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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之女-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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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温冷冷地瞥向王翠莲。
  王翠莲哆嗦得更厉害,狼狈地起身,羞臊地掩面而逃。在不远处的另一处树丛之后,孙芳芳见这光景,不敢再现身,赶紧悄悄撤了。
  韩温悠然地挑起眉毛,故意眼里含笑看着萧婉。
  “韩学士见死不救,有失德行。”萧婉本来不想说什么,但瞅韩温瞧她那得意的眼神,就忍不住想斥他一番。
  “比偷窥如何?”韩温反问。
  萧婉:“……”
  她的狼牙棒呢!
  好想揍他。
  锦环生怕公主冲动,忙搀扶住萧婉,对韩温道:“婢子和公主刚才偶然路过这里。”
  韩温淡笑着应承,看起来完全相信锦环的话,表情无懈可击。
  分明在装假,说不定此刻还在心里偷偷嘲笑她。女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不差这一朝一夕。
  萧婉甩起袖子,摆着公主架子走了。
  韩温原地又笑了两声后,折返回到偏堂。
  韩温想了下,才开口问董良策:“若有一女子,碰见你跟另一女子在一起,她反倒帮那个女子说话,恨不得抓你的错问罪,你说这是为何?”
  “这不简单么,她一定跟那女人是一伙的。”董良策判断完,凑趣地问韩温,“又被女人给缠上了?大哥听兄弟一句劝,以后别一个人走,对你来说太危险。”
  韩温无视董良策的话,继续问:“若这女子在此之前爱慕过你呢?”
  “那一定是因爱生恨了,小心点。”董良策拍拍韩温的肩膀,聊表安慰。
  想想公主那般骄傲高贵之人,几番受他冷遇,确实有可能因爱生恨。
  韩温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在如今他已得皇帝信任,可以传些恶言出去,减少麻烦,落得清净了。韩温脸色恢复平淡,和董良策一起去跟神武侯道别。
  二人到的时候,齐修杰正慈祥笑着跟萧婉聊天,太子萧衍坐在一旁。
  萧衍听说韩温要走,起身道:“正好我们也该走了,一起。”
  韩温立刻抬眸看向萧婉。
  “我还有话没跟师父说完,你们先走吧。”萧婉不乐意跟韩温同行。
  “不着急,等你。”萧衍说罢,也不容萧婉拒绝,带着韩温和董良策先出去了。
  萧婉想跟齐修杰讲了流民的事,忽听齐修杰先开口了。
  “过几日老臣便携夫人启程回青州老家了,这神武侯的爵位也会让下去。此番与公主道别,今后怕是再没机会相见了。”
  “师父要走?这么突然?”萧婉惊讶不已。
  “禀明了陛下,便只家里人知道,不许他们外传,就怕大家张罗什么。安安静静地走就是,不好再添麻烦了。”
  萧婉见齐修杰态度坚决,就点点头不再多言了。老人家为朝廷鞠躬尽瘁了大半辈子,是该好生养老。至于流民的事,萧婉决定不说了,总不能老人家要走还让他烦心。
  齐修杰嘱咐萧婉不要轻视自己的能耐,多关心国事,多为父分忧。
  “许多时候,朝臣直言劝谏并不好用,公主若在旁适时地帮忙说上一两句,反而有奇效。”
  萧婉认真地应承,请齐修杰放心,她一定会竭尽所能。
  从神武侯府告辞之后,萧婉乘车,与萧衍、韩温、董良策同行。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户部尚书府前,萧婉隔着窗纱,看见萧衍竟亲自下车送韩温。韩温倒是很有礼地谢恩了,但萧婉始终心里不舒服。
  大哥什么样,萧婉最清楚不过。除非有求于人,否则才不会这样‘礼贤下士’。
  回宫之后,萧婉就追问萧衍国库的情况,边境军情也统统都问了。
  本来这些机密国事萧衍不该跟萧婉说,奈何他禁不住这丫头软磨硬泡。萧衍觉得自家亲妹妹看了也就看了,晓得保密就是。萧衍就把桌案让给她,指出几个折子让萧婉自己瞧。
  萧婉飞速地翻阅起来:
  鲁飞叛乱之后,各地灾情不断,国库已然空虚。
  西南边境的蛮夷正蠢蠢欲动,在频繁试探……
  “报!”侍卫跪在萧衍面前禀告,“意图刺杀陛下的反贼已悉数擒拿,押至京府审讯。”
  萧婉发现砚台下面压了一封信,看见萧衍正分神应付侍卫,她就将这封信抽出来看。
  信上说,岭南王在暗中招兵买马,有谋反之嫌,他已于年初两次派人接触韩温,都被韩温婉拒了。
  “太好了!传令柳正照,让他尽快审问出反贼来历。审不出个所以然来,唯他是问!”
