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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熹妃传-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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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若笑而不语,只慢慢品着手里清香怡然的碧罗春,她与那拉氏心中都恨不得对方死,只是此刻哪一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置对方于死地,所以才不得不装出一副符合各自身份的温和与谦卑,小心翼翼地在掩藏自己的同时寻找着对方的失误,一旦发现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用隐藏起来的利爪尖牙一口一口将对方咬得体无完肤,最终在痛苦中死去!
在这深宅大院中,一旦恨上了,就必然要以性命来结束……
如此坐着说了会儿话后,其余人等相继到来,瓜尔佳氏在行过礼挨着凌若坐下后轻笑道:“妹妹来得好早。”
“早的岂止是我一个人。”凌若朝陈格格方向看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瓜尔佳氏掩袖一笑,以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道:“她是赶着来向嫡福晋示好,那你呢?”
“我吗?”凌若扬眉,在与坐在对面的温如言微笑示意后轻声道:“自然也是来请安的,不过或许还能看一场好戏也说不定。”
傅从之已经不在府里了,一个大活人莫名其妙不见,少不得要引起一场风波,而做为曾经单独召见过傅从之的人,佟佳氏自然脱不了干系,为免被疑心,一手策划了傅从之失踪的佟佳氏必会想尽办法敝清关系。至于这个关系要如何敝清,她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就不知对错与否。
她们说话这会子功夫,翡翠的眼睛已经不动声色地从在场诸人身上一一扫过,了然于胸后垂首对那拉氏道:“主子,除了年福晋与佟福晋之外,其余人都到齐了。”
绿意话音刚落,三福进来禀道:“主子,年福晋身边的绿意求见。”
☆、第两百四十二章 遭贼
那拉氏闻言掀一掀眼皮,放下端在手里的茶盏示意让她进来,在众人的注视下,穿了一身秋香色衣裳的绿意移步入内,在受过她礼后,那拉氏和颜悦色地问道:“怎么不见你家主子身影?”
绿意闻言不卑不讥地道:“回嫡福晋的话,今儿个一早起来的时候主子忽觉身子困乏,难以起身,所以无法来给嫡福晋请安,特命奴婢来向嫡福晋请罪。”
身子困乏,难以起身?听到这八个字,底下诸人皆露出几分异色,年氏这身子早不乏晚不乏偏偏挑在初一要来请安这日乏,可不是太巧了吗?分明是有意推脱,不想来请这个安。
其实在场者不见得都是心甘情愿来请安的,只是除了年氏哪个也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落那拉氏面子,她始终是府里的嫡福晋,膝下还养着王爷的长子。
那拉氏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然在旁人有所查觉前已经恢复成那副慈和的模样,颔道:“福沛尚幼,年妹妹要照顾他自然比一般人辛苦些,身子困乏是在所难免的事,都是自家姐妹哪用得着请罪这么严重,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让她好生歇着,晚些时候我去看她。”
“奴婢遵命。”绿意嘴角微微翘起,尽管那拉氏的回答大方得体,毫无破绽,然她还是从中嗅到了一丝不悦。
在绿意退下后,那拉氏想起适才翡翠的话,年氏是存心不来了,那么佟佳氏呢,往日里就算不是初一十五,她都殷勤地常来请安,怎么今儿个不见她来呢?
正在奇怪间,佟佳氏却是到了,低垂了眉眼朝那拉氏欠身请安,“妾身来晚了,请嫡福晋恕罪。”
“无妨,起来吧。”那拉氏刚想让佟佳氏坐下,却意外发现佟佳氏今儿个发髻间竟只簪了一朵玉兰花,旁的珠花、簪子竟是一件也没有,不由得奇怪地道:“妹妹今儿个打扮的好生素净,是有什么事吗?”
