离散,陛下,请您三思。”
  唐伩官至工部尚书,屯田,修水利,重新策分田地都要通过工部,此刻一反对,朝中其余诸人纷纷附和。御史台监察御史林正韬点头道:“陛下,人心向背,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朝廷已派兵前去平息,江州之乱指日可平,只需等待来年开春,一切自然解决。”
  游淼道:“李治锋已带兵前去出征,但此事关乎民生,以武力断然是压不下来的,各位大人,去年大涝,今岁大旱,明年若再有天灾,要如何应对?此时已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天启南迁,各地未稳,流民数百万计,从去年到今年,南下逃亡而无田可耕的流民已达七十万计……”
  “正因这样。”唐伩道:“才需求稳,三个月前,孙参知也是顾虑到这个问题。天启如今的根基在于何处……”
  “在于民。”游淼不待唐伩所言,抢先打断道。
  唐伩面有怒色,冷冷道:“确是在于民,均田若不推行,以南方世家之力,三年五载,便可缓慢消化下数以百万计的流民,从事生产。你再贸贸然均田,从朝中预算到地方,都需耗费大笔钱财,其中人力,物力数以百万计,为何不等到开春,交给地方去处理?”
  “交给地方去处理。”游淼不客气道:“能处理过来?今年赈灾的粮食就是最好的例子,陛下从七月便下旨征粮二十万石,现在已将近十月,征上来的粮食不足十万石数,现在再不变法,冬季就将有数十万人,会饿死在扬州,江州与流州!”
  林正韬冷笑道:“我不知道游大人这笔账怎么算的,变法均田后,难道田里马上就能长出稻子来?能入库供吃喝?那数十万人,还不是要等待开春,才能填饱肚子?”
  游淼:“田地中自然无法马上长出稻子来,但人心马上就会恢复稳定,流民要的不过是耕地,有一口饭吃,变法一昭布,各地动乱不攻自破。朝廷再将银两拨下前去赈灾……”
  唐伩道:“游大人,你一边要均去他们的田,一边又要让各望族开仓赈灾,这主意委实不错,到时就有劳你亲自前去说服他们了。”
  游淼暗道这俩家伙委实老奸巨猾,根本就不是政事堂内唐博等辈能比的。自己一个年轻人才二十来岁,站在朝廷上实在不够分量。
  赵超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插口,望向户部尚书谢徽,谢徽一直没有出言附和唐伩与林正韬,始终沉吟不语,此刻忐忑抬头,与赵超对视。
    
    183、卷四 减字木兰花

  “赈灾是一笔大数目。”谢徽开口第一句便道,余人便都安静了。
  “单靠朝廷,无法拨款救七十万人的命。”谢徽又缓缓道:“臣以为政事堂之见有理,有据。但陛下切莫忘了,开仓赈灾,这笔款项还要着落在江南士族的身上。”
  谢徽说完这句又不再言语,李延上前一步,开口道:“两位尚书,御史大人,翰林院为陛下拟定新法,并未想过将其推至千秋万代之后,若新法受阻,不若以两年为限,待得渡过眼下危机,再另拟公文,如何?”
  李延取了一折中的方法,却无人附议,毕竟心里都清楚,士族被均出去的田地,不管过几年都是收不回来的。给了人的东西,还怎么收回去?
