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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为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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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不好怠慢了他,便道:“叔请坐。”
  游淼泡了茶招待他,游德佑喝了口,叹道:“京师的人爱喝乌龙,比不上咱们家的绿茶好喝。”
  游淼已不复三年前那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的公子哥儿模样,笑道:“堂叔有什么事?有话就直说罢,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吩咐就是。”
  游德佑一听这话满脸堆笑,说:“叔这几天正好想下江南一次……”
  游淼心里一凛,果然,游德佑上门来也是为的京中风声,外头都在传不到几日就要迁都了,京师豪族人心涣散,都变着法子往外跑。游德佑正想收拾东西,跟着商队有事没事回江南去,开春等北方战事定了再上来。
  游德佑与户部素来有打交道,弄到一纸文书不难,然而要举家南下,却是说不过去的。毕竟如今乃是非常时期,朝廷下了严令,不许京城士族擅自南下。何况要往南逃,一路上要经过重重兵隘,没有京畿军的通行纸,从中原到粱西,再入川蜀的官道上,是万万不能通行的。
  游德佑一心想跑,走投无路下赫然想起还有个便宜侄儿在京城,又是中的探花郎。然而当年游德川在江南另立嫡子一事游德佑早就知道,却从未告诉游淼,便相当于是帮着游德川瞒着游淼。游德佑混迹多年,自知这侄儿记仇的本事素来是一等一的。听说他中了探花,心里只叫苦不迭,谁知当年这小混混如今会有这般出息?昔年他管的,骂的,赫然都成了游淼的资本。
  那时游德佑嫌游淼花钱多,可游淼也正是出手阔绰才认识了李延这等公子哥儿,那时游德佑、游德川都苦口婆心劝这不长进的家伙,别跟三皇子赵超搅和在一处,结果到头来,最后还要求着与三皇子一伙的游淼。
  游德佑心里那点鬼主意,游淼比他更清楚。来了京城这么久他从不上门拜访,就当做是没有这个堂叔,毕竟他也是被游德川扫地出门的那个,大家心里互相清楚得很,游淼索性也不与他演戏了,懒懒道:“四叔,我爹可都把我赶出游家的门了。”
  “哎哎”游德佑忙不迭地赔笑道:“瞧你说的这是,你爹那人就不是个东西,更何况了,你生下来就是游家的子孙,这血脉能是他说了算的么?”
  游淼皮笑肉不笑地看他,游德佑一时又有点忐忑,游淼本拟刁难他一番再说,奈何现在的事实在迫在眉睫,也没空和他耍太极了,遂道:“四叔是要京畿军的通行文书?”
  “嘿嘿是是。”游德佑又说:“刚听得你上京来,备了点东西,准备给你,没料前几月跟着商队出去了,就没空上太学来看你。”
  说着游德佑身边那管家恭恭敬敬递上一个匣子。
  这下游淼终于服了这堂叔,既赔笑又送银子,帮他这次就是了。欣然起身,游德佑便会意跟着游淼一路进内屋书房,游淼提笔写了文书,盖上自己的官印,又去径自取了赵超的京畿军帅印盖上。反正赵超的东西都允他随便动用,接着则是三皇子的私印。
  游德佑看得咋舌,游淼写就文书,喊道:“光武!”
  程光武进来,游淼将文书给他,吩咐道:“你带着我堂叔上兵部去找平奚,让他盖个通行印。叔,你顺路帮我带个人回去,今年与我同乡,也点了进士,叫张文瀚的就是。他还住国子学里待官职,我近日忙着有事,没空去见他。你给我带个话儿去,就说让他先回山庄里,帮我打点些家事,来年开春了再回京来。”
  游淼始终有点担心,又想把光武等小厮也送出去,游德佑自知其意,忙不迭道谢,接过文书去了,游淼回到厅内坐下,莫名地感觉到了几分得意,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读书人削尖了脑袋朝宦途上挤了。果然掌权掌印,既得银子又得权柄的感觉非常不错。
  他得意了一会,又取出游德佑送来的匣子,打开看了一眼,赫然傻眼了。
  足足二千两的银票!
