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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姻缘-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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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他拥有的东西,已经不能用钱来形容。因为根本是价值连城,甚至无价之宝。
所以之前才会眼睛都不眨的把那副宋徽宗的《秾芳诗帖》送给石琉。
所以也能将那副秘藏多年的《千里江山图》拿出来示人,并且可以豪气的付之一炬。
张制锦最知人心,也最知道以何种方法可以一击必中。
因此他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对付石琉。
这消息像是给强劲的北风吹拂一般,在极快的数天之内,飞遍了大江南北。
每个人都知道京城内有个了不得的张侍郎大人,拥有着传世的《千里江山图》,而且不知为何发了疯,要当众在二十五日那天将其烧毁。
一时之间,天底下但凡能书会画的文人,也都跟着发了疯。
有人不顾一切地开始往京城而来,若是能在那名画给烧毁之前看上一眼,也算是死而瞑目了。
细雨濛濛欲湿衣,在江南萧山脚下一座偏僻不为人知的小渔村内,有两名行脚客人下船之时,也正滔滔不绝地谈论这位张侍郎的惊世之举,同时感叹这幅名画真真的“遇人不淑”,居然要给无故烧毁。
但这位张大人素有贤名,怎么这次突然性情大变做这种离奇古怪之事,着实叫人不解。
两人走过之后,旁边湖畔,一道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身影情不自禁地开始发抖。
斗笠上的雨点如荷叶上的露珠般纷纷滑落。
半天后,这人蓦地站起身来,捶胸顿足,仰天长啸道:“天啊,真是心狠手辣、丧尽天良、暴殄天物,不择手段啊,世间为何有这样狠辣无情丧心病狂的人!”
与此同时,给他放下的那根鱼杆猛然抖动了一下,原来是鱼儿受惊之余竟上钩了。
——
静王府。
如今也该改称东宫了。
今日裴宣来至王府,为宫内禁军换防之事向静王亲自禀报。
赵雍在书房内接待了裴宣,虽然如今已经成为储君,但是静王赵雍依旧是先前身为闲散王爷时候的那样温和跟平易近人,丝毫没有颐指气使高高在上之态。
“裴指挥使请坐了说话。”赵雍温声吩咐,探手示意。
裴宣谢恩,在他下手的圈椅上落座,说道:“臣是特来向殿下禀明,皇宫之中禁军调防详细的。”说着,便将几处改动以及人员的升降调换等,有条不紊地向着赵雍说明。
赵雍细细听罢,眼中流露赞叹之色,说道:“指挥使向来很得皇上器重,行事又缜密,我是极信任的。宫内防卫交给指挥使料理,孤很放心。”
裴宣欠身致谢。
赵雍说道:“其实孤今日特意请指挥使前来,倒不是专为皇宫内调防之事,我格外在意的,仍旧是关外管凌北余孽。”
裴宣道:“之前世子殿下带兵马司之人以及镇抚司缇骑配合,追缉之下确信这些贼人已经退回关外,短时间内应该不至于在京内兴风作浪。”
赵雍说道:“然而前些日子,张侍郎夫人在王府内给人白日掳劫之事……让孤很放心不下。”
那件事之后,裴宣向着静王给出的交代,是有人故意把七宝送到了永宁侯府,在他发现之时,本要通知张制锦,谁知对方偏偏赶到了,双方只不过是个误会。
这其中的微妙原因却也可以解释。
比如也许是管凌风、也许是别的什么有心之人故意如此,用以挑拨裴宣跟张制锦的关系。
毕竟现在是静王接手的非常时期,两位重臣之间若起龃龉,对时局极为不利。
