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瓜田蜜事-第5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等天渐渐黑了之后,就觉得冷了。
  四月半的暮春,外面鸦雀无声,而殿内,就只有几尊冷冰冰的牌位,明黄和靓蓝,以及大红染成色的一尊尊牌位,像戏台上一个个油彩画过的脸谱,或者说是鬼魂,只要看一眼,就无端叫人心头发麻。
  夏晚闹过,也砸过门,但没有人应声,也无人肯放她出去。
  吼疲了,也闹累了,心知没人会放自己出去,夏晚两只手上的指甲都抓秃了,就一下下的,拿头撞着那厚实古沉的大门。
  她初入长安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过回金城,回水乡镇。反而,更愿意呆在长安。毕竟长安更繁华,于甜瓜来说,能受到更好的教育,于孙喜荷来说,也算是养育她十二年的孝敬。
  她之所以在郭嘉面前说要回水乡镇,也不过是因为怕郭嘉要篡权,想把他带出权力中心而已。
  而此刻,她找到了亲人,得到了世间的女子们做梦也想象不到的荣华富贵,天下至尊,皇帝是她的父亲,确实疼她爱她,那种爱,不需要天天相见,夏晚都能感觉得到。母亲虽不是生母,但待她好,好的没话说,疼她就像亲生母亲一样。
  甚至于待她比亲儿子昱瑾还要好。
  可她就是无比的想回到水乡镇,回到那片甜瓜满地的沃野上去。
  李燕贞的皇位,她的公主之位,以及普天下的百姓如今所享有的安宁,是郭嘉从十三岁起沙场苦苦征战换来的。
  可他们都忘了吧,或者故意的忽略了他曾经的战功累累吧。
  夏晚不知道郭嘉此时活着,还是已经死了,但李燕贞那个皇帝是被架空的,孔府掌有兵权,孔成竹也是侍郎,郭嘉落到孔成竹手中,肯定是活不了的。
  要真正见到郭嘉的尸体,夏晚怕自己会疯掉。
  她曾是为了冲喜而嫁的郭嘉,可到今日,真正看着他快死了,才突然发现,只要她活着,睁着眼睛,就永远都无法接受她还活着,他已经死了这种可怕的事实。
  一声又一声,夏晚拿后脑勺磕着那沉重厚实的门,撞出来的闷声在大殿里不停回荡着。
  她的额头估计也破了,暮色下的黯影中,朱红色的门上沾着斑斑血迹。
  “徜若今天不放公主出来,公主是想磕破这扇门,还是想磕破了脑袋?”外面响起一个男子沙哑沉腔的声音来,是孔成竹。也不知他是才来,还是一直守在外面。
  夏晚揉着麻木的头皮,缓声道:“孔先生若不开门,本公主就磕烂自己的脑袋,血肉模糊的那种,看你到时候怎么向我阿耶交待。”
  “公主花容月貌,磕破了头皮,可就不漂亮了。”孔成竹出声,语调温柔的像哄孩子一样。
  他就坐在大殿外的门槛上,夕阳才落,这阔朗古朴的太庙之中空空荡荡,四合的暮色中,还有隐隐的蟋蟀在吟唱。
  从将夏晚关进太庙大殿到此刻,他一直就在殿外门槛上,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听她咒骂,尖叫,抓门,直到最后冷静下来,不停的拿脑袋磕那厚重的殿门。
  怀里渥着她一双绣着鸳鸯戏水面的布鞋。
  “孔先生遍览群书,博学多识,定然听过一句话,叫作,女为悦已者容。要是丈夫死了,我便便有容貌,又可以给谁看?”
