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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姻缘-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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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验她是不是真的睡着,只需要看她的反应就知道了。
张制锦的手才在她肩头一搭,七宝动了动,转过身来,乖乖地依偎到他怀中——这就是真的睡着了。
倘若她一动不动,甚至有些抵触,那就是装睡。
张制锦垂眸看着怀中如画的容颜,每次看到她,都会有一种无法按捺的冲动,跟他素日的冷静自持正好相反。
上次因为裴宣而起争执,他心中怀愠,一时贪求无度,事后也每每后悔。
但是一想到裴宣对七宝有着不可告人的念头,可七宝偏偏还为了那个人说话,就让张制锦无法按捺。
张制锦克制着蠢蠢欲动的心绪,不想把七宝惊醒,只是将她往怀中搂近了几分。
——
次日七宝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窝在张制锦温暖的怀中。
之前因为他公事繁忙,每次子时之后回来,寅时不到就走了,等七宝醒来的时候,早不见了人。
这还是两人吵架后的第一次,在清早的晨曦之中面对面。
七宝先是慢慢伸了个懒腰,但很快反应过来。
她的手还攥着张制锦的胸口衣裳,当下忙撒开手。
“你怎么……”七宝一张口,又忙闭嘴。
她扫了张制锦一眼,往后蹭去。
张制锦抬手在她腰间一揽,七宝立刻紧张起来:“不要!”
“不要什么?”张制锦挑眉。
七宝僵了僵:“天、天亮了……”她像是想起救命稻草似的,“我、我今儿要进宫。”
“那又怎么了?”张制锦轻声问。
七宝的眼圈已经先红了:“你怎么还不走?今儿难道不忙吗?”
“今儿休沐。”张制锦微微一笑,“本来打算趁机好好陪陪夫人的。”
七宝愣住了:“你今天休沐?”
“得了半天空闲。”张制锦凝视着她,“真是不巧,你偏要进宫。”
七宝看着他温和的眼神,清雅的神色,想到连日来不曾相见,心头不禁一软。
突然又想到他不许自己去永宁侯府吊唁的事,七宝便狠心说:“时候不早,我该洗漱了。大人……难得的休沐,不如就好好在府内歇息半天吧。”
她正要起身,却给张制锦将手臂轻轻一拽,轻轻搂入怀中:“气性怎么这么大,又爱记仇?”
七宝扭头不看他:“放开我,进宫是不能耽搁时辰的。”
张制锦不言语,一翻身将她压住:“我偏要耽搁,又怎么样?”
七宝的脸上迅速涨红了:“你、你怎么老这样?”
“怎么样?”
七宝的眼中涌出泪来:“总是欺负人。”
张制锦微微一笑,俯身在她耳畔道:“谁让七宝这么好看,让人看见了……就情不自禁地想欺负。”
七宝又羞又气:“你、你这么无耻……”话音未落,他的唇已经印落下来,将还没说出口的话也都一并吞咽住了。
却正在这时,外头有人来到,在门口说:“宫内来接少奶奶的内侍已经快到了,老太太那边叫来看看准备妥当了没有。”
等七宝终于起身梳妆妥当,外头的公公已经进府落座了。
张制锦打量七宝盛装的模样,不知想到什么,心中一阵烦乱,几乎不想让她出门。
七宝却敏感地察觉他身上的气息变化,早退后数步说道:“夫君,我去啦。”
“嗯,”张制锦收敛心神,长指在桌上轻轻地一敲:“去吧。早去早回。”
七宝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出了门。
张制锦送了七宝出门,自己回到里间,将屋内扫了一遍,目光落在靠窗的书桌前。
这些日子他虽早出晚归,但七宝的所作所为,他却仍是知道的很清楚,当下走到桌边儿,把旁边摞着的一本书拿了起来,翻看了几页。
这几本书里,除了有些寻常的诗词集子外,还有一本琴书,竟还有一本《道德真经》并《楞严经》。
张制锦挑了挑眉,缓缓将书放下,慢慢在圈椅上落座。
他望着面前的黄花梨桌面,沉吟半晌,举手把桌边儿的抽屉打开。
里头却是一叠厚厚的素白纸,上头是隽秀的簪花小楷,张制锦抽出几张,都是七宝抄写的,有道德经,也有心经,亦有些诗文等等。