  唐伩只是坚持道:“陛下若赈灾无需各地开仓,臣自然无话可说,只是这么一来,势必会乱上加乱。若推行了新法,流民之乱还止不住,后续情况堪忧。”
  “怎么会止不住?”游淼反问:“李治锋已整军列于江州境,只待陛下圣旨一到,便可收复江州全境。”
  林正韬冷笑道:“李将军的兵打胡人可以,留在境内,只怕对老百姓,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
  游淼淡淡道:“各位且看李治锋如何处理就是了,自古有言盖棺定论,李将军还未曾为国捐躯呢,现在下结论来评判他,是不是有点言之过早了。”
  林正韬笑道:“游大人靠得一张脸皮与好先生挡了奏劾,如今又可大言不惭了。”
  “陛下。”林正韬上前一步,丝毫不让:“李治锋有弹劾在身,却出军平乱,不知这又是什么规矩?是陛下钦赐特赦,还是认为刑部,大理寺,扬州府那十二封奏折都是造谣生事?若是特赦虎威将军,须得颁布诏书。若是认为奏疏造谣生事,须得派人排查,抓起造谣者,论罪行刑。此数案还未曾结案,虎威将军又前去出征,未免也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平奚开口道:“林大人,各地动乱势不容缓,你这时候还要把李治锋关进大牢里先审一番?打算审到猴年马月去?聂将军还在守前线,朝中能派谁出征?莫非林大人想亲自去?”
  林正韬怒道:“这是兵部的事,与御史台何干?兵部无将可派,不思悔过……”
  “够了!”赵超怒道。
  游淼心道看来你们一个两个,铁了心要跟我耗,那么大家就都在朝廷上说废话,说到天黑罢。不让一步,就谁都别走。
  “变法之事。”游淼道:“不知各位大人还有何意见?”
  唐伩冷哼一声:“想说的话,三个月前便说得清清楚楚了,如今再说一次,无非也就是徒费唇舌。”
  林正韬道:“政事堂若铁了心要变法,也得顾忌各地民意。否则变革未推,先起祸患。”
  “民意?”游淼问道:“七十万无家可归的流民,其中五十万南逃的北人,二十万扬州本地佃户,这还不算民意,谁的话算民意?”
  唐伩冷笑道:“自然是孙参知与游大人最懂民意了。”说毕微一拱手,竟是不屑与游淼争辩的态度。
  工部侍郎道:“陛下,此事耗费日久,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要推行新法,须得三年之久,远水解不得近火,且时局易动,此刻民生与前线,与中原战绩又息息相关,一日瞬变,还望陛下三思,莫轻涉乱局。”
  林正韬道:“陛下,此刻应以力求稳定为重。新法牵扯太多,实在不宜在这个时节推行。”
  谢徽沉吟半晌,复又开口道:“不如待到明岁开春,再看情况,各位大人意下如何?开春后地要耕作,粮种调拨,这些都需要人。只需假以时日,此事将自行解决。”
  游淼眉头深锁,要出言反驳。赵超却以眼神示意游淼,说到这里就可以了。
  早朝足足论战三个时辰,时已过午,诸臣子都有点经受不住,但游淼缓缓摇头,认为还不行。现在赵超若说一句“朕心意已决,不必多言”固然可压住众人,一意孤行变法,但这并非唐、林、谢等人愿意的。
  他们就是各大世族在朝中的代表,这几个人不点头,江南士族必定不会答应,强行推动新法,将令地方心怀怨恨,设法重重阻挠。只有逼得朝中的官员们点头,新法才有可能。
  “此事押后再议。”赵超说:“待李将军出征归来,再看后续战况如何,退朝。”
  大臣们松了口气,足足站了三个时辰,个个都累得快虚脱了,赵超一走,群臣便散去。
  李延从背后赶来,游淼一肚子火,道:“妈的,气死我了。”
  李延也无计可施,说:“我没法开口帮你。”
  “我知道。”游淼点头,他倒是不怪自己孤军奋战,毕竟这是连孙舆都无法解决的事——六部尚书今天都在朝廷,却没有一个人有立场帮自己说话。林洛阳主管吏部,平奚主管兵部,他俩都对新法之事无权插口。而秦少男虽在户部,谢徽的官职却比他更大,更不能逾上司说话。
  李延则与唐家联姻,翰林院只管起草章程,不管决议之事,也无权过问。
