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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姑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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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头,便在苏公公的邀请之下走入晋王的房中。
晋王正命丫鬟扶起他,靠坐在床头,他穿着单衣,卸下束髻冠之后面容少了映衬,愈加苍白,他行动间也许扯到心口,还微微皱了皱眉,也许痛到了,随即摆手对丫鬟吩咐:“行了,你下去吧!”
那丫鬟福了一礼便走了,苏公公也关上门,晋王自己调整了位置坐好,等到穆荑过去。
穆荑这才上前施礼,他抬手指着旁边的交椅:“坐,我晓得你也不愿意低声下气,就不必虚礼了!”
穆荑上前坐在床畔的交椅上,双手压在腿间,穆荑端庄,落落大方。她还真的不跟他虚礼。
晋王道:“让你看笑话了,这些女人,准备打发出去了。”
“你不必如此,她们好歹服侍你一场,若都打发出去,她们如何自处?
晋王摇摇头,“本来就是一群摆设,许多人仍旧是清白之躯,她们也未必愿意老死在这宅院中。多送些钱帛银两,她们自有去处。
穆荑低头不语。
晋王又道:“还有那三个小儿,本王已同他们母亲说了,分别置宅院在京里,他们若愿改嫁本王也不阻拦,待小儿成年,不论嫁娶还是考取功名,本王皆会罩着他们,但他们也只能是外室子,本王只认和你生的孩儿。”
穆荑微微一笑,心里透着冷意,晋王的确十分薄情,不论当年对她还是如今对待这些女人,该处置的时候他不念旧情,绝不手软。如说后院的女人能忍也就罢了,可怜那三个孩儿,年岁这般小就成了外室子,晋王这是要给她造业,令她成为罪人啊!
晋王忽然咳嗽。穆荑慢慢抬起眼,却无动于衷。
他伸手道:“小芍,能否靠近些,只陪我坐一会儿?”
穆荑一动不动,甚至双手都未抬一下。
晋王伸了一会儿手,只能颓然地放下,不住地捶打胸口轻咳。
穆荑问他:“你要喝水么?”
晋王摇摇头,神色失望,待缓过气来,他才道:“这些女人都走了,再过几月,你能否消消气?”他以丝绢擦了擦嘴角,“中毒的这一天一夜,我昏睡中时常梦见穆叔叔,他说你太苦了,让我对你好一些。我时常想起水家村,很怀念幼年的那片世外桃源,我、你、小凉还有穆叔叔,仿佛我们都还在,我们只是当初的自己。不是只有你才割舍不下过往,我也同样顾念旧情,这些年我也许走错了路,但还剩下我们两人,为了维系那段过往,请你……不要抛弃阿鱼哥!”
晋王说着,双眸湿润,仿佛隐忍极大的痛苦。
穆荑看他单衣松散,衣襟内滑出一块羊脂玉,尾部泛红斑点,正是那一块他赠与她的羊脂玉,当时她还回去了,他负气离走,如今他自己戴上了。
有一个疑问,她一直耿耿于怀,当年他赠与小凉的成双成对的锦鲤鱼配是不是真的,到底那一块才是他母妃祖传的宝贝?他……有没有爱过小凉?然而,时至今日她忽然不想问了,不乱是对小凉的尊重还是对过往的告别,她都无需知道答案。
“王爷……”穆荑轻轻叹息,“我来有一事,是想要告诉你的。当年我们三人情深意重,到如今我仍愿意保留那份情,毕竟极少有人似我们这般幸福,上天入地,繁荣疾苦我们都经历过了,那段过往,于你、于我而言都十分珍贵,我不想毁灭。然而再让我们回到从前那是不可能的,你与别的女人如何,我不管,甚至你与盈侧妃生了小公子,我都可以忍受,但是……你既已经娶了小凉,你便是小凉的夫,是她的天,是她一辈子的良人,而不再属于小芍了。当年两人中你选择了小凉,便应当承诺不离不弃,哪怕你心里未有她也该对她负责。小凉是我们的亲人,是我们的挚友,你不能伤害她,不能辜负她。小芍有生之年认识你、认识小凉,彼此曾经相依是我之幸,我不愿意负你,更不愿辜负为我而死的小凉,因此,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嫁你为妃,因为,你是我的妹夫!”