  萧衍因帮萧婉询问流民的事,曾被柳正照驳了面子,这次他决定趁机好好刁难一番柳正照。
  “三妹,你说这事儿他若办不好,我该怎么惩治他?”
  萧婉忙把密信放了回去,笑着摇摇头,让萧衍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都看完了?你一个小丫头,怎么突然关心起国事了?”萧衍见萧婉兴致不高,反应过来了,“你是不是看见国库缺粮,边关有事儿,担心了?没事,韩温已经从南边调粮了,只要军粮充足,边关的那些小杂碎蹦跶不起来。”
  萧婉终于明白,为何大哥如此礼待他。为何他刚进京,年纪轻轻尚无朝堂经验,父亲就令他担任要职。
  韩氏一族掌控整个南边的富庶之地,族中人几乎个个都是拥有财粮的大户。如今国库缺粮,要仰仗韩温这个族长发话,才能叫这些人舍出粮来。岭南王趁乱起了狼子野心,也想拉拢韩温。皇帝没有别的选择,必须提供更好的条件,安抚笼络住韩温,不然外忧内患,那大周便岌岌可危了。
  筹钱粮,抓反贼,韩温如今倒是把每件事都办得非常漂亮。
  如果不是有一个谋反之心的董良策跟在韩温身边,萧婉大概也会非常欣赏韩温的‘忠心’。
  萧婉担心父亲和大哥会越来越没有警觉,安于享逸,完全仰仗韩温。这会令韩温一家独大,权倾朝野,终究会更危险。
  好在她清醒着,她一定不会让事情往不好的方面发展。
  “现在外头都在传,爹爹以屠杀流民取乐。”萧婉问萧衍怎么看。
  萧衍愣了愣,“你从哪儿听到的流言?纯粹胡说八道!我非剁烂他的嘴!”
  “很多人都在说,大哥能堵得住悠悠众口?”
  “说一个我就杀一个,倒要看看我能不能堵得住!”萧衍蛮横地吼道,他断然不能容忍有人敢瞎传这等话来污蔑皇帝。
  萧婉瞧大哥一发起脾气来,就是一副情绪激动不讲理的样子,晓得跟他多说无益,摆摆手先走了。
  国之储君,这样的德行可不成。
  次日,萧婉特意挑萧绍和朱太傅在一起的时候,借着给萧绍送参汤的名义,问朱太傅问题。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是何道理?”
  听朱太傅细致解释之后,萧婉恍然点点头。
  “这书你不是早就读过了么?”萧绍奇怪。
  “却只是空读书,并未完全领会,学以致用。女儿以后会多向大哥学习,做到一言一行都要有礼有节,止于至善。”萧婉甜甜地笑着对萧绍道。
  萧绍愣了下,呵呵笑着应和,心里自然不认为自己的儿子达到了‘止于至善’的地步。他立刻问朱太傅太子的课业如何,督促朱太傅严加管教太子。如今连妹妹都这样晓得上进,做大哥的若混账了,岂不丢脸。
  朱太傅一一应承之后,方告退。
  萧婉以为殿内除了宫人,就只有她和萧绍了。
  “爹爹,那些刺客的身份可审问清楚没有?谁派来的?”
