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君有疾否-第1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踏入御书房的瞬间,陆清和不禁愣住。
  映入视野是尊如她般高的木雕,婷婷女子身姿,绣衣几重杏花纹,青丝如瀑长及腰,它身后一窗日光落入,明暗光影间令人遥记起洛水神女的风韵,却尚未被刻上眉目。
  “如何?”身旁有人笑问。
  陆清和怔怔地盯着木雕,“好美……”她猛地回神,忙转身行礼,“臣女参见陛下!”
  李延贞抬手命她起来,指腹轻蹭下刻刀上的细碎木屑,“但她这一双手朕还拿捏不准,恐怕还要再思量许久。”
  陆清和随他看去,果然瞧见云袖下半露的手还只是隐约轮廓,视线上转,她忍不住道:“臣女斗胆一问,陛下为何不将她的面目先补全呢?”
  李延贞仍旧看着木雕,眸色温柔,他问道:“很可惜?”
  “……是,空着总觉得不太舒服。”陆清和坦白道。
  李延贞笑笑,收回了视线,“这种香木百年难得,朕总觉得要刻倾世美人才不辱没,只是挑来选去都没能寻到合意的样貌,凭空构想也没个头绪,只好先搁置着了。”他转身走到桌案后找出一卷画轴,铺展开来一片灼灼桃花,红裙女子半入画。
  李延贞蘸墨提笔,抬眸笑道:“不必拘谨,你如先前那样随性站着即可。”
  陆清和连声应了,边一手整着裙裾,边抬首对着李延贞端正立好。
  玉炉香袅无痕,半晌安静,陆清和终究耐不住沉默,侧目偷偷看了眼那木雕,忍不住低声叹道:“真的是巧夺天工啊,陛下这样的手艺,恐怕全天下也没几个匠人能做到。”
  李延贞闻声笑了,并未抬眼,只是轻轻摇头道:“时日久了自然好些,朕幼时刻的人偶也并不怎样。”
  “陛下幼时就会雕刻了?”
  “算不得会。”李延贞垂眼在画上仔细勾勒,慢慢道:“朕刻的第一个木雕是母妃,因为那时她生辰,朕什么都没有,只好找了块小木头刻成人像送她。母妃很喜欢,说很像她。”他话音微顿,轻笑道,“其实毫不相似,连眼睛都是不对称的,但是她很喜欢,不久后母妃辞世了,手里还紧握着那木雕不放。若早知如此,朕当时就该再刻得精细一些的。”
  “什么都没有?”陆清和诧异道,“……可太后娘娘不是前年才薨逝的吗?”
  李延贞看了她一眼,笑道:“并非,朕的生母只是寻常民女,朕幼时和她一直住在冷宫里,她病的很重,因为没有太医肯来看,就病逝了。那时皇兄们有的战死,有的遇害,还有的病逝,朕是仅剩的儿子,这才被收养过去。”
  李延贞直起身环顾,帛书古卷,玉砚狼毫,帝王之所自是无不豪奢,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如今回首朕也觉得惊奇,那时眼里不过冷宫那般大,从不知道天下是有多大,更未想过会能执掌它。”
  这声叹息轻却重地压在她心口,闷得讲不出什么话,陆清和手指攥紧了衣袖,只能静静看着他。
  他视线不经意转了过来,四目相接,似是隐约觉察到了什么,李延贞转了话题,“说来倒想起件趣事,那时朕见到了平生最为惊鸿的美人,你可以猜一猜是谁。”
  陆清和艰难地想了想,“……太后娘娘?”
  李延贞不禁失笑,“是苏爱卿。”
  “苏、苏大人?!”
  “是,朕被立为储君后苏爱卿便作为侍读入了宫。”李延贞闭目仔细回想,“朕还记得初见那日晴好,殿外杏花满树,苏爱卿一身白衫,踩过满地落花走过来。”他微睁开眼,带了些笑意,“苏爱卿年少时肖似他名动天下的娘,及冠后才渐随了苏诀将军的轮廓。而那时他不过十五六岁,朕分辨不清,开口便说:姐姐你真好看,我能不能给你画幅画?”