  殿内的公主声音带着哭腔,还有些疲倦的沙哑,就连白日里骑在马上,脱了鞋子打他时的那种傲性都没有了。听起来只有委屈和恐惧,以及满满的无力之感。


第154章 
  这算是一种驯服,或者说臣服吧,孔成竹终于听到一直姿态高傲的公主向自己示弱,可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快乐。
  或者说,他想降伏她,但在她求饶之后,他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满足感。
  站了起来,孔成竹伸开双臂,取下大殿门上铜铸双鱼而相互咬合着的两瓣大锁,接着,缓缓推开了两扇门。
  素衣的,疲惫的公主屈膝,就在地上屈膝蜷着,随着朱红色的大门被推开,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
  在普宁寺后那小院子里相见时,宛似皎月一般鹅圆的脸,明媚高傲的眼神,以及那硬戳戳的脊梁,那一切,在她身上荡然无存。
  她看起来虚弱,无力,就那么蜷在地上。
  仿佛椎骨中叫人抽去了所有的力量,肩膀也被沉负压垮,虽说并无伤痕,可已奄奄一息。
  她葱白色的手指上斑斑点点的血,在冷黯的天色下,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天还未黑,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她仰面望着他,那双眸子和月色一样动人,幽黯,但又无助。
  孔成竹的心于一瞬间颤了一下,高大的身躯轻轻下俯,伸出两只大手来,柔声道:“能否,叫臣抱公主起来?”
  夏晚掰着门框站了起来,侧眸扫了一眼孔成竹,道:“既你还知自己是臣子,就收回你的手,本公主有腿,会自己走。”
  说着,她艰难的想要站起来,但站了几番都没能站起来。
  孔成竹于是伸手,将她抱了起来。这被抽去脊梁的公主倒也没有挣扎,乌发披散着,遮住了她的脸,蜷在他怀中,垂头闭上了眼睛。
  “臣是奉太上皇的旨令,只是将郭六畜送入皇陵而已,杀他的,是太上皇,非臣。
  臣会用一生来证明自己是否比郭六畜更加强大,你是大魏的公主,也将是臣的妻子。”孔成竹声调沙沉,走的格外慢,语调柔柔的,是在给夏晚描述一个可行的未来:“臣绝不会篡权,还会率关东兵誓死捍卫皇位,皇室,公主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夏晚在孔成竹怀中轻轻叹了一气:“我记得曾经听人说过,赵家江山亡时,原本只是流寇作乱,成不得大气候,这时,有一个叫李极的人对赵姓亡帝说,只要皇上赐兵予臣,臣便会平乱,捍卫皇室的一切,也保护陛下的明月公主,和她拥有的一切。
  于是,赵姓亡帝便把兵给了李极,再然后,才有的如今的,大魏江山。”
  孔成竹缓步往太庙的大门走着。
  两旁石雕的十二生肖巨兽或张扬舞爪,或匍匐于高台上,一双双无珠的空洞大眼,皆在无声的盯着他。
  “公主这般聪慧,总是能看透一切。但您得相信臣的真心。也许您不相信,江山予我来说,远不及美人在侧更重要。”
  劳心劳力的,谁愿意去坐那个位置?
  出了太庙,被抱上马车,夏晚仍是一句话也不说。头发凌乱,额头上还有斑斑血痂,她不睁眼,也不说话,就那么在马车的角落里蜷着。
  戒严过的长街上空无行人,清寂的叫人可怕。
  孔成竹撩着帘子看了许久,忽而说道:“不如,臣带公主去追他?”
  蓦的一下,公主就睁开了她的眼睛,随即立刻又闭上了。大约她是磕晕了脑袋,以为自己起了幻觉,此时正准备继续装死了。
  孔成竹看在眼里,笑着摇了摇头:“太上皇说,郭六畜曾红口白牙答应他,在他死后,要陪入皇陵,做他的守墓之臣,卫戌他直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所以,臣也是奉太上皇的意思,想提前把郭六畜拘入皇陵而已。
  既公主这般难舍郭六畜,臣就违一回诏,陪公主一起去追他,如何?”