  这样一来,就剩下游淼。当初还觉得北人一脉占去了六部的大半江山,如今落到实处,见工部、户部都被士族所把持,御史台更是落在林家手里,方知头疼。
  林洛阳安慰道:“你也别太较劲了,先回去歇歇。”
  游淼点了点头,早饭也没吃,本来身体就虚,只得先赶回政事堂吃早饭。然而一众人等还在议论,午门外便有谢家家丁来请。
  “游大人。”那家丁道:“我家尚书老爷想过来与您说说话。”
  游淼心中一动,诸人便心照不宣的神情,游淼知道谢徽要过来见他,是因为自己与赵超亲近,尽足礼数。但若论官职,游淼只是个从六品给事中,远在谢徽这个正二品尚书之下,不可乱了礼节,忙道:“我这就过去。”
  游淼与李延等人议毕,独自到了宫外,上了谢徽的马车,上车先拱手道:“谢大人。”
  谢徽正在车中,这人老而温吞,见游淼时目中便有笑意,点了点头。
  游淼的身份在朝中非常敏感,虽官职甚低,却无人敢轻慢于他,毕竟新朝的格局大致也已确定了。军事方面,聂丹拒外,李治锋守内,游淼便是两大军队派系在朝中的代表。
  而六部尚书中有两个与游淼交好,在皇帝面前更红得发紫。政事堂乃是孙舆的地盘,如今谁也说不清这年轻人以后会不会官至一品大员,是以都不愿明面得罪。

    184、卷四 减字木兰花

  谢徽关切问道:“孙参知的病怎么样了?”
  游淼听到这话时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谢徽是指孙舆称病一事,便笑道:“先生只是费心劳顿,休息几日就好。”
  谢徽点头道:“有你为助,想必参知大人将养几日就好。”
  游淼叹道:“学生无能,难以替先生分忧呐。”
  谢徽又道:“新法牵连太广,不可急在一时,慢慢来。”
  游淼嗯了声,马车已开始行进,穿过茂城主街。谢徽叫他过来,必定是有话要说的,只不知是什么话,多半还是嫁娶之事,须得怎么找个办法推了它。
  然而谢徽却道:“不瞒游大人说,今日请游大人来,实在是走投无路,求助无门了。还请游大人念在我一把老骨头,帮我一把。”
  游淼忙道:“尚书大人请说。”
  谢徽道“我堂兄有个不争气的儿子名唤谢朴然,前些日子因修渠一事,被夷州司参了一本……”
  游淼满脸疑惑,实在想不起来谁叫谢朴然了,问:“那应当是在刑部。”
  谢徽道:“刑部未决,转政事堂,请陛下批复,后来听说被政事堂直批了,那小子小时在我府上长大,少时缺了严律,如今白发人要送黑发人……”
  游淼想起来了,可不是自己进政事堂,批了第一封“秋后问斩”的折子!如今想想,多半也就在这几天了。
  游淼点头道:“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人。”
  谢徽道:“还请游大人念在他老父已六十花甲,膝下唯此一子的份上,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能留其性命,发配充军,谢家便感激不尽了。”
  游淼有点犹豫道:“嗯……谢大人。我去试试。”
  谢徽神色松动,似是松了口气。游淼心念电转,赵超那天说过,谢徽在朝上还帮李治锋说过话,料想也是一来一往,知道赵超肯定不会治李治锋的罪,顺便赚个空人情,再回来讨自己堂侄儿的一条性命,也忒划算了。
  游淼要办成这件事倒也不难,政事堂给事中掌握“驳政”大权,有权驳回天子的一切敕令。在秋后问斩后加批一句收押审侯,递交刑部就行。
  办成了这件事,料想谢徽也不会亏待于他,游淼便答应了下来。
  两人沿路又谈了些事,无非都是围绕着新法,游淼本想套得谢徽一句答应帮助自己,却绕来绕去,谢徽都不愿明确表态,心道这老狐狸,连队都不肯站。大家都不得罪,罢了罢了。
  游淼回到政事堂,午饭却已收了,看着空空荡荡的饭桶,当真是一肚子火。
  穆风马上要去买饭,游淼却饿过了点,吃不下,让厨房再去做点清粥吃,然而游淼前脚刚进政事堂,赵超派来的人后脚就到,带了午饭过来,说是宫里赏的,游淼这才舒服了些,坐下开饭。
  正吃着饭时,孙舆午觉睡醒便来了。
  “你吃。”孙舆示意道。
  游淼点头,孙舆问:“陛下没留你在宫?”