佟佳氏咬着嫣红的唇,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难言之瘾,半晌方低低道:“回嫡福晋的话,妾身……妾身那里遭贼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起先还安静无声楼阁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要知道这里可是御赐圆明园,守卫森严,不是平民百姓居住的那种民宅,怎么可能有贼潜进来呢?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圆明园岂不是危险得很?
一直索绕在凌若心头的疑问终于解开了,佟佳氏是果然是好算计,既可以将自己推得一干二净,又可以解释傅从之为什么会失踪。
那厢,佟佳氏已经将事情缓缓说来,原来她今晨起来梳洗时,发现首饰奁竟然空了,原本装了满满一奁子的珠钗首饰不翼而飞,一件也没有留下。她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月地云居中有人手脚不干净,乘人不备偷了她的东西,可搜遍整个月地云居也没有发现一件东西,而在这段时间里又没人出过园子,思来想去,只可能是有贼进园偷了东西。
眼见着时辰一点点过去,无奈之下,她只得簪了一朵花就匆匆过来了,正是因为出了这档子事才会来晚。
“那些守卫是做什么吃的,竟然连有贼进来了都不晓得,任人出入!”说话的是刘氏,她是康熙四十七年入的府,容色艳丽身材丰腴,甫一入府就被册为庶福晋,凌若回府那日她也有在场。
陈格格一脸慌乱地道:“那……那可怎么办是好?偷了一回就有下一回,他若再来,而咱们又睡着了,岂不是任他胡作非为?”还有句话她没说,若光是偷些珠宝首饰也就算了,万一那贼起了色心,毁人清白,岂不是要害了她们一辈子?
其实这样想的又何止她一人,只要想到会有这样可能,众人就是一阵阵的心惊肉跳,慌乱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瓜尔佳氏原本也有些担忧,然看到凌若始终神色自若地坐在那里饮茶,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定了定神问道:“妹妹不担心吗?”
凌若睨了她一眼,低声道:“守在园中的侍卫哪一个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怎可能进了毛贼也不晓得。不过是一场戏罢了,姐姐尽管看下去就是。”
听凌若的语气分明是知道什么,无奈此地人多嘴杂不便相问,瓜尔佳氏只能将疑问压在心底,静观事态发展。
“此事得赶紧告诉王爷才行,让他将这些个侍卫都换了,否则咱们连觉都没法睡了。”宋氏如此说道,其他人纷纷出声应和。
且说那拉氏见众人乱成一团忙出言安抚,“诸位妹妹莫急,现在还只是猜测,等有了定论再禀告王爷也不迟。”
待众人情绪安稳些后,她转向佟佳氏道:“东西丢了不一定就有外人进来,妹妹仔细想想,昨日除了原本就在里面的人之外,还有没有人进去过?”
佟佳氏等的就是这句话,假意回想了一下道:“倒是有那么一个,前夜妾身听了那出《长生殿》后觉得演唐明皇那人唱得甚好,又想起王爷喜欢看戏,有心学上几句,所以就召他到月地云居,在学了一阵后,我有事出去了一会儿,等再回来的时候,傅相公就已经走了。”说到此处,佟佳氏似想到了什么,睁大了双眼愕然道:“嫡福晋莫不是怀疑傅相公他……”
那拉氏扫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让三福去传傅从之,等了约摸一盏茶时间,三福快步走了进来,“主子,傅从之并不是戏班住的院子里,而且奴才问遍了戏班所有人,都说昨夜后就没人见过他。另外有人看到他昨日从佟福晋处回来时,手中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袱。”
“不用问了,定是那个戏子偷的,倒害得咱们虚惊一场。”刘氏拍拍胸口,只要不是外贼瞒过守卫进来就好,“那名戏子如此可恶,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佟佳氏迟疑地道:“会否当中有什么误会,依妾身看,傅相公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福晋莫要被他外表给骗了。”刘氏见佟佳氏依旧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又道:“若他不曾偷东西,又怎会连人都不见了,分明是心里有鬼所以趁夜逃走。”
【作者题外话】:实在犯困,写不下去了,今天就两章。
☆、第两百四十三章 指槡骂槐
“是啊。”凌若突然出声道:“佟福晋那一奁的东西,虽然于傅相公来说是唱一辈子戏都赚不到的财富,然若为此搭上一条命就未免有些不值了,佟福晋你说是吗?”