  游淼从山庄上京不过也就带的二千多两,这么写一份文书,就能赚二千两?游淼震惊了,看了一会,发现长垣也在旁边看,便吩咐道:“别出去说,知道么?”
  长垣忙点头道:“叔老爷也真有钱。”
  “民脂民膏,都是些行商的血汗。”游淼道:“你先收着,过几日让光武回家一趟,带回江南去。”
  二千多两银,游淼看了委实心里忐忑,又想到正好老皇帝要南巡,不如就把小厮都打发回去,反正李治锋也快来了。
  刚这么打定了主意,外头又有人上门,赵府的管家通传道:“游大人,李府的人登门拜访。”
  “请他进来。”游淼道。
    
    113、卷三 满江红

  这一次上门的是丞相府二管家,先前常常跟着李延的那中年人,与游淼虽无往来,却也算老相识了。游淼心道奇怪,李延有事找自己,派个管家登门做什么?果然两人寒暄片刻,李府管家便提出来意:也是求一张通行的文书,却不是为的自己,而是让家中妻小迁去江南,投靠母舅家。而兵部出列的掌印空白文书已备好,自然是李管家自己去弄到的。
  游淼看在李延的面子上一口答应,在文书上盖了自己的官印与赵超的帅印,李管家回去后,府里又送来一千两银票。游淼知道这是一半看在李延的人情上给办的事,又不住唏嘘李府当真有权有势,连个管家都能随随便便掏个千儿八百两出来。
  夜里赵超回来得早,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吃晚饭时游淼把白天的事说了,毕竟李家那事未经赵超点头,游淼还有点拿不定他的主意。孰料赵超只是嗯了声,点头表示知道了。
  赵超:“近几日我父皇南巡,到时会有更多京城大户上门来求咱俩的印,你看着给盖就行了。”
  游淼蹙眉道:“让他们走没问题么?”
  赵超说:“本来到我手里,我是不放人的,人一走,还谈什么士气?只怕京城里就没人愿意打仗了。但不放也不行,这边不放人出去,估计就要找我大哥去闹了,骑虎难下,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不然怎么说让你居中策应呢?”
  游淼缓缓点头,明白到朝廷虽不远让京城大户举家南迁,但总不能全拦着。
  “真的会有危险?”游淼又问。
  赵超摇头道:“谁也说不准,若真要迁都,咱们这波人也是最后一批走的……我看要不你还是……”
  游淼眉毛一挑,赵超便告饶道:“好好,不催你回去了,免得又挨你耳光,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两人都乐了,游淼想起日间收的银钱,说:“这么盖几下印,约莫着能收个好几千两呢,我分你一半吧。”
  赵超哭笑不得道:“你留着就行。”
  游淼又提了要把小厮们送回去,赵超自然一口应允,让程光武,长垣与摇光跟着南巡的队走,随便安插进去就是了。翌日起,果然京城大户琳琅不绝,派人登门来拜,都拿着盖了兵部掌印的空文书,求游淼的官印与赵超的帅印。求人办事也都送了钱来,
  游淼料想平奚也收了不少,只怕有上万两了,于是凡来者都老实不客气地敲上一笔,两天半下来,竟是收了银票万余,签出去近十份文书——反正天启帝君一旦迁都,这些大户都得跟着走。而就算京城守住了,这些人也将陆续迁回来,不如乐得赚一票。
  三天后,赵愗起驾南巡,京城内登时空了一小半,游淼留下三千两王府中花用,将程光武等三名小厮都打发走,起初程光武死活不愿,最后还是游淼逼着他回去,不走就卷铺盖滚蛋,程光武这才无奈下江南了。
  游淼送走小厮们后便开始着手安排京畿军防务,一时间朝廷里大部分人都走了,剩下国子监大学士,及不少年轻人,和兵部的一些老臣。太子监国,所有人心里都知道怎么回事,却都不敢明面上说。
  前线下来的伤兵一天比一天多,战况也一天比一天紧急,直到前线传来消息,鞑靼人增援五万塞北铁骑,一举入侵中原。所有人登时就惊慌了,看样子鞑靼人这次并不是只打算在河北劫掠一番,目地居然是中原!