  “都死了,被押入大牢之后就服毒自尽了,只知道他们是益州人。”萧绍叹道。
  萧婉诧异,“柳正照也太粗心了,人都抓找了竟然他们死了。这案子不适合他查。”
  “嗯,已将他贬为判官,令韩温兼任京府府尹负责此案。”
  “韩温?”萧婉睁大眼,满脸拒绝。
  萧绍见萧婉反应奇怪,问她怎么了。
  “爹爹,我可以帮忙啊!”萧婉眼珠儿一转,就凑到萧绍身边,给他捏肩,“女儿可是齐修杰的关门大弟子,上次柳正照妻子的案子就是我帮忙破的,女儿有这个能耐帮他。”
  萧绍无奈地笑了笑,让萧婉别捣乱。
  萧婉立刻松手,不给萧绍捏肩了。
  萧绍动了下肩膀,示意萧婉继续。女子手纤细,按肩比男人精巧些,缺点手劲儿不够,他宝贝女儿练武,力道刚刚好,堪称完美。
  “爹爹不答应,我就不按了。”
  “没有公主办案的先例,你最多只能私下里帮忙,且必须要听命于他,”萧绍挑眉打量萧婉,“你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韩学士博古通今,才华横溢,女儿可崇拜他了。女儿也一定会好好向韩学士学习,和他一起齐心协力把这案子给破了,为爹爹分忧。”
  “陛下,臣写完了。” 
  韩温捧着一幅字从雕龙髹金屏风后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韩温:公主喜欢死我了,看,不是我多想,她自己嘴上都承认了。
萧婉:你的脸会疼死。

  ☆、第 12 章

  金屏风在龙椅之后,有时会摆一张简单的桌案,供史官记录皇帝言行所用。萧婉进殿时自然不会特别去注意屏风后有什么人。
  话既然说出口了,就不能白说。爹爹还没有正式允准她去查案,如果韩温阻挠,义正言辞说些大道理。爹爹这边本就想法不坚定,很可能被左右,便不同意了。
  萧婉反应很快,立刻在面上笑意绵绵,故作谦逊地询问韩温可否介意带她一起查案。
  “她确实有些能耐,你觉得不合宜,倒不必强求。”萧绍对韩温道。
  韩温垂眸默了片刻后,淡笑应承:“倒也好。”
  萧婉注意到了,韩温没有立刻答应,他犹豫了一会儿才答应。‘倒也好’,听听这三字,多么勉为其难,皇帝的面子他都不想给了。
  有猫腻!
  萧婉早就奇怪,为何韩温要亲自去接触刺客。刺客被抓后为何当时没有服毒自尽,反而等进了京府大牢才想起来死。
  从意识到韩温可能威胁皇权之后,萧婉心里就盘算好了,以后一定要死死地盯住韩温,让他半点谋反成功的机会没有。他若敢起贼心,她就一定拿到证据,把他五马分尸,剁成肉泥去喂狗。
  现在案子不等人,越早查线索越多。
  萧婉立刻去换男装,打算尽快出宫。
  萧绍笑着目送女儿离开的身影,对韩温感慨道:“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朕倒想让她来做太子。”
  韩温微微颔首,心下了然皇帝对华阳公主的宠爱程度,比他所预料的更深。这位公主能不得罪最好不得罪,只要公主不逼他太甚,他断然不会主动招惹麻烦。
  萧婉换好衣服后,骑着马在宫门口等着韩温。晨光照耀在她身上,像镀了一层金光。
  韩温踱步从宫内出来时,看着马背上潇洒轻盈的身影,蓦然有一丝恍惚。
  萧婉听到身后的声音,冷脸回首,语调生硬地催促韩温:“韩学士,可以走了么?”
  韩温见到萧婉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容,眼底仅有的一丝温和颓然退却,面无表情地点头。
  行至京府府门前,萧婉下了马,就对韩温道:“要想个名头,我总不能无名无分地跟在你身边。”
  无名无分?
  韩温明白公主意指她跟在他身边查案,要有个对外可以解释的身份。但她是不是故意这样用词,引人遐想?