佟佳氏目光一动,听懂了凌若的弦外音,不过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幽幽叹了口气道:“唉,傅相公当真是好生糊涂。”
“哼,戏子就戏子,还什么相公,没得侮辱了这个词。”刘氏没有听出凌若话中有话,径直在那里鄙夷的说着。
那拉氏心下已经有了决定,扬眉对候在一旁的三福道:“去,把此事告诉顺天府尹,让他即刻抓拿傅从之,并且抓到后从重处置,雍王府的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偷的。还有那个戏班子,统统都给我送到顺天府去,里面说不定有傅从之的同党,让顺天府尹好生盘问,若要漏了一个过去,我唯他是问。”
那拉氏身为亲王嫡福晋,绝对有资格说出这番话来。
凌若在心里叹了口气,偷盗王府物品本就罪名不小,再加上那拉氏这番话,朝云戏班那些人只怕很难完好无缺地从顺天府走出来,她虽同情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救一个傅从之已经是极限了。
从方壶胜境出来已是巳时,佟佳氏扶了画眉的手徐徐往月地云居走着,在经过一处琉璃八角亭时,瞥见凌若坐在亭中,逐走过去衔了一缕笑意道:“好巧,刚分开没多久就在这里遇上姐姐。”
“圆明园统共就这么大,哪里不能遇见。”凌若淡淡地回了一句,见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抬眼望着天边变幻莫测的浮云徐徐道:“倒是福晋一念之间就将那么多人送进牢房,竟不觉得有所不安吗?”
佟佳氏侧头,露出一个比鬓边玉兰更娇媚三分的笑意,“姐姐是在对我说吗?为何我竟然一句都听不懂。”
目光漫过佟佳氏笑意嫣然的脸庞,低头忽地露出恍然之色,抚一抚额头失笑道:“是我错了,与一个畜生说人话,怎能指望那个畜生能听懂。畜生始终只是畜生,哪怕穿得再光鲜亮丽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被人当面骂畜生,佟佳氏就算心机再深也忍不住勃然色变,怒喝道:“钮祜禄氏你好大的胆,我敬你年长称你一声姐姐,你竟敢以下犯上,出言侮辱,真当我好欺负不成?”
论品级,佟佳氏是侧福晋,远远高过只是庶福晋的凌若,她自有资格问凌若的罪,不过这番声色俱厉的斥责换来的却是凌若不减分毫的笑意,“福晋误会了,妾身又非得了失心疯,怎敢侮辱福晋,妾身是在对那个畜生说话罢了。”
听凌若依然口口声声畜生、畜生,佟佳氏脸色极为难看,站在旁边的画眉瞧见主子屡次受辱,气不过道:“凌福晋休要砌词狡辩,你骂我家主子是……”她舌尖一颤,不敢说出那两个字,略过后道:“总之你骂我家主子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若有胆可敢与我到王爷面前说个明白?!”
凌若瞧也不瞧她,转而问墨玉道:“身为奴才却在主子面前自称‘我’,该如何处置?”
画眉神色一紧,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口快竟忘了自称,眼下被凌若抓到错误,后悔不及。
“奴才目无主上,按府规当掌掴二十以示戒惩。”墨玉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唯有偶尔闪过眼底的笑意泄露了她此刻真实的心情。
画眉心底一颤,不自觉地瞥了佟佳氏一眼,她还真怕钮祜禄氏会借题发挥,当真行掌掴之事,虽然二十下掌掴要不了命,但皮肉之痛还有此事落下的笑柄是她万万不愿承受的。
佟佳氏虽然怒画眉说话不当心让人抓了把柄,但画眉始终是她的人,若就这么让一个位份比她低的庶福晋责了画眉,她的面子要往哪里放?