  这下公主真的坐起来了。
  她也不讲究甚坐姿,撩起裙面,露出下面正红面的洒腿裤来,盘膝坐在马车上,嘟着一点红唇:“不要骗我。”
  毛糟糟的脑袋,发髻也是松松的绾在脑后,两只光洁的玉足,脚弓极弯,脚趾圆乎乎的可爱,脚踝却是细伶伶的,白衣松垮,慢说公主的端仪,她形象全无,就像个春睡才起的,懒乎乎的孩子一样。
  可孔成竹非但不厌,还格外贪看这个样子。
  他曾以为自己只爱慕她那蕴藏在骨子里的傲性,可真等抽去她的傲骨,毁坏她原本的样子,他发现他连她这样懒散无依的样子都格外迷恋,甚至更加贪著。
  在相处中一点点的坠落,沉迷。她甚至从未正视过他一眼,可他已经快要溺死于她那双眼眸的深海之中了。
  转身上了车,孔成竹道:“路有些远,马车也跑不快。但臣能做到的只有这些,等咱们到了皇陵,只要郭六畜还未死,臣就把他换出来,去给太上皇做个守墓之臣,让你们夫妻一起回长安,好不好?”
  夜幕下,他就坐在她身边,解了自己身上那件墨色的夹面鹤氅递了过来,替夏晚披在肩上。
  鹤氅带着他的体温,还有股子淡淡的檀香,这是他屋子里的味道。
  暮春的夜,天还是冷的。夏晚又在太庙的大殿里冻了半日,裹上这衣服才觉得有丝暖意,偎靠在车壁上,默默点了点头,轻轻唔了一声,又连连打了几个喷嚏,鼻头红红,眼泪汪汪,委屈的像个过年没讨到糖吃的小丫头一样。
  孔成竹的一颗心,就好比叫火烫过,再叫烈油煎过,又拿进冷水里浸过,再拿到火中去煅烧。
  他忽而觉得,只要她愿意再掉几滴眼泪,只要她说一声爱他,那怕不说爱,只要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看他一眼,他或许真的愿意代替郭嘉去死。
  虽非周幽王,可只要能搏她一笑,真正让他烽火戏诸侯,他也愿意的。
  马鞭抽出响亮一声脆响,月光下一辆马车微微走起,就带着夏晚出城了。
  要在酒里下药,就会格外考验药性。
  比如说,有闻出来的不能下,能尝出来的不能下,但世间哪有那么多无色无味的毒。
  而剧毒大多都是有色,并有味道的。就比如陈雁西下在郭嘉水囊里的毒,就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但才从战场上下来,正是焦渴的时候,水囊扬天而灌,等郭嘉尝到不对的时候,药已经窜到胃里去了。
  孔成竹给下的是什么药,药性究竟有多大,郭嘉并不清楚,当他觉得舌尖有些发麻时,已经吃到肚子里了。
  愿意和沈太傅一起吃酒,并且信任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已经是郭嘉最低的姿态了。他愿意向那些对他抱在偏见的老臣们低头,并且谦卑,恭服,一心一意为皇家服务,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妻子的家人,为了儿子的友谊,为了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但他还真就给蒙倒了。
  毕竟那时候药已经入腹了,想反抗也来不及,反倒不如早点装死,并保存实力,看沈太傅是和谁人和谋,又究竟想捣什么鬼。
  郭嘉很快就陷入了意识昏迷之中。
  再度醒来时,他在一片完全没有任何光亮的黑暗之中。
  地面是光滑的,干燥的,而且质感几乎与太极殿的地面上一模一样的金砖,抓不到任何东西。
  于是郭嘉解下腰间所缀的白玉娃娃,并舍不得把那玉娃娃直接扔出去,而从上面摘了两枚坠珠下来,一枚朝着头顶横打了出去,另一枚则竖打了出去。
  这是有原因的。
  徜若有人要他死,头顶这两个位置,是最容易布置机关的地方。
  随着玉珠击出,天灵盖的位置随即有风声飚飚而起,头顶的方位亦是,整个儿暴击下来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砸在金砖地上,火星四溅。
