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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少夷君-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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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句话绊住了她的脚步,“冤家,才几日不见,你就这样想我?”
声音里透着酥了骨的媚,令人万万想不到她威严敦肃时的模样与神情。
这是赵太后的声音。
第50章 留仙履
往日里听得的那些嚼耳根的话笼统都窜了出来,甚么道士甚么修仙甚么丹药,梅蕊越想越心惊,怎么也走不动步子了。手里头的荷花被她捏得紧,上面突起的颗砾嵌在肉里,她咬着牙,闪身躲在了一处灌木后边儿。
那树后的香艳还在继续,赵太后轻哼了一声,“亏我巴心巴肝地念着你,你倒好,每回寻我便这样急不可耐,你府上的妻妾都不如我好?”
这般听起来倒像是个大官,梅蕊想,随后男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也是熟稔的声口:“谁能有你好,我的嫂嫂。”
是襄王。
本以为会是那位传闻中的貌美道士,但却万万未曾想到竟然是襄王,那方赵太后吃吃地笑:“你么,尽会说些好话来哄我,镇日里却难得来看我几次,倒教我好生想念。上回你进宫来时,你一双眼便瞧着那梅蕊,是不是又在打她的主意了?”
“我要是打她的主意,还会替元良请婚么?”襄王哼笑了一声,“她是陆稹心头上的肉,好容易才教我逮着,怎么能就这样任由陆稹如愿以偿?”
轻轻软软地嗯了一声,赵太后的声音绵软如游丝,“陆稹他也配喜欢旁人么?那张脸和陆氏长得一个样,也不晓得怀帝是因为陆氏而看重他,还是因为他才看重的陆氏。啧,左不过都是些瞧不上眼的事儿,怀帝的嗜好,你又不是不晓得。”
听着像是有几分嫌恶,“便是凭着这些事儿,我也不想再委身于他,幸好他死得利索,却养肥了陆稹,现在这般情景,你瞧瞧可该怎么是好。”喘息声连绵着,拨动了浓郁的槐树枝叶,赵太后紧追不舍地问,“待你事成了,可要将我怎么办?”
“兴庆宫与紫宸殿隔了又有多远,日日都能见到。”
“我讲的是这桩事么?”赵太后的声音拔高了些,“你便要我一直都这样与你见不得天日,你曾经是怎么对我讲的?”
襄王未答话,后面便听见了赵太后的呜咽之声,槐叶簌簌间掺杂了啜泣,尔后的浪语皆不堪入耳,梅蕊后背冷汗涔涔,咬紧了牙伏跪在地面上退了出去,离得稍远了后才仓皇逃离。槐树后的二人似是纠缠着倒在了地上,赵太后突然咦了一声:“那儿,怎么会有一朵荷花?”
襄王从白软间抬起头来,目光冷冷地落在了那露出的半朵米分荷上,从旁拾起赵太后那条已经被解开的襟带,覆在她眼前,赵太后什么都瞧不见了,他嘴角的笑意才显得嘲弄起来,将她的手禁在了天灵之上,轻笑道:“你还有心思瞧这个,看来是我不够卖力了。”
没人能瞧见他眉梢存有的不耐,就连梅蕊也未曾。
她只晓得不能被发现,逃走的步伐急不可待,怕稍有停留便被襄王与赵太后追了上来,将她杀了灭口,眼前只要还有路,她就不敢停下来,直至突然出现个人影在她面前,她早逃得神思恍惚,避也避不及,径直撞了个满怀。
陆稹正四处寻着她,劳心了一整日,只想与她说几句话便好,踏破铁鞋无觅处,转过了荷塘就瞧见她,正要与她说话,却瞧见了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眉峰一敛:“这是怎么了?”
梅蕊牙槽都被自己咬得发酸,她抬起头来,瞧见是陆稹,整个人浑身都是冷的,压低了声,捉过他的手便扯着他往前走,她走得急,但奈何陆稹腿脚长些,也很从容平和地任由她毫无章法地四处乱走。
然而任她这般走下去也不是个法子,行至一处名为素缭飞瀑的景致时,他突然脚步一顿,梅蕊未曾料到,遭他顺势拉入了怀中,瀑布自高处落下,振聋发聩,他的手按在梅蕊的背上,压着声音问道:“到底怎么了?”
