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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成长手册-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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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阳节这一天,无论是上坊,中坊,还是下坊,赵国的首都绛城,处处都是各色的鲜花。其中最多的便是菊花,不说上坊里各个高门大户门口摆出的菊花花台,中坊人家展示的自家名品,便是那下坊的寻常百姓,也会淘换两株寻常的野菊,以期去病去灾。这些菊花中,又属黄菊最多,放眼望去,真可谓“满城尽带黄金甲”。
    按例,重阳节百官须入宫觐见。
    天还朦胧亮,中军府的三位主人就已经起身。
    赵元许久没起得这样早,打着小呼噜起不来床。赵谌都已洗漱完毕回了屋,就见立夏跪坐在床榻边,满脸无奈地一声声轻唤,而床上的小家伙四肢摊开,嘴巴张着睡得正香,竟似完全没听到有人喊他。
    立夏看赵谌回来,连忙退到一旁,低头愧疚道:“郎君,奴没用,实在喊不起大郎。”
    赵谌摆摆手,径自坐到床边。他伸出大手轻轻挠了挠赵元露在外头的小肚子,赵元闭着眼难受地哼唧一声,爪子摸摸肚子,还是没醒。
    某爹轻笑两下,又挠了挠,赵小元挣扎着不肯睁眼,两只小手盖住肚皮,明摆着不给挠。
    “赵元,”某爹嗓门低沉道:“再不起为父要生气了。”
    也就是几弹指的功夫,守在外头的立冬就看见赵谌抱着赵元出来了,不由松了口气。赵小元胳膊紧紧搂着他爹的脖子,表情很是委屈地被带着去了耳房。
    立秋和立春一人拎着食盒,一人捧着一大束茱萸回来。
    立夏和立冬立刻小跑过来,兴奋地道:“这是从哪儿摘来的?果子倒红得像火!”
    立秋微微一笑,拎着食盒上廊,立春又打了个喷嚏,对她们说道:“守花园的李婆子在东边院子墙角瞧见的,怕不是哪个贪吃的鸟携了籽儿生出的,见长得实在喜人,就摘了这么些给我,我就给了她几铢钱的打赏。”
    立夏立时就从自个儿臂上解了香囊,把里头的茱萸果子都倒了出来。她笑嘻嘻道:“府里先前发的竟都比不上这些红,姐姐绕我一小枝带果儿的装香囊,行不行?”
    立冬也忙不迭地点头:“我也想要更红的。”
    “现在可不行!”立春不由抱住茱萸侧身,嗔道:“这些个还得给郎君和大郎做茱萸囊哩!你们要想要,得等过一会儿,我单独留些个,咱们四个人人都有!”
    立夏和立冬听了点头,忙催她:“那就赶快呀,郎君和大郎的香囊咱们不是早绣得了,如今就差塞些茱萸……”
    赵元洗漱完也清醒了,拽着赵谌的袖子沿廊回房间吃早饭。他看见凑在一块儿的几个女孩,也懒得去问,情绪还有些恹恹的。
    立秋已经将吃食都摆上案几,因为是重阳节,所以有加了核桃仁、葡萄干、果脯丝,里头还夹着豆泥馅儿的花糕。另外,还有拿茱萸压汁,调了醋渍的鲥鱼片,和一大碗姜汁肉粥。
    赵谌坐下,拿了一整块巴掌大的花糕搁到赵元面前的碟子里,道:“好了,今天允许你吃花糕,不许再扁嘴。”
    赵元瞅他一眼,还是乖乖地捧起花糕啃。花糕拿糯米蒸的,软软糯糯,一口咬下去不但有坚果的香脆,还有葡萄干和果脯的香甜,滚烫的豆泥儿含进嗓子里,简直好吃的让人说不出话来!他努力长大小嘴巴,三两口解决了一块糕,又想去拿第二块,叫某爹阻止了。
    “不是说了只能吃一块吗?”赵谌眉头一皱,给他夹了一筷子鱼片,“吃这个,把你的粥也喝掉!”