  “马上把聂丹调回河北!”赵超在早朝上道:“让他接手唐晖的兵!”
  群臣面面相觑,早朝笼罩着一层不祥的气氛,太子勉强镇定下来,说:“唐晖还能守住,现在要火速从扬州,流州等地抽拨兵员支援河北战线。京畿军有多少人了?”
  游淼答道:“这几日陆续入军八百余人……”
  “报——”午门外探子快马加鞭,一路冲进大殿,群臣登时色变。
  那是跟随帝君南巡的信差,探子跪伏于殿外时,所有人的心跳登时漏了半天。
  赵超与太子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震惊,身体微微颤抖,望向殿外,探子开口道:“粱西一路已被五胡截断!陛下南巡时于汉阴碰上胡人兵马!”
  “幸有聂将军护驾!陛下正起驾归朝……”
  众臣都是松了口气,但随之陷入了更深的震惊之中,老皇帝回来了。也就意味着南路被彻底截断,登时京师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早朝后赵超却无心多问,与太子前往御书房,召集李延等人议事,朝信差询问汉阴县的情况,这一次进入御书房的几乎全是双方心腹,大家都顾不得这么多了。信差断断续续地转述了南巡的情况——帝君刚出京城辗转进了梁州地界,便在汉阴骤然遭遇了鲜卑族的攻击,护卫南巡队伍的御林军副将手下只有千余人,便马上朝聂丹求援。
  聂丹根本不知老皇帝南巡一事,赵愗也不敢多说,待得聂丹得知帝君经过自己辖区南下,居然是想去寻仙,登时就气炸了肺,悍然兵谏,派部下将老皇帝押回了京城。
  赵愗无声无息地回宫,风声也越传越厉害,江南等地新兵源源不绝地派进京来,又经游淼的手编入京畿军,再送上前线去。直到腊月初三,李治锋还没有抵达京城,而河北守军,也遭遇了自入冬以来的第一次大败。
  这一次大败在于唐晖的指挥失误,寒冬腊月,千里飞雪,唐晖心急欲速战速决,却不慎中了鞑靼人的冲击与伏击,黄河边上淹死了近两万新兵,唐晖带着剩余的部队狼狈撤回黄河南岸,河北全线失守。
  溺水而死的新兵将近两万,再加上被鞑靼军射死的,自相践踏而亡的兵员,足有三万数,重伤的更有上万人,冰天雪地里被送回京城,京畿军营地里呼天抢地,尽是伤兵。
  游淼是在床上被赵超揪起来的,赵超只留下一句话:“唐晖的兵败了,你去军营!我上早朝!快!”便匆匆出了王府。
  游淼站在军营外时方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自接任监察御史一职起,京师与前线的军报来来去去,内里无非都是死几人,伤几人,然而一旦伤兵大规模地下了前线,面前出现这触目惊心的景象时,游淼才意识到,这些都是人,和自己一样的性命。
    
    114、卷三 满江红

  营帐里尚难以收纳上万名伤兵,三九寒冬,不少人便被放在露天的酷寒里大声呻吟,游淼挨个检视,有人又抓着他的手痛苦地大喊:“快跑啊!打不过的!鞑靼人要杀过来了——”
  “别在这动摇军心!!”一名裨将吼道。
  “游大人!”
  几名将领终于找到了游淼,游淼吩咐道:“派个人去户部,让他们把没地方挡风伤兵送进城里去,先安置在皇宫西边的别殿里,就说是我说的,快!”
  游淼分配完事,又前去点校队伍,领了兵册分派,从京畿军里给唐晖增发两万援兵,又将粮草等一应事物汇总,上报兵部。
  “游大人,户部让我们先发兵……”一名将领道:“粮草说随后就到。”
  “没有粮草都别发兵!”游淼怒了,说:“我去催,你们就在这儿等着。”
  游淼翻身上马,在小雪中一路奔向兵部,兵部自从三天前起就热闹得像个菜市场,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人,外头还站着不少讨抚恤,求派事的小吏。游淼推开人进去,去找主簿,主簿被一群人围住不能脱身,游淼便大喊道:“平奚在哪里?!”