仿佛一颗心终于落定下来,梅蕊抬起了头,望进他那双眼内,满腹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捉紧了他的手,开口时候声音是哑的:“太后与襄王……”
再多的话她也说不出口了,浑身都是因惊惧而渗出的冷汗,夏日里显得黏腻不堪,阵阵水雾扑来,才稍微消停了些,惶恐渐渐从心头消退,她的声音也稳了下来:“这些,你都晓得么?”
陆稹反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安抚地按在了心口,片刻后才道:“嗯。”
只言片语,梅蕊徒然松了一口气,喃喃道:“你晓得就好,我怕你什么都不晓得,被他们算计了去。”襄王和太后的话又从脑子里钻了出来,她又惊道,“襄王他还……”
正对上他波澜不惊的眼,梅蕊又怔住,“也是,你晓得太后与襄王的关系,自然也该晓得襄王想做什么。”
这种感觉实在是无力的很,梅蕊强扯了嘴角:“你晓得就好,我也不必担心的了。”
长舒了一口气,她笑道,“也没有旁的事儿了,在这儿站着也怪吵的,还是先回罢,风大水大,头发都湿了……”
梅蕊一面说着一面便要往回走,却措不及防被陆稹拥入怀中,他的呼吸绵长,绕在耳畔,轻声对她道:“你能这样为我担心,我亦死而无憾了。”
“瞎说什么!”梅蕊连忙去捂他的嘴,她不曾落泪的,只是眼眶有些红,咬着唇问道,“我不过是怕他们设下诡谲阴谋来害你,但现下却并不担忧了,你既然知晓,那必然已经想好了对策,我若再替你忧心这些,那便是信不过你。”
百感交集,陆稹面上却也瞧不出太大的动静,大抵是内敛惯了,眉梢动一动都是极大的外露,他垂下眼来,轻轻吻了下她的指尖,嗯了声:“一切有我,你不必担忧。”
梅蕊的眼眶更红了些,点了点头,又静默了一会儿后才道:“陛下该着急了,回去吧。”
哪晓得回去时候着急的不是小皇帝,却是怀珠,她满脸涨红地拉着梅蕊哭喊:“蕊蕊,我遭人轻薄了!”
梅蕊眉一抖,“谁?”
她哭丧着脸,抹着泪抽噎,“不晓得是谁,我今日瞧着行宫里的水好,便脱了鞋袜去顽水,正顽得尽兴呢,突然窜出个登徒子来,还偷走了我的鞋!”怀珠的面色又红又白的,“他说他叫什么远,窃仙履而留仙住,文绉绉的说些什么话我都听不大懂,只晓得他肯定是在轻薄我!他拿走了我的鞋,我是光着脚走回来的!”
行径这般恶劣,梅蕊听得咂舌,既然轻薄到了怀珠头上,还害得怀珠赤脚而归,这口气必定是要替怀珠出的。这一趟出来随行的男子不多,随意问问何人名中带了远字的便可,梅蕊侧过头去看陆稹,问道:“护军晓得随行的男子中,可有人名唤作远么?”
陆稹的神情倒是有些叵测,他点了点头,“有倒是有。”
“是谁!”事关自己的清白名誉,怀珠自然压不住情绪,咬着牙势要将人挫骨扬灰的模样,“若是让我晓得是谁,我必定不会让他好过。”
梅蕊也问道,“还请护军告知是何人,我也好去替怀珠寻回那只鞋履,到底是女儿家的物件,被男子拿去实在是不妥。”
两双眼都诚恳地瞧着陆稹,陆稹嘴角动了动,道出两个字来,“隋远。”
梅蕊听得一怔,怀珠摸着脑袋喃喃,“这个名儿,怎生得这样耳熟?”