  “表弟。”韩温答道。
  “堂弟吧,就叫韩原。”萧婉修正道。
  周时贵族武子,受封于韩原,以地为姓。韩氏之姓,便从此开始。
  可以说韩原是韩姓的始源之地。公主偏要叫韩原,只怕不是巧合。
  什么堂弟,她怕是要来当他祖宗的祖宗。
  韩温面上暂不做出任何表示,立刻安排下去。京府内不管认识或不认识公主的,一律都要认这位相貌酷似公主的‘男郎’为他堂弟韩原。避免人多嘴杂,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韩温还是把大部分认得公主的衙差都调派去外头避让了。
  萧婉进了京府府衙,见到于判官、张英等人见了她都表现得如常,倒是佩服韩温的办事能耐。
  “尸身未敢擅动,还在牢房内。”于判官恭敬地回禀道。
  萧婉毫不犹豫地进了牢房,看到一共有二十五具尸体七倒八歪地横在牢内的地面上。
  坐婆张英对萧婉回禀道:“毒发作时白眼朝天,身发寒颤,不能言语,须臾间就眼闭气绝。”
  萧婉点点头,亲自进了牢房内,观察一圈,命人拿纸和筷子来。张英跟上,在萧婉弑示意下,从一名靠近牢门附近的尸体旁边的稻草下,找到了一个绿豆大小的白色碎块。
  张英将此物放在纸上,通过辨别,确定这是鸩鸟的鸟粪。
  “可以确定这些人都死于鸩毒了。”萧婉瞥向站在一边仿佛看热闹的韩温,“富贵啊。”
  韩温轻笑一声,附和道:“是富贵。”
  鸩毒不好得,多用于赐死身份尊贵之人。这些刺客能有幸吃鸩鸟屎而死,也算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指派这些刺客的幕后主使,必定是一位有身份的人物,至少能弄到鸩毒。
  萧婉再打量这些人衣着,皆穿着黎色布袍,为神武侯府家仆的衣着。他们高矮各有不同,皆四肢强壮,看起来很善于打斗。萧婉还在这些死尸之中看到了当初和韩温见过面的络腮胡大汉。
  据于判官所述,凭口音可以判断他们都是益州人。益州位处西南,有部分地方受洪灾波及,这让萧婉不禁想起了流民。
  离开牢房之后,韩温就主动告诉萧婉,那名络腮胡大汉叫赵大民。
  “五日前,此人来尚书府送信,声称是定国公府的人。”
  韩温说罢,就从袖中取出信递给萧婉。
  萧婉打开信来瞧,却发现信上的内容与韩温所述并不相符。
  在信上,此人自称是岭南王的人,愿肝脑涂地,舍命刺杀皇帝,助韩温在京中得势。
  试想皇帝如果突然被刺身亡,势必会引发局势混乱,太子临危继位,很难立刻把持住朝政。若韩温在这种时候出手,一边稳定大局,一边总揽大权,定然比现在更得势。
  倒也巧了,萧婉昨日刚在太子那边看到岭南王涉嫌谋反的密信。
  “字迹不属于岭南王,也并无信物,仅凭这封信尚不足以定罪岭南王谋反。若想确定此人真正的来历,就必须派人与他接触。我身边暂无得用之人,便亲自去了,却不知为何这样巧,那天在街上就碰见‘堂弟’了。”
  韩温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注视萧婉的目光别有深意。他怀疑公主从那日起就在跟踪他,神武侯寿辰那天她也同样在跟踪他,两次皆因意外暴露了。如今她非要自荐跟他一起查案,只怕也是同样的缘故。
  韩温觉得在用‘因爱生恨’来形容公主对他的感情并不贴切,‘又爱又恨’更合适。
  “是啊,或许路太窄吧。”萧婉想表达‘冤家路窄’。
  韩温则觉得公主在拿路窄做借口,来掩饰她的跟踪行为,这借口太拙劣了。韩温再去观察萧婉现在的脸色,竟毫无异状,没有一丝羞臊之态。韩温不禁在心中感慨:这华阳公主冰冷高贵是真,厚脸皮也是真。