想到这里,佟佳氏冷冷一笑道:“若要论罪,画眉是不小心,姐姐却是有意犯上,怎么瞧着也是姐姐的罪更重一些,姐姐可别想着避重就轻!”
凌若勾一勾唇,在佟佳氏疑惑的目光中,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只扑棱着翅膀想飞却又飞不起来的蝴蝶,秋阳下蝴蝶身上细密的鳞片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极是好看,“福晋当真是误会了,妾身是在说这只蝴蝶呢,你瞧,蝴蝶纵然再好看再美丽,始终都逃脱不了畜生的事实,更摆脱不了她丑陋不堪的本貌;飞上枝头的不一定是凤凰,还有麻雀。”
适才正是因为见到了这只在秋季很少见的蝴蝶,所以她才敢当着佟佳氏的面说那番话,骂人固然痛快,可若因此而为自己惹上麻烦那就太不值了。
佟佳氏未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难堪至极,明明憋了一肚子的气却不能发作,那感觉别提多难受。
画眉见佟佳氏受气,自不会放过这个讨好主子的机会,柳眉一竖,指了凌若冷笑道:“凌福晋好生能言善道,黑的都能让你说成……”
“啪!”画眉刚说到一半,脸上突然重重挨了一下,打得她眼冒金星,别在鬓边的银蓝点翠珠花一下子就被甩出了老远,掉入花丛中不见踪影,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指着凌若颤声道:“你……你打我?”
凌若用绢子拭一拭手对墨玉道:“画眉以下犯下,目无主子,掌掴二十,除了这一下还有十九下,你来动手。”
“奴婢遵命!”听得能亲手教训画眉,墨玉哪有不乐意的理,上去抬手就要掌掴,不想手在半空中被人牢牢抓住,却是佟佳氏,她森然盯着神态自若的凌若道:“你不要太过份了!”
“过份?”听到这两个字,凌若觉得一阵好笑,拨着耳下的金丝嵌珠耳坠徐徐道:“论过份谁又比得了福晋,一句话就将整个戏班的人送进了大牢。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福晋还是不要再提什么傅从之偷盗财物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妾身多少也知道一些。”不待佟佳氏发话,她又道:“福晋喜欢演戏,妾身自然管不着,但是画眉对妾身不敬却是事实,难道妾身连教训一个不知尊卑的奴才资格也没有吗?又或许福晋想闹到王爷面前,让他来评个公道?”
☆、第两百四十四章 寻死
凌若料定她不敢,今时不同往日,从郑春华一事起,胤禛就对佟佳氏起了疑心,再不是往日那般全然信任,否则也不会让周庸盯住佟佳氏,在这种情况下,佟佳氏自然要极力低调,避免再闹出事来。
果然,佟佳氏冷冷看了她半晌,终是放开了手,任由墨玉用尽全力的巴掌狠狠掴在画眉脸上;待二十下掴满后,画眉那张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跟当初的吴德都有几分相像。
在画眉嘤嘤的哭泣声中,佟佳氏走到凌若身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一字一句道:“莫以为昨夜逃过一劫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钮祜禄凌若,咱们走着瞧!”
“恭送佟福晋。”凌若欠身相送,待她走远后,墨玉啐了一口忿忿道:“等主子将她的丑事在王爷面前一禀,看她还怎么摆这个侧福晋的架子。”
凌若抚着掌中一直振翅欲飞的蝴蝶微微一笑,她与佟佳氏纠缠得够久了,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
是夜,胤禛来到月地云居,不等佟佳氏哭诉失窃一事,已然问道:“荒庙的火是你放的?”