“小芍?”晋王惊愣,不可置信,继而胸口又闷痛得厉害,好似有一把锤子重重地垂着。
穆荑从颈间解下了一样东西,是沈择青送给她的亲手雕刻的野芍药,举着给他看看,“但愿你也不负我,莫要毁掉我们两人幼时的情意。如今我已找到良人,愿把此生托付给他,因为这七年的时光里,我内心荒芜如旷野,是他寻到了我,而不至于令我孤苦伶仃,凋谢在旷野中。也愿你能放开我,祝福我,阿鱼哥!”
晋王心痛地盯着那朵野芍药,“他是谁?”
“沈择青!”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上收藏夹来了很多读者,大多数是好的,但是有一小撮不明生物,我真心被她们气笑了,又气哭了,吐槽晋王可以,骂女主是怎么回事?跟文到现在的读者我没见哪一个人骂过女主的。
而且即便是晋王,没上收藏夹之前也有几百读者收藏跟文,我没见到大家的言论这么偏激的。以前的言论,即便是吐槽晋王也不带人身攻击和对作者有伤害的言论,基本上都是以理说理,有事说事,我还能看得很乐呵,可昨天某些人,我真的只有呵呵了。
糟心,幸好下收藏夹之后那撮人都走了,能跟文的读者大多默默订阅,或者留评也比较理智不偏激,我真心只需要这样的读者。
一群人,远比一个人的伤害性要大很多,我现在都有点缓不过气。
下午如果心情好转我就再更新1章。
感谢昨天还给我正能量鼓励留言的朋友,感谢纷乱中给我投雷的红茶MM,还有感谢肉肉之前的三颗地雷,乃们都很好!
第三十章
苏公公道:“王爷,闫炳良来了。”
晋王止住了脚步;旋即回身;眸子里有一丝诧异,而后眯起眼冷下脸来;“把他请到柳幽阁!”
此处离柳幽阁不远;晋王便先往柳幽阁等候了。没一会儿闫炳良来了,戴小帽穿撒野,手持佛尘,走起路来比苏公公还婀娜;虽然一把年纪但时时刻刻翘着兰花指;仿若黄花大闺女。
苏公公躬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虽然苏公公乃是主他是客,但闫炳良是朝中的大太监;论职位比苏公公还高上几级,苏公公不敢造次。
闫炳良爬上了石阶,未入门先抱怨:“哎哟哟,王爷把这书房建在这般高处,真是折煞老奴了,爬上来老奴都累得半死!”
晋王笑:“哪里,闫公公时常练习骑射,身子骨硬朗,今年元宵还与异国使节比试骑术,岂会轻易累倒。”
闫公公翘着兰花指掩嘴嘻嘻嘻地轻笑,笑出了一脸褶皱,那模样令人一阵阵恶寒。他又道:“咱家是奉太后之命来探望穆荑掌事的,听说她可是为皇上而受伤的人,如今倒是怎么样了?”
晋王笑笑,抬手:“苏公公,带路!”
一路把闫炳良带到了穆荑所在的水合居,其实只是一个四合的小院,周围皆住了奴仆,只不过穆荑住了住屋罢了,一个后院的掌事姑姑得此待遇算不上多高贵。闫公公一路打量走进去,差点被门槛绊了脚,晋王只得扶手笑道:“闫公公,小心,您不在我那高处的柳幽阁累倒,却要被这平地的小院绊倒呀!”