  游淼道:“没有,应是猜到我想回来找先生先商量。”
  孙舆唔了声,游淼便将早朝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这次就连孙舆也没有办法了,只得捋须不语。
  许久后,游淼把赵超赏的那半只八宝鸭吃完,孙舆才问:“你有何想法?”
  游淼说:“哎,难怪大家都想排除异己,先生你别怪我说实话,换我我也恨不得把不赞同我的人流放走。”
  孙舆怒道:“先生问你的是这意思?”
  游淼吐吐舌头,孙舆反倒生不起气来了,哭笑不得。
  又过片刻,孙舆忽地想岔了事,说:“有许多事,朝中反对你的大臣,也并非就都为了自己,此事你得想清。”
  “嗯。”游淼点头,孙舆道:“当年李家父子把持朝政之时,老夫也是知道的。”
  游淼又点头听训,李家虽然豪富,但李相当年所做,也并非都是以权谋私的事,为国为己,大约一半一半。李相与孙舆相争,无非是政见,立场上的不一致,无怪乎孙舆这些年里提到李家,唏嘘之情有,却毫无半分怨恨与不屑。
  孙舆道:“既然定不下来,你便自己看着办罢。”
  游淼又头疼了,以他现在的身份,还负不起这么大的责,孙舆说完便起身走了。游淼吃过午饭,政事堂已开了厅,午觉也没睡,只得又回去批奏折。
  游淼还记得谢徽所求之事,东翻西翻,找到数月前秋后问斩谢朴然的折子,翻开一看备份,便又加了句“收监审覆”,又夹了张给林洛阳的条子,出来着穆风送去刑部。
  回来坐下时,诸给事中看游淼的眼神都带着点幸灾乐祸。想是都知道今天早朝上游淼碰了暗钉,新法还是推不成。
  游淼整个下午都没说话,脑子里一直在想新法的事,兵部又送了军报来,李治锋已到前线,内有叛军与其头子黄袍将军的消息汇总。李治锋听着游淼嘱咐,要战要谈,都先问过朝廷意思。
  游淼拿着奏折,想回一道给谢权,让他先试试与叛军谈判。然而这边变法的事又落不下来,当真好生头疼,要让李治锋的两万兵马在前线耗着罢,耗一天,又是一天的粮草。
  游淼到了下午时,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欲睡,一直脑袋磕案板,提不起神来。孙舆还在与唐博说话,交谈声嗡嗡嗡的甚是催眠,到得后来,游淼实在撑不住了,便在案前一趴,不管其余人,自顾自睡了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有人在一旁摇他,游淼蓦然醒来,口水湿了奏折,众给事中都在笑。
  游淼茫然道:“什么?”
  一名宫人道:“陛下请游大人进宫。”
  游淼便只得把奏折收拾收拾,起身朝孙舆告别,跟着宫人走。出门已是黄昏了,秋风吹来,游淼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想到新法,再想到李治锋的军队,倏然间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185、卷四 减字木兰花

  “咱们最开始这步棋就走错了。”游淼朝赵超道。
  赵超眉头深锁,手指揉眉心,说:“我要当朝下旨,你不让,现在又是回到老样子,拖个三五月,到了明年开春,还不是和最初一样?”
