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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成长手册-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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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站起来,举着海碗喊道:“兄弟们敬丙仞一碗!”
所有人轰的一下站起来,齐举海碗起哄。
丙仞穿着一身红衣,傻咧咧笑着,转眼便喝下去几大碗。
酒过三巡,这位新郎哥儿才醉醺醺地骑着高头大马,把亲迎的队伍领回了新居,锣鼓声响了一路。立夏立冬和芳绫几个都未曾见识过这等场面,兴奋地跟着车,朝路两旁凑热闹的人群里撒桂圆红枣花生。
赵谌和赵元并不跟着过去,所有人去了丙仞和立春的新居,府里头就渐渐安静下来。赵元趴在某爹的背上被背着回去了正屋,他喝得也有点多,不过半是醉意,半是装疯卖傻乱撒娇。
赵谌将儿子丢在床榻上,剥了外套,一把热帕子就捂了上去,才把赵元那半点醉意给捂清醒了。赵元哼哼唧唧躺在床上,揪着某爹的袖子不放。
“阿父……不准纳立秋!”
某爹脸色一沉,将帕子丢在一旁的水盆里,轻斥道:“胡说什么!”
赵元立马委屈了:“我一提立秋姑姑你就发火,你们肯定有问题……”
立秋对于赵谌而言,和吕慧一样很重要,几乎可以算是他的家人。赵元这样说,赵谌心里便觉得很生气,不完全为着立秋的名声,而是觉得,赵元对他,到底是不信任的。
“阿父答应守着你,就不会反悔,”他淡淡道,“你若不信,阿父可以赶了立秋出府,或者把她发嫁,可好?”
这话一听就是反话啊。
赵元也觉得自家无理取闹,于是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只怔怔瞅着他。可看着他这幅小模样,赵谌反而心软了。
说起来,赵元这种反应,不正是说明他在乎自己吗?
他在床榻边坐下,俯身亲了亲儿子软乎乎的嘴儿,盯着问道:“为甚会有这样的想法?告诉阿父,阿父便不生气了。”
赵元支支吾吾,眼睛水汪汪:“立秋……立秋不喜欢我……”
第92章 酱姜牙
这话换做是对府里其他人讲,必都认为是赵家大郎不讲道理,不念情谊,然而赵谌只想想就清楚了。
立秋知晓阿奴并非他的儿子,但因为他重视阿奴,爱屋及乌之下也看重阿奴。可若要立秋选择,她最终只会顾及他的安危,而非阿奴的安危。
赵谌不清楚的是,赵元并不是知晓身世之后才多想的,他自小就知道。
但是现在却和小时候不一样,小时候他甚至还想过,若是立秋能嫁给他爹就好了,还觉得两人不凑做一对,实在遗憾……现在则不然,他只要想象一下立秋和过去的范氏一样站在赵谌身旁的画面,心里就如同中箭那会儿,烈酒倒在伤口上一样灼痛逼人!
现世佛教开始盛行,他曾听范氏念过一句,叫“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那会儿他只过耳却不曾过心,现在却似乎能够理解了。如果他与赵谌之间一直止于父子之情,那么就不会有此刻的嫉妒和不安。
这嫉妒和不安让他变得踟蹰不前,变得丑陋任性。他忧虑地望着坐在床边的父亲,这个人能理解吗?还是觉得他孩子气,或者心眼小?
赵谌看着儿子那双干净的眼眸,觉得心痛。一直以为这份不论的感情只有自己付出最多,只有自己隐藏着不安,两人之间差的不光是年龄,还有阅历和心性……可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是阿父之过,”他语气变得柔软和缓,小心翼翼,“阿父没有察觉你的心事,让你不安了……立秋,阿父一向当他是姐妹,她对阿父有恩,所以我不能逼她嫁人,或者赶她离开。”
赵元闷闷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呀,立秋姑姑照顾我长大,我、我不是真的讨厌她,想赶走他……”
赵谌忙摸摸儿子顺毛:“为父知道阿奴不是这样的人。”
这一刻,其实他内心有了一点悔意。从前除了赵公,自来没有长辈约束他,对于自己的事情,他一贯独断专横。自从察觉对儿子的感情越界,他也只忍了片刻,就毫不犹豫地出手,要将儿子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旁人不得染指……可以说,他并不觉得自家错了。
然而现在,他看着自己宠大的孩子紧皱眉头,隐忍的模样,内心十分痛苦懊悔。
赵谌想要自己的儿子无忧无虑,无所顾忌,他当初下那样的决心,难道是为着儿子如今为这么一份感情挣扎而受到折磨吗?