闫炳良又嘻嘻嘻地掩嘴轻笑,而后收起了打量的目光,进入穆荑房间。晋王隔着屏风站在外头,苏公公领着闫炳良近床边探望,闫炳良侧着身子俯视穆荑两眼,见病人容颜憔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便坐下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并给她把了把脉。
苏公公小心谨慎地看着,盯着闫炳良的每一个动作,见他要给穆荑把脉时,苏公公欲动,但最终还是忍住没动,只不过更仔细地盯着他。
闫炳良把完脉,嘴角若有似无一笑,从手中的匣子取出一只香炉放床头上,便出去了。
苏公公还一直盯着那只香炉,见闫炳良已经转出屏风才快步跟上去。
闫炳良笑道:“王爷岂可这般对待穆掌事,好歹是陛下的救命恩人,身负重伤还住在这群仆杂居的院子里,身旁也没个利索的人伺候。”
晋王冷淡道:“一个奴婢而已,即便身为陛下死也是她应尽的本分的,何须什么赏赐?”
闫炳良又噗嗤笑了一下,抬着一张褶皱如菊/花的脸看着晋王:“王爷真是个冷情的,难道您不顾念幼时的情谊?”
晋王眼底流光暗涌,黑目沉沉掩去了光芒,平静无波笑道:“本王是主她是仆,即便幼时的情意也只是主仆之情,还需本王怎么顾念?”
“说的也是,太后说要见见王爷,还请王爷随咱家入宫一趟咧。”
晋王不敢不从,侧身举出左手,请他先行一步。晋王随即对苏公公使了个眼色,苏公公便落下几步,等闫炳良和王爷出了水合居的门,便对苡茹偷偷吩咐:“把穆姑姑床头那东西拿走了,千万别摆在穆姑姑房间。”
晋王随闫炳良入宫,皇太后正在看戏,看的是三顾茅庐的皮影戏,晋王远远一瞥便知道了,因为皇太后时常看三国的戏,都看了不下百遍。闫公公进去通报,他站在门口还听到咿咿呀呀铿锵起伏的《出师表》的歌声,随即,闫公公请他进去。
皇太后已经命人收了戏台子,自个儿坐在上位的太师椅上喝茶,周围两名宫女给她轻摇扇子。只见她华服隆重,云髻高堆,金钗装饰琳琅满目。这个女人无时无刻不以奢华装点着自己,以显示出尊贵的身份,正似她的性格,张扬霸道,毫不掩饰对权力的渴望!
晋王给她请安,太后抬手命他平身入座,锐利狭长的眼眸流露出睥睨的光泽,她微微一笑:“哀家好久没有与揽儿说说话了,自从揽儿回京,入宫见哀家的日子,用手指都数得清呀。”皇太后说着,语气里流露出淡淡的叹息。
晋王勾唇笑道:“母后诸事繁忙,又有皇上在宫中陪伴,儿臣不敢多加叨扰。”
皇太后忽然哈哈一笑,“也罢,也罢,虽然你不入宫探望哀家,但这婚事哀家也是不能不管的。你皇兄已娶后生子,这晋王妃却要等到何时才册立?”
皇上的皇后薄氏,乃太后的侄女儿,这老妖婆想得还真是周到,如今居然也插手管起他的婚事来了!
萧揽性子不似皇帝这般柔韧有余、能屈能伸,回宫后,他因为对老妖婆的厌恶,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若非朝会宴会等迫不得已的会见,他是极少主动入宫拜见老妖婆的,老妖婆也许明白他的态度,只管着皇帝便可以了,对他的事倒是极少插手,然而也害死了小凉和他身旁对他忠心耿耿的人,如今也打算插手他的婚事了,是要再找一两个侄女儿给他当王妃么?
晋王皮笑肉不笑道:“儿臣以为,立妃一事尚早,儿臣后院美人甚多,又有太妃娘娘和盈侧妃打理,不缺这一两个妃子。”
“听说你可把后院的所有事情都交给穆荑掌事管理?”
“只是从仆中的琐碎之事,大事还由太妃娘娘定夺。”
皇太后古怪地笑了笑,“你那位太妃娘娘是吃斋念佛的性子,恐怕也无心力管这么多,晋王还得赶快娶一位正妃,你年也不小了,总不能妾室生了儿子王妃还没有一个,将来嫡庶倒置,易起萧墙之乱。”顿了一下,她又放下茶盏道,“这样吧,过两月皇帝选秀,哀家给你留意几位,你可以仔细甄选,但王妃还是要立的。”
晋王沉默不言。
皇太后又道:“那位穆掌事是前左金吾卫大将军穆耘的女儿?哀家听说她把你的后院打理得十分利索,如今又为皇帝立了功,总不能一直委屈于你的后院,待她伤好便送入宫中给哀家做伴儿吧,将来宫籍尽除,哀家给她指配一门婚事,从哀家的宫里出去,也算体面!”