  “不不。”游淼忙笑道:“我有办法了,你先看军报。”
  游淼把军报在御案上铺开,先让赵超过目,这一刻,游淼心里全是坏水,打算把所有人将上一军。如果计划顺利,朝中大臣们十个里至少有八个要称病罢朝了。
  “李治锋在这里。”游淼画了一根线,为赵超示意江州与兖州接壤之处:“陈兵不动,对面是黄袍将军涂日升的军队。”
  “什么黄袍将军。”赵超不屑道:“还做着当皇帝的大梦。”
  游淼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说,示意道:“我今天晚上派出加急军报,让李治锋把叛军驱逐到这里,设法收回江州府。然后你明天早朝再当朝下旨,召回李治锋。”
  赵超吓了一跳,说:“你有病!”
  游淼狡黠一笑,摆手,说:“林正韬不是咄咄逼人,要弹劾李治锋么,你把李治锋召回来,就收进大牢里,让朝廷再派个将领去。”
  赵超道:“现在无将可派!你到底在想什么?牛旭,黄文英,流州军的李昊都不足以独当一面……这样一撤,叛军怎么办?”
  游淼道:“就让他们留在那里,然后我再写封信,让聂大哥朝西进八十里。这么一来——”
  游淼又画了根线,代表扬州军与征北军的两条线朝着中间叛乱之地一夹,留了个口子,通往扬州西北。
  “阵前换将。”游淼笑道:“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两天时间。叛军见大哥带兵压下来,肯定会朝东南撤。两天时间,足够撤到扬西。”
  “再过一条河,就是唐家的地盘了。”游淼扔了笔说:“他们不接受新法,就让他们派兵去剿匪。”
  赵超:“……”
  游淼:“你把李治锋收押了,别放他出来。”
  赵超:“你他妈太黑了,这种事你都能拿来当筹码……不行,这得想清楚。万一流寇冲进扬州怎么办?”
  游淼道:“我相信李治锋,我到时候亲自上去督军。”
  赵超:“十万人!要挡不住,被乱军冲进扬州,可就玩儿完了。”
  游淼道:“你怕什么啊,鲜卑人都打了,你还怕老百姓?何况这一仗本来就不该打,都是你的子民。先陈兵清河南岸,再派大臣去当场颁布新法,再发粮食。这样一来,全部人就都回家了。你再招涂日升入朝为官,封他个官……”
  赵超倏然就炸了:“你开玩笑吧!他想杀了老子自己当皇帝,我还给他封官?”
  游淼无奈道:“你先招进来,看看能用不,不能用就杀了,后面的事随你。”
  赵超道:“不行,绝对不行!造反还能封妻荫子的,哪有这种道理?”
  游淼道:“你自己想罢。”
  游淼笑嘻嘻的甚高兴,赵超却是脑子里一团乱麻,在殿内走来走去,游淼便去找点心吃,径自吃了几块绿豆糕,赵超简直整个人都要混乱了。游淼吃完喝茶,抖开扇子挥了几下,倏然间朝赵超面前一冲,直是要把扇面杵到赵超鼻子下。
  赵超:“……”
  游淼又嘿嘿笑,退开,问:“想好没有?我这就去给李治锋和谢权写信了。”
  赵超摆手,示意游淼先别吭,坐到案前发了会呆,天色一点一点黯下来,宫人进来点灯。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赵超方开口道:“你很聪明。”
  游淼欣然点头,期待地看着赵超。
  赵超:“这么一来,不变法也得变法了。新法可以推行,明年春天,江南就是另一副格局,况且当着百姓的面宣布,这一下就敲钉转角,谁也赖不掉。可是你怎么确保涂日升能安安静静听你的话?”