  陆清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忍了忍,见李延贞并不在意,便问道:“那苏大人什么反应?”
  “叹了口气罢了。”李延贞顿了顿,又道,“不过后来朕发觉,苏爱卿不知为何尤为排斥被称模样漂亮。”
  “哎呀,兴许是苏大人害羞了呢!”陆清和脱口而出。
  李延贞不禁笑了,“或许吧。”
  闲谈间一幅画已收笔,陆清和凑过去仔仔细细地观看,忽然听身旁人道:“若是喜欢不妨送你。”
  陆清和忙摇了摇头,“谢陛下恩典,不必了。”
  “为何?”李延贞不解道,“不满意吗?”
  “怎么会,比臣女本人美得多。”陆清和笑了声,看着李延贞道,“所以……陛下收着就好。”
  她脸上笑意明艳,落户的日光映在瞳孔里点点光亮。
  李延贞沉默一瞬,轻笑道,“好,那朕便仔细收着了。”
  姜媛步入御书房时正与走出的陆清和擦肩而过,目光一错而过,嗅见了赤红裙裾微染玉炉香。陆清和坦然一笑,对她躬身施礼,继而随宫娥离去,落落大方。
  姜媛望了眼她自如到近乎潇洒的背影,复又转头看向书案后的李延贞端详着的那幅画卷,其上的红衣女子虚倚着满枝桃花,笑意明快,身旁分明无酒无剑,却一派侠骨自生。
  姜媛走上近前,柔声道:“陛下若是喜欢,纳入宫中便好,想必陆尚书也是乐意的。”
  “是很喜欢。”李延贞将画轴卷起,笑道,“但不必了,游侠终究是要呆在江湖看遍山川的。”


第五十章 
  薄日融融未央宫,碧瓦朱墙下,宫道上廖然安寂。
  苏世誉蓦然听到身后有人唤他,自远而近,音调微拖长了些,携了笑意,谙熟至极。
  “苏大人——”
  他回身看去,楚明允走上前来,与他并肩而行,“果然来早些就能遇见你。”
  苏世誉困惑道:“楚大人找我有事?”
  “我就不能是想多见你几面吗?”楚明允反问道。
  “每月这日你我都要去御书房回禀事务,早晚是要见的。”苏世誉淡笑道。
  “那提早见了又有何妨,”楚明允微挑了眉梢,“难道还不准我多看你两眼?”
  苏世誉无奈地笑看他一眼,声音却忽然压低下去,提醒道:“西陵王。”
  楚明允转头望去,果然见有身着藩王蟒袍的中年人迎面走来。
  李氏皇族封侯众多,而其中最为安稳服顺者,非西陵王李承化莫属。况且他为人和气慷慨,结友众多,在藩王中非但不曾遭过轻视,反而是颇有声望,甚至连当初的淮南王也能与之来往一二。作为推恩令的牵头者,的确是再适合不过。
  相逢一礼,楚明允与苏世誉客气道:“参见王爷。”
  “好好好。”李承化连连抬手,笑眯眯地看着面前两人,“难得入京一次,我还打算得空拜访两位大人,这下可巧。”他看向楚明允,“楚大人,还记不记得我?当年西北疆场上你以断剑杀了数十人,最后一击捅穿了敌方将领的喉咙,那时领将嫌你下手狠辣打算罚你,可还是我替你说的情。”
  楚明允想了想,“没印象。”他略微一顿,又道,“不过我隐约记得那个领将是恨我抢了他军功。”
  “对对,就是那人。”李承化笑道,“他本就行为不端,后来忽然出事死了也没人觉得可惜,你又恰好替上了他的位置,听说营中士兵都乐意得很。”他不由感慨,“当时我就觉得楚大人殊于常人,是要成大事的,如今来看,我的眼光还真不差。”
  “是吗?”楚明允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多谢王爷赏识了。”
  李承化笑着连声应了,目光转而停在了苏世誉身上,“这许多年不见,苏大人可真是越长越俊俏了啊。”
  苏世誉皱了皱眉,略微一顿又忍下,淡声笑道:“王爷倒是一如当年,还是这般风趣。”
  “哪里话,终究是老了啊。”李承化长叹一声,远望苍穹透碧,几许怅然,“一转眼苏将军走了,你孤零零一人撑着苏家,就连彻儿,也都及冠几年了。”
  苏世誉笑道,“世子还好?”