  郭嘉在滚身闪躲的同时,骂了声操他娘的,随即就醒悟过来,这是皇陵,是李极为自已建造的陵墓,他应当是被困在陵墓里了。
  这座皇陵,位在出长安往西五十里地,在过上林苑后的当归山。
  皇陵从李极即位之初就开始修建,掏空了整座山峰的主体,然后用箍窑的方式将它箍成一个空旷,但又阔朗的巨大空间,再在其中建亭台楼阁,宫殿台榭。整座地陵的建造,据说是仿着秦始皇的陵墓来修建的。
  其中暗矢四藏,机关重重,就是为了防着盗墓贼要进来盗墓。
  郭嘉曾说过,要替李极做个守墓之臣,却原来,李极是提前把他给关进皇陵了。
  最可怕的莫过于对自己的前景十分明了,并且明了的知道自己毫无也路。
  按理来说,地陵之中各个地方都会有油灯,并在皇帝葬入皇陵之后,添注灯油,以备皇帝百年之后起用。但皇陵的灯油这一项,在报到郭嘉这儿时,当时他大笔一挥,就给黜了。
  当时,他道:“既皇上都死了,眼睛都闭上了,还点灯给谁看,用灯油作甚?省了银子,送到关西去做军饷。”
  于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原本该有灯,该有香油的,那样,他就不至于在里面黑天胡地瞎乱摸了。
  但是郭嘉自己黜掉了皇陵里的香油,于是,他就只好摸着黑,在里面乱突乱撞了。
  而更要命的是,他约好了今晚要早点回家吃饺子,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时辰,夏晚出宫了否,徜若发现他不见了,她和甜瓜得急成什么样子。
  孔成竹的马车走的格外慢。
  夏晚急着要去找郭嘉,总觉得孔成竹这样慢是故意的,忍不住揶揄道:“孔先生驾的这是马车还是牛车,您便颠一点本公主也不怪您,何不再在那马屁股上抽上一鞭子,难道您舍不得您这马多跑路?”
  孔成竹侧首,月光照着两只眼眸里的温情:“公主万金之躯,臣怕颠了您,恨不能这马车它能慢点,再慢点儿,比牛车还慢,又怎敢挥鞭子?”
  夏晚气的直吐粗气,狠狠瞪着孔成竹,他索性将马缰一勒,那马它就走的更慢了。
  月亮慢慢挂上枝头,百鸟投林,唯剩乌鸦在绿叶繁茂的枝头,一声又一声,呱呱的叫着。
  远处的村庄里偶有微火,月光下还能闻得见隐隐的糊麦香气,夏晚靠在车窗上,肚子一直咕噜噜的叫着。
  于是孔成竹就在旷野里停了车,跳下马车,捡了些柴禾生了一堆火,又从行囊中取了些干粮并一只水囊下来,便招呼夏晚下去吃饭。
  夏晚有意挖苦孔成竹,一条腿横在马车上不肯下车:“看来你们孔府是真穷,穷到连处歇脚的茶寮银子都不肯掏,非得在这野地里吃野餐。可是怎么办呢,本公主没那个雅兴陪您吃土,恕本公主不能陪您。”
  孔成竹的鹤氅在夏晚身上,他只穿着件靓蓝面的单袍子,夜风吹来,薄绸面的袍摆烈烈而晃,他眉宇间倒仍旧是往昔的温和耐性:“徜若公主不吃,那咱们走的,就不是去皇陵的路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夏晚气鼓鼓瞪着孔成竹,问道。
  “一匹马,两个人,孔某倒是很希望能就这样走下去,这条路也永远没有尽头,臣好与公主从此,浪迹天涯。”


第155章 
  今夜明月高照,遍地银白。
  郭嘉不回家,甜瓜和夏晚也不回家,孙喜荷包了一桌子的饺子无人吃,心里便有些打鼓儿。她和郭嘉的小厮河生两个,一里一外,就在门上静静儿的等着那一家三口。
  从明挂树梢等到户户闭门,再等一等的,更声都响了。河生拍了把大腿道:“不行,咱们大少爷还从未这样晚的归过家,怕是有危险了。”
  郭嘉曾给河生交待过,自己徜若不打招呼夜里不归家,得跟隔壁的郭旺说上一声,也不必多说什么,只说他一声招呼也不打,没回家就完了。
  于是,河生就跑到隔壁去了。
  郭旺虽说只有一个人,但财神爷的院子就是与别家的不同,月光在他家都要更清亮些。
  不过,他一人端着只大海碗,正在屋檐下吃一碗自己煮的面。再有钱的人,也不过睡三尺的床,住三丈的院而已,一个人吃饭,总归冷清的很。
  郭旺听了河生说的,先刨完了一碗面,才道:“我知道了,此事就交给我,你回去歇着吧。”