    赵元顿时蔫了,砸吧砸吧嘴,似乎还有点糯米糕的甜味儿。
    父子俩儿稀里呼噜把早饭解决,立春就捧了两个香囊过来,和立秋两个一起给他们佩戴在手臂上。香囊拿各色绸缝的,绣了绿叶红果的山茱萸,里面塞了茱萸果,凑近了能闻到辛香的气味。赵元那个除了山茱萸,还绣了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可见奴婢们私底下的趣味了。
    赵谌换上深紫绶带的黑色朝服,头戴白玉错金的高冠,范氏和赵元也都准备好了,几个人分别坐上两辆轩车,车旁跟着随从和一列十来人的轻甲部曲。
    赵元坐在赵谌的车里,好奇地掀开车帘子,就见一个青年穿着黑色轻甲,骑马护卫在车架旁,五官冷薄凌厉,面无表情。
    “你就是甲逊?”
    青年自上朝下斜睨了他一眼,道:“属下正是。”
    喝!这么高冷!
    赵元是胆儿小精呢,立刻就怂了,呵呵笑道:“青年才俊!青年才俊!”
    某爹瞧着他那副对旁人的谄媚小样儿,心里很不快活,立刻把人拎回来。
    他斥道:“坐好了,仔细跌下车去!”
    赵元还是个窝里横呀,小手装模作样地拽拽衣领子,对着某爹抱怨:“阿父乱我衣冠!阿父不规矩!坏!”
    赵谌简直气乐了:“你除了说阿父坏,还会说什么?不行再作怪了!”
    某元颠颠爬到他大腿上坐着,贴到耳边边小声问道:“那个甲逊多大呀?娶亲了没?”
    赵谌耳朵痒死了,大手把某人的小胖脸推开。
    “你问这个作甚?”
    “阿父小点声!”赵元气死了,抓住他的手,“别给人家听到了!”
    你以为甲逊听不到吗?赵谌无语。
    他悠然道:“为父七八岁就自人市上买了他,那会儿他就和你现在差不多大。”
    赵元惊讶地看他:“那不就才十八?哦,不对,已经十八了?”他又赶紧追问,“那,甲逊如今可娶亲了?”他差点忘记了,这会儿男子十八都可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十五六成婚也很正常。甲逊不会已经有老婆了吧?
    “好叫小郎主知晓,属下还未曾娶亲。”
    甲逊刻板的声音冷不丁从外头传进来,吓得赵元朝后一仰,要不是赵谌反应及时,他险些就摔下去了。
    赵谌恼怒:“甲逊!”
    甲逊没吭声,马蹄声却在随后稍微离远了点。赵元心魂未定,挨在某爹颈窝回魂。
    赵谌反倒怀疑起立,问他:“你问甲逊到底作甚?”
    赵小元嗫嚅了一下,也没敢讲。其实吧,他就是想给立秋姑姑找个对象来着……
    中军府人马在上坊玉门街前分开,赵元下车去了范氏那里,他们要左拐去范家,而赵谌则带着少部分部曲直行,进入虒祁宫。
    范家占地广大,玉门街往左一侧几乎都是范氏宗族的土地,而范家嫡系就居住在正中间的岚群山房。
    远远地,就瞧见大门前的花台,摆的是山魈的故事,数种颜色大小的菊花层叠摆放,其中不乏珍品,却舍得拿出来摆花,显得就是大家的气派。重阳节坊与坊之间互通,因而也有平头百姓来到上坊,为的就是观看各家门口的花台,有时还能拿到施放的花糕或者茱萸囊。
    迎出来的是虞氏的大媳妇乾氏,比范氏年纪还小些,范氏却要称呼对方堂嫂的。
    乾氏是个圆脸的妇人,皮子娇嫩,未语先笑。她穿着百蝶穿花的襦裙,因缎子是宝蓝的,倒不显得轻佻,挽了大髻,戴了镶蓝宝石的金华钗,华贵端庄。
    “可把你盼来了!”她与范氏互相见了礼,就挽着范氏的手嗔道。
    “确是好久不见嫂嫂,”范氏微笑,又揽过赵元对乾氏道,“这是我家的小元郎。”
    乾氏扫了赵元一眼,笑道:“恁的俊美!”
    赵元老老实实行礼:“元见过舅母。”
    乾氏笑容立刻真切了些,摸了他肩膀,从袖里掏出小荷包:“舅母给你的见面礼!”