他叹了口气,上榻躺下,然后将赵小元抱到身上团着,像过去一样。赵元立刻熟练地往他爹身上趴好,下巴垫在他爹的胸大肌上,然后一副等着听故事的小盆友模样瞅着他。
看到儿子这幅德行,赵谌原本想要长篇大论的,突然没了兴致。
他静了片刻,简单开口总结:“总而言之,阿奴你只要记着,我不光是你男人,也是你老子……以后我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你只想想我这句话,该怎样就怎样。”
男、男人……神马的,耻度爆表啊!
赵元小脸唰的红了,暗搓搓地乐了。我也是你男人!
父子俩儿气氛再次变得和和乐乐,赵元毕竟喝了酒,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赵谌单臂枕着头,望着床幔顶上的皱褶发呆。
赵谌在想,他和立秋,究竟有多久没好好坐下聊过了?
那时候他年幼,独自支撑赵府门庭,立秋一人不但要照顾他生活,造饭买菜打扫除尘,晚上还得熬夜赶制绣活去卖,明明也就比他大一岁……她对自己有情,赵谌是知道的,然而他对立秋并无男女私情,也不愿彼此家人一样的关系变了质。
这么多年来,他无数次问过立秋,可有钟意的人,可是她就是固执地要守在府里。
这一次再看立秋,竟觉得几分陌生。
知余与他谈过“恨嫁”一说,只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可他不能硬逼着立秋嫁人。立秋是卖进府里的,早不记得家在何处,赵府就是她的家,他若逼嫁,无异于赶立秋出家门。这便不是报恩,而是寻仇了!
赵谌自认不是个心软的人,他骨子里毕竟流有赵国权贵的血,立秋这些年沉默的抗议,已经渐渐触及他的底线。阿奴的感觉并不是错觉,从前立秋就在阿奴的问题上犯过错,如果他们真有一天站在对立面,不,哪怕仅仅只是苗头——他就会立刻做出决断。
他不能让自己的心软,害到自己珍爱的人……人的心就那么大,本质就是自私的。
丙仞的婚假有三天。第三天回门,赵元一大早就打扮得精神奕奕,拉着赵谌在正屋里坐好等着两人。
“您好歹和郎君先垫补点罢!”立夏端了一碟酱螺肉,一碟酱姜牙,一碟酱桃仁,又利索盛了两碗薏米麦粒粥,“这都是先头从南边带来的,可不是您小时候最爱吃的那一口嘛!”