  他揩了把嘴,涮完锅洗罢了碗,把灶台都收拾干净了,才回到正房,从书架上取下一张《皇城内苑图》来,铺开在桌案上,再接着,又从书架上翻出一对金鱼符来,揣到了腰间。
  这东西,是郭嘉在宫变那夜给他的,原本是想在那夜就用的,可惜郭嘉终究一念仁慈,放了太上皇和李燕贞一回,让郭旺备着,真正等有大事发生时再用。
  郭旺觉得,今天就该是有大事发生的时候了。
  半个时辰后,从各处都打问过一回,没有找到郭嘉的郭旺确定郭嘉是出事了,于是就到了皇城门外。
  身为兄弟,郭旺也见过相亲相爱穿一条裤子睡一个女人吃一锅饭的。但他和郭嘉,郭兴三个,却是富贵时老死不相往来,大难临头时提枪就上的那种。
  所以,郭嘉平日不怎么理他,动不动还要提拳揍他,但等真正到了生死关头,最信任的还是他。
  无它,概因这世间,他和郭兴是最怕他,也最烦他,但只要有事,绝对会与所有的世人为敌,也只愿意救他一人性命的那两个人。
  有金鱼符,再报说自己是驻扎关东的兵马大提督梁清派来给皇上报密令的,入皇城便格外的顺利。
  虽说和宫里的大太监,朝中好些官员关系都不错,但郭旺还是头一回入皇城。
  仰望着翘角飞檐的大殿上那弯明月,再看一幢幢高楼耸于清冷的月光下,大约是因为甜瓜和夏晚都住在里面的缘故,郭旺觉得这座宫殿,它宁静而又安斓,是个很好的地方。
  只是如今还需要他着手替夏晚和甜瓜铲除掉一些阴藏在阴暗中的,整日作祟的小人,他们才能继续安安稳稳的住在里面。
  跟在他身边的是郭嘉在宫内的眼线,王应。
  这小子也才知道郭嘉叫群臣绑走,便一直在宫门上等着,俩人接借过暗号,不过扫了彼此一眼,便直奔栖凤宫。
  栖凤宫中的老皇帝闭着眼睛卧在床上,心里有一轮明月,还有一朵优昙花,都是他的公主,是他爱到恨不能连天上明月都摘下来,拱手相奉的公主。
  他正在静静等待郭六畜的死讯。虽然人说生老病死,但李极自认是个贼鬼骨头,还能再活十年八年,而郭嘉,年青又如何,终究是要先他一步死在皇陵了。
  躺在床上,老皇帝忽而咯咯咯的怪笑起来,不过笑声还未落,劈头盖脸蒙下一只枕头来,将他的鼻子和嘴整个儿蒙死,这还不算,手脚都叫人压着,不过呜咽了几声,挣扎了几下,不可一世了半生的老皇帝,就这样活活儿叫人给蒙死了。
  三更半夜的,这宫里别的婢子内侍们都还在沉睡之中,悄无声息的,王应整理好床被,关上门,造成个老皇帝梦中去世的假象,便和郭旺两个一同出来了。
  不远处,比栖凤宫更高大,更气派的,就是明月公主曾经住过的长乐殿。
  按郭嘉的吩咐,徜若要杀李极,则肯定是到了李燕贞也疑他,不肯信任他的时候,这时候不斩草锄根,则后患无穷。
  所以,今夜于郭旺来说,弑太上皇不过小儿科,郭嘉给他内苑图,真正的目的,是让他送自己老丈人走的。
  郭旺此时在王应的帮助下,也换了一套内侍服。他身材高大,站在王应身边,莫名迫的王应喘不过气来。
  “届时,咱们只说是御医署送药的,然后,郭三爷您在前送药,咱家进去陪尝毒的内侍聊天,待他尝完毒,咱家趁机把毒丢进去,然后咱们一起逃出宫,您看如何?”王应说的,是如何谋杀一个皇帝的法子。
  郭旺的头顶就是明月,两道浓弯的眉毛叫月光镀成了银色,并不说话,就那么长久的立着。
  到了当归山下,就是李极的陵墓了。
  眼看三更,墓园外守兵重重,当然都是孔府的人。
  来路上,孔成竹已经给夏晚讲过了,说陵墓中机关重重,而郭嘉失去了他的神力,如今应当就在墓门口的第一重,甬道中。
  就好比普通人家的大门,陵墓第一重,为了阻止盗墓贼,是各类流矢机关设的最多的地方。以郭嘉没了神力的身体,再兼里面一派灯黑火黯,他压根是活不了的。
  所以,孔成竹认为郭嘉此时已经死了。
  但他还是道:“无论如何,只要郭六畜还活着,臣就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换,把他从里面换出来。”
  夏晚由衷道:“谢谢孔先生,但您进去了不一样也是个死吗?何不把他放出来,您也别进去,咱们大家一起回长安?”