  “平侍郎在内厅……”一名官员忙着找名册,喊道:“现在没有时间……你先……游大人?”
  “我来讨粮草的。”游淼道:“我知道户部的文书还压在你们这里……”
  游淼正跑进内厅时,险些与平奚撞了个正着。游淼急匆匆道:“粮草的文书呢?”
  “没有粮草。”平奚神色凝重道:“今天接户部的风声,粮草都还没到京。”
  游淼火了,拿着兵册道:“两万人!没有粮草你让人怎么上前线去打仗!”
  平奚也顾不上别的事了,站在走廊里就和游淼吵了起来:“粮草没送到我有什么办法!”
  游淼:“我手头有圣旨!”
  平奚:“你听着!不是我们不拨!是实在拨不出来……”
  两人稍稍平了气,游淼道:“这样,我去吏部,让他们把今年官员的俸粮都扣下,先充了军粮。”
  平奚无奈道:“那么你还得进宫跑一趟。要太子殿下的手谕,我倒是无所谓,可别的官员……”
  大军就在城外正要发兵,粮草还没到,游淼心道这下就算再快,也得等到天黑才能出军了,平奚想了想,又道:“前线刚送下来个探子,你随我去一趟,一会我收拾了这边跟你去吏部……”
  游淼一想也行,便与平奚出了后厅,这群纨绔虽说平日明争暗斗,和当兵的没几天对付,但真要碰上紧急时期,却是谁也不含糊,游淼也正因为这点才愿意与李延等人打交道。各自小节虽说有亏,到大事上还是拿得准注意的。
  平奚又问:“你家的人都送出京去了?没跟着陛下回来?”
  游淼答道:“就几个小厮,汉阴县那里遇了胡人,要回家的都被聂丹护送走了。”
  平奚点头道:“那就好……”
  正说话时,一名前线的信报浑身污血,踉跄冲进走廊里来,大喊道:“唐晖将军壮烈牺牲了!前线败了!”
  游淼脑子里嗡的一声,登觉一阵天旋地转。
  平奚的脸色霎时就变了,与游淼面面相觑许久。
  平奚:“看来不用派兵出去了。”
  游淼:“唐晖死了?!唐大哥就这样死了?!!”
  那信差断断续续说了个大概,原来昨夜黄河沿岸下了场大雪,河面封冻,鞑靼人以麻布裹着马蹄悄悄渡河过来,夜袭天启军大营,唐晖骤然不备遭了敌袭,却不朝后撤。而是率军仓促迎击,双方在黄河南岸鏖战一夜,待到清晨时河面冰破,落水的,冻死的士兵不计其数。而唐晖在河面上中箭,落水身亡。
  游淼只觉背后一阵阵地发抖,背脊一阵恶寒,鞑靼人已越过了黄河,京城距黄河南岸只有四百里路,也就是说……
  平奚尚顾不得说话,慌忙冲出了兵部,游淼紧随其后,出了兵部便朝跟的人吩咐,并解下官印,交给那校尉道:“拿着这个去传令,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离京,让郑勇马上加强京师外四门防御,京畿军回防!”
  那校尉还有点懵,问:“游大人,不支援前线了?”
  游淼摆手令他火速前去传令,平奚那头已上了马,两人一路上都没交谈,心里的念头却都翻了天。及至进得皇宫时到处都是侍卫,一过御花园便有太子身边的侍卫上前呵斥:“太子殿下在书房议事……游大人?”
  游淼:“有急事!来不及通传了!”
  侍卫道:“不行!不管是谁都不能进去!”
  书房内隐约传来太子的破口大骂以及赵超愤怒的争执声,游淼心里一凛,太子一直以来在群臣面前都和颜悦色,从没见过他暴躁骂人的时候,事情似乎很严重?