  “还是老样子,做事犹犹豫豫的下不了什么狠心,”李承化摇头道,“彻儿要是能像你一分半点,我就省心多了。”
  苏世誉敛眸轻笑,语气温和,“世子重情,自然有他的好,何必要来像我。”
  李承化随着笑笑,没有多言。他并不多叙旧,又问候了两句便告辞离去,身影转而隐没于拐角绿荫后,青石板上剩一地碎影斑驳。
  苏世誉转回视线,正撞上楚明允的目光,“……怎么了?”
  “没什么,”楚明允勾起唇角,慢声道,“想仔细看看俊俏的苏大人啊。”
  苏世誉无奈笑了声,“远不及楚大人俊俏。”
  “哦——?”楚明允偏头瞧着他,弯眉一笑,“既然我生得俊俏,年岁又正好,那大人你打算何时把我收到府里去呢?”尾音渐而压低,话末的一点浓笑,勾得心头微紧。
  苏世誉凝眸深深看他一眼,复又移开视线,顿了顿,才笑道:“我苏家贫简,只怕是收不起楚大人的。”
  “……”楚明允沉默一瞬,忽而懂了苏世誉言下之意,“……苏大人,我也不是时常都在吃的。”
  苏世誉不禁笑了出声。
  御书房内,李延贞正专心端详着木雕,漫不经心应允了宫娥禀报后他猛然想到什么,转身正望见楚明允与苏世誉进入殿中,当即笑开:“爱卿来的正好!”
  楚明允一眼望见那木雕女子,半隔了殿内重重纱幔,日光透过纹路错落的窗格落在木雕上,轮廓隐约模糊。莫名感觉倏然而至,却一时捉摸不透,他不觉蹙紧了眉,仔细打量起来。
  苏世誉看到等人高的木雕也正微愣,随即就见李延贞快步到了近前,“……陛下?”
  “爱卿可否将手伸出一看?”李延贞近乎恳切道。
  苏世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又与楚明允对视一眼,将手缓缓抬起,摊开。
  李延贞盯着他的手,思索着又道:“爱卿抚琴时的指法是如何的?”
  刻刀还握在手中,话至此他们也明白李延贞想做什么了。
  苏世誉屈指,凭空拨弦两声,骨节俊秀的手指一勾一翻,风雅自成,恍惚间指下有琴音如流水潺潺泄出。
  李延贞盯着苏世誉的手,暧暧日光下如生了光一般,他凝视半晌,不由得缓缓伸出手去。
  楚明允轻咳了声,上前一把握住苏世誉的手将他轻按了回去,侧身就横插入两人之间,对着未回过神的李延贞笑了,“陛下既然是想刻女子,自然要找女子的手来看。哪怕苏大人琴弹的好,可男人的手又有什么好看的?”
  说是如此,他自己倒是将那只没什么好看的手握得极紧。
  苏世誉默然无语地挣了挣,未能挣开,所幸被楚明允身形遮挡着无人看见。
  李延贞怔怔地看着楚明允,正欲开口,却被他直接截了话:“陛下方才可是见了西陵王?”
  李延贞这才醒过神,回位落座,“朕方才确实是见了皇叔。”
  苏世誉闻言拉下楚明允的手,从他身后走出,“陛下可有向王爷提及推恩令的事?”
  “已经应下了。”李延贞道。
  “已经应下?”苏世誉道,“臣先前呈上的推恩令草拟,陛下是否给王爷看了?”
  “他没有提出什么条件?”楚明允道。
  “这……”李延贞避开他们的视线,略显犹豫,“推恩令的内容皇叔看过了,并无异议。”
  “答应的条件呢?”楚明允直直看着他,语意笃定,“陛下应允给他什么了?”