  孔成竹苦笑着摇头:“公主,没能杀了郭六畜,回长安,你觉得太上皇肯放过臣吗?”
  夏晚干脆利索道:“那您记得进了皇陵死远一点,我怕见死人,怕您死了要污了我的眼。”
  孔成竹快要忍不住了,可依旧在笑,火光下眉温目和:“那公主,会不会为了臣而掉一滴眼泪?”
  夏晚断然道:“不会。”
  她柔韧的椎骨,向来是砸不断,折不弯,也绝不会屈服的。更何况,孔成竹曾伤害过小甜瓜,还这样玩弄于郭嘉,她又怎会感动。
  “他已经死了。”孔成竹此时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因为我给的药,他失去了自己的神力,而墓室第一道中机关重重,只要他醒来,稍稍一动,陵墓中立刻会从四面八方发射出带着毒液的箭矢来,而黑暗的陵墓之中,没有任何光源,他连躲都无处可躲,此时已经死了。”
  夏晚早知会是这么个结果,都已经到陵墓外了,反而就不着急了。
  她道:“那就让我看他一眼,让我把他的尸体收敛回去。”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上天入地无门,只能被扭着头,被强逼着接受丈夫死亡的事实。这已经到强弩之末,强撑着一口气的公主,能被郭嘉的尸体给打垮吗?
  孔成竹很好奇。
  “收敛回去,臣是否就可以求皇上,让他将公主赐予臣?”
  夏晚眼眶红了红,断然摇头:“不可能。”
  孔成竹一路行来,就是想磨转夏晚的心意,毕竟他有关东兵,有大权在握,而李燕贞的身体又不好,真的想要这大魏王朝的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自认相貌在男子中算得上翘楚,会温柔,善手段,除了没有天生的神力,没有一样比郭嘉差。
  但威逼,诱哄,关禁闭,什么招数都使过了,这叫他折磨到奄奄一息的公主,依旧不肯屈服。
  李极一个草莽,将亡帝当着赵明月的面斩了,于是赵明月便屈服于他。
  孔成竹原来不懂李极为何要那样极端,直到遇到李昙年,才能体会李极的做法。这些皇家的女儿,骄傲而又尊贵的公主们,骨子里那股子倔性,因为血统的关系,非是一般普通女子能比的,当然,非是极端的招数,是不能叫她们折服的。
  把李燕贞斩在她面前,她是不是才会顺从,才会折服?