赵元看看门口,又低头看看几碟小酱菜,咽了口水下去,最后还是端起了碗。算了,先吃饱再说,否则一会儿见礼时肚子叫多不雅啊。
新人回门时,门口又挤了一堆人,赵谌在北地威望甚高,连着他的左右亲信也都为人熟知,这会儿丙仞大婚,府城的百姓都过来讨喜果来了。
“别挤别挤,人人都有!”立冬和芳绫芳锦喜气洋洋地挎着篮子发蒸好的喜果,每一枚果子里都裹着洗干净的一铢钱。
如此发完了喜果,人群才闹哄哄地让开道路,丙仞得以牵着马到府门前。
他满脸笑意,发髻围红绸,一身正红,他到车门前扶着立春下来,两人在围观人群善意的哄笑声中跨入了将军府。
立夏立冬芳绫芳锦去了正屋外头,等见着和丙仞携手而来的立春时,都羡慕不已。
做奴婢那会儿,虽然日子也好过,但她们从未穿过正红大绿那样色儿的衣裳,只为着太过扎眼。发式必要统一利索的,插戴也不能多,指甲不能留长,自然也不能涂色,鞋跟儿不得高,衣服也得差不多制式的……
立春现如今可不同了。她出嫁前,赵谌就将她的奴籍销了,如今出嫁不过三天,整个人却天壤之别。
她整个人面如芙蓉水色极好,笑意吟吟,穿着一身的正红衣裙,盘金绣银的好不闪眼。再看头上,今日梳的是高髻,一边插着一个花好月圆的梳篦,金身玉头的牡丹簪,耳朵垂下亮晃晃的珍珠,腰上垂下一串水光透亮的杂佩,编了个同心结,拖下长长的穗子压住了裙摆。
他们在屋外脱了鞋,赵元就坐到了侧边。
赵谌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主位上,丙仞和立春便以对待长辈的方式,面向他,给他行了正式的拜礼。
他伸手交给丙仞一个锦盒,淡道:“以后好好待她,安心过日子。”
丙仞恭恭敬敬地捧着锦盒,再次和立春行礼。
“哎哎,这是我给你们的红包啊。”赵元看他们起身,便挪过去把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塞到立春手里,“丙仞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就过来告诉我,我保管打得连甲逊都认不出他来!”
立春噗嗤一笑,眼里却又含了泪。两年前这孩子就比她高了一点,今天一看,竟已经高出大半个头啦。
她不舍地看着赵元道:“大郎……大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赵元笑着点头,掏了帕子给她擦眼泪。
丙仞不太爽,抢了来自己给妻子擦拭:“大好的日子,可别哭花了妆。”
立春嗔他一眼。
婚礼过后,一切恢复了正常。赵谌虽让他们安心过日子,然而丙仞一返回军营,立春就是标准的古代军嫂,哪里还有什么小日子可过?唯一好点的就是两人离得不远,旬休好歹不用耽误时间在路上。
成公二十二年,白狼国国主盘乘,率兵往北一路吞并了羌方和楼烦各部落,建立起大戎国。同一年夏,大戎国入侵魏,魏国国主年幼势微,把控朝堂的是丞相丽衡,乃国主的亲舅舅,最后魏国不敌大戎,让出了四座城池。
赵国边境在赵谌父子镇守之下固若金汤,赵谌父子的威名一时传扬开来。甚至江州三郡大大小小数百个乡还有人专给赵谌立了像,说拜佛不如拜赵谌。除了淮郡府城的人常见到赵谌,其余地方百姓都是靠想象,只看有些石像五大三粗的模样,就知在他们心目中大英雄该是甚个样子。
赵元为着这事还特意去看了一遭,画了下来给赵谌看,足足笑了好几天。
不过他笑完了,第二天醒来就觉得不对,压着旁边的某爹,直把人给晃醒了。
“阿父,不对啊!”他骑在某爹腹肌上,表情忧虑,“您说大家都把您当神仙拜了,还有国君什么事儿啊!”
赵谌无奈地揉了揉眼睛。
“你才发现吗?”
第93章 咸鸭蛋
赵元感到不可思议:“国君难道傻了不成?咱们流血流汗的,可是在替他守江山啊,他要猜忌咱们,谁还愿意待在这地方?”
他真不懂这些当皇帝的人到底怎么想的,你没功绩,皇帝嫌你没用,你有功绩,皇帝又疑心你功高盖主,进不得退不得。特别是像他们这些当兵打仗的,脖子系在裤腰带上,军功俱是拿性命换来的,再被疑心,还不如卸了甲回家种地去!
就说他自己,六岁跟着父亲来到西关,可以拍着良心讲,他不曾偷过懒享过乐。原来一身娇气俱都被磨尽了,手上脚上的茧子隔几天不除都不行,臻铖要跟他握手,只怕还受不了。他凭什么吃着苦头还得不到应有的信任?
赵谌面色平淡,甚至冷漠:“凡牵扯到朝堂的事情,都不是表面这种道理说得清楚的……”
赵元皱着眉想半天,还是弄不明白。
“你以为国君老跟功臣过不去,是他心胸狭窄不能容人吗?”