所以虽然张制锦盛怒不已,赵雍这边儿反而温言劝说,让他稍安勿躁,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幸而七宝虽然从静王府到了永宁侯府,但却毫发无损。
而且假如此事是裴宣所为……他根本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这样转个圈子。
因为他若是想见七宝的话,总会有正大光明的理由。
还好张制锦因一心在七宝的病上,到底不曾跟裴宣细较此事。
而在事发后,静王细想,认为此事或许并非管凌风等所为,毕竟那些逆贼心狠手辣,若连静王府都随意出入,那么就不仅只是掳走七宝这么简单了。
静王心里实则也怀疑一个人,那自然正是玉笙寒。
但是赵雍不敢对任何人说起,包括张制锦。
之前他并没有如皇帝所愿,将玉笙寒置于死地,本以为没通过考验,皇帝定会雷霆震怒。
不料皇帝在得知他将玉笙寒休离之后,只是叹了口气。
“朕早料到你下不了这个狠手,事实上……”皇帝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望着静王道,“你这样倒也好。”
赵雍不懂。
皇帝说道:“朕当然希望你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但是,倘若太过六亲不认,也并非明君之象啊。”
假如赵雍为了顺利上位,不惜毒死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子,这样的行为,看来狭鄙且狠毒,虽然足够心狠铁腕,但到底少了些帝王的雍容气度。
太过决断,有干天和。
因此知道静王放走了玉笙寒,皇帝才是这般反应。
赵雍不知道自己一念之仁,却反而误打误撞,顺了皇帝之意。
但虽然如此,静王心中却仍是隐隐不安,仿佛自己那夜放走玉笙寒,是犯了一个错。
此刻面对裴宣,赵雍平复心绪,道:“裴指挥使,我有个不情之请。”
裴宣道:“太子殿下请吩咐无妨。”
赵雍说道:“请你帮我寻一个人,要秘密行事,最好……连皇上也不能透露。我要知道她的行踪,以及她的所作所为。”
在跟赵雍商议完毕之后,裴宣退出了书房。
他跟随着王府的太监,缓步往外。
正过宝瓶门的时候,迎面却见女眷走来。
裴宣只瞟了一眼,就认出中间竟有周蘋,忙退后一步。
这会儿周蘋已经来到跟前儿,在她身后,是乳娘抱着襁褓中的小郡主。
裴宣依稀听到婴儿呀呀的声响,他克制着不肯抬眸。
只淡淡道:“参见侧妃。”
周蘋忽地止步:“裴指挥使。”
她转头看向裴宣。
已经记不清,上次见面是在哪里了……如今望着他清冷白皙的容色,一时之间竟然恍如隔世。
大概是因为七宝说的那些话,乱了自己的心神吧……周蘋自嘲一般笑笑。
“永宁侯,”周蘋定了定神,“我有一件事,想要当面请教。”
“侧妃娘娘有何事?”裴宣仍是垂着眼皮,波澜不惊。
周蘋看着他冷漠的脸色,在她记忆之中,她所想的,仍然是那个正月十五,在灯火阑珊之中,笑的温和浅浅的温润男子。
曾几何时,他慢慢地变成了现在这样锋芒锐利的样子?
但是周蘋知道,这一切的起因,追根究底在她。
在她下定决心那刻,就注定了跟那个曾经温润体贴的男子……形同陌路。
长指甲扣入掌心,周蘋吩咐乳娘:“到前头稍等片刻。”
给裴宣带路的那太监闻言,也很识趣地往旁边走开了数步。
周蘋才轻声说道:“我听说,之前七宝在这里失踪,后来是在永宁侯府上找到的?”
“是。”裴宣静静回答。
周蘋问道:“侯爷,我很不明白这是何故?”
“具体经过,我已经向着太子殿下禀明。侧妃娘娘若有不懂,只管去问。”
周蘋皱皱眉:“实不相瞒,我已经问过殿下了。但是……”
周蘋走前一步,盯着裴宣道:“那些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直到此刻,裴宣才抬起眼皮,他的眸色依旧清冷,唇角却似笑非笑的:“是吗?那娘娘以为是怎么样呢?”