  孔成竹忽而色戾,冷笑着高声道:“打开墓门,把郭六畜的尸体拖出来给晨曦公主看。”
  墓门于是缓缓开启。
  蒙着脸的,带着盾牌的兵士们缓缓走了进去。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尖叫,一切有条不紊,全在孔成竹的掌握之中。而夏晚就在这时,尽量不惹人注意的,在抽孔成竹腰上的佩剑。
  甜瓜和昱瑾是莫逆,有孔心竹照料着,还有郭旺和郭兴两个叔叔,会平安长大的。
  但孔成竹不得不除。
  他不是没有李极那样的野心,只是他还没有行到李极行过的高山上,野心还没有膨胀到巅峰而已。在山下的人,永远不知道山上的人看过什么样的风景。
  真正给孔成竹契机,他才是会反,会作乱的那个人,可惜李燕贞和朝臣,所有人都叫他斯文风雅的表面给骗了。
  也不过转眼之间,墓中有人呼道:“郭侍郎的尸体找到了。”
  既郭嘉真的死了,夏晚没有想过独活,当然也没想过放过孔成竹。
  孔成竹于是大步往前走去,一把未抽到佩剑的夏晚跟在他身后,也疾步匆匆的,追了过去。
  墓门在地下,要先下几台汪着水的台阶,才是墓门的主体,入内之后,先是只供一人进入的窄门,在皇帝被葬入之后,才会用石头封死。
  夏晚一眼就看到了郭嘉的两只麂皮靴子,他出外只穿这种软靴,价贵,但透气,舒适。确实,如孔成竹所说,他就在墓的第一重,地上散乱着箭矢,他胸口正中一箭,就在地上躺着。
  夏晚要拽着孔成竹的袖子,才能继续往里走。
  身中一箭的郭嘉躺在乱矢从中,看不到脸,只能看到那双靴子。夏晚一步步挪进去,始终不看郭嘉的脸,扬头扫了眼墓室内的场景,道:“这墓门,它究竟是怎么封下来的?”
  孔成竹的性子,无论再生气再不耐烦的时候,对着女子们,都有十分的耐心与从容。指着不远处,她道:“努,机关在那个地方,只要按下机关,墓门就会……”
  夏晚一直在喘粗气,但突然就缺抽了孔成竹的佩剑,冲着他的脖子就拦了上去。
  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连走路都要拽着男人袖子才能走得动的女子,忽而暴起,敏捷,迅速,抽剑就拦,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道:“二舅,对不起了,叫您的人摁下机关封墓门,咱们一起进墓里去吧。”
  她是个女子,整个人几乎吊在孔成竹的身上,那柄剑刃极为锋利,就在孔成竹脖子间挂着,只要他稍微挪动,很可能割断他的喉管。
  孔成竹费力的仰着脖子,以防夏晚要于激动中划破他的喉管,高声命令属下道:“不得伤害公主,快,快封上墓门。”
  不能同生,却要共死,孔成竹没想到这趟当归山之行,居然会如此收场。
  他命令兵士们封上墓门,老老实实将他和夏晚关入皇陵之中,这样,他还可以继续劝她,还有转寰的余地。
  但总有不肯合作的,毕竟是孔家的兵士,只听令于孔家,有些人不满于他为了公主而牺牲,一再妥协,其实很想杀了李昙年那个公主。
  墓门正在徐徐下落时,忽而一支流矢飞来,而李昙年还在侧首,望着地上躺着的郭六畜,吸着鼻子浅嘤嘤的,像个小丫头一样,正泣不成声的哭着。
  痛苦,失望,殊死一拼,拉着他同归于尽。
  在走到这一步时,孔成竹才发现,他可以做李极那样的皇帝,但李昙年绝不是赵明月那样的公主,她永远不会屈服,那怕他杀了李燕贞也不会屈服,她虽柔弱,可生命中没有屈服二字,有的,只是同归于尽。
  此时徜若他躲,则李昙年会死,他或者会失去公主,但决对可以活下来。
  想都不想,孔成竹冒着喉管被利箭划穿的风险侧肩而上,替他的公主挡了那根流矢。
  流矢入肉的片刻,他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回眸,便见躺在地上的,本该死了的郭六畜两只眼睛格外明亮犀利的睁着,正在冷冷望着他。
  流矢穿肉,血往外喷涌着的孔成竹疼的直皱眉头,此时才醒悟过来,郭六畜这厮根本就没有死,他原来是在装死。


第156章 
  夏晚整整戒备了一路,觑着孔成竹那把佩剑,所想的,就是在看到郭嘉的尸体之后,与他同归于尽。
  墓门降下,墓中瞬时黑暗。她其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孔成竹缓缓溜了下去,还只当他是叫自己给杀死了,两手粘腻湿滑,温热的血液,越擦越多,总也擦不干净。
  这时候她才想起郭嘉来,想起他死了。
  夏晚叫孔成竹压在身上,而孔成竹的身躯格外的沉,她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于是进了皇陵,可到了此刻,连推开孔成竹,爬向郭嘉的力气都没有。
  而孔成竹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