  游淼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赵超又道:“好罢,我信你,你这人没把握的话不会说,但你要怎么让聂大哥调兵南下?他守着前线,朝廷不会让他乱动的。你一走兵部出调兵令,其余人就会发觉不妥。”
  游淼笑道:“你给他个密诏,让他直接南下。到时候朝廷问起,就说是叛军中有人与氐族互通消息,追捕探子,调查底细。”
  赵超不言语,游淼道:“机不可失,陛下。”
  赵超终于果断道:“办罢,这一次全副身家都赌上去了。”
  游淼马上扯过纸,给李治锋当场写信,嘱咐李治锋带兵逼近笔峰山,将流民驱进峡谷内,穿过峡谷后进入粱西平原最南端。然后按兵不动,等候下一步指示,并提醒如果朝中派人来,切勿抵抗,跟着来人回扬州就是。
  这么写好后,游淼盖了私印,又让赵超加了一道圣玺,封好火漆,回去连夜送信。
  第二天早朝,游淼没有去,孙舆继续称病罢朝,唐博去了早朝。当天就有兵部的人来报,整个兵部炸开了锅。
  “尚书请您过去一趟。”侍郎道。
  游淼蹙眉道:“走不开,让他按陛下说的做就行。”
  侍郎只得回去,下午平奚却亲自过来了。
  政事堂内诸给事中嘴角都略略上翘,看也知道是幸灾乐祸的神情,平奚一进来先见孙舆,拱手道:“孙大人,下官有事与游子谦说几句话。”
  孙舆点头,游淼便搁下笔,带着平奚到后院里没人的地方,示意平奚稍等,回屋去。
  平奚一副坐立不安,焦躁难当的神情,看到游淼捧着茶具出来的瞬间,终于彻底疯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泡茶——!”平奚怒吼道。
  游淼忙示意嘘——坐下,狡黠一笑。
  平奚脸色变了变,怀疑地看着游淼。
  游淼问:“早朝怎么样?早上看唐博回来跟其他人嘀咕,我没去听。”
  平奚道:“朝上都吵翻了!陛下要把李治锋调回来,你昨晚是不是把他给气着了?快入宫去说说情,他吃你那套。”
  游淼笑了笑,平奚道:“你还笑!文书我正给你压着,不为你也为了朝廷,阵前换将乃是大忌!这么一来还怎么打?”
  游淼又问:“现在派谁出征了?”
    
    186、卷四 减字木兰花

  平奚:“唐怀理,原交州辅将,唐家的人。唐伩举荐的,我将印扣着还没给他。只怕他今天晚上等不到,就要拿着圣旨去接管李治锋的军队了。”
  游淼道:“你让他去。有什么责任我来担。”
  平奚无奈道:“老天,你究竟在想什么?那家伙带带水军还可以,你让他打招降战,对方又都是农民军,这是要开屠杀么?”
  游淼说:“不会的,涂日升不会跟他正面交战。眼下估计李治锋估计已经开始动了。”
  平奚莫名其妙,游淼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时间点了,又道:“李治锋现在正在用兵,把他们赶进笔峰山。明后天唐怀里去接管军队时,涂日升的叛军队伍应当就在平原上了。”
  平奚道:“那也不行,北边就是聂将军的……”
  平奚掌管兵部已久,瞬间就反应过来,喃喃道:“游淼,你胆子太大了。你想让唐怀里吃败仗,再让李治锋去换回来?”
  游淼嘿嘿一笑,说:“你回去发将印就是,别的都不提。”
  平奚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当天送走平奚后,游淼又回去批复奏折,一副黯然神情。唐博却是观察了游淼一下午,孙舆走后,两人还在堂内。
  唐博道:“游大人。”
  “什么也不必说。”游淼抬眼看了唐博一眼,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答道:“再过段时日,把该办的事办了,我就回去种种地,养养鱼,不再在这里讨嫌了。”
  唐博瞬间动容,未料游淼却是已生退意,半晌无话可说。
  “游大人。”唐博沉吟再三,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游大人不愿交我这个朋友。”
  “不不。”游淼忙笑道:“你我同属江南子弟,少时便敬仰夷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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