他将七宝所抄写的这些一一看过,都没什么可说的,只有一首诗让他略觉在意。
却是李益的《江南曲》,写得是:“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
张制锦嗤地一笑:“好的很,竟然嘲我是瞿塘贾了。”
他很少这般悠闲自得的时候,兴趣正浓,略想了想,便抬手取了一支紫毫。
稍微沾了些墨汁,张制锦在七宝的诗旁写道:“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写了这一首,正好跟七宝的那一首相对了。
张制锦带笑搁笔,也无心再往下看,正要把这些放回抽屉,却无意中瞧见抽屉里有一个被团了起来的字纸,张制锦抬手拿了出来,打开看时,却竟是他以前的一首旧作《最高楼》——
相思苦,君与我同心。鱼没雁沈沈。是梦他松后追轩冕,是化为鹤后去山林?对西风,直怅望,到如今。
张制锦微怔,脸上的笑已经收了起来。
但真正让他诧异的不是这些,而是在旁边七宝的留字:
第一行只有“无耻”两字,倒也罢了。
却好像不解气一样,下面又补充了一行:
你才是乱、乱……
但至于是“乱”什么,却不知何故没有写下去,只依稀写了两笔,却又给心虚似的涂抹掉了。
张制锦望着那个“乱”字,先是疑惑不解,但思忖了半晌后,他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双眸微睁,仔细把这张纸又看了半天,眼中透出了惊疑之色。
那本就褶皱的字纸在他用力之下,嗤地一声,已然被撕破。
第120章
且说宫内的太监接了七宝,陪着上了车驾,一行人往皇宫而去。
在宫中的宜德殿内,周淑妃已经等候多时,听内侍报说侍郎夫人到了,脸上才露出笑意。
七宝进了殿,上前行礼之后,淑妃忙叫女官扶起来,引她到自己身旁。
周淑妃握住七宝的手,让她在自己旁边坐了,含笑说道:“我听人说,你前几天病了?是怎么回事?”
七宝没想到周淑妃居然也知道了,哪里敢说别的,只吐舌回答:“是不小心吹了风,染了点寒气,如今都好了。”又忙问,“大姐姐可都好吗?”
周淑妃摩挲着她娇软温暖的小手,笑道:“我都好,除了惦记着老太太跟你,也没什么别的牵念了。”
谢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且裴夫人先前又去了,淑妃心中自然放心不下,格外牵挂。
至于七宝,却因为是她素来最疼惜的小妹子,又因为性情娇憨的缘故,在张府那种高门大户中,淑妃一直也不能放心。
七宝很明白淑妃的心意,便说道:“大姐姐放心,我是很不用操心的,至于老太太,上回我回去看着也很硬朗呢。”
周淑妃细细打量着她,道:“可我瞧着你怎么反而比先前瘦了些?张府里对你可好?”
七宝点头:“自然都很好。”
淑妃斟酌着问道:“我听说,张侍郎每天早出晚归,不得空闲,你跟他可如何呢?”
七宝说道:“在其位,谋其政,当然是朝廷的公务要紧了,我心里很明白的,我跟大人……也很好。”
淑妃笑问:“真的很好?你可不许瞒着我?”
“没有骗姐姐,”七宝抱着淑妃的手臂,靠在她怀中道,“那要我怎么说呢?”
“其实我也知道很好,就从上次你生日,他为了你大费周章做的那些事上,就能看的出来。”淑妃意味深长地说。
七宝的眼前突然出现那夜漫天绽放的烟花,心中不禁也泛出丝丝甜意。
“可知道连皇上都惊动了吗?”淑妃看着她满面羞涩甜美的笑意,又笑说道:“只不过先前母亲进宫来探望,我听她的意思,很担心你跟张侍郎,还操心你……”
淑妃没有说下去,只是将七宝一打量,在她腹部停了停。
七宝隐隐猜到她要说什么,脸上一红。
便忙转移话题地问:“怎么皇上也惊动了?又是怎么样?”
不料正在此刻,外间有一名太监走进来,跪在地上:“娘娘,康王殿下派了人来。”
淑妃问道:“什么事?”
那太监说道:“康王殿下派人送了两盒西域进贡的香料,说是极稀有难得的,还有些西洋进贡来的新奇物件,请娘娘留着赏玩。”
淑妃满面春风道:“留下。待会儿再看。派人多谢康王美意。”
七宝在旁边听着,一直见那太监退了出去,才悄悄地问道:“大姐姐,康王殿下为什么送这么多东西给你?”
淑妃漫不经心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送这些东西自然是示好的。”
七宝心里有点不安:“大姐姐,你把这些都留下可使得吗?”