    赵元接过来,笑道:“谢舅母。”
    这一番来往罢了,乾氏就携着范氏,带着赵元,后头还跟着仆从,浩浩荡荡往里头走了。甲逊等部曲不能入后宅,就守在了前院,自有奴仆招待他们吃喝。
    一路上,乾氏都在和范氏追忆往昔。
    “……你看那十步亭,还记得那会儿我还未嫁进来,到了范家做客,你就是在这处招待我的……”
    范氏望着那掩映在绿树鲜花中的红漆小亭,神情中也带着一丝回忆。
    “是啊,那时我还没入宫,也想不到日后你会嫁到家里做我嫂嫂呢。”她轻声道。那时候,她的阿父阿媪也还在世,日子啊,天天就跟神仙似的,哪里有什么烦恼?
    乾氏捂嘴直笑。
    赵元跟在她们后头,一路上眼睛都合不拢。先前听原珏说道,他还不以为然。自家那假山倒是让他吃了一惊,心想着范家的还能更好到哪里去?
    岂料到竟然真的更好,不光是远处可见的山,那哪里是假山?分明就是一座绵延青山,背靠整个范家!还有这一路上看到的石子路,各色小石子摆成不同的神话故事,不同的花鸟鱼虫,整个山房里处处鸟语花香,一花一草看似随意,也都是精心摆放,每一眼都是一幅画。
    难怪人家说,一代富不算富,三世富才能富出名堂来。
    他们一行人不知穿过了多少个月洞门,走了几条回廊,甚至还过了两座湖心桥,才算到了宗子宗妇所居住的正院里。
    院子一共三进,每一进都是正儿八经的回字形,中间皆有个小花园。虞氏和丈夫都居住在第三进里。
    
    第19章 菊花茶
    
    最后一进院子里最显眼的当属一株十样锦,同一本上最外头一圈是白牡丹,内里又是一圈纯白中微带黄色的白玉珠帘,中间一圈黄中带红的点绛唇,紧挨着花蕊一般的恰是那火红的红杏报春。同一株种类倒不算多,但胜在颜色过渡极其自然,远看灿烂无比。
    范氏惊讶道:“这菊花究竟养出来了?”
    “可不是!”乾氏叹道,“阿公日日下朝都要照看一番,就这一株,还不知是多少株花里唯存下来的,前些天掉了几个花骨朵,还发作了一个下人呢。”她压低嗓门,“阿婆喜那点绛唇开得好,想摘一朵节日里头簪戴,阿公不允,两人还吵了一大架……”
    她们身后除了赵元,一干下人都不约而同低下头装聋作哑。
    范氏见状嗔了她一眼,乾氏反倒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她自来性子就直,从前做小娘子的时候与范氏交好,什么话都不瞒着,方才虽不该私底下议论公婆,但却让范氏心里感觉亲切了许多。
    她们上了廊,正房外头打帘子的丫头忙伏地行了礼,拉起竹帘。
    正屋是用来招待女眷的,对着帘子的一面摆着万寿菊的屏风,屏风前一张雕花描金的黑漆案几,左右两侧也都是一样儿的案几,萱席上不设罗汉榻或者胡床,只铺了黑底绣花的席垫。几张案几边都摆着细陶的细颈大花瓶,精心插着几朵硕大的紫红色龙吐珠。
    屋里似还点着熏香,走进去便是一阵清幽。
    虞氏扶着一个婢女的手正从一侧内室走出来,看着她们笑道:“怎么这样久?我可是望眼欲穿了!”
    “玉娘给伯娘请安了,伯娘这一向身体可好?”范氏连忙要跪坐下去行大礼,先前得到过交代,赵元便也打算跟着跪下去。
    虞氏不等她膝盖弯,便将她扶住,假意怪道:“回娘家这般多礼,你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她上下打量一番范氏,缓声说道,“我自是好的,如今不过操心你们这些小辈了。”
    她言罢又朝范氏身后看:“这就是你家的大郎罢?”
    范氏抿嘴笑,转身对赵元道:“快,大郎,给你伯祖母问安。”
    赵元见行礼省不了,也就干脆跪下去磕了头:“元见过伯祖母!”