晋王终于抬起头来,那眼里的冷光再也掩饰不住。
…… ……
晋王走后,闫炳良入殿给皇太后按摩,谄媚地笑:“娘娘这一步棋走得甚好,甚好!咱家觉得晋王都要跳脚了!”
太后闭眼享受,从鼻尖里轻哼出一丝慵懒的气:“那小东西岂是哀家的对手!”
“那是,穆掌事到您手里还不任由您拿捏。”
太后古怪一笑:“给哀家解衣,哀家要歇息!”
闫炳良一边解着太后的华服一边笑得满脸褶皱:“太后可还要奴才伺候?”
太后两直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儿:“口蜜腹剑的宝贝儿,以为哀家不知道你的想法……上一次用手伺候得哀家十分舒服,这一次照做。”说罢揽着闫炳良把他压到身下。
…… ……
晋王回府,从出宫上了马车到马车行进一路上不发一言,弄得苏公公好难伺候,因为拿捏不准王爷的脾气,不好妄动,就一直耷拉着脑袋默默跟随着。
等到了府邸大门,苏公公挑起帘子道:“王爷,到了。”
小厮上前将要趴在地上当人凳,可是晋王已经跳下了马车,弄得小厮手足无措。
苏公公暗暗瞪了他一眼,便快步跟王爷进府。刚到前堂,苡茹正好奔出来,连忙站定脚步,喜上眉梢站在那里等候,直到王爷近前,连忙曲腿一福笑道:“王爷,穆姑姑醒了!”
晋王一愣,又快步走向水合居。
穆荑一直被噩梦纷扰,几次经历生死,可最后一幕所有景象消失,周围白雾迷茫万籁俱静的时候,她忽然听到晋王冷笑:“一个奴婢而已,即便身为陛下死也是她应尽的本分的,何须什么赏赐?”“本王是主她是仆,即便幼时的情意也只是主仆之情,还需本王怎么顾念?”
心如死灰。穆荑闭上了眼,却发现眼皮子能动了,而后手指也能动,身体机能逐渐复苏,她好像从噩梦中逃离了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穆荑完全苏醒的时候,苡茹忽然一声大叫,在她面前又哭又笑,穆荑见躺着难受,背后都僵硬了,便让苡茹把她扶起来。苡茹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给她垫好枕头后便奔出去了,没过多久,晋王跟着进来。
穆荑转头,便见晋王俊逸非凡的脸,不知是不是他走进来太急,面色有些慌张,双眼圆睁,灼灼直视,好像非常震惊。
晋王仿若被神灵支配了躯体一样,毫不知觉地快步朝穆荑走来。穆荑都有些惊吓地看着他。晋王直至她床前才回神停住脚步,双手动了动,又强硬地压下。穆荑大惑不解,只觉得晋王有些反常。
她不知道,此时的晋王心情有多澎湃,回府听到穆荑醒来的瞬间心都飞了,根本忘记了马车上思考的应付老妖婆的对策,浑然忘我地奔穆荑的房间,见她却是醒着靠在床头,恨不得上前抱住她,然而在临近她的一刹那猛然想起老妖婆的话,却又生生止住了脚步,连抬起欲抚摸她身体的手也强硬地压下了。
他望着穆荑,穆荑亦望着他,他只觉得穆荑大病初醒的面容过于美好,美好得仿佛梦里。他恨不得抱住她,毫无顾忌地狂吻,紧扎她在怀里倾述这些日子对她的思念和愧疚,但是碍于种种压力他还是压下心中所有的冲动。
晋王口干舌燥地咽了咽喉咙,对周围的人吩咐:“你们都下去!”