周蘋看着他这高深莫测的笑,心头发紧:“永宁侯,你可不要……打错了主意。”
“我不懂娘娘这句话。”
“你不要玩火自焚,”周蘋有些情急,咬牙道:“你可知道,七宝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她现在这样……岂能跟你脱得了干系?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裴宣的眉轻轻地皱在一起。
七宝从紫藤别院回到了国公府,虽然对外并未张扬。但这数月来已经有些风言风语私底下传播了。何况裴宣人在镇抚司,要探听详细自然并非难事。
如今面对周蘋的诘责,裴宣终于说道:“娘娘想知道我对她做了什么,我不过是说了实话。若你真想追究罪魁祸首,为什么不去询问张制锦。”
周蘋屏息。
裴宣说完之后,拱手:“若没有别的事,臣告退了。”
眼见他转身,周蘋脱口而出:“裴宣!”
裴宣背对着她的背影略微一停,宝蓝色飞鱼服的裙摆也随着一荡。
然而他并没有回头,片刻后,仍是不疾不徐地往前离去。
——
裴宣出了静王府,本是要回镇抚司的。
骑马来到了十字路口,裴宣放眼四顾,忽然改了主意。
缰绳一抖,调转马头,竟是往威国公府而去。
尽管两家各自发生了许多事,但是见了裴宣,不管是外面的周蔚跟周承沐,还是里面的苗夫人等,都仍是格外亲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国公府众人看待裴宣,如同看待半子一样,视作家人。
裴宣略寒暄几句,便问起七宝的病情,周蔚因陪着他入内。
见了苗夫人,裴宣说道:“我才听闻七妹妹有些不好了?所以特意来看望。”
苗夫人含泪点头,不疑有他,当下便领着裴宣来到了暖香楼。
还没有进院门,就听到里头笑语喧哗,令裴宣疑惑。
进门之时,却见在那棵樱花树下,七宝正坐在秋千上,身侧巧儿跟秀儿正在给她不停地摇着。
七宝身着一袭粉白色的裙裾,随风飘扬,像是大朵的晚樱,她仰头烂漫地笑道:“再高一点呀。”
同春则着急地在劝着:“不成的,小心为上,先前那次就是不慎跌了下来,才昏睡了好久的。”
正在高兴,猛然看苗夫人带了裴宣进来,七宝忙令停下,但是秋千还没停稳,她整个人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迎着裴宣,兴高采烈地叫道:“三姐夫!”
裴宣原本见七宝言笑晏晏,脸颊红润,正自欣慰,以为自己所听的那些,不过是传言夸大罢了。
猛地听了这一声,才猛然色变。
苗夫人有些窘然地看着他:“你不必在意。”
七宝却已经跑到跟前儿,她还有些气喘吁吁的:“三姐夫,你怎么才来看我?”
裴宣迎着她无邪的明澈眸子:“我……有点事情耽搁了。”
七宝皱眉道:“你又有什么事了?你不是整天闲散的一点也不忙吗?三姐姐还总抱怨说你不事生产呢,你怎么竟成了大忙人了?”说到这里,便捂着嘴笑的弯了腰。
裴宣张了张口,有些说不出话来。
苗夫人勉强道:“七宝啊,侯爷才来,不如到屋内说话。”
七宝才应了声,跟裴宣一块儿往里屋走去,将上台阶的时候,突然留意到裴宣身上穿着的飞鱼服。
“咦……这是什么?”七宝诧异地打量着这身衣装,从裴宣胸口的那张牙舞爪的四爪蟒形,到他腰间横着的佩刀。
对上那红蟒的锐利双眼,以及那雪白的森森爪牙,七宝的脸色迅速苍白:“这是……这是锦衣卫?!”
裴宣察觉七宝色变:“七妹妹……你怎么了?”他下意识地抬手要去扶住七宝,七宝却尖叫起来:“不!不要!不要!快逃!”
她仓皇转身,拉住了苗夫人,带着骇然的哭腔叫道:“母亲快逃!锦衣卫来了!快……叫大家快逃呀!”