陆稹瞥了梅蕊一眼,梅蕊面色有些尴尬,她苦笑道:“怀珠,是我那位表哥。”
“原来是他!”怀珠冷哼,“早便觉得他不是甚么好人,哪晓得还是个登徒子,这笔账定要和他好好算个清楚。”她有模有样地向陆稹作了一礼,“还请护军告知此人住在行宫何处,也好方便我去寻他算帐。”
她心里早就将算盘打好了,对陆稹道:“上回他还在北衙当着人给护军脸色看呢,转头就去投奔了襄王,您可不晓得他在背后说您些什么……”
话还未说完,她的嘴就被梅蕊给捂上了,梅蕊胆战心惊地剜了她一眼:“你又在说混话了!”
她小心翼翼地瞧了眼陆稹,“怀珠素来这样口无遮拦,还请护军莫要怪罪。”
陆稹倒是无甚所谓地勾了勾嘴角,“见惯了那些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的,我倒是觉得怀珠这样的性子十分难得,真实且不做作,我很喜欢,怪罪她做什么?”
怀珠眼睛一亮,扒拉开了梅蕊的手,对陆稹竖起了大拇哥:“护军真是有眼光极了!”
梅蕊无可奈何地看着怀珠,她确然是太过真实了,也不知这样的性情是好是坏,不晓得要怎样才能避免她的这份赤子之心被俗世轻贱。但现下最要紧的还是去隋远那处将怀珠的鞋履讨回来,陆稹让福三儿去给怀珠引路,梅蕊想要跟着去,却被陆稹拦了下来,他瞧了她一眼:“他们二人间的事情,旁人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旁人么,梅蕊瞧着怀珠那副去寻仇般的架势,还是有些不大放心,陆稹又笑道:“指不定还有意外之喜。”
哪会有什么意外之喜,怀珠性子耿直,早把梅蕊姑母一家当洪水猛兽穷凶极恶之人来看待,晓得拿了自己鞋履的人是隋远后,对他更不会有好脸,福三儿带他到了隋远住下的小院子后便脚底抹油般溜走了,只剩下怀珠一人,捋起了袖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哐哐哐敲了三下门。
片刻之后,门被打开了,月白衣衫的青年手中拿着绣履,慢悠悠地将门打开,带着笑道:“仙子果然寻履而来,古人诚不欺我也。”
第51章 何复还
他不正经得这样理所当然,但怀珠向来不解风情惯了,文绉绉的情话入了耳,字字句句都拆开来,食之无味,她瞪了隋远一眼:“登徒子!”
说罢抬手便要去夺他手中的绣履,奈何隋远生得高,手臂稍稍一抬就躲过了她,他靠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仙子怎这般猴急,倒教某好生羞涩。”
怀珠挑了眉看他:“唧唧歪歪说些什么,将鞋子还给我!”
“嗳嗳嗳,”隋远一面躲着她乱捉的手,一面笑,“慢些慢些,男女授受不亲,你碰着某的手了。”
怀珠瞪他,”少同我讲废话,你还不还?”
食指勾着绣履,隋远的眉目在月色下一股子浪荡意味,他压着声道:“这绣履是某捡来的,你说这是你的,那某怎么晓得这是不是你的呢?”
强词夺理,怀珠柳眉登时便立了起来,“这本就是我的,这还有什么能疑的?”
绣鞋儿在他手指上荡了又荡,他意味深长地道:“那可未必。”
“什么未必,这分明就是我的。”怀珠恼得不行,又恐声音大了遭旁人听见,她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还给我?”
明人不讲暗话,隋远等的便是她这一句,一双桃花眼微微少挑,多情又放浪,“你亲某一下,某便还给你。”nuomi
怀珠被骇了一大跳,“你讲什么?”