    虞氏连连点头:“好孩子,快些起来。”她瞥了一眼身边服侍的婢女,那婢女立刻捧上一套文房,“祖母听说你已经进学啦,就送你一套文房。”
    “谢伯祖母。”赵元双手接过,再递给跟来的碧丝。
    虞氏赞道:“规矩不错,看来你母亲把你教得很好。”
    儿媳乾氏在旁边插话:“哎呀,您先坐下吧,不然咱们一行人站在这里像什么。坐下再聊,我吩咐人煎了茶端了糕来!”
    “偏你是个懂礼的!”虞氏闻言点了她一下,脸上却笑盈盈,“不过话说得也对,咱们都坐下吧。”
    这才纷纷落座。
    赵元依旧跟着范氏坐,可是记得昨个晚上范氏怎么跟他说的,总归就是紧跟她别乱跑。几个婢女端了茶水和糕点来,女眷们说着闲话,他又不能插嘴,便捧起茶盏抿了一口,是菊花茶!又拣了一块糕咬了吃,同样也是花糕,不过怕是没有放乳子,没有家里的绵软香甜。
    虞氏刚坐下,就关心地问:“你这儿可有三个月了?”
    范氏摇摇头:“差些时候呢。”
    虞氏便看着她,神情很是郑重:“那你日常行止可就要小心,纵满了三月,日后也不可大意。你这一胎可不容易呐!”
    “玉娘省得。”范氏微笑。
    乾氏瞅着她们笑:“何至于这样如临大敌的?”她指指自家对范氏说,“我生养了两个,不都顺顺利利?照我说,该吃的吃,该睡的睡,每日里走动走动,保管你同我一样!”
    她亲生的两个都是男孩儿,且都顺产,这样一讲,范氏也感到高兴。
    虞氏显然喜欢这个大媳妇,笑得难自抑:“说得跟真的似的!也不知当初是哪个不肯听我的劝,让走走就跟糟了大罪一般哭哭啼啼!”
    乾氏半真半假地埋怨她:“阿婆怎么在玉娘跟前揭我的短?”
    她还待说些什么,外头忽然掀帘进来个女婢,四幅的裙子上带着绣花,头上还戴着支青玉头的细金簪,显然是哪个娘子身边的一等婢子。
    那婢子告了罪,对乾氏道:“外头宾客都来齐了,只齐家的娘子在寻您呢,说有事儿跟您商量。”
    虞氏闻言道:“既有客人找你,你就去吧,我正想和玉娘说些私房话。”她顿了顿,又转头对范氏道:“正好,让灵娘带了小元郎去园子里转转,好好的小郎君跟在咱们妇人跟前有甚个意思?把大郎二郎都叫来陪着小元郎。”最后一句话却是吩咐乾氏的。
    “哎!”乾氏干脆应下,上前牵着赵元的小手,就要带他出去。
    范氏急得差点变了脸色,见赵元频频回头瞅她,额头都出汗了。她可不放心让赵元一个人出去应付陌生人,何况……
    虞氏瞅了眼:“你这孩子,急什么!难道孩子还能丢了不成?”
    乾氏忙对范氏道:“你放心,我必然让大郎他们好好陪着,他们身边一堆丫头婆子的,丢不了!中午吃宴的时候保管全须全尾带到你跟前!”
    这话都说出来了,再犹豫,就有些太难看了。
    范氏心里叹了口气,就对赵元笑了笑:“阿奴,你就随你舅母去,记得和表哥们好好相处,莫调皮!”
    赵元乖乖点头:“母亲宽心,儿会好好和表哥们一道玩的。”又不是真的五岁。既然之前的打算实现不了,他也不纠结了,索性玩玩呗。顶多就是注意和小娘子保持些距离,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年龄也不到避讳的时候呀。
    就是走到廊上时,总觉得背后有一道刺人的视线。
    范家的菊花宴分设在前院和后院,男客自然在前院,那里不但有假山,还有曲水流觞,甚至还有个不大的马球场。女客虽然在后院,也有一半假山绵延到后头,只是景致多半是那涓流泉水,小瀑布什么的。
    吃宴前,女客带来的小娘子们大多在湖上泛舟,摘那成熟的莲蓬头,在船上现剥了莲子,也不取芯就那么直接吃,还有些调皮的非要比了谁吃得快些。其余还可放风筝,踢毽子,提蹴鞠,各色的菊花围绕着湖泊,想要那朵,就让婢子拿银剪刀剪了下来,簪在发髻上。
    乾氏牵着赵元款款地走,一路走,路过哪处景点,就对赵元细细讲,态度温和耐心。赵元时不时应和着,十足的乖巧,跟在后头的碧丝和莺歌都暗自咋舌。这哪儿还有在府里头的小霸王样儿呢?