苗夫人给她拉的踉跄:“七宝!”
同春,秀儿,巧儿也都忙过来拦阻劝慰,七宝却全都不停,只叫道:“锦衣卫……抄家……快逃啊你们!”
裴宣双眸睁大,死死地站在原地望着七宝,终于他跟醒悟了什么似的,猛抬手将腰间玉带扣解开,同时用力一撕,竟是生生地将那身衣裳扯了下来迅速扔在一边:“没有锦衣卫!”
“七宝,”裴宣大步走到七宝身旁,拉住她的手腕:“你再看看。”
七宝给他紧握住手,大概是出于对裴宣的熟悉跟信任,她终于瑟瑟地抬头,目光上移。
看见的是他里头所穿的素白的袍子。
然后……是裴宣关切的脸。
“裴、裴大哥……是你?”七宝喃喃,惊慌失措的眸子里总算多了一丝光亮。
“是,是我。”裴宣忙不迭地答应,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手:“是我啊七妹妹,我在这里。你别怕,别怕,裴大哥会保护你的。”
苗夫人跟同春等见七宝平静下来,心中大为宽慰,几乎喜极而泣。
只是抬头间突然意外地发现,在暖香楼门口处竟站着一个人,也不知他站了多久,又好像是从最初就立在那里。
第166章
裴宣正安抚了七宝,察觉苗夫人看向门口,就也随着转头。
这一回首却跟门边的张制锦的目光相对。
裴宣微怔之余,向着张制锦一点头:“张侍郎。”
他慢慢地松开了七宝的手。
不料七宝听见他的招呼,便也跟着抬头看了过去,当看见张制锦的时候,七宝猛然后退一步。
她的身侧正是台阶,给那石阶一绊几乎摔倒。
张制锦着急地奔前两步,但是裴宣的动作却更快,当机立断地握着七宝的手将她拉了起来:“怎么样?”
七宝惊魂未定,抬头看张制锦竟靠前许多,更是睁大双眼慌忙叫道:“你别过来!”
说话间七宝退到了裴宣身后,小声唤道:“裴大哥,裴大哥……”
这意思仿佛在告诉裴宣——有坏人来了。
裴宣诧异地看着七宝,然后转头看向张制锦。
他虽然早就听说七宝的病情异常,但是今日亲眼所见,仍是超出他所有想象,七宝竟然……连张制锦都不认了。
不,不是不认,而是……
这会儿七宝仍低低地嚷着说道:“你走开,你走开!”
她小心地躲在裴宣身后,胆怯地打量着张制锦,同时紧紧地握着裴宣的胳膊不放。
裴宣先前将自己的锦衣扔在了地上,这会儿只穿着一身素袍,这幅场景怎么看怎么刺眼。
“七宝!”张制锦几乎按捺不住想要上前把她拉回到自己身边儿。
七宝听见他的声音却更怕的尖叫:“裴大哥!”