隋远又重复了回,话还未讲完脸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
回过神来怀珠已怒气冲冲地离去,她在回去路上十分悲愤地想,自己活了将近二十年,好好的清白就被个不知名的登徒子给毁了去。
越想越悲愤,口干舌燥地,估摸着是有些上火,怀珠咬咬牙,折身便想着去寻平日里要好的医女,让她给自己开副清火的药方,顺带问一问能不能给她一些巴豆,她好下在隋远的饭菜中去。
她是说做就做的性子,脚程快得很,转眼就到了药房外,氤氤氲氲的药香飘出来,里面似是在熬着药,不晓得平日里与自己要好的那个医女在不在,怀珠抬手便要敲门进去,里边儿却传来了谈话的声音。
“你熬的这药是什么方子,我问着有些不对味呢。”、“不过就是滋补的药罢了,哪有什么不对味,将你那鼻子收起来,仔细被剐了去!”、“谁来剐?这不是你喝的药么,让我瞧瞧里边儿有什么,嗯,这……不是避子汤么?你喝这个做什么?”
另一人有些急了:“你讲小声些!这被旁人听到是要掉脑袋的!”
说着便有脚步声响了起来,似是要开窗探看的模样,怀珠及时躲去了另一侧的墙那面,果然听见了开窗的声音,片刻后又轻手轻脚地被阖上,接着声音又响了起来:“熬来也不是我喝,是给旁人喝的。”
“是谁?”、“你便别问了,这些事情怎么好讲?”、“怎么不好讲了,是不是那个素菱,我早先便瞧着她与南衙的萧勋卫眉来眼去的,没想到竟胆大到这种地步了?”、“嗳呀,都说了不好讲,你别猜了,给猜中了我也难做呢。”
“好好好,”那人这才算了,“你不讲便罢了,左右我也猜到了,药快熬好了,你且端去吧,迟了喝不大好。”
门被推开,端药的人还不忘叮嘱道:“这事儿可千万别与别人讲,晓得么?”
“晓得,你快去吧,我嘴严实着呢。”
再三嘱咐后那人才离去,怀珠探出个头来觑了觑,认出了那是赵太后身边的燕知,门口站着的人懒洋洋地哧了声:“当我什么都不晓得么,素菱这回就没来行宫,哪里能有机会喝上这避子汤,胡诌也没个谱,怕是不晓得勾搭上了谁,煎给自个儿用的。”
语气越发轻蔑,“狐媚胚子,想必是和她那主子学的罢,端回去给主子用的也未可知。”
怀珠听得一身冷汗,清热解火的药也不想讨了,转过身落荒而逃,月光慌慌影幢幢,推门进去时梅蕊正散了发在肩头,手中拿着篦子梳理,听见身后的响动,她转过头来笑吟吟道:“东西讨回了么?”
哪晓得却见到怀珠面色惨白地走进来,六神无主的模样,将梅蕊骇了一跳,放下篦子就走过去,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以为是隋远欺负了怀珠,一时间恨得不行,怀珠浑身都在发抖,梅蕊挑眉咬牙:“是隋远怎么你了么,你告诉我,我去替你讨回公道,他若是对你不规矩,我便剁了他的手!”
梅蕊难得放一回狠话,怀珠本惊魂未定的,听她这样讲,反倒是噗嗤笑了出来,她咳了两声,摇头道:“不是的,蕊蕊,与那隋远没关系。”
“那是因着什么?”
想起了自己听到的话,怀珠又是一阵发冷,她转过身去关好了门窗,还仔仔细细地瞧过了外边有没有人。但她还是不放心,紧张兮兮地小声问梅蕊:“蕊蕊,屋子里有纸笔么?”
梅蕊讶异地瞧着她,“哪里来的纸笔,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讲么?”
怀珠憋红了脸,猛地摇头:“不能够!你不晓得,隔墙有耳。”晓得是真的没纸笔,她叹了口气,只得拉着梅蕊往小桌上去,拿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道:我方才听到一位医女与兴庆宫的燕知谈话……
夏日里闷热的很,水渍消散得极快,这一句话写完,前边儿的就已经瞧不见了,怀珠问梅蕊:“瞧清楚了么?”
见梅蕊点了点头,她才又放心的写下去,后边儿一句写着写着她的手指就抖了起来,字也不成形了,梅蕊在旁瞧着,好容易才辨认出来,写的是:她似乎给太后娘娘端避子汤去的。
额角突地一跳,梅蕊喉间发干,将声音压得极低:“你怎么晓得这件事儿的?”