赵谌看他困惑,反问道:“这不过是一国之君的常有心态罢了,试问自古哪位君主不想专权?”
“国君也是为着先君时的前例而警惕,那会儿就是胪氏擅权,先君一味宠信胪氏,胪亷当政,胪拓掌兵,后宫灵虢夫人虽不管事,但地位超然。所以胪亷不支持国君,他的继位之路才那样艰难。再譬如魏国,也是由权相丽衡把持朝政,他们并非没有能领兵的将领,最后不战言败,让出四座城池,不过是丽衡不想冒险罢了。”
“我如今威望一日甚过一日,他远在绛城,自然担心我日后会走上胪拓的老路。”
赵元听了心中不快,反驳道:“照您这样说,帝王专权好处还大大的喽?那咱们还屯兵作甚?干脆戴了枷回绛城请罪去好了!”
赵谌看着他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问道:“阿奴,你可想报仇?”
这话一出,赵元愣住了。
想不想报仇……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想”!
赵元低下头看着自己撑在老爹胸前的手,害怕对方看见自己无动于衷的表情。他确实没想过报仇什么的事情。按理说,他听到自己的身世,应该憎恨国君,恨不得像荆轲刺秦一样去刺杀国君……可是,他偏偏没有那种冲动。
他不想赵谌认为他是个无情无义,舍本忘根的人。
赵元心里问自己,你真的没想过替这个身体一报家仇吗?
答案还是不想。
就算他是真的赵元,从一出生就被赵谌抚养,长到十来岁才得知身世,他一不记得父母亲人,二不过得凄凉悲惨,焉能生出复仇的心思来?何况他实则与胪拓庄姬并无干系,当初流下的眼泪,与其说是感同身受,更像是听到一个令人心痛的悲剧,在气氛感染之下才流的泪……
每次谈到国君时,赵元压根儿不会第一时间想起那是他的灭族仇人。
赵谌看儿子低垂小脸,就知晓他的心思。他暗地叹口气,抱着儿子起身下床:“不要想了,现在还不到最差那一步。”
赵元看他爹不再追问,也为自己蒙混过去松了气。他爹虽说在屯兵,不过为了保护他而已,骨子里只怕对国君尚有几分忠心,而他自己,说句实在话,真要有不得不走的那一天,未必有多留恋。他和后世的很多年轻人一样,因为社会制度,对于领导阶层没有什么忠心可言,爱国就是单纯的爱国。
上午军营出操,跑圈挥戟练刀法,一上午结束也就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忘记了。
“赵达,你在干啥呢!”赵元收了刀,看见赵达还在那里举着刀,一脸神游,就上前拍了他的肩膀。
赵达给他吓了一跳,刀子险些落了地:“大、大郎。”
赵元眉头微蹙,上下扫了他一眼问道:“你这是怎了?今天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
“没……没啥,”赵达不自在地左右瞥了瞥,“我去看看,恩,看看晌午吃什么!”说罢就一溜烟逃走了。
吴恒从旁边走来,搭着他肩膀奇道:“这傻子,肯定有事瞒着咱们。”
赵元没说话,眼角却瞥到正阳怀夕两个正在对眼神,
“……”
“你俩儿看啥看呢?”
正阳人老实,赵元一问,怀夕来不及拉他,他就招了:“赵达喜欢芳绫,买了珠花送给她,她没要,给扔地下了。”
赵元一瞬间那个囧啊,无语地问:“你们怎怎知道的?”
怀夕是彻底放弃了。正阳就道:“我们跟在后头,偷看到的。”
看你们熊的!