佟佳氏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那张娇媚如花的脸庞变得比纸还要白,她怎么也想不到胤禛一来就会戳穿她的秘密。尽管一早就晓得胤禛派人在盯着自己,但总以为此事自己做得隐蔽,不会有人晓得,哪知……
娇唇轻颤,想要替自己辩解,然在胤禛的目光下,她竟无一字可成声,那双眼容不下一丝谎言,从未有过的害怕肆意凌虐着她。
胤禛挥手命人退下,整个月地云居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再听不到其他,异常的沉静往往比暴怒更令人胆战心惊。
“妾身……”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却耗光了她所有力气,无法接续下去,只能被动地等着胤禛出声。
“送到东菱阁的饭菜是你让人下的药,郑春华也是你放走的对吗?”胤禛没有追问那枚翡翠戒指,到了这一刻,他若还看不到是佟佳氏有意嫁祸凌若,当真是白做了这么多年阿哥。
这两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佟佳氏两耳嗡嗡作响,脚下更是踉跄后退,彩绣纷繁的裙裾,像极了日间凌若握在手里的那只蝴蝶,美丽之中却透着一丝灰败……
“妾身……”她努力理着纷乱的思绪,让自己镇定下来,好生想想该如何化解眼前的危局,良久,她涩涩地落下泪来,屈膝朝胤禛跪下,“妾身欺骗了四爷,罪该万死;但是请四爷一定要相信妾身并非存心,实在是身不由已。”
“因为傅从之?”胤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佟佳氏不知道胤禛到底知道了多少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道:“是,八阿哥以傅从之来威胁妾身,若不替他办事,就将妾身与他的事告诉四爷。妾身……妾身实在别无选择,至于以前……”她慌乱地说道:“傅从之欺妾身年少无知,以花言巧语的哄骗妾身与他私奔,幸而阿玛寻到了妾身,才没令他的奸计得逞。”
见胤禛一言不发,她膝行上前紧紧攥着胤禛酱红色滚边的袍角哀哀道:“妾身对天发誓,绝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四爷的事。”
“还敢说没有?!”一直努力压抑的愤怒,因她这句话找到了一个渲泻处,抬脚踹在佟佳氏心口,痛得她扑倒在地,“你与傅从之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我这样信你宠你,你却帮着老八算计我……得亏老十三早有布置,否则真让她落到老八手里,你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够偿还!”
佟佳氏捂着作痛的胸口倒在地上啜泣不已,泪如雨下,不断落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蔓延成灾,“妾身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四爷原谅,只求四爷保重身体,莫要因妾身气坏了身子,至于妾身……”她凄然一笑,绝望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道:“一定会给四爷一个交待!”
不等胤禛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佟佳氏已经朝朱红圆柱奔去,一头撞在柱上,立时有鲜红的血液从额间渗出,与圆柱的朱红混在一起,散发着令人心惊的妖艳。
“梨落!”胤禛没想到她这么般决烈,神色剧变,连忙跑过去一把接住她软软滑倒的身子,夺下她捏在手里的绢子用力压在额间,阻止那血继续涌出来,心痛地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佟佳氏泪眼朦胧地道:“不瞒四爷,自那夜之后,妾身从未睡过一个好觉,只要一闭眼就会梦到东窗事发,四爷离妾身而去,留下妾身孤苦终老,与其让梦境成真,倒不如就此死了,一了百了。”