怀珠打了个哆嗦,“我被那隋远怄得有些上火,便想着去讨一副清热去火的方子,谁想到便撞见了这件事,我瞧过了,那是燕知,准没错!”
想起白日里她窥见的那一桩事,霎时间梅蕊心乱如麻,这件事情往深里探究太过凶险,她是不愿让怀珠涉足其间的,抿唇道:“那也未必是给太后饮的,没来由的,太后饮这个做什么?”
怀珠睁大了眼,“蕊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有么?”梅蕊疑惑地回想了下,襄王与太后的事情遮掩得那样慎密,怀珠应当是不晓得的,她拧了眉,“我忘了什么?”
怀珠一拍大腿,“恭王爷送进宫的那位道士,你给忘了?”
说着怀珠的神色就很古怪了,她啧啧了两声,“宫里头都说那道士是恭王爷送给太后的男宠,果不其然,修仙练道变成了合和双修,修出了因果,不用避子汤,难道还要等着给陛下添了个弟弟么?”
她向来天马行空,思绪活泛起来便把不住门儿,“我之前还不信呢,这回亲耳听见了才晓得这些事儿并不是空穴来风。”她捉住了梅蕊的袖口,隐隐有啜泣的声音,“蕊蕊,我有些怕了。”
原来怀珠想的与她想的并不一样,梅蕊倒是松了一口气,她捉住了怀珠的手,轻声道:“别怕,这些事情无论你晓不晓得,都是摆在那儿的,只不过被你揭开来了你会觉得嫌恶,会费心神去想,但说到底,这与你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牵扯。”
梅蕊最怕怀珠爱乱想这一点,用心良苦地劝她:“如你所说,这些并不是空穴来风,坐在高处的人物,心中必然是寂寥的,何况是太后。先帝生前她便未曾有过恩宠,凭借的不过都是赵家的势力,先帝迫不得已立她为后,她如今寻一些排遣寂寥的法子,也是情有可原。”
但怀珠却很正直地道:“难道就因为身在高处,便能无视礼法了么,不是更该看重这些么?”她很怨念地皱着眉头,“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这样的怀珠可爱至极了,梅蕊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谁能管得着他们呢,然而善恶终有报,届时轮番叠算起来,他们便会悔不当初了。”
怀珠哦了声,似是宽慰了许多,梅蕊又对她叮嘱:“这件事儿谁也不能讲,晓得了么?”
“嗯,”怀珠有气无力的道,“那我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梅蕊点点头,“就当没发生过。”
怀珠性子这点最好,除了和梅蕊有关的事情她记得门儿清,旁的事情也就困扰她一会儿,转头就忘,她笑嘻嘻地来亲了一下梅蕊的脸:“蕊蕊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着又同梅蕊讲起了隋远,这才是真真的恨得咬牙切齿,粉拳攥起,怒不可遏地道:“我便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梅蕊失笑,“你竟然就这样轻易地被他轻薄去了?”
“蕊蕊你还笑!”怀珠上去就将她按倒在榻上,委屈地道,“有了护军,你便不喜欢我了!”
“喜欢喜欢。”
梅蕊叠着声说,与怀珠闹了一阵后她便睡了过去,次日醒来往清书阁时遇着了陆稹,他正与一位绯袍文官说着什么事情,梅蕊便安安静静地立在树下等他。
待他讲完了,抬头便瞧见了她,眉眼含情地信步而来,站定在她面前,微微低下头问道:“寻我什么事?”
梅蕊的神色便有些凝重了,她咬了咬唇,对他道:“你晓不晓得,赵太后似是在服避子汤。”
第52章 矜自功
陆稹的身形顿了顿,问她,“你从何处得知的?”