  李延贞看了他们一眼,道:“朕将淮南王原有的封地给予他了。”
  楚明允不带情绪地笑了声,“先前匈奴的割地盟约陛下有意,如今西陵王一到长安便得了淮南封地。看来那九皇子说的不错,陛下果然慷慨。”他话音微顿,“只是如此大事,臣以为陛下还是等明日早朝后再决断,莫要独断为好。”
  沉默片刻,李延贞道:“爱卿所言朕明白,但推恩令终究就是削藩之举,若非如此,恐怕皇叔也要心生不满。”
  “淮南国地域之广陛下应该清楚,推恩令是削藩之举陛下也清楚,那陛下觉得西陵王的势力是增还是减了?”楚明允语气微冷。
  李延贞无言以对。
  殿中一时静下,几近僵持。
  “罢了。”苏世誉轻叹了声气,“君王一言九鼎,绝无反悔之理。事已至此,楚大人也不必多言。”
  楚明允别开眼不再出声。
  “……苏爱卿?”李延贞看向他。
  “王爷会有所求这点臣早有准备,陛下所为也并非全无道理。”苏世誉敛眸,沉吟道:“淮南王伏法后诸侯王隐有动荡之态,推恩令一下必会引发哗然,他的态度便至为关键。如今肯爽快应下,终究是好的。”
  言既至此,多说无用。
  简单将政事禀报完毕,他们告退离去,苏世誉先行在前,已出了殿门。
  忽然轻若叹息的一句话随细风而起,拂帘而过落入了楚明允耳中,几不可闻。
  “苏爱卿若是女子就好了。”
  他脚步一顿,回身看去,目光越过李延贞的背影落在那尊木雕上,终于明白那轮廓里隐约透出的熟悉之感不是错觉。


第五十一章 
  青年穿过月下回廊,推门而入,恭敬道:“父亲。”
  屋中烛火通明,男人独坐桌案后,手握一张写满匈奴文的羊皮卷,闻声抬头看了过去,笑道:“伤可算养好了?”
  “是。”青年按了按腹下肋骨,隐隐作痛,“已无大碍了。孩儿无能,这大半年来让父亲操劳了。”
  “没什么。”男人翻看着羊皮卷,“你明日动身,若伤未好全就不要强撑。”
  “谢父亲关怀,孩儿定不会再让您失望了。”青年说完,见男人并不再言语,微一犹豫,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另外,孩儿斗胆请问,为何回来后就不见静姝……”
  “明日动身,今夜还是早些歇息吧。”男人出声打断他。
  青年一滞,末了低声应是,安静退下。
  他拉开门,夜风迎面而来,吹鼓起袍袖,衣袂起落间隐约显出他苍白手臂上一道暗红剑痕深深。
  雍和九年,夏仲月,上用御史大夫谋,颁推恩令,令诸侯以私恩裂地,分其子弟,而夏为定制封号,辙别属夏郡。于是藩国始分,子弟毕侯矣,而诸侯地稍自分析弱小云。
  诏令一下,如他们所料,诸侯哗然,嫡子不满而庶出悦之,各方争执不休,直到西陵王出面力挺,这才顺利推行开来。可就在都以为安然无事时突生了动乱,最出人意料的是,动乱之处并非任一诸侯国,而是已经归了西陵王手下的淮南。
  余孽起事,纠兵叛乱。
  “这次淮南王残党突然现身,起兵叛乱,着实是猝不及防。”李延贞叹了口气,将文书递给苏世誉,“皇叔还未能布防周全,对淮南地域也不甚了解,如今焦头烂额,派了人千里加急传信来请朝廷派兵支援。”
  “即便王爷不提,朝廷也该派兵镇压的。”苏世誉道,“更何况还是淮南王残党。”
  “爱卿心中还没有完全放下淮南王的案子吗?”李延贞问道。
  苏世誉并未回答,只是淡淡道:“臣不过是忽然觉得,叛乱虽生祸事,却也不失为一个绝好的机会。”
  “机会?”