  “与他们接触之后,可坐实了岭南王谋反的证据没有?”萧婉问韩温。
  韩温摇头,“只有赵大明一人与我联络,让我帮忙安排他们进神武侯府即可,其余的事他们自会去办,保证不会牵连我。信则办,不信则不办。我便假意同意了,以便一网打尽。本打算把所有人抓了再详审,如今却全死了。”
  萧婉重新捋了一下羁押刺客的经过:
  昨日申时,赵大民等人在神武侯府被擒拿,随后押至京府入狱,当时所有人都被粗略地搜过身,确定身上并无利器。一炷香之后,柳正照准备提审,衙差来到牢房押人,发现所有刺客都中毒了,表现症状就像张英之前所述的那样,片刻后二十五人全部身亡。
  除了满嘴的益州口音,这些刺客在死之前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口供,身上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所用的兵器都是私下里打造,与市面上的差别不大,并无特别之处。
  韩温早就觉得这案子线索有限,查不出什么头绪。他之所以会答应皇帝,破例让萧婉参与进来,便是故意让萧婉来碰壁,令她知难而退,不好理直气壮在皇帝跟前再提要求为难他。
  “堂弟觉得这案子可还有什么可查之处?”韩温故意去问萧婉。
  “当然有。”
  萧婉让张英等人仔细检查这些人的衣着、发髻,包括牢房地面。
  张英等人随后禀告萧婉,什么都没查到。
  韩温听到这个答案,浅勾起嘴角,静看萧婉,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戏可唱。
  “这些刺客在被抓之时,没有立刻服毒自尽,说明毒药并不在他轻易触及的地方。干鸩鸟粪,有毒,易碎,该当用纸或瓷瓶装着才行。但是现场除了一块掉落的鸟粪之外,并无纸张和瓷瓶残留。偏巧这块鸟粪掉落的位置,还靠近牢门。”
  韩温沉吟了片刻,目色认真地望着萧婉:“堂弟的意思,京府内部有人送毒药给他们?”
  萧婉耸了下肩,称赞韩温:“真聪明!”
  韩温一点都不觉得公主在夸奖自己。
  眼下破案最重要,韩温立刻命人查清楚刺客被押入大牢前后,所有可能与刺客们有过接触的人员。
  刺客被押送到京府时,于判官带着三十名衙差接手,将这些刺客押入大牢,后有八名狱卒巡逻过。所有人都可以互相证明彼此没有单独行动,唯独有一名叫周野的狱卒曾一个人往牢里走过。
  周野吓得几乎没了魂儿,哆哆嗦嗦跪地求饶,话还没出口,鼻涕眼泪先流出来了。
  “属下没、没、没送毒药给他们,属下当时只是好奇这些刺客长什么样,去瞧瞧他们。早知道是这样,属下打死也不会去!属下冤枉啊!”
  “还说不是你!所有人都可以证明,唯独你没有!”于判官厉声斥道,“还不快快跟韩学士认罪,尚可留你全尸,若不然大刑伺候你招供为止!”
  京府审讯的刑罚周野再清楚不过,听这话吓得浑身哆嗦得更剧烈。
  萧婉从刚才开始一直在旁静默没有吭声,就等着于判官发话。从说到京府有人送毒药开始,萧婉就观察到于判官的脸色有点发白,偶尔会用手悄悄擦蹭一下衣袍,显然他掌心在出冷汗。
  如今听于判官迫不急待地想逼供周野认罪,萧婉就越发怀疑他了。
  韩温本来一直关注周野,转眸见萧婉盯上于判官,料知萧婉在怀疑他,当即就命于判官负责主审周野,但不准用刑。他则请萧婉出来,二人一同去搜查于判官平常办公之所。
  “堂弟为何怀疑于判官?” 韩温冷眼看着萧婉翻桌案上的东西。
  萧婉发现从她伪装身份开始,韩温特别爱称呼她为堂弟,好像迫不及待想在辈分上占她便宜。这厮八成是明白了她叫‘韩原’的缘故。
  呵呵,快气死他吧。
  “证据找到了!”