立刻躲在了裴宣身后,这次连看也不敢看张制锦了。
裴宣整个人愣怔,只是本能地一张手将七宝挡住。
对面,张制锦深深呼吸,将声音放缓:“七宝。”
七宝却置若罔闻地躲在裴宣背后,不敢出声,仿佛自己不出声,那边张制锦就看不到她了。
裴宣回头看一眼七宝,又看向张制锦,终于开口道:“张侍郎,我并不知道七宝的情形竟然如此,但是照现在看来,她好像……一时不能见您。”
张制锦看不到七宝,只瞧见她露出的一只小手,居然正紧紧地抓在裴宣的手臂上。
原本,她该是这样依赖般地靠在自己身边才是。
“你住口。”张制锦无法忍耐,他转开目光看向裴宣,声音暗哑冰冷:“你很不必跟我说这些,七宝为何变作现在的样子,你心里最清楚。”
在场的苗夫人跟同春等都惊呆了,不知道他的话到底何意。
裴宣眉峰微动,却说道:“我不知道说出真相会是这样后果,倘若知道,我也不会多事了。”
“是吗?”张制锦冷笑:“我看未必,现在这样,永宁侯你心中难道不是暗喜吗。”
裴宣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的臂上斜斜地看了一眼,七宝在紧紧地捉着他的手臂,就如同捉着救命稻草,如同靠着唯一的屏障。
“张侍郎,我知道你对我有诸多误解,”裴宣淡淡地说,“但是我不是那种没心没肺之人,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七宝于病中,还会有什么暗喜。”
张制锦的眸色在瞬间变得幽沉而冰冷。
身后七宝听到这里,却悄悄地说:“裴大哥,我没有病。”
裴宣脸色缓和,回头用哄人的语气说道:“是,七宝没有病,七宝好好的。”
张制锦听着两人的对话,脸色如雪。
同春的心惊肉跳,忙上前到七宝身边,伸手将她拢住:“姑娘,快跟我到里头去歇会儿吧。”小心地把她从裴宣身边带开了。
苗夫人也反应过来:“是是是,快进去。”
七宝还试图拉住裴宣:“裴大哥?”
裴宣微笑道:“你去吧,我待会儿就也进去看你。”
七宝听了似很舒心,竟向着他嫣然一笑,又偷偷地瞅了一眼张制锦的方向,却又忙不迭地低下头,跟着同春去了。
剩下苗夫人只觉着无比尴尬,却又不知如何是好:“锦哥儿……你……”
她明知道七宝见不得张制锦,但是这会儿要说什么,难道要赶他走?
可是想到方才张制锦跟裴宣的话,又满是疑惑问道:“方才你跟永宁侯说的、是什么?”
张制锦一时气愤才提起那件事,但是当面说出来,显然事态将更糟。
此时裴宣垂眸道:“太太,待会儿我跟太太解释罢。太太不如先进里头看着七妹妹,我还有几句话同侍郎说。”
苗夫人只得说道:“好、好……你们慢慢的说啊。”
她看出这两人之间的情形不对,但苗夫人向来性子糯软,又自忖是男人间的事情,自己倒是不好多插嘴,于是只含着忧虑,一步一回头地先进暖香楼去了。
剩下张制锦跟裴宣两人在楼前,彼此对峙。
这会儿风吹的那山樱树上的残花如同飞雪般飘舞,令人眼前迷离。
“裴宣,”张制锦说道:“你想干什么?”
裴宣道:“侍郎对我敌意甚重,我的话只怕你未必听得进去。但今日的情形的确超乎我所料。”
“哼,”张制锦冷哼了声,“不要假惺惺的了。你我之间,不用拐弯抹角。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会儿院子里再无他人,只有樱花在风中翻滚飞舞。
裴宣向着张制锦走了两步,两人之间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注视着对方寒气森然的眸子,温声道:“我想干什么……其实早就告诉过侍郎了啊。”
张制锦双眸一眯。
裴宣微笑:“那天晚上在永宁侯府,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话音刚落,张制锦已经抬臂一拳挥出,裴宣似早料到他的动作,闪电般倒退一步,堪堪避开。
“张侍郎,在这里动手可不明智。”裴宣淡淡说道。
张制锦手掌紧握,一忍再忍,终于探指向着裴宣一点:“你听好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
裴宣挑眉。
张制锦说完后抬眸看向暖香楼,目光闪烁,终于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背后裴宣目送他离开,微微一笑,也转身自回楼中。
这会儿同春因为担心两人,正走到门口相看,一眼看到张制锦往外,忙叫道:“九爷……”她想起方才张制锦的脸色,当下忙下台阶跑了出去。
苗夫人听了动静也正迎出来:“锦哥儿……怎么就走了?”