  “是,”苏世誉颔首,看着他道,“是洛辛的机会,也正是陛下的机会。”
  李延贞微怔,对上苏世誉深敛眸色,陡然顿悟。
  的确,要培养将领,必然要先让他崭露头角。况且洛辛最令人诟病的就是淮南出身,若能一举平叛,既能荡扫恶语揣测,又可手掌兵卒。由此为始,就能抽丝剥茧般地将兵权一点点拿回君王手中。
  “只是这领兵平叛的人选……必然是由楚爱卿选定的。”李延贞担忧道,“其中道理,他又岂会想不明白?”
  苏世誉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纵然希望渺茫,也当一试。”
  太尉府总是隐隐显出几分冷肃,行经的侍卫婢女寡语少言,见苏世誉都退避行礼,竟没有一人上前阻拦或通报引路,任他毫无阻碍地去了书房。
  楚明允一手撑在书架上,正专注找着什么,不回头地道:“早前晒过的书我让你收起来在哪……”话音顿止,身后脚步声渐而清晰,未及对方出声,他便勾唇笑了,回眸看去,“苏大人,来找我幽会吗?”
  “我想恐怕没人会在白日里幽会。”苏世誉淡声笑道。
  楚明允转过身闲闲倚上书架,眉眼含笑地看着他,“我不介意啊。”
  “楚大人随性自如这点,我的确是清楚的。”苏世誉扫了眼书案边上的一小堆莲子壳,意有所指。
  楚明允面不改色道,“杜越刚才剩在这儿的。”
  苏世誉笑了声,颇为配合地点了点头,“阿越是不像话了些。”
  “……”楚明允微挑了眉梢,抬步走至苏世誉面前,掌中那颗圆鼓鼓的莲子被捏在了指尖,抬手凑到他眼前,“恰好还有一个,吃不吃?”
  苏世誉淡笑道,“你自己吃就好。”
  语未落尽,莲子却忽而轻抵上他的唇,隐约染有一丝檀香温热,由轻渐重,暧昧缓慢地滑过唇上,楚明允垂眼定定瞧着,低声笑道:“苏大人还要看我吃下去吗?”
  苏世誉按住楚明允的手,无奈至极地与他对视一眼,接下了莲子。入口清甜,余韵有淡淡的涩。
  楚明允转回了书案后,“怎么不坐?”
  苏世誉随他在对首坐下,直截了当地开口:“淮南叛乱之事,楚大人是打算亲自出征平定还是另作委派?”
  “这类小暴乱还用不着我亲自去。”楚明允道,语气微顿又带了意味难明的笑,“再者说,行军之事变数极大,我若去了个两年三载,只怕回来时苏大人都已经成家了,那我该如何是好呢。”
  苏世誉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视线,语气毫无波澜,“既然是委派他人,那楚大人可有合适人选了?”
  “还没想好。”楚明允道。
  苏世誉抽出一折奏表放在他眼前,“既然如此,我这里倒是有个人选,楚大人不妨考虑看看。”
  “洛辛?”楚明允只瞥了眼名字,掀起眼帘看向苏世誉,笑了,“他果然是成你的人了?”
  “同为陛下排忧解难,何谈什么谁的人。”苏世誉平淡道,“这是旁人举荐的,我不过来转达。”
  楚明允却不理他的话,慢声笑道:“何必这么急着在军中培植势力。”
  “何来培植势力之说,身为臣子自当……”
  “我不也是你的人吗?”楚明允低低续道,眉目深深。
  莲子清苦香气仍弥漫在齿间,他蓦地不知如何再开口,视线落在楚明允袖角的赤红莲纹上,半晌才定下心神,波澜不惊地笑道:“征伐之事我也算不得清楚,不过一点提议,楚大人无意就罢了。”
  “我没说不答应你啊。”楚明允道。
  苏世誉意外地抬眼看去,只见楚明允随手拿过奏表,弯眸对他笑了,“既然你觉得洛辛合适,那就依你。”
  这态度转变得实在让他茫然不解,但终究如愿,便敛下心绪告辞。苏世誉转身欲走,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却将脚步定在原地。
  “不过苏大人往后最好还是不要太关照别人了。”
  苏世誉回转过身。楚明允手撑着下巴,笑得眉眼弯弯,“否则我可保证不了自己还能忍住不杀了他,无论是谁。”
  兵部动作迅速,不过几日便把物资备齐,兵戈锋利,铁甲生寒,粮草数车,战马健硕,只待一声令下,大军即可开拔。
  临行前日楚明允把洛辛叫了过去,“这几日准备的怎么样了?”