“不然呢?”周淑妃笑道,“我若是不收,康王还以为哪里得罪了我,或者又以为我针对他,自然更加不好。”
这话说的也是,毕竟如今康王监理朝政,虽有静王从旁辅佐,但康王却竟是大权独揽的姿态,着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得他示好已经是极难得的,若因此而得罪了对方,却更是得不偿失。
淑妃又说道:“你放心,康王很会做人,他不单单给我,这宫内的娘娘们,他每个的礼都送到了,谁也不得罪。”
“原来是这样,那就好。”七宝恍然。如果康王是一视同仁的每个人都送,那倒也罢了。
淑妃见她展颜而笑,便也笑说:“你这小丫头,以为你单纯无知,没想到你想的还挺多呢。”
七宝顺势靠在她肩头道:“我只要咱们府内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就罢了。”
淑妃颔首,又问道:“对了,你近来可跟三丫头四丫头她们走动过没有?”
七宝略觉为难,评心而论,她自然愿意多多的去跟周蘋周绮走动的,但是周绮那里,有个世子赵芴O那边儿……也有些难言之隐,而且七宝也揣摩出来了:自己的三姐姐跟四姐姐,只怕也未必乐意她多去走动,所以七宝也宁肯不去生事。
所以这会见淑妃问,七宝只干笑道:“她们跟我不一样,都忙的很,我又懒,就没太过去。”
周淑妃却早就了然:“你呀,难得你这般无心的也知道避嫌疑了。可这也不是一件坏事,三丫头四丫头虽然也是周家的,只不过都是庶出,真到了至极为难的时候,她们未必就肯怎么样呢。毕竟各自也有各自的不易。”
七宝愣愣地听着,周淑妃笑道:“一想到这个,我就宁肯你一直这样呆呆的好。”说着就在七宝的脸上轻轻地捏了捏。
七宝捂着脸叫道:“我也不呆啊,我有时候还是很聪明的。”
周淑妃嗤地笑了:“是是是,七宝是最聪明能干的了。”
姊妹嬉笑之中,七宝突然想起方才周淑妃所说皇帝也惊动一节,又忙问起来。
淑妃才回答道:“你要知道,在整个京城内做那种阵仗的事,如果惹了皇上不喜,或者惊了圣驾,后果如何?”
七宝目瞪口呆:“皇上不高兴了吗?”
淑妃在她的小鼻头上点了点:“这个就很不必操心了。张制锦早想到了这些,他提前已经跟皇上求过了恩典,皇上也知道他劳苦功高,且又是这样深情,自然开恩成全……所以那夜哪里是你一个人做寿?竟是举国帮着你呢!”
——
周淑妃本要留七宝吃了中饭再去,只是七宝惦记着张制锦今儿有半天假,这会儿也不知还在家里没有。
可若他“万一”还留在家里,自己中午不回去,岂不是撇下他了?
虽然恼他之前那么对待自己,又不许她去裴夫人的大殡,但是毕竟过去了这些日子……跟淑妃一番话,又想起了他种种好处,因此竟“归心似箭”。
因此七宝便央求淑妃,只说下次再叫她进来。
内侍们头前带路,送七宝跟同春往外而行。
才走不多时,前方的路上,两名内侍陪着一道熟悉的人影,越走越近。
竟是裴宣!
七宝一看见裴宣,意外之余,即刻就想到裴夫人,眼睛里顿时潮润。
她心底天生对裴宣有一种先入为主的好感,几乎忍不住就要拔腿跑过去。
只是因为跟张制锦之前的那番话,未免让七宝有了些心结,这会儿见了裴宣,就有些避嫌的意思,于是只按捺着垂头而行,偶尔偷偷地瞟过去一眼。
不料七宝避嫌,那边儿裴宣却凝视着她,不偏不倚地冲着他走了过来。
七宝见他越走越近,那张脸也越发清晰,心中竟有些莫名地慌张,可是见裴宣剑眉微扬,轮廓俊朗,风采依旧,但不知是因为之前出远差、餐风露宿的缘故,还是裴夫人去世的缘故,竟然隐隐地形销骨立,比之前清减了那么许多。
而且以前,裴宣一看就知道是个温和好相与的人,因为他面上时时带笑,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但是现在,浑身却透出了些许肃杀的寒意,而他身上的飞鱼服,威严冷酷,更加重了他身上的清冷煞气。
正因为之前对他那么熟悉,这会儿再见了他,才让七宝更加诧异:短短的时间内,一个人的气质竟能发生这样大的变化。
但是不管裴宣看着有何其的可怖,当望着他的双眼的时候,七宝却仿佛能从他不怒自威的神色之中,看出一丝不为人知的孤独跟感伤。
只为了这种懂得,让七宝先前的躲避之心淡去,她站在原地,望着裴宣,浑然不知自己的眼圈早已红了。
裴宣一直走到七宝面前才站住。
“你今日是进宫来见淑妃娘娘的?”裴宣问,声音中毫无波澜,也无任何情感可言。
七宝看着不苟言笑的裴宣,耳畔突然响起张制锦说的话——“那他纳程弥弥就是乱伦”!