他又近穆荑一分,在穆荑困惑又懵懂地望了他好长一阵,低声唤:“王爷……”之时,终于没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肉肉的砸雷,乃真的给我投了好多雷啊!感谢猫儿的V章长评,能跟文又写长评不容易,感谢大家的安慰。其实吐槽完之后我心情就好了,想想自己也挺傻的,何必呢。今天晚上写文纯属走神,一边看大风的文一边写,所以拖延时间了,明天继续更新。
我想通知大家,以后更新时间改为下午14点了,原订的早上11点太早了,万一我卡文了那得很早爬起来啊,写文不容易啊。在我上班之前,我会努力写完这本书的。
第31章 三十一
晋王本欲叩门,最后只压在门板上;那掌心好像施了一道力;可又像只是轻轻地压着,他低头听着门内的笑声;面容压抑,却迟迟不肯走。
苏公公只觉得气氛冷凝至极;也不知该不该过问。
后来晋王终于松手转身离去,可走了几步他忽然又站着不动了。
苏公公才刚抬脚又被迫停住;离开晋王五步之遥;后面还有两个带刀侍卫。见晋王立着;他们皆不敢动。
这条巷子虽然偏僻;毕竟是人行道,偶尔有小贩挑着箩筐经过,亦或者走过来一两位居民,他们这般僵立着着实惹眼,苏公公没忍住问了句:“王爷,可要奴才帮您敲门?”
晋王负手抬头,背影始终一动不动。苏公公只见他夔纹黑底直裾水亮光滑,衬得身形高大严肃,金丝束髻冠后方两条缨带飘扬,这静谧而肃穆的背影犹如一颗老去的沉香树,华贵的材质之下包裹的是一颗已经枯朽死亡的心。
晋王望着天空,面容郁痛而死寂,琉璃黑瞳下闪烁着日斜西山的霞光,璀璨绯红,但照不透黑漆漆的心底。
他在追思过往,这几日缠绵病榻少了穆荑的服侍令他十分不适,虽然吴太医解了他的毒,可他觉得心里少了什么。他自省这几年的过错,难道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老天要这般惩罚他?越是他想要的东西越是得不到?
他并非堕入了儿女情长便无法自拔,可他一旦认定了某个人就非她不可了。这些年助皇兄丰满羽翼,终于可与薄氏抗衡,他自己却失去了某些东西。这江山不是他的,他只是搭把手而已,作为一个王爷,他只需忠心作为陛下的好臣子,无需有过多的政治报复,否则就是居心不轨,他不是傻子,相当安分守己不会肖想更多的野心,因此他唯一想做之事就是娶心爱之人护她一生一世而已,可为何他最想要的东西偏偏就得不到呢?
江山已经争夺回来了,是皇兄的,他却失去了心爱之人,晋王不甘心,身为一个王爷想要自己喜欢的东西就那么困难?