  洛辛想了想,“回禀大人,读过了礼记和尚书。”
  楚明允神情复杂地看向他,“……你怎么不把诗经也看了?”
  “啊?那个也要看?”洛辛呆了一下。
  楚明允抬手按了按眉心,“出征在即,你看那些东西做什么?”
  “这……”洛辛坦诚道,“这是苏大人说要我多读书的啊,有什么不对吗?”
  楚明允沉默一瞬,放弃了这个话题。
  他抽出案上几本书递了过去,“这是淮南的地图和能用上的兵书,按此行动再差也错不到哪里去的。”他看着洛辛直眉楞眼的模样,顿了顿,冷声补充道,“这样若是都输了,你就直接在淮南自尽,不必回京了。”
  洛辛忙双手接过书,闻言不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眉目笑开,“多谢大人,我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楚明允懒得再理,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暗搓搓一个莲子的文学梗=v=。
  莲与怜同音,怜爱。子是古时对男子的敬称。所以莲子的意思就是‘喜欢你’。
  很多诗句用莲子传情,如‘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
  化用古文注:
  “用主父偃谋,令诸侯以私恩裂地,分其子弟,而汉为定制封号,辙别属汉郡。汉有厚恩,而诸侯地稍自分析弱小云”。——《汉书?景十三王传?中山靖王刘胜》
  “春正月,诏曰:‘梁王、城阳王亲慈同生,愿以邑分弟,其许之。诸侯王请与子弟邑者,朕将亲览,使有列位焉。’于是藩国始分,而子弟毕侯矣。”——《汉书。武帝纪》


第五十二章 
  长安郊外野岭寂寂,暗夜里一点灯火幽微。
  杜越放下小铲子,低头专注研究着手中那株药草。秦昭随他半蹲下身,提灯凑近了些,以便他能看得更清楚。
  一番来回打量,杜越笑了出声,“哎,终于找到了,不枉我三更半夜跑来刨山。”他起身,边小心抹净了根茎上的泥土,边对秦昭抬了抬下巴,“谢啦!”
  “没事。”秦昭跟着站起,看着毫不起眼的碧草,“你费力找的就是这个?”
  “就是这个?”杜越压着嗓子学他平板的语调,“你知道这有什么用吗?”
  秦昭摇了摇头。
  “我师傅独门秘方!就这一株,制成了药我就能把你和姓楚的都放倒几个月!”杜越得意洋洋地摇了摇药草,“怕不怕?”
  “叶师傅的确厉害。”秦昭点了点头。
  “靠,秦昭,你再这样我真的跟你聊不下去了。”杜越翻了个白眼,把药草包好,正要收回怀里却被秦昭拉住,他纳闷道:“干嘛?”
  秦昭一手握着他手腕拉到眼前,一手取出了方净帕,仔仔细细地擦起了他沾满泥尘的手。
  杜越便摊开手掌,心安理得地让他伺候。山间虫鸣隐隐,杜越百无聊赖地盯着秦昭低垂的眉眼,半晌,忽然开口道:“秦昭,你这样倒是忽然让我想到我表哥了。”
  握住他腕子的手顿时收紧,秦昭及时定神,才克制着没捏痛了他,沉默半晌,才低声道:“他也这样对过你?”
  “差不多吧。”杜越想了想,“不过我表哥一般只是把手帕递给我,没帮我擦过。我娘交待过他不能惯着我,不然就揍我。”
  秦昭一言不发,极是认真地将他指缝里的一点沙尘揩净。
  “我靠这么一想我小时候真是整天挨揍,哪像我表哥,字写的好,书念的好,脾气也好,我娘老是说让我学学他。”杜越陷入回忆,猛地道:“哎,不对,我表哥好像也被打过一次,还特别严重。按理说我表哥明明自小听话,可那次舅舅不知道为什么对他用家法,生了好大的气,打出满背血痕还罚去跪了几天祠堂,我舅母心疼的哭了好几天呢。我娘那时候就吓我,说我再不听话就把我送到舅舅家。”
  “好了。”秦昭收回帕子,松开了他的手腕。
  “嗯。”杜越捞起地上的小铲子收拾好,“回去吧!”