裴宣说道:“他说改日再来。”
苗夫人咽了口唾沫,忙又问道:“对了,你们方才说的,是什么把真相告诉了七宝之类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裴宣道:“太太别急,其实没有什么,只是张侍郎对我有一些误解,所谓真相,不过是当初三姑娘跟我的亲事之所以不成的原因罢了。”
苗夫人大惊:“什么话?当初蘋儿不是跟你的八字不合了吗?”
裴宣淡淡地一笑:“太太,如今我母亲也已经过世了,有些话我也不用再藏着了,其实当年我之所以跟三姑娘解除婚约,不是什么八字,因为我知道三姑娘的心高,她的心本不在我身上。”
苗夫人微震:“永宁侯……”
裴宣目光平静,继续说道:“但是我并不觉着懊恼,因为……其实我的心,也不在三姑娘身上。”
苗夫人双眼睁大,结巴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裴宣往内看了一眼,却见七宝坐在桌边上,捧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宣道:“我的心,在七妹妹身上。”
“什么?”苗夫人目瞪口呆,同时觉着一阵头晕目眩。
——
绮罗扶着因为受惊过度而呼吸困难的苗夫人在旁边落座,裴宣自己走到七宝面前的桌边,俯身看她。
“在想什么?”裴宣笑问七宝。
七宝转头,突然问道:“裴大哥,坏人走了吗?”
裴宣笑道:“你说的坏人,是张……”
名字还没有说出来,七宝的脸色已经变得紧张。裴宣止住:“是,他已经走了。”
七宝这才松了口气:“唉,好吓人。”
裴宣问道:“为什么这么怕他?”
七宝的目光直了直,小声道:“我、我讨厌他。”
裴宣洞察明白,瞧她一提起张制锦便神情恍惚,即刻不再说这个。便道:“方才我看你在荡秋千,可务必小心些,摔了不是好玩的。”
七宝笑道:“裴大哥,我不会再摔着了。”
说完之后,七宝突然疑惑:“我为什么说‘再’呢。哦对了……之前同春说我摔过一次,可是我怎么不记得了?”她抬起小拳头敲自己的脑袋。
裴宣忙制止了她:“七宝,想不起来的事情,就别去着急想了。好不好?”
这句话正中七宝心意:“好啊好啊,裴大哥你不知道,我只要用力去想事情,头就会疼得跟裂开一样。”
裴宣点头:“那以后就不用勉强了。横竖七宝不管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的。”
七宝笑道:“是吗?裴大哥,你真会哄人开心,所以我说三姐姐有福嘛。”
那边儿苗夫人正缓了一口气过来,猛然间听到这句,心头又是一堵。
裴宣却只是不置可否的微笑:“是吗。”
七宝认真道:“当然了,三姐姐能嫁给裴大哥,实在是我们之中福气最大的了。”
裴宣依旧笑的温和,暗中却有一根针刺入心底。
裴宣离开暖香楼的时候,同春已经将他的飞鱼服收拾妥当,叠的整齐双手献上:“侯爷。”
“多谢。”裴宣举手拿了过来。
望着上面的蟒形刺绣,想起先前七宝看到飞鱼服时候异常的反应,裴宣问道:“七宝她……这段时间内都说了些什么话?”
同春迟疑道:“也没什么。”
裴宣看向她,微笑道:“是因为你跟着七宝去了张家,又嫁给了张侍郎的小厮,所以如今也事事都听他的了吗?”
同春脸上一红,却忙摇头:“不是的侯爷,我……”
裴宣说道:“我并没有恶意,你为何要跟我隐瞒?”
同春咬了咬唇,终于说道:“侯爷,请恕我、恕我大胆,我们姑娘如今虽然、有些神志不清的……一见九爷就吵吵嚷嚷,但是……我是跟着姑娘身边的,是最知道她的心意,她其实……最喜欢的人只有九爷。”
同春说到最后,眼中已经涌出泪来。
裴宣却仍是神色平静:“是吗,我也并没有说不是这样啊。”
同春一惊:“侯爷?您既然知道……又何必跟九爷置气呢?”