吴恒惯是个花花肠子,一听乐坏了。他笑得喘不过气,挂在赵元身上捂肚子哎呦叫唤:“笑死我了,赵达那傻小子竟也开了窍哈哈……”
是啊,赵元看了看小伙伴,不知不觉,大家的个头拔高了,也都到了年少慕艾的时候了。
赵达那小子以前可是跟屁虫一样跟在自个儿后头,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吴恒小时候长得糙,长大了却五官深刻,英俊坏气,正阳怀夕在绛城那会儿还是卑躬屈膝的小厮,现在也披甲挂刀,走在府城人见了也得敬称一声“军爷”……
“芳绫那丫头可是个心高气傲的,只怕看不上赵达,”赵元摸摸下巴,“赵达倔的跟头牛似的,真要看上芳绫了,且还有的熬哩。”
不是他贬低自己兄弟,芳绫虽是婢女,却基本没伺候过人,加上父亲又是中军府的外管事,从小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赵达身上即便有军功,这些年也攒了些钱,毕竟孤身一人毫无根基。总之一个字,难!
吴恒琢磨了一下,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那丫头不是内定给你的妾吗?”
言下之意你不会是舍不得吧?
赵元瞪他一眼,把他从身上拽下来:“瞎咧咧什么!我可不纳妾,别坏了我府里丫头的名声!”
吴恒切了一下,抱着刀溜到正阳怀夕那边。
“某人可还有位王姬在盼着呐,人王姬等得都快成老娘子了,那般深情,难怪瞧不上区区一个小丫头!”
赵元这下真火了,伸手便拖了吴恒往地上一掼,靴子踩着他的胸前,居高临下道:“你若是想娶一位王姬,兄弟我倒可以成全你!怎么样,要不要!?”妈的,说起酸话还没完没了!
不光正阳怀夕,站在不远处的一些士兵都吓到了,偏没人敢上来。
吴恒龇牙咧嘴的张着手,挣扎一下,胸前的靴子便往上挪了几寸用力一踩,差一点就直接踩喉结了!他咳了一串,再不敢乱动,只得沮丧地举起手道歉:“我错了……”
赵元动都没动,冷冷道:“我什么我?”
吴恒简直要崩溃了好吗,脸都丢光了。
他大叫道:“卑下错了!卑下真错了!求将军原谅!”说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脸红脖子粗的和赵元对视。
赵元哼了一声,挪开脚。
正阳怀夕忙把吴恒扶起来,却被他一把推开。
“叫他自个儿起来!”赵元呵斥道。
吴恒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垂头丧气地站在赵元跟前。
赵元用脚一掂,抓住吴恒的长刀甩给对方:“你自家的事情不顺,别对着我撒气,再有下回,咱们这兄弟不做也罢!”说完自己大步走了。
吴恒忙跟上来,在后头赔不是:“哎哎大郎你别真个生气了啊……我不是都,都认错了嘛!那么多人都听见了,我还不够诚意啊!”
他刚刚也就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有点小嫉妒。谁叫他瞧上的小娘子偏瞧不上他,扬言非大郎不嫁,可大郎分明定了亲,还是位高贵的王姬,年前就下了旨要大郎奉诏返回绛城,大郎竟然还不愿意……他想到自家,难免心里有点不平衡。
赵元不过为着这段时间吴恒老放酸话,才教训他一通,这回教训过了,哪还有兴趣再听他絮叨?他也烦着呢。
这两年来,闵姬那边逢年节就没断过礼,一看就知是她亲手准备的,他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中间倒断了许久,年初又续上了,算算路程,只怕端午的礼又该送来了。
他现如今长大了,对自己也多了点怀疑。前辈子来的时候正是上学的年纪,本就没开窍,这辈子从头活过,也才刚刚开窍,他才发现,自己兴许就是个基佬。没有阿父在其中,他也许会成家,但对于女孩子,着实少了一两分兴趣。
只和吴恒比较一番,就知道他不太正常。他身边按理说有芳绫芳锦这样青春美貌的女子,平日里难免有接触,却没有多余的心思,连欣赏的想法都无。
所以对闵姬,他是不耐烦多于愧疚。
过了几天便是旬休,赵元赵达回了将军府,赵达跑到后院垂花门外溜溜达达,想看看芳绫在不在。赵元带兵刚巡视一圈回来,一身的尘土汗迹,丢了马便迫不及待地去了净房冲凉。
等他穿了寝衣回到正屋,就看见正屋黑漆案几上摆着几只锦盒,熟悉的花纹一看就知道出自宫里头。
他的脸不由一黑。
立秋抿嘴笑了,伸手把那几只锦盒打开。
“算算日子,正是端午节前备的,可惜路上耽误,还是过了时日。”
赵元叹了口气,在案几前坐下,随意看了看。
一只盒子里装着端午的鸭蛋络子,用五彩绳把咸鸭蛋编在里头,垂下长长的丝络。这东西倒禁得住放,便再多一个月也不会坏。
另一只盒子里是七八条百索,寓意避邪祛病,还有个小盒子,里面竟然是一串用红黄绿的绸子裹的小角黍,总有十几个,个个只有指甲盖那样大小,组成杂佩的样式,地下垂着长长的黑色络子。
他挑起眉,伸手捏捏那小角黍,里头似填了絮子,倒跟真的一般。这要是她亲自编得,可见真心……可惜,她的真心注定错付。
赵元站起身朝内室走,随口道:“姑姑帮我收起来罢。”
立秋头一次处理闵姬送来的东西,不免问了一句:“大郎,您不回礼吗?”