  秦昭点头跟在他身后,夜色中山林晦暗如魅。风过树摇,一阵簌簌生响,秦昭陡然目光一凛,将灯笼塞给杜越,抬手便将他挡在身后,戒备地盯向远处。
  不明所以只是一刹那,紧接着杜越就听见了仓皇的奔跑声,伴着愈加粗重的喘息声,一声紧促过一声,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依稀听得出是女子的音色。
  杜越探头去看,树影交叠下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这边跑近,还不住地往后惊恐张望着,转头间看到前方有人,不管不顾地疾赶了上来,“救我……救救我……!”
  杜越一把按下秦昭欲拔剑的手,挤上前仔细察看跌扑在地的人,果然是个女子,只是形容狼狈至极,瘦弱的身躯剧烈起伏。她抬眼看见杜越,急忙抓住他的袍角,“……求求你,救我,救救我!”话说的太急,猛地偏头咳出一口血去。
  杜越脸色顿时变了,摸出个小瓷瓶倒了一粒药,蹲下身给她喂了下去。
  秦昭收回视线,抬眼看向远处,折下一截树枝反手掷出,瘦枝如箭,带出一道凌厉风声,狠扎入树中。半隐树干后的人影大惊,稍一犹豫,随即闪身撤离。
  那女子一阵猛烈咳嗽,竭力开口:“……多,多谢,求你们……求求你们……”
  “你想做什么?”秦昭问道。
  “吸气。”杜越把着她的脉,提醒道。
  “长安——!”女子哑声道,“我要去长安,求你们……长安……还有多远?”
  “这就是长安。”秦昭看着她。
  “……已经到了?……终于,终于到了。”女子闻声挣扎地要爬起身,眼中隐约有亮光闪烁,“带我……去官府,去进宫,去找皇上!”她不住咳嗽起来,杜越帮她顺气,眉头皱的死紧。她固执地提声,一双眼紧紧盯向远处,“救救我们,皇上,京城的大人们!……我们淮南……已经变成炼狱了啊!”
  秦昭俯下身去,“淮南怎么?不是正在打仗?”
  “不是打仗,那不是打仗,那是恶鬼在吃人!他们不打,他们抢,他们烧了房子,他们都在杀人啊!”一字字像是从齿缝中咬出,女子不住地咳血,点点殷红溅开在草色上,“那群狗官的良心都被他们自己吃了!……我爹不肯答应,不肯跟他们为伍,他们就一路追杀我全家!他们怕,他们不敢让我们到长安来!可是……可是我还是到了……”
  秦昭神色凝重,正欲再问,女子突然攥紧了杜越的衣袖,手指用力到痉挛颤抖,“你是不是大夫?你是不是大夫?……你,求求你!救救我!……大夫,我家人被杀光了,只剩我了……我不能死……我还没见到皇上,我还没……”
  话音卡在喉中吞吐不出,戛然而止。
  杜越只觉袖上一松,便见到女子瘫软地倒在地上,声响沉闷。他瞪大了眼,怔了一怔,随即在身上不停翻找起来。
  秦昭伸手探了探,果然已无鼻息,却不肯瞑目。视线扫过女子的腰腹,他不禁微诧,轻按过后起身叹了口气,却见杜越动作利落地抽出卷袋,一手抚开铺展在地,泠泠寒光中抽出几根银针便要刺下。
  秦昭拦下了他的手,“够了。”
  “放手!”杜越手腕用力,却挣而不脱。
  秦昭放缓了声音,“杜越……”
  “放开我,你他妈放开我!”杜越恼了,扭头瞪着他, “她刚才还在叫我大夫,她求我救她!”
  “她肺腑被震裂过半,能撑到刚才已是罕见,你还能怎么救?”
  “我能救活,我手下就从没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