梅蕊便将怀珠的话原原本本地讲给了陆稹听,陆稹嘴一撇,“这件事情她不晓得要比晓得更好一些。”
将他神色打量一遍,梅蕊有些失望地哦了声:“看来这桩事儿,护军是一早便晓得的,我又凑了个没趣。”
转身便要离,却被陆稹拉住,回过身时见着他的模样好气又好笑,挑了唇角向她:“如故冤枉,这桩事我是不晓得的。”
“那也与我没什么干系,我便就是来告诉护军一声而已,护军先前晓得也好,不晓得也罢,这份心我都是要向护军敞明的,”她觑了他一眼,又问道,“护军方才在与人商议着什么,神色怪严肃的。”
陆稹将手掖在袖子里,道:“非是什么大事,有个医女失足跌下了湖中,晨间被人发现捞了起来。”他神色转淡,含情的眉眼多了几分肃杀,“本以为是桩意外,但听了你方才的那番话,又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了。”
“医女失足跌下湖中,”梅蕊脸色有些白,她偏过头去,行宫中的湖不比太液池,却依旧是浩荡地泛着粼光,“是那位医女么?”
陆稹默然片刻,“应当是的。”他轻声道,“这件事情你不要多想,也不要告诉怀珠,我来处理便好,知道了?”
梅蕊点了点头,压下心头的不适,“那么我便去陛下那处了,你万事小心一些。”
其实是不相干的一条人命,梅蕊却总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一整日都心不在焉的,小皇帝瞧在眼里,端起手里头的冰镇瓜果凑过来给她,道:“喏,蕊蕊。”
梅蕊以为是他想吃果子了,便径直取来削好了皮给他,小皇帝却推了回来:“朕不吃,你吃。”
“谢陛下。”
她还是恍恍惚惚的样子,不晓得在想些什么,小皇帝心里有些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只能开口道:“蕊蕊,你什么时候再做糖糕給朕吃呀,朕一直念着呢。”
“陛下想吃只管吩咐奴婢便是了,奴婢现在就能去给您做。”
“不要这种,”小皇帝摆了摆手,人小鬼大地踮起脚来点了点梅蕊的眉心,“现在的蕊蕊做出来的糖糕没有从前做的好吃了,朕不爱吃这样的糖糕。”
梅蕊叹了一口气,蹲了下来,温温柔柔地道:“陛下长大了呢。”
小皇帝有些不满地瘪了瘪嘴,“陆稹他总爱将朕当小孩子看,但朕什么都懂,也晓得你在愁什么,不就是太后的破事儿么!”
梅蕊心头一惊,“这些事情陛下是怎么晓得的?”
“朕自有法子,”他倒是对梅蕊什么都不瞒,眯起来笑的模样像只小狐狸,“蕊蕊,朕晓得你是真心实意地待朕,却也不希望你太过劳累。”
她哪里算得上劳累呢,劳累的都是陆稹,她只在旁边跟着瞎操心,心里想着鸿鹄大志却不晓得该如何着手,梅蕊抬手替小皇帝拢好了衣领,笑道:“谢陛**恤,您该去做今日的功课了。”
皇帝只听陆稹的话,功课都是陆稹布置下来的,每日都会送过去由他亲自翻阅,小皇帝一听功课便呼天抢地,梅蕊笑着起身,向他行了个礼:“奴婢去给您做糖糕,暂且退下了。”
往外去没行几步,她便被隋远給截住了,那人挑着桃花眼,轻浮又轻佻,“表妹妹,别来无恙?”
梅蕊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平着声道:“阿远表哥。”
隋远含笑瞧着她,“表妹妹怕某?”
“不曾。”
“那为何见了某如见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模样?”
梅蕊掀起眼来看了他一回,满面的春风得意,想来是很得襄王赏识,既然他是襄王一派的,那便自然与陆稹不对付,梅蕊抿了抿唇:“我不曾想要避开表哥,但也自问未与表哥有那样亲厚的交情,打个照面便算是过了。倒是表哥这样殷勤让我很是不解,我身上有什么是表哥可图的么?”
她话说得直截了当,却未能在隋远面上掀起波澜,他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垂下的袖袍都带着风流的意味:“表妹妹说的这话某便不爱听了,什么叫做可图的,便是念在骨血相亲的渊源上,表妹妹也担得上我这番殷勤了。”
隋远凑近了些,唇就离她耳畔不足三指,朦朦胧胧的温热气息,暧昧极了,他道:“王爷请表妹妹一叙。”
他话音还未落,不远处便传来一声暴喝:“隋长遥!”