刹那间,七宝心中有个声音叫道:“不,一定不是这样的!”
迎着裴宣的注视,七宝说道:“是啊。裴大哥你呢?”
裴宣丧母,正在守孝期,按理说是不必当差的。
裴宣淡淡说道:“我进宫谢恩来的。”
七宝听见“谢恩”,自然是因为裴夫人身故,皇帝恩赏了许多东西,又追封了裴夫人为三品诰命夫人,让裴夫人的死后哀荣很是体面。
一想到这个,自然想到自己那天没有能去永宁侯府的遗憾,七宝低下头去。
裴宣却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问道:“那日,你为何没有去府里?”
七宝咬了咬唇,泪已经悄然跌落地上:“我、我病了……”
她不敢说是张制锦拦着没让自己过府,吸了吸鼻子说道:“裴大哥,你怪我吗?伯母她会不会也怪我没有去送她?”
虽然七宝低着头,裴宣却仍清晰地看到透明的泪滴在空中晃过,落在地上。
水磨的青砖地面如同被雨点打湿般出现了几滴深色的痕迹。
裴宣不由自主地紧紧盯着泪滴的痕迹,却又强命自己转开目光:“我听知妍说过,你曾经去探望过母亲,还跟她长谈过?”
七宝一怔,说道:“是……”
裴宣说道:“母亲跟你都说过什么,你可愿意告诉我?”
七宝呆了呆。
裴夫人亡故之前,叮嘱过她让她“照看”裴宣。
但这话七宝如何能说得出口?且裴宣这等人物,又哪里需要她照看什么?
何况还有张制锦那旁敲侧击的警示言语。
七宝心头微乱,竭力想了想:“太太、太太只是放心不下裴大哥,所以……跟我说起了你。”
“是吗?”裴宣虽然尽量不让自己情绪外露,但是听了这句话,眼角仍旧禁不住透出了丝丝淡红,他暗中深深呼吸,“还有呢?”
七宝说道:“还有,还有太太……”
七宝努力想把裴夫人叮嘱自己的话,用一种恰到好处的表达方式说出来,不至于让裴宣误会,却会让裴宣得到些许安慰。
她皱着眉头说:“太太只希望裴大哥以后能、平平安安……”
裴宣见她绞尽脑汁的模样,笑:“七宝,你不会说谎,何必强装呢。”
七宝吓得噤声,却又忙道:“我没说谎,裴大哥,我真的没有,太太的心愿就是想让你平安……平安喜乐的。”
裴宣听到“平安喜乐”四个字,脸上流露出一种渺远孤冷的神色。
这神色让七宝觉着害怕。
然后裴宣淡声说道:“如果这是母亲的心愿,只怕要让她老人家失望了。”
“裴大哥!”七宝不禁叫了声。
裴宣却又望着她微笑道:“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怎么,七宝担心我不得平安喜乐吗?”
七宝松了口气,喃喃:“当然了……”
裴宣道:“张制锦若是知道了,恐怕不会高兴吧。”
七宝吓了一跳,本能地转头四看。
裴宣道:“你很怕他?我知道今儿他休沐在家,不会在宫内。”
七宝讪讪地说:“裴大哥,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裴宣点点头:“那好吧,以后我会注意。好了,你去吧,我也该去面圣了。”
七宝将走未走,看裴宣,他却也没有动。七宝犹豫着说道:“裴大哥,你比之前瘦了太多了,你、你要保重身子啊。”
“我看你也瘦了,”裴宣瞥她一眼,“我自然是情有可原。你呢?”
“我、我之前病了一场。”七宝忙说。
“知道,”裴宣道:“我也没说别的。”
他说了这句后,又换了些许温和的语气:“多谢你记挂,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会很快好起来的。毕竟,我不能辜负母亲的遗愿,还有……七宝的心愿,对不对?”