晋王始终没有敲开那扇门,他走走停停,最终站在巷子口。日暮四合,小贩推车离去,行人逐渐稀少。马上就要霄禁了,大家都在赶着最后一趟儿回家。街边华灯初上,照亮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这一带并不是茶楼酒肆林立之地,虽然离西市很近,可只是住着寻常百姓家,入夜之后沿街百姓关门落户,便十分安静了,只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
等街上再无行人,即便路过也是打更的走卒之后,苏公公觉得天色已晚,正打算问问王爷是否打道回府,谁知巷子里便传来几阵细微的声响,原来是两个人并肩走来了。苏公公在暗处呆得久了,眼睛一看便十分明了,问晋王:“王爷,乃是穆掌事与沈将军走出来了。”
晋王本来就站在树底下,树影掩映一片黑暗,他的衣着又是黑色的,纹丝不动,外人无法察觉。苏公公都要仔细辨认好一会儿才知道晋王是否有指示,然而晋王根本无任何动作,眼看穆荑和沈择青就要走出来了,苏公公赶紧摆手,令两个侍卫一同躲到树影底下。
穆荑陪送沈择青到巷子口,终于到了离别之际,两人都有些依依不舍,沈择青望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你回去吧,我看着你回了院子再走。”
沈择青的声音极轻极温柔,让晋王觉得不适应,因为除了他,他还未允许任何男子与穆荑接触,也因此没听过别的男子对穆荑说出如此温柔的话语。晋王觉得,沈择青冒犯了他的领地。
穆荑低头,那模样难得有几分娇羞,声音也是轻且温柔如水:“这巷子来回不过几十步,从巷口到家门口也只二十步之遥,你不必目送我……”
沈择青便有些尴尬,他是不舍得走,想多看她几眼,谁知穆荑同样不舍得分离,亦想和他多接触呢。
这几日沈择青每每下朝必来穆荑的邶风院,有时候只是小坐一会儿,有时候陪她用过晚膳,院中也就几个仆人,都听说了穆荑与沈将军的关系,听闻宫宴上两人曾许婚配,便默认了他们两人的相处,盼望他们早日终成眷属。
相处日久穆荑越发了解沈择青的为人,他的性子沉稳坦荡,对外可顶天立地,对内可温柔包容,他是个极有耐心而且细心的人,懂得包容尊重她的一切,令她倍觉舒心,因此相处久了,穆荑越发依赖他。
两人皆沉默不言,晚风席卷着树木的方向拂面而过,穆荑发丝微扬,灯光下她的面容白美,星眸两点漆黑,莹润似琉璃,微微一低头,胜过最美的芍药。沈择青忽然有伸手捋过她鬓角发丝的冲动,但他只是手指微动并未行动,张口欲言,口干难以言语。
最后,还是穆荑抬头先言语,“前几日见你荷包旧了,我闲来无事便做了一只荷包,你……要不要看看?”
“……好……”沈择青的话语好似自己从喉咙发出的,并未经过他的意识,只要看着她,她说什么他都答应。
穆荑从袖口把荷包取出双休递给他,宝蓝锦缎裁剪得十分整齐,上面保留了最精妙的纹彩,无需刺绣过多的花纹,只用金丝线精心绣上他的小名“阿木”,旁边还有一排小诗。
沈择青想看,穆荑道:“不许看!回去再看吧。”
她似乎有些脸红,沈择青只能作罢了,微微笑了笑,便也有竹竿往上爬,他把戳在怀里许久的揉德发皱的红布包取出,曾经编排了许久的话语到如今只剩下最朴实的一句:“我见你钗饰不多,前几日到金凤楼专门定做了一只金钗给你,你看看……合不合适。”
穆荑接过了,拆开红纸,之间里头躺着一只五寸长的花钗,牡丹的花头,中间还镶嵌一颗东珠,做工考究精良,十分精致,她颤抖地举起金钗,爱不释手地打量,内心忽然涌出酸涩的情感。“十五岁及笄之时,我尚在水家村,父亲用攒了一年的钱资为我买了一只银钗,他说待回了京城便补给我金的,可惜没来得及补他便死了。后来小凉也送我几只金钗,但都是晋王送给她的,从来没有有人送我金钗,也许你只是替父亲补了这只钗子是么?”
沈择青心疼,难怪她不爱打扮,因为毫无意义,她甚至连一只自己的钗子都没有。“静女,往后我多送你钗子如何?”
穆荑忍下心酸摇摇头,淡然一笑:“不打紧,我已经习惯了,只是稍微感慨而已,天晚了,沈将军回去吧!”