  萧婉从公文最底下翻出一张一角残缺的白麻纸。
  韩温愣了下,不禁发自内心地佩服起萧婉。
  

  ☆、第 13 章

  韩温自觉还算聪明,至少迄今为止,在他遇到过的同龄人中尚且没有谁能比得过他。但今天韩温深刻认识到,在破案方面,他远不如华阳公主,并且这个能耐他学都学不来。
  在上一桩柳正照之妻被杀案中,韩温还没有这样清醒地认识。那次大家先听了公主的解说,才进入案发现场,自然而然就会注意到公主所强调的地方,觉得一切都很好理解。
  这次的案子,开始并没有公主的参与,大家勘察完现场之后,皆认为刺客们服毒死了,线索便断了,无据可查。然如今公主刚到就确定了毒物,以此突破,顺藤摸瓜查到嫌疑人,现在更找到了能够证明嫌疑人犯案的可疑证据。
  公主手中所拿的那张白麻纸,缺失的那一角呈“厂”形,在被告知此物为证据的前提下,韩温倒是可以领悟其中的缘故。但如果只让他自己看到这张纸的话,韩温完全想不到这样一张残缺的公文纸会跟案子有关系。
  华阳公主观察和断案的能耐,非常人所及。
  ‘可是齐修杰的关门大弟子’,此话诚不欺人。
  萧婉发现韩温好像有点发呆,没反应。她以为韩温没能领悟到这张纸对于案子来说意味着什么,随即就起了戏弄之心。
  萧婉故意把纸送到韩温眼前晃了晃,笑着问他:“不明白?没看懂?好好请教本公主,便解释给你听呀。”
  明澈的眼睛里透满了机灵,极像小孩子的单纯调皮。
  此刻的公主大概太过得意忘形了,反倒没有摆出她平常一贯高傲冷漠的架子。
  韩温禁不住浅笑一声,尽管他心下已经清楚这张纸缺角的缘故,他还是配合地去满足公主的需求,对萧婉道:“请堂弟赐教。”
  堂弟?
  这称呼令萧婉的热情瞬间退却,因为整句话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下对上’的请求了,更像是‘不耻下问’,完全不是她要的感觉。
  如果她现在挑韩温这个称呼的问题,韩温一定有下句话等着她,‘才刚不是公主要有个名头做下官的堂弟么?’,那她就没话可讲了。
  这个韩温,偷奸耍滑,算计至极!
  萧婉立刻冷下脸,不满地瞥一眼韩温,拂袖出门。
  赐教?去你的赐教,自己想破头去吧!
  明明刚才聊得正好,韩温十分不解公主为何突然变脸。
  得幸他一开始便认清了‘不尚公主’,尤其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请尊佛回家供着,无异于自找罪受。瞧华阳公主现在所表现的种种,可谓是越发证实了他先前的想法有多正确。
  萧婉折返回公堂,将残缺一角的白麻纸送至于判官面前。
  跪在地中央的周野,已经被于判官审得惊慌失魂,痛哭流涕地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于判官见到公主突然送来纸来,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下,不解地望着萧婉。
  萧婉特意让于判官瞧清楚纸上残缺那一角,提醒他:“你桌案上发现的。”
  于判官怔了下,恍然睁大眼,然后慌忙垂眸遮掩住自己的惊讶。
  “下官不懂,这张纸难道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于判官迅速镇定情绪后,故作不解地抬头,继续看向萧婉。
  “公文用纸有五种,青藤纸、黄麻纸、白麻纸、五色纸和金花五色绫纸。麻重于藤,重要文书用麻纸,次要文书用青纸,而麻纸中的白麻又重于黄麻,故这种白麻纸在你们京府可不是谁都能用。于判官的官职仅次于京府府尹,自然可用这种白麻纸。”萧婉解释道。
  于判官点头赞同萧婉所言,万般歉意地解释道:“下官想起来了,这纸角前两天被下官不小心用手压住,扯掉了一块。是下官的错,下官不该随便弄损了这写重要公文用的白麻纸。”
  萧婉听完于判官的解释,冷笑了一声,让于判官再辨别一下,这张纸缺失的那部分是什么形状。
  “方形?”于判官小心地回答。
  “是了,方形,故意撕下才可能有这种形状,不小心扯掉的边缘则会圆滑一些。于判官若不信,现在就不小心扯一个方形给我看看?”萧婉质问。
  于判官略慌了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多奇怪呀,给刺客送鸩毒的那个人,只给了毒,装毒的纸或瓶却没留下,为何如此费事?直接包在纸里或瓷瓶里扔过去,岂不方便利索?怕是这送毒之人,在掏出来毒药之后,突然意识到这装毒之物很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所以他只能选择把毒药倒给刺客。比如使用这白麻纸,就是一种暴露的可能。”
  萧婉说完,就盯着于判官,问他是不是这个道理。
  于判官彻底慌张起来,表情已然无法掩饰。
  “我想起来了,是我记错了!那天是我写字,不小心滴墨在那张纸的纸角,我就给撕下来了。我就撕了一角纸而已,凭此便确定我就是那个送毒之人,未免有些草率吧?”