  平奚不敢硬闯,只得道:“还是在外面等吧。”
  “不行!”游淼上前就推门,侍卫不敢拦游淼,只得让开两边,游淼二话不说,闯进了御书房,情况却吓了游淼一跳。
  “你这是犯上……”
  声音戛然而止。
  从外面听上去,还以为只有赵超与太子两人,没料到却是黑压压站了一地,以赵超为首的武将和以太子为首的文臣各站一方。太子脸色黑得可怕,赵超则吵得面红耳赤。
  一时间房内静得可怕,所有人都看着游淼。
  “唐晖死了。”游淼沉声道:“鞑靼大军已经渡过黄河。”
  太子的声音里发着抖:“很好……这下谁也走不了了。”
  赵超深吸一口气,竭力压着自己的声音:“游淼跟我来。”
  腊月二十,黄河的败兵撤回京城,一瞬间整个京师全是伤兵,从南门回望,寒风里军营林立,到处都是哭声,旗帜猎猎飘扬。太子严令封锁消息,军队严筑城防,派出十四路兵马下江南,发出勤王令。
    
    115、卷三 满江红

  当天夜晚皇宫灯火通明,军报流水般出去,京畿军出了城外挖战壕,设陷马坑,城里全是在架设防御设施的兵士,一罐罐火油从城中运上城楼,整个城墙上一列排开,燃起了巨大的火盆。游淼亲自带兵守在城门处,城门处聚集了大批的百姓要出城。
  “不许走!”游淼顶着寒风朝城下怒喝道:“谁也不能出城!给我架弓箭!”
  城楼上弓箭手就绪,以箭矢指向城下百姓。
  下面当即炸了锅,有人大吼道:“有能耐就上阵杀敌去啊!谁敢用兵器指着父老乡亲!”
  游淼心脏砰砰跳,他知道鞑靼人已经进入中原,现在逃出城去无异于送死,只有留在京城才能保住性命,但他却又不能说。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聂丹正率领军队杀回来,虽然聂丹手下人不多,却都是常年游走塞外,抗击胡人的骁勇队伍,个个以一当百。南方诸州县的勤王军正在赶来,只要能守住京城,待勤王军一来,城中开门杀出,鞑靼军腹背受敌,定会被杀得狼狈逃出塞外。
  更何况京城乃一国之都,前朝建都此处时便作了大量的布置,只要守将不出昏招,何至于弃城而走?然而京师百姓却仿佛并不领情,叫嚣声越来越大。
  “杀了他!杀了这个奸臣!”
  “国将不国!奸臣为祸我天启!”又有人嚷嚷道。
  游淼瞬间就怒了,倏然间想到了什么,奸细!一定是有奸细挑拨作乱,他凝神看了片刻,发现人群里确实有人在领头高喊,喊出来时周围又有人应和,造成一呼百应的声势,遂弯弓搭箭,一箭射去,人群中响起惊叫。
  “休要听从胡人奸细妖言惑众!”游淼怒喝道:“谁要开城门,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人群静了。
  “干得好。”赵超低沉的声音响起。
  赵超从城外回来,正碰上游淼在城楼上站着。
  赵超睁着通红的双眼问:“怎么不留在皇宫里?”
  游淼也被折腾得甚累,答道:“皇宫里没事派我,连大臣都想跑,李延怕压不住,我就来了。你们今天吵什么?”
  “他要调集京畿军护驾。”赵超如是说:“把我父皇送出去。”
  游淼:“……”
  赵超:“父皇一走,整个京城的士气就垮了,不能让他走。”
  游淼嗯了声,局势变得太快,一夕间兵败如山倒,唐晖战死,整个京城陷入了恐慌之中,虽前线消息未到,百姓却都知道要败了,更麻烦的是鞑靼人潜进京师的奸细还在煽动民众。
  赵超道:“你去皇宫一趟……”
  两人正说话时,黄昏夕阳如血,远方一阵大地震动,登时城楼上,城内鸦雀无声,游淼与赵超停了交谈,只见黑压压的鞑靼大军占据了整个平原,逐渐推向城门。
  “还要去么?”游淼颤声道。
  “不用了。”赵超道:“等他们过来罢。”
  鞑靼大军不住接近城门,城中百姓从那隆隆马蹄声中隐约察觉了什么,于是一哄而散。鞑靼军中派出一骑奔向城门,手执羊皮卷,以汉话喊道:“天启王接令——”
  赵超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城楼上没有人回答。
  那信使游走片刻,又喊道:“鞑靼大帝敕——!着尔等速速开城投降!可免屠城之厄!若冥顽不灵!破城后教你全城鸡犬不留!”