下一瞬人也已经到了,赵淳的右臂猛地横**来,生生把二人隔开,面如寒铁地看着隋远:“你想要做什么?”
隋远嗳呀一声,“王爷让某来请蕊蕊表妹前去一叙,统领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赵淳瞪眼,“请便好好地请,这样亲热做什么?”说着又推了隋远一把,“离蕊蕊远点!”
梅蕊盯着赵淳肩上的走兽纹,有些哭笑不得地问他:“统领这是做什么?”
赵淳脸色难看的很,他在附近当值,隔着花浓柳绿地瞧见隋远与梅蕊举止亲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回的事他约莫也听到了风声,对隋远则添了鄙夷,也不晓得为何襄王会起了招揽他的心思。但这人自打跟随了襄王,赵淳便看他不顺眼,极其不顺眼。
梅蕊是他的心头好,他忍痛退步让给了陆稹,怎又凭空再来个隋远,赵淳恨得牙痒,声音里透着一股恼羞成怒的意味:“我还要问你二人在做什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赵淳面色铁青,梅蕊却好似没事人一般,还很疑惑地看着他,仿佛他搅了一场好事,赵淳未免觉得有些痛心疾首,想要寻个安静的去处与梅蕊好好聊一聊,隋远却在一旁开了口:“赵统领,可莫要让王爷等心急了。”
襄王那边请梅蕊去,这厢也不便于与她说些什么,赵淳只能压了唇角,低下头看向梅蕊:“王爷还等着,你先去吧。”
“嗯。”她若有似无地答了这么一声,便同隋远走了,行走间梅蕊问隋远:“表哥可晓得王爷请我去是因着什么事么?”
隋远眯着眼瞧了瞧头顶的日光,“某不知。”
“那表哥晓得什么?”
“晓得你近日来多半有血光之灾。”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懒散,浑是顽笑的模样,梅蕊未曾放在心上,一笑了之:“表哥什么时候会卜筮了?”
“略懂而已。”隋远笑眯眯地看着她,前面假山浅水错落有致,龙飞凤舞的惊华苑三个字刻印在一块巨石之上,影影绰绰地能见的其间一座亭子,襄王正背对着坐在里边儿,隋远止步与惊华苑三字前,梅蕊觑了他一眼:“表哥不进去了么?”
“王爷不喜旁人打搅。”隋远漫不经心地偏头去看棱角突兀的假山,随意地抬了抬手,“请吧,表妹妹。”
他口口声声的表妹妹比之前赵淳喊得还要亲热,梅蕊勉强挂着笑,在进去前对他说了句:“表哥若是对怀珠无意,还请放过她,总记得些陈年旧事,莫要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累了旁人,也累了自己。”
隋远的神情突然一僵,梅蕊却已经往亭中走去了,身后隋远的目光如芒刺在背,她神色不惊地拾阶上了凉亭,亭中只有襄王一人,与两盏茶。
她不卑不亢地向襄王行了礼,“王爷。”
襄王唔了一声,“礼数还是这样不周全,与陆稹越来越像了。”
金线绣成的团花将梅蕊的眼晃得有些晕,她垂下了眼,不去看那一身的金贵,鞋尖上的缠枝莲夭夭蔓蔓地开着,她很稳重地避而不答:“不知王爷寻奴婢有何要事?”
其实自那日撞破襄王与赵太后的事情之后,她便有些怵襄王,这位亲王的手段比陆稹低不到哪里去,否则也不会在朝中与陆稹对峙这般久。与他单独处着,威压感不比当初陆稹给的少,她问了后襄王也不答,反倒是拿手敲叩着杯壁,一下比一下更重,四周的风都沉闷下来,在第十五下后,他才缓缓开口:“本王知道那日是你。”
他知道?
梅蕊有一瞬的懵然,勉强定住了神,咬了咬牙,“王爷说的是什么,恕奴婢不知。”
襄王哦了一声,“尽同本王撒谎,你讲不知便是不知了?”
冷汗沾满了后背,梅蕊仍旧是那句话:“奴婢确然不知。”
蠢到家的人才会径直承认,襄王眯起眼来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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