赵元瞥她一眼,冷漠道:“不回,你只管收进库房,那鸭蛋拆了送进灶间吧。”
第94章 糟酿鹌鹑
夏季天热,大家总怀念绛城木樨园那个宽敞的沿廊,白天屋檐垂下竹帘,就可以坐在沿廊上乘凉,所以干脆找了工匠,在正屋和左右厢房以及后罩房外头都搭建了沿廊,好在原本屋子就高,倒不须多费功夫。
晚上赵谌归家的时候,沿廊上已经摆好了小方几,赵元穿着半敞的寝衣,懒洋洋地靠在方几上等他一道吃饭。
“怎么了,有气无力的?”赵谌卸甲换了身家常衣服坐下,往方几上扫了一眼,随口问道,“哪儿来的鸭蛋?”北地这边吃鸭子的少。
赵元阴森森瞥了自家老爹一眼,亲自夹了冒油的蛋黄到他碗里:“你的儿媳特地送来的,阿父可得好好尝一尝。”
赵谌:“……”
不知为何,他真的很怀念阿奴小小一团时候的模样。既软又乖,不似现在,动不动就给身为父亲的自己脸色看。
他若无其事地夹下一块儿蛋黄吃下,咀嚼片刻后淡淡道:“这鸭蛋咸了,端下去。”
芳锦今日轮值,正跪坐在不远处,闻言立刻上前把那碟切成两半的鸭蛋端走了。她端着鸭蛋往灶间走,边走边拈了一块吃,却更觉奇怪。这鸭蛋……鲜香可口,并不齁咸啊。
赵元对某爹的做法哼唧了两声,就低下头闷闷吃饭。今天除了那碟鸭蛋,还有他往日最喜欢吃的糟酿鹌鹑,可惜他却食不知味。
赵谌不是不知道儿子的烦恼,难道他就能忍受闵姬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吗?闵姬不是家中可随意打发的小猫小狗,也不是范家有把柄在他手中可以任凭拿捏,他但凡一日没有把握对抗国君,就一日不能正大光明毁去阿奴的婚约。
晚上熄灯前,立秋开了窗子,垂下纱帐,和芳绫两人点了艾草在屋子里熏过一遍,然后才退了出去。她们惯来不必守夜,干完这些,也就可以回后院休息去了。将军府里有冰窖,冬日里就开始蓄冰,现在正值炎夏,正好取了出来摆放冰山,屋子里凉气阴阴,十分舒适。
赵元吃饭吃了一身汗,擦洗过后就坐在冰山旁边扇扇子。他一向贪凉,不过自从打仗肩膀受过伤,赵谌就不给他吃冰果之类的凉食。
果然赵谌一进内室,看见他靠在摆置冰山的陶盆旁,眉头就皱了起来。
“我就靠了一会儿……”赵元哀叹一声,还是老老实实地趴回床上去了。
赵谌熄了灯上床,还没躺个五分钟,一只爪子就偷偷摸摸地顺着腿爬上了他的小腹。他睁开眼睛,黑暗掩盖了他眼里的笑意,伸手抓住那只爪子时,嘴里偏一本正经地呵斥。
“这么晚了还胡闹!”