裴宣笑道:“七宝喜欢谁都好,我不在乎。我喜欢她,这就够了。”
同春脸上露出骇然之色:“侯爷!”
裴宣若有所思地说道:“而且,你不觉着,七宝现在这个样子,跟张侍郎脱不了干系吗?她为什么独独对他那么抵触?若不是他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七宝会如此?”
同春眼中透着焦灼:“我……我不知道。但是……”
“不必说了,”裴宣制止了她,温和地笑道:“好好照看着你们姑娘,我改日再来探望。”
他说完之后,挽着袍子去了。
同春回头望着裴宣离开的身影,方才他温柔而笑的模样,像极了当初那个温厚敦和的永宁侯。
但是同春心里明白,记忆中那个与人为善,毫无锋芒的裴宣,已经再不可能回来了。
现在就算他仍是笑的如昔,却也透出了一股骨子里的清冷跟苍凉。
——
天越来越热,京城也变得越发拥挤,随着二十五日的临近,每个人的心情都激动非常,犹如什么盛大日子将来临一般。
但也有许多人坐不住。
这日,周承沐找到了吏部。
堂官向内通报,请承沐到厅内等候,大约一刻钟后,张制锦才从内而出。
两人叙话落座,张制锦问道:“三爷亲自前来,可有要事?”
“是有一件,”周承沐如坐针毡,相比较而言,对方却依旧是泰然自若,仿佛无事发生般。承沐对张制锦的钦佩到达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忙凝神道:“九爷,我就不藏着掖着了,眼见明儿就是二十五,但是石先生还是没有消息,我想他也许……真的不知道,也许有什么意外,难道真的要把那副传世的名画白白地烧了?更是暴殄天物,也于事无补,九爷不如……就取消了明日之约吧。”
这些日子来,早也有些相识的人探听出内情,因为张制锦难见,所以纷纷找到了周家的人,请他们劝说张制锦不要做那种暴殄天物之事,若真的做出这种焚琴煮鹤毁坏稀世奇珍之举,简直是将遗臭万年。
张制锦的反应仍是平淡:“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何还能出尔反尔。”
周承沐满心叫苦,忖度半晌,终于又道:“九爷,有一句话我一直在心里,不敢说出来,但是……”
张制锦道:“请说无妨。”
周承沐犹豫半晌,攥紧双手鼓起勇气说道:“妹妹的病,真真的古怪离奇,不发作的时候跟好好人一样,但是偏偏见不到你,我想,她这病未必能够好了,九爷……正当盛年,前途无量,不如、不如……”
周承沐迟疑着,那句话重若千钧说不出来,只是频频地打量张制锦。
张制锦盯着他,早就明白了:“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府内的意思?”
此刻张制锦心中所想的,当然还有另一个人。
周承沐叹气说道:“实不相瞒,太太先前跟我说起来,太太自然很看重你,但是怕妹妹这样,未免连累了九爷……所以才忍痛……”
“既然这样,不必。”
“啊?”
张制锦淡然道:“我曾经在我们府老太太跟前说过,执子之手,当不离不弃,不管七宝如何,她依旧都是我张某人的夫人。我也绝不会放手。”
周承沐盯着他,眼中闪闪烁烁,又是感动又是喜悦,半晌,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九爷……妹妹、妹妹是三生有幸,遇到了你……”
张制锦听到“三生有幸”这句,才微微一震。
是吗……真的是这样?
自他从七宝的只言片语之中,慢慢摸索到让她深深恐惧的那个“噩梦”的雏形,他也不由地怀疑起来。
遇到了自己,到底是七宝的幸还是不幸。
——
烈日炎炎,天气晴好。
焚画的约定之期,京城的大街小巷中几乎人满为患,除了那些知书好画之人外,就连目不识丁的平民百姓,也因听说吏部侍郎不知何故竟要烧毁一副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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