  游淼:“是个汉人?”
  赵超冷笑道:“中机营的偏将林九,多半是投敌了,好大的口气。”
  “不要轻敌。”游淼低声道:“现在该怎么办?”
  游淼在孙舆处学习兵法与国策时便读到过,从前也听李治锋提到塞外的民族,都知鞑靼人生性最狠,也最是嗜血。占一村必屠一村,攻一城必屠一城,百年前边塞战乱,被鞑靼人占领的城市几乎全无幸免。
  “叫你们的王出来!”信差又喊道:“再不应话,别怪鞑靼大王不仁义了!”
  正说话时,李延匆匆几步登上城楼,轻轻摇头。游淼微一蹙眉,李延道:“死守。”
  赵超喝令道:“取我弓箭来!”
  赵超一发话游淼便知要糟糕,马上匆匆跑下城楼,吼道:“通知全城!百姓全部隐蔽!”
  游淼的命令刚下去,赵超便在城楼上弯弓搭箭,一箭犹如流星般射去,登时将那信使射落马下!顷刻间鞑靼军大哗,发出一阵嚣张的笑,却无人策马冲来。
  赵超射杀了那前来劝降的信差,在城上怒吼道:“有胆便来攻城!”
  “妈的……”赵超气得不住发抖,转头道:“等他们再靠近点,就从城楼朝下放箭……游子谦,游淼?人呢?”
  鞑靼军如潮水般后退,后阵变前阵袭来,却并不靠近城下,散开队形后分布为近两万人的方阵,各分前后两队。前队士兵动作整齐划一躺倒,双脚朝天,将脚蹬弩猛地一踹,后队迅速架上箭。
  赵超登时回身喊道:“掩护措施!”
  与此同时,鞑靼军阵营中隐约响起指挥官下令的高喊,京城方圆十里鸦雀无声,火红的夕阳中时光的流逝宛如停驻。
  数息后,上万根弩弦同时嗡的振动,一万根铁箭平地飞起,射向云端!
  游淼骑着马在街道上狂奔,命令一传十十传百,让百姓尽快回家疏散,一切都发生在顷刻间,鞑靼人的铁箭飞上高空,继而扯出一道弧线,覆盖了整个京城!箭矢从天空冲向大地,一阵箭雨凌空落下,遇瓦穿瓦,遇木断木!
  到处都是哗啦啦的箭雨落下的声音,百姓慌张呐喊,根本无处可逃,跑不及的人便被一箭钉在地上!与此同时,天空中飞下一箭,射中游淼坐骑的马股,游淼登时一阵天旋地转,被掀得直飞起来,下意识地抱着自己的头,撞在路边的墙上。又一根箭射烂了屋顶的砖瓦,哗啦啦的碎石落下,侧旁冲来一个人,有力的手臂抱着游淼一滚,避进了房屋内。
  “你不要命了!”李延在游淼耳畔吼道。
  游淼摔得眼冒金星,被李延拽进了屋内,掀起瓦缸罩在二人身上。
  同一时间,箭雨飞向皇宫,射破了金殿窗格,正在议事的群臣恐慌大喊,无数侍卫护着太子躲到柱后,金銮殿上琉璃瓦碎落,尘灰满布。
    
    116、卷三 满江红

  声音终于静了下来,京城内哭声,叫声此起彼伏,游淼晕头转向,推开水缸出来,打了个喷嚏,定了定神说:“我记得……老师告诉过我鞑靼人的弓箭攻城……”
  李延灰头土脸,甚是狼狈,揪着游淼,说:“小心点,先顾好自己小命再带兵。”
  游淼喘息道:“没事……距离他们第二波飞箭攻势还要一段时间……”
  正在这时,城外响起擂鼓声与呐喊,鞑靼人开始攻城了。
  山呼海喝,京城外的平原霎时成了战场,李延到处找马要回皇宫去,马匹却早已被射死,游淼匆匆奔回城门处,刚要上去却被赵超护着,拖了下来。
  四周是源源不绝冲上城去的士兵,场面混乱无比,火盆,滚油被端上城楼,赵超在他耳边喊道:“你给我回皇宫去!”