  跪地的周野慢慢缓过精神来,忽然想起什么,“昨天于判官亲自带人将那些刺客押入大牢,他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经周野提醒,在场的衙差们也意识到了这点。
  “属下们将刺客押入大牢后,于判官的确让我们先走,他在后头,属下等都没多想。”
  萧婉料倒了,因为于判官的身份比较高,差役们在做现场证明的时候,很容易无意识地忽略掉他。
  “牢房里的路窄,下官想着让大家都不必堵着路,就让靠近门口的先出去。这也算罪?早知道这样,下官就先出去了!”于判官继续喊冤。
  于判官在京府任职多年,经手过不少凶案,他知法懂法。若没实质性的证据摆在他面前,他断然不会认罪。
  萧婉、韩温和董良策三人移至偏堂议事。
  “搜他的府邸。”萧婉建议道。
  “事发在昨日,至今已经过了整一天,就算包鸩毒的是那张撕下来的公文纸,也很可能早就被他给焚毁或丢弃到什么不好找的地方了。”董良策拍大腿叹道,觉得这证据不好找。
  “搜寻时,该特别注意何物?”韩温问萧婉。
  他觉得萧婉定然早料到董良策所说的情况,她还要继续搜府邸,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可找。
  萧婉:“装药的小瓶子,特别是金、银、玉之类值钱的。昨天事发突然,他应该是情急之下,赶忙撕下一片白麻纸,将毒药从瓶内转移在纸上。如果这瓶子不是贵重东西,只是普通之物,他一开始就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去撕公文纸了。”
  “有道理!”
  董良策堵塞的脑袋瞬间被人疏通了,他眼睛睁得很大,特别发亮地看着萧婉,仿佛见到了巨大的宝藏一般。
  “公主七窍玲珑!聪明伶俐!神机妙算!好厉害,非常厉害厉害,太厉害了!下官佩服之至!”
  董良策夸人的样子太憨了。萧婉没有忍住,抿嘴笑了一声,如冰山上绽放的雪莲,高洁雍容。
  董良策见自己居然能把冰冷高贵的公主哄笑了,觉得自己可了不起了,特别开心,得意洋洋又稍微有点羞臊地挠头,一直咧嘴嘿嘿笑。
  韩温斜睨一眼董良策,轻声问他:“走不走?”
  “走走走。”董良策赶紧带上一帮衙差去搜查。
  萧婉让张英跟着一块去,从张英验尸的能耐就可看出,她是个心细如发的人,有她在旁督促,刚好能弥补董良策的粗心不足。
  半个时辰后,董良策率先跑回来复命,将他们在于府书房暗格里搜查到的玉瓶呈交给韩温。
  “里头还有屎末残留,张英已经确认了,这里头装的正是鸩毒。”董良策解释道。
  韩温无奈地再瞥一眼董良策。
  董良策反应过来,忙给萧婉赔罪,“下官说粗话了,不该说屎——呸!是白色粉末残留。”
  “没事。”
  萧婉很想说其实她私下里说话比他还不讲究。
  于判官见了玉瓶,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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