    赵元可不傻!这里又不是他的地盘,他又这么小一只,万一惹了哪个不快活,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他?到时他爹想来救他都来不及呢!
    由于提前有人去吩咐,等乾氏带着赵元到了后花园里,两个看上去七、八岁的男孩已经等在湖边上一处彩棚外。个头高些的那个穿了月白绣箭竹镶云纹边的深衣,眉目清秀,小些的那个穿了红色绣了狮子狗的深衣,脸盘还有些圆润。
    两个人都先对乾氏行礼:“母亲。”
    乾氏对他们道:“这是姑姑家的小元郎,我可把他交给你俩儿了,千万看好了弟弟,别往湖边去,也别去钻那假山。”
    大的就道:“儿知晓了,母亲您自去忙吧!”
    乾氏斜了大儿子一眼,低头摸摸赵元:“你且和哥哥们玩吧,中午咱们就回你母亲那儿。”
    赵元还是乖乖点头。
    待乾氏去找闺蜜,三个小孩儿就面面相觑,半天都没说话。
    等了一会儿,赵元不耐烦,开口道:“不知哥哥们名讳?”
    大的那个还没说话,小的就噗嗤一笑:“你个小不点,讲话倒老成!”
    你说谁是小不点啊你个小矮搓!赵元气啊,简直气得都要炸掉了!那他才五岁半呢,个头都算高的啦!天天喝牛乳!吃奶糕子!被老爹逮着跑步!小短腿碎步颠苦逼不解释!
    所以说难道他愿意嘛!?
    但、是!他是来做客的,总不能跟主人家打起架来吧,“子不教父之过”,人家只会说他爹定不会做人不知礼,因此儿子才会是头一次上门做客就揍了主人的粗鲁小子。
    至于是揍人还是被揍,赵小元表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何必去深究?
    大一些的约莫更懂些事,就警告地瞥了弟弟一眼,对赵元歉意笑道:“对不住弟弟,我名叫诚,七岁,他叫信,六岁。”
    诚信,怎么不叫守法敬业爱国友善神马的!赵元暗地吐槽,面上皮笑肉不笑道:“元见过诚表哥,见过信表哥。”
    三个人序了齿,范诚就一手牵着赵元,一手牵着范信往彩棚走。
    按道理说,范诚的年龄已到了男女不同席的时候了,不过那是古法,真要到了九岁十岁,那才是真个不能在内院厮混,何况今日是为了陪赵元。
    “这里头就咱们几个,其余兄弟都在外院,不如去见见姐妹们,”范诚对赵元道,“咱们大房里还有两个女孩儿哩。”他嘴里的大房却不是指乾氏这一房,而是指虞氏这一支长房。
    他们来到中间的一个花棚子,扎的彩球格外大,掀开珠帘,就见里面莺莺燕燕的香气扑鼻,一棚子具是小娘子。
    
    第20章 菊花豆卷
    
    他们一进来,围着长条案几跪坐的小娘子们都抬起头,一时间花棚里突然安静下来。直到坐在中间主人家位子的一个少女出声问道:“大郎,二郎,你们不去前院,怎么跑女眷这儿来了?”