一直跟裴宣道别,将出宫的时候,七宝才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程弥弥。
她本来想问裴宣,是否找到了程弥弥的下落,毕竟那女子还怀着身孕,那可是裴宣的骨肉。
但因为张制锦那晚上的话,就如一根刺一样时刻在七宝心头上横着,让她一想起这三个字来就有些心有余悸,浑身不适。
一方面她绝不肯相信张制锦的话,因为这样,仿佛对裴宣是一种人品上的亵渎。
但另一方面,她又隐隐有些害怕地觉着,张制锦是不会说错的。
——
这日,李云容从老太太的上房退出,往回而行。
丫鬟露葵说道:“姑娘的这门亲事,咱们爷像是很满意,怎么奶奶却好像不太喜欢?”
李云容低声道:“这门亲事是国子监的祭酒作保,四爷看在上司的面上,自然不便如何,可对方若真有才情,为什么考了好几次都没考得功名?如果真的是什么清高之辈,又怎会让祭酒出面、选咱们家的女孩儿呢,我担心是那等眼高手低之辈,耽误了岩儿的终身。”
露葵忙问:“既然如此,方才怎么不告诉老太太呢?”
李云容道:“哪里有这么容易?如果我所想的是真的,却偏没有证据,可四爷已经看中了那人,如果听说我在老太太面前多话,四爷会怎么看我?且如果让府内的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拦着这门大好姻缘,薄待姑娘呢。”
露葵叹道:“果然为难。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才拐过角门,李云容抬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前方的墨竹旁侧,负手而立。
李云容精细非常,见状便即刻看了小丫头一眼,露葵也心领神会地低着头,后退走开了数步。
“九爷怎么在这里?”李云容脸上浮出恰到好处的笑意,徐步上前,“莫非是有什么事吗?”
张制锦默然抬眸。
李云容看的很清楚,眼前的这双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锐利之色,但她不懂为什么张制锦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李云容心头一震,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只是微笑:“敢情真的有事?九爷但讲无妨。”
张制锦盯着她,淡淡地说道:“相思苦,君与我同心。”
李云容心头大乱!同时脸色也随之大变,再也不似方才般镇定。
她不由自主地猛然后退了一步,然后又飞快地左右看去。
但此时此刻,只有丫鬟露葵在身后不远处,除此外并无别人。
李云容竭力定神:“九爷……突然怎么说起了这、这一首词?”
张制锦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四奶奶可曾告诉过别人?”
“什么、什么意思?”李云容只觉着说出每一个字都很艰难。
张制锦道:“这首词的来历,四奶奶可对别人说起过?”
“你、”李云容素日里何等的镇定自若,此刻却竟禁不住透出手足无措之意,她咽了口唾沫道:“九爷可是在说笑吗?我怎么可能对别人说起?”
张制锦当然看得出她没有说谎。
“那可有人知道此事?”他依旧神情淡淡的问。
李云容眼神闪烁,下意识地摇头,可又心头一紧:“你为什么忽然这么问?难道、难道有人知道?”
张制锦道:“没什么。”
他得到自己想问的,便向着李云容一点头,迈步转身。
“锦哥儿!”身旁李云容仓促地唤了声。
张制锦站住,却并没有回头。
李云容望着他:“你到底……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张制锦的唇角一动,是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然后他说道:“我说了没什么。或者……四奶奶觉着我是余情未了吗?”
李云容的脸慢慢涨红了起来。
第121章
七宝回到张府,才进门,先问张制锦可在府内没有。
来迎接的丫鬟说道:“九爷一刻钟前才出了门。”
七宝听了大失所望,但也明白他有公务在身,不能勉强。当下只得先进内拜见张老诰命。
上房之中,老诰命跟大太太吴氏、二太太王氏并府内的其他几个女眷在里头闲话,七宝还没进门就听到说什么“倒是门好姻缘”之类的话。
七宝不解众人在说什么,当即入内拜见。
张老诰命便问起入宫之事,七宝也一一回答。
张老诰命问罢说道:“都说淑妃娘娘慈爱,果然如此,我想必然也是因为你先前病了那一场,娘娘不放心,才叫你去亲自看看的?”
七宝说道:“是,娘娘确是问过我的病。”
张老诰命环顾周遭笑道:“我猜的怎么样?”
大家都称赞老诰命料事如神。张老诰命才对七宝道:“你先去歇息罢。”
七宝行礼退了出来,才出门,就听到里头王夫人说道:“锦哥儿媳妇病了这一场,比先前更瘦弱了,她的身子不好是个问题,要不然的话怎么一直都没怀上?”