赵元这辈子营养充足,加上运动量大,一直发育的不错。他这个年纪的男生本来控制力就差,对于身体上感觉快乐的事情,根本一点自制没有,尝了鲜再忍着,简直不是人干事!于是有空没空就撩拨一下赵谌,企图用美男计勾引他爹。
赵谌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早过了到处乱蹭蹭的年纪,再加上他担心过早接触床事会影响儿子发育,对这方面一向很严,哪怕再动心,也都控制着次数轻易不搭理某只发情的小狗崽子。
赵元一听他爹那语气,知道今晚没戏,不由懊恼地咬了他爹一口。不是说喜欢他咩!他这么鲜嫩嫩的美少年主动剥光躺平,怎么会就不动心?难道他爹早衰啦?
他不甘心地又伸了另一个爪爪,这次直接到位,摸到他爹的裤裆去了。
“阿奴!”赵谌嘶了一声,身体倏然紧绷。
赵元那头已经笑出声了。他还以为他爹有多么坐怀不乱哩,裤裆都快撑破了,手摸上去湿了一大片,还在那儿装样!
他直接翻身跨到赵谌身上坐着,洋洋得意道:“阿父真要忍着吗?”说罢还用屁股前后蹭了蹭,可见用心之险恶。
赵谌深吸一口气,额头青筋都快爆出来了。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先前没对象忍着也没啥感觉,如今有个小恋人,为着对方身体本就忍得辛苦,对方还不领情?
他声音喑哑警告道:“赵元,赶紧着给我下来!”
赵小元对着他爹从来都是胡搅蛮缠的主,闻言还来劲了,手往下探进赵谌的裤腰里,直接握住了又热又硬的那处,自己滑了下去,唇瓣微张,舌尖便顺着从下往上舔了一遍,边舔还便想,嗯,还好他爹又擦洗过一遍。
赵谌同志完全招架不住某元的热情,他简直回忆不起,自己年少时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时期,对于脱光衣服的事情热衷到不行。他浑身肌肉绷起,无奈地闭起眼睛,很快就沉浸到无与伦比的快意中去了。这小东西,若在课业上也能有这种钻研精神,何至于现在还写得一笔烂字……
许久之后,赵元拽过帕子吐出嘴里的东西,团吧团吧随手丢到地上去。
赵谌粗重的喘息在帐子里回想,一股男子的麝香混合着淡淡的汗味弥漫开,赵元闻者浑身都变得热烫起来。他蹬掉自己的亵裤趴到某爹身上,低头接吻。
两人唇舌相交,苦涩的味道彼此交换,赵谌边吻着他,边侧身翻了过来,胳膊垫在赵元颈下,另一只手从他覆盖这薄薄肌肉的胸前滑下,绕过敏感的肚脐,朝下握住了秀长笔直的小小元。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敏感的前端,只轻轻几下,就叫赵元轻声呻吟起来。
赵谌含住他的唇瓣,叫那声音隐没在双唇之间,手指也时不时地滑向他的双臀间,更隐秘的地方……
两人痛快淋漓的释,放过后,赵谌安抚地亲着赵元的额头,声音低沉慵懒。
“闵姬的事情,你莫担心……我在绛城留了几步棋,有没有用处端看今年……没有十足把握,阿父不能带着你冒险……”
赵元侧头窝在他结实汗湿的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团起来。
有句话没好意思说出口……就算是死,只要和他爹死在一处,他不害怕。
绛城。一个月前。
赵闵坐在廊上,往锦盒里一样一样地摆放东西,这些都是她算着时间提前做的,不像荷包那些绣品费时间,但应了时节,又是南边有的花样,也有些意思。
百珠也帮她一块儿装盒,最后拿丝绸打成包袱,千金是个话多的,看她们两个闷头做事,自家插不上手,不由道:“娘子,您这样费心思,那头一点儿回应也无,又是何必?”
“你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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