    赵元听这声音娇柔稚嫩,十分悦耳,不由从范诚身后探出小脑袋看了看。
    范诚还来不及回答,那少女咦了一声:“这是哪家的小郎君?”说着站起身,拿着画扇窈窕地朝赵元走过来。
    赵元忙看向范诚,范诚就对他做了个口型,他便行了个平辈礼道:“赵元见过大表姐。”
    这少女正是长房里唯一的嫡出大孙女,范棠,是虞氏的次子范松所出,今年已经八岁了,家里已经准备开始给她相看合适的人家。
    范棠长相不像范家人那般清眉秀目,而是与母亲季氏一样,小小年纪已经显出了十足北边儿的明艳大方。她长眉凤目,眼睛漆亮有神,嘴唇丰满红润,个头也高,穿着嫩藤黄色的短襦和六幅的豆绿色下裙,肩披着蔷薇色的披帛,头发虽盘着单螺髻,却斜斜插戴着一朵淡粉色大瓣菊花,脚下更穿着一双绛城最流行的漆画高齿履。
    一身华贵,可见在范家如何受宠。
    她歪头打量了一下赵小豆丁,就露齿一笑:“你就是堂姑家的小表弟?”
    古代女纸怎么可能如此作风大胆!赵元心底疯狂吐槽,表面默默地点了点头。
    结果范棠竟然伸出纤纤玉手,快速地捏了一把赵元的小肥脸。
    =口=!!!!
    发生了神马事?!
    赵元收到惊吓,呆滞地抬头看着这位大表姐。
    他身后的范诚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范信在一旁却幸灾乐祸地哈哈笑了起来。
    “大姐,你别去戏弄表弟,看把小人儿给吓得!”又几个女孩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一身红衣和范信打扮差不多的女孩轻轻推了一下范棠,转头安慰赵元,“我是你二表姐,莫怕,大姐那是逗你玩儿呢。”
    呵呵,就特么像逗狗似的。赵元决定大度一点不去跟小女子计较。
    “哈哈,真好玩!”范棠开朗得简直不可思议,“我家的阿弟跟你一样年纪,却古板的跟我阿父似的,做姐姐一点乐趣也无!”
    二表姐,乾氏的庶女范丹,好像已经习惯自家堂姐这样的脾气,摇着扇子对赵元歉意地笑笑。赵元还能说神马的。不过比起一开始设想的各种嘲讽冷遇,范家的这些个小孩,反而各个出乎他意料的有教养。
    范诚无奈地对堂姐道:“我阿媪说了,让咱们带着赵元就在这后园子里玩玩,待到了会食吃宴再送他去姑姑那处。”
    言下之意就是,带小孩的任务只要到中午就可以解脱了,请求这位大小姐千万不要惹出麻烦来。范棠却不以为然,热情地牵起赵元的小手道:“既然伯娘这样说,那你要不要和我们一道放风筝?还是摘莲蓬?”
    范诚忙道:“不可!咱们就放风筝吧,别去水里玩。”
    范棠嘟了嘟嘴,却也没再强求,几个人就一道去了小山坡上。那里已经飘起了好几只风筝,小娘子的欢笑声远远就能听见。范丹落后一步,摇着扇子不紧不慢地走着,最后还是范信不耐烦,拽着他这位庶姐加快步伐赶上了大伙。
    “你想要哪只风筝?”范棠指了指铺在地上的一排彩色风筝问赵元。
    赵元也来了兴趣,来回走着打量,最右边是一只红底黄点的蝴蝶,中间既有老叟幼童的,也有月下美人的,既有牡丹的,也有荷花的,最左边是一只大燕子。
    他指着大燕子道:“我就要这只。”
    范棠欢喜地拍起手来:“这只是我做的,表弟果然有眼光!”
    赵元偷偷地缩回手,心想,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可惜范棠已经让人给风筝上线,嘴里还唠叨着这只大燕子风筝是如何做出来的,她画了多长时间废了多少张纸诸如此类。原本赵元以为要自己来放风筝,结果还是个两个小丫头放的,一个举着风筝往坡下跑,一个拽着线团,秋高气爽,风筝也很快飞上了天空,光凭那巨大的体型,也着实显眼得很呐!
    等到风筝彻底稳定了,小丫头才把线团递到赵元手里,还站在他旁边,似乎害怕他被风筝给带跑了去。
    范丹他们也跟了过来,仰头看着风筝在天上飞。按照惯例,风筝是要放飞的,不但意味着好兆头,也可以把疾病带走。范信最爱这事,一早就从哥哥那里抢来了小小的银剪子,等到范棠他们说可以放了,他就咔嚓一下,剪掉了赵元手里牵着的那根线。
    大燕子随着风越飞越远。
    赵元知道那燕子风筝是飞不久的,没一会儿定要掉下来,不过此时此刻,他倒是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节日带来的快乐。
    范棠问他:“是不是风筝一飞,就感觉突然轻松了?”