七宝隐约听见了这句,心头一刺。
回头往内看了一眼,又听吴夫人说道:“倒也未必是因为身子不好的缘故吧,我听说锦哥儿整天忙得没日没夜不得着家,小两口不能相处,要有孕谈何容易?”
王夫人笑道:“虽然锦哥儿忙,但他们小两口之间未必就不得相处。”
七宝听到这里,便拾级而下,出了老太太院子的门,仍往自己房中而去。
回到院中,果然张制锦已经不在了,七宝满怀期盼而回,仍是见不着他的面儿,进门后不禁叹了一声。
秀儿迎着说道:“奶奶若是早回来两刻钟,就能遇上九爷了。”
七宝越发觉着遗憾。
当下众丫鬟伺候七宝更衣,在暖炉边上坐了,同春递了一杯茶给她,又将暖手放在她的膝上。
七宝望着火炉里明明灭灭的火色。不禁问道:“九爷在家里这半天,都做什么了?”
那边儿秀儿回答:“起初哪里也没去,就呆在家里,哦对了……还去奶奶素日练字的桌子边上坐了会儿。”
七宝本不以为意,才要喝一口茶,突然间想起一件事,当下忙不迭地站起身来,竟把个暖手给掀翻在地上,手中的茶也泼了出来。
众人都吓了一跳,七宝也顾不得,举手把茶杯放在桌上,只忙转身到了桌边儿,问道:“他在这里做什么了?”
急得同春跟着她问:“烫着手了没有?”又去握着她的手打量。
这会巧儿忙着去收拾地上的暖手,秀儿结结巴巴道:“也没做什么……不过是看书,还有奶奶之前写的那些字。”
七宝看了一眼旁边摞的整整齐齐的书,目光下移,在抽屉上盯了盯。
将手从同春手里抽回来,七宝将抽屉打开。
抽屉里自然仍是她以前练字的那些字纸,七宝将这些都拿了出来,胡乱翻了翻,低头往抽屉里打量。
里头一无所有。
同春见她脸色有异,忙问道:“是怎么了?手上疼不疼?”一边儿拿帕子给她轻轻擦手上的茶水。
幸而那茶不是滚热的,七宝的手上仅仅是红了些。
七宝迟疑着问道:“这里头原本有我写废了的一张纸,我记得是揉了起来的,你们谁给我扔了吗?”
同春摇头,又回头看巧儿秀儿,两个人都说道:“只要不是扔在地上的,我们哪里敢去乱扔?”
七宝倒是宁肯那团废纸是掉在地上了。
七宝又问他们可看见张制锦拿过没有,两个人哪里盯的那么仔细?
只有巧儿说道:“没看见九爷拿什么废字纸,不过他在奶奶用过的字纸上又写过字,我们是看见了的。”
七宝刚才匆匆地将字纸翻了一遍,并没有留意,听到巧儿说,一怔之下才忙又将那些纸检看了一遍,果然找到了那写着《江南曲》的,往下一看,竟是他龙飞凤舞地写了一首王昌龄的《闺怨》。
七宝呆呆地看着那四行诗,却似乎能察觉张制锦的戏谑之意,除此之外,却瞧不出他有什么不悦之类。
七宝看了半天,心中想:“也许那一张给我不小心掉在地上,所以给她们随手扔了,也未可知。如果他看见了……应该不至于有这种散漫寻常的反应。”
虽然自我安慰,但仍有些忐忑。
这日午后,七宝小憩之后起身,才梳洗了,张岩忽然来了。
张岩比张良更沉默内敛些,之前张良三五不时便来找七宝说话,张岩反而不大肯来。如今她独自来了,却是少见。
七宝忙招呼她坐了,打量着张岩脸上似乎有些愀然之意,却也不知如何。
同春送了茶上来,张岩望着杯中茶色,微微一笑说道:“我听说叔公之前醉心茶道,还请小婶子教过一阵儿?真想不到婶子有这般才艺,平日里却并不张扬外露。”
七宝说道:“那算是什么,只是闲着无事打发时间的罢了。”
张岩道:“话虽如此,婶子却每每有出人意料之举,令人意外之余不免敬服。”
七宝见她总说好话,一时满头雾水,毕竟张岩不是那种喜欢多口的女孩子,从来很有惜字如金之态。
七宝便问:“今日良儿怎么没有跟你一块儿来?”
张岩道:“她怕冷不肯出来,我就没有去叫。”
七宝有些不知道要跟她再说点什么,虽然看出她有心事,又不敢贸然去问。
张岩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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