沈择青微叹,他深知她习惯了被忽视,被冷落,他想要对她好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容易触动她的情绪,他只能细水长流,由浅入深,令她冷透的心逐渐复苏,逐渐体会到被关怀的温暖。
他又与她依依不舍地道别,并吩咐她早点休息,这才离去了。
穆荑又在灯下仔细打量那只珠花钗,爱不释手。
这一幕只令树影下的晋王十分难堪,而且羞愧。原来他错在从未体谅她的心思,并不知道她真正的情感。这么多年他甚至连一只金钗也没送过她,虽然他也没特别送过府中的女人任何东西,她们的吃穿用度都是月例赏赐的,或是宫里的贡品分发的,连小凉他也没有主动送过,都是小凉自个儿讨要来的,他见小凉把从他手上讨来的专门订做的金钗分给穆荑,便以为是他送过穆荑的了,还十分乐意,每次小凉讨要他就大把大把地赏赐,却不知穆荑心里从未如此认可。
他看着她拿着沈择青送给的东西便十分难过,是他不够沈择青细致周到?他远没有沈择青想得细致入微,会讨女孩子欢心么?看着穆荑手中那只金钗,他又愧又恨,还十分嫉妒,眼看穆荑在沈择青的温柔讨好下一步步沦陷,他愤怒得发狂!他不容许穆荑在沈择青的讨好下一步步偏心向沈择青,穆荑原本应该是他的!
穆荑满足一笑,侧头把金钗插入发髻中,但想了想,又取下来爱惜地包好拢到袖口,这样的钗子她应该在特殊场合佩戴,而不是随意拿出来簪戴,免得弄花了它。她心情欢快地转身回巷子,然而这时候她才发现树影底下有人。
穆荑吓了一跳,试想有人暗中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种感觉相当令人毛骨悚然。她对着树影道:“谁?”
苏公公看了看晋王,见晋王仍是不动,他正打算要不要回应呢,免得穆掌事以为他们是贼,他十分不解王爷身份如此尊贵,为何躲在暗处像个觊觎狂一样盯着人家,多不体面啊!谁知晋王有所行动了,负手走出去,苏公公感慨,还好王爷的身形还算端正,否则真是觊觎狂了。
穆荑见晋王,愣了一下,虽然不解他为何大晚上地站在此处,但也没有像个咋呼的丫头一样一惊一乍发出声响,只是很快平复心绪上前施礼,“不知王爷夜晚在此有何事?”
晋王冷冷盯着她,忽然伸手道:“拿来!”
穆荑歪着头表示不解。
晋王又咬牙切齿下令:“你袖口藏着什么东西,拿来!”
穆荑真真觉得他莫名其妙了,忍了忍,只得道:“这是民女的私物,王爷也要过问?”
晋王忽然改了口,皮笑肉不笑道:“本王瞧着好看,也想要看看!”
穆荑甚是无语,若不是处于礼貌她大抵要把眼皮子翻一翻,晋王发什么瘟症呢!
“穆掌事这般小气,本王只是过目一下你手头上的金钗也不给?”晋王仍是皮笑肉不笑,并让苏公公上去。
苏公公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以眼神示意穆荑,那模样好像说:你便给他吧,一个大老爷儿们又是王爷,他能干什么!
虽然苏公公也不知晋王到底想干什么,一把年纪还上过朝的,行为举止像个小孩儿,但他是奴才,主子叫做什么他也只能照做了。
穆荑也觉得这般畏畏缩缩实在小家子气,便给他了。苏公公赶忙转身低着身子双手奉给晋王。
谁知晋王拆开红包拿出钗子打量片刻,薄唇一扯露出凛然的冷笑,想都没想便甩手把钗子扔了,还跨过墙头甩到人家院子里去,顿时传来几声狗吠。
穆荑惊讶,扑上前阻拦哪里还拦得住,霎时顾不上贤良淑德身份尊卑,回头就朝他一通骂:“你发什么瘟症扔我东西!”她怒极了,好不容易收了一只金钗,还是心爱之人赠送的,她都没来得及戴一下晋王就扔了,她恨不得咬死他!
晋王发怒道:“沈择青的东西你也敢收!往后除了本王赠你的,谁的东西也不许收下!”
第32章 三十二
穆荑气得胸口起伏;搁幼年,阿鱼哥霸道也就算了,她知他心里只有她,也是为了她好;她就忍了。可如今她已把话说明白,告诉他她心里只有沈择青,他还扔她的东西,宣誓他对她的独占?这般只令她心里厌恶;觉得他莫名其妙、无理取闹;可恨之极!
她指着那门口;语气尚且能忍,还算平和道:“王爷若还顾念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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