    赵元咧开嘴笑,用力点了点头。
    而另一头,虞氏的正房里,气氛却显得不那么轻松愉悦。
    虞氏挥退了下人,房间里就只剩下她和范氏两个人。
    她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春草怎地没来?”
    范氏瞳孔一缩,神情却迅速放松下来,就像早就料到虞氏会这样问似的,转变之快虞氏根本就没有察觉。
    范氏道:“怎么问起这个?本要来的,偏偏她肚子痛,我看她实在难过,就准了一日的假让她歇着。”她说着还茫然不觉问:“莫不是她家里头有事?”
    虞氏闻言,心里头怀疑散去,笑道:“这倒不是,只是春草她们几个毕竟是我给你挑的,总担心会不会伺候你不周到。”
    “伯娘可是想多了!”范氏娇嗔,“您亲自给我挑的人,处处都熨帖,哪里会不周到?”这句话倒不完全违心,除了春草,碧丝、莺歌和流溪却都是好的,至少到目前都还算忠心老实。她在心里冷笑,哪怕不老实呢,经历了春草那事,也都不敢再有小动作了。
    “那就好,那就好,”虞氏亲昵地拍拍她的手,“你如今不一样,顾好你自个儿最重要,要是她们谁做的不好,只管打发回我这儿,我替你教训,千万莫为琐事伤身。”她想想,又低声道,“玉娘,你母亲早逝,上回又没养住,如今有了,有件事只得伯娘做坏人问你。”
    范氏早有心理准备了,缓声道:“伯娘直说便是。”
    虞氏看着她叹口气:“你,可给大将军挑人了?”
    范氏愣住似的,一脸纳闷:“挑甚个人?”
    “你呀!”虞氏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脑袋,贴心贴肺道,“挑人伺候啊!女人怀孕加上坐月子可不得有个一年,男人哪有不偷嘴的?与其让他带人到你跟前打你的脸,不如你替他预备好了人选……至于什么样的人选,还不是由你说了算!”
    范氏顿时脸都涨红了,神情百般不情愿,嗫嚅着不说话。
    虞氏噗嗤一笑,语重心长道:“伯娘晓得你不愿,试问天下又有哪个女人愿把夫主让给别个呢?只是,这事不由你任性,便天天拘了夫主在身边,别人难道不说嘴?这不知情人的嘴巴呀,可是比那刀子还利的,到时候且有你受的!”
    范氏给她说的眼泪都出来了,嘤嘤地说不出话来。虞氏却知怀孕的妇人情绪都是这样,说上头就上头,也不以为意,还取了帕子亲自给她擦脸。
    “莫哭了我的傻囡囡,”虞氏搂着她,一脸慈爱道,“伯娘啊,早就替你打算好啦。你那四个丫头里,唯春草长得还算出挑,但又不聪明,对你也忠心……”
    范氏用帕子捂住脸不抬头,实则心里恨得难耐!可不就是她那“忠心”的丫头干出了下作的事情!
    她反复吸气,直到平了胸口的怒火,才抬起头红着眼眶道:“其实我也想着,万一……就抬春草做妾,只是心里头……”
    虞氏反复安慰她,甚个丫头就是丫头,甚个男人大都喜新厌旧,无非就是让范氏宽了心好抬举她的人。范氏算彻底冷了心,她早知娘家这伯娘是个甚样的人,如今不过是证实了心中所想,也让她更下定决心,一定要护好自己的小家,再不被娘家牵扯。
    这事罢了,范氏让人伺候着净了脸,两人又重新落座。
    虞氏道:“这次就算了,以后再不能这样激动。”
    范氏乖顺地低头应了。
    她便又道:“你那庶子……可要当心呢。”
    范氏心里悚然一惊,差点没控制住表情,极力镇定问道:“伯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要当心阿奴什么呢?”
    虞氏斜眼瞅她:“你说当心什么?”她低头捻了捻手腕上的琥珀串子,冷哼道,“嫡庶不分可是乱家之源哩!从前你没孩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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