  游淼充耳不闻,朝赵超喊道:“不行!现在得把百姓全部带到内城里去!”
  “外城能守住!”赵超吼道:“现在不能撤百姓!”
  城外又开始射箭,游淼喊道:“你听我的!”
  鞑靼人一开始攻城,游淼便猛然回想起从前李治锋提到过的,关于鞑靼人的战斗习惯,犬戎人与鞑靼人常年在塞外交战,对他们的作战套路了如指掌。攻城时敌方犹如饿狼一般,先以箭雨震慑敌军,但铁箭造价昂贵,数量有限,无法一波接一波地连发。而紧接着下一步就是驱赶降兵前来攻打自己一方的城市。真正的鞑靼主力军则在后方养精蓄锐,直到敌人精疲力尽后方发动最后的总攻击。
  所以趁着这个时候,务必要把百姓全部撤进内城,否则攻城一方是投降了敌军的汉人,而死在京畿军的手下,鞑靼军又会将己方将士的头颅用抛投机投进城内,势必引起京师军心震荡,人心不稳。
  游淼飞速解释了几句,赵超不住喘气,蹙眉道:“都是谁告诉你的?”
  游淼道:“李治锋!现在别问了!马上!将百姓撤进城里!等到这批攻城军都死完,明天早上,第二波箭雨又要来了!”
  赵超火速解下将印交给游淼,游淼备马进皇宫,皇宫里一片混乱,扎在地上的铁箭随处可见,太子脸色十分难看,问:“万一有奸细混进皇宫怎么办?”
  游淼道:“让人带兵看守,否则第二波箭雨一来,就挡不住了。”
  “不可!”有文官色变道:“皇宫内城何等重地!怎能轻易开放?陛下还在后宫养病,万一进了奸细……”
  太子道:“不行……这不行,太冒险了,游爱卿,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断,而是……”
  游淼勃然大怒,喝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殿下!”
  太子被这一喝,登时清醒过来,君臣二人相视良久,殿内一片死寂,谁也不敢说话。许久后,太子轻轻点头。
  “说得对,照你们的办法。”太子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游淼一躬身,答道:“臣家中有一名犬戎人,是他告知我的。”
  朝臣议论纷纷,太子道:“那犬戎人在何处?”
  游淼说:“正在上京的路上,过来寻我。”
  太子叹了口气,替帝君写下圣旨,让游淼带着御林军去开城门。
  腊月二十一日子时,城所有百姓开始集中,皇宫大门开放,让人进入内城。外城城墙前是犹如过江之鲫的天启降军,在鞑靼人的箭矢与皮鞭下开始冲击京城。城墙上满是火把,滚油一瓢瓢地浇下去,游淼快步跑上城楼,赵超正在率领京畿军守城。
  “这样不行,物资很快就会用完的。”游淼眉头深锁,看着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不少降兵已被射成了肉泥,更有兵士被滚油浇得熟透,火焰烧灼尸体的臭气,血腥的刺鼻气味飘向城中。
  “鞑靼人一个未死,现在死的都是天启的降兵,妈的!这群胡狗真他娘狠!”赵超愤然道:“得想个办法!不然等到鞑靼人上阵时,落石和滚油都要用完了!”
  游淼叹了口气,朝城外看去,攻城的先头部队足足有四五万人,简直是拿着汉人的尸体朝城墙下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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