望着那张与湄儿酷似的脸庞,胤禛无论如何狠不下心,而且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要佟佳氏死,低叹一声,单手扶了她起来到榻上坐下,佟佳氏额上的伤并不伤,压了一会儿血就止住了,只是那流到脸的血迹看起来有些吓人,“梨落,你不该骗我。”
见他语气起了变化,佟佳氏心中微微一松,脸上依然一派悲苦,“妾身这一生中,唯有四爷待妾身最好,妾身希望这一生都能留在四爷身边。所以当那一日八阿哥派人来以傅从之的事来要胁妾身的时候,妾身真的很怕,怕一旦如实相告,四爷从此就不要妾身,所以迫于无奈,答应了他的要求;之后为了掩盖真相做了不该之事。”这话是指曾经嫁祸凌若一事,她小心地睨了胤禛一眼,见其不说话又道:“妾身原以为替八阿哥做过这一回后就罢了,不想他竟然还不肯放过妾身,知道四爷在查顶死案,就让妾身设法探知四爷查到何等程度。”
说到此处,她激动地道:“妾身已经对不起过四爷一次,怎能再次对不起四爷,所以妾身决定摆脱他的控制,哪怕手染血腥亦再所不惜,之后的事四爷都知道了。”她的手在发抖,怔怔地盯着掌心的纹路喃喃道:“当妾身命人放火的时候,真好害怕,长这么大妾身连鸡都没杀,如今却要杀人,纵然不是死在妾身手里,可这血腥却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掉了。”
☆、第两百四十五章 以退为进
“妾身说这些不是想求四爷原谅,只希望四爷能够明白妾身的一片心意,纵然负尽天下人,妾身都决不有负四爷,这里……”她指一指胸口道:“只为四爷一人跳动。”
说完这句话,她挣扎着从榻上起身,软软跪在地上,“妾身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杀人偿命,请四爷治妾身死罪。”
胤禛神色复杂地盯着佟佳氏仅簪了一朵玉兰花的发髻,一时间竟难以决断,与他往日的性格截然相反。佟佳氏固然犯下许多大错,然并非出于本心,其行可恨,其情却可悯。
而且在顶死案这件事上,她确实没有出卖自己,胤禩至今都不知道他已经查到王郎中身上。
这,也是他给佟佳氏设下的底线,一旦越过,纵然再不舍也绝不会留情。
毕竟,她只是湄儿的替身罢了……
佟佳氏跪在地上,紧张到了极点,她在赌,赌胤禛对她这张脸的眷恋,赌自己在胤禛心中的份量。
时间漫长的像停止了流动,在令人昏厥的紧张中终于等来了胤禛淡漠的声音,“好生呆在这里思过忏悔,回王府前不许踏出一步。”
脚步声在耳畔远去,直至不闻时,佟佳氏方抬起脸庞,长出一口气,出声唤了萧儿进来,因画眉脸上有伤,怕胤禛问起,所以佟佳氏没让她在此侍候。
萧儿看到佟佳氏混了血与泪的那张脸,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扶起双腿无力的佟佳氏,待其坐稳后,萧儿伸手想取下佟佳氏覆在额间的丝帕,不想因为血迹干涸,使得那方丝帕牢牢粘在了上面,若硬要拿下来,免不得要受皮肉之苦,萧儿正自犹豫间,佟佳氏已经随手扯下丝帕,当帕子与皮肉分离时,萧儿甚至听到了“嘶啦”一声,当听着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佟佳氏面无表情地盯着血迹斑斑的丝帕,仿佛感觉不到那份痛苦;适才若不是她应变及时,狠下心来以头撞柱,只怕如今就不是仅仅思过了事了。
“主子出什么事了?”萧儿打来一盆温水,一边替佟佳氏拭去脸上的血迹一边问道。
“傅从之的事,王爷都知道了。”佟佳氏望着覆在腿上轻颤不止的手,这一不是假装,而是真的,差一点,差一点她就万劫不覆了,真是好险。
“啊!”萧儿惊呼出声,怪不得主子这副模样,竟是这事闹得,紧张地问道:“那,那王爷怎么说?”如果佟佳氏倒霉,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主仆本就是息息相关的。
“死不了,只是禁足思过而已。”佟佳氏眼中寒光闪烁,她没料到胤禛会对她的事查得那么清楚,甚至连傅从之都晓得了,算到胤禛会疑心自己,却没算到这一步,所以才会输得那么惨。
只怕,连当初顶死案的那份卷宗都是他有意给自己看的,为得就是试探她,幸好自己一念之间没有铸成大错,否则早已魂归西天。
功亏一篑虽然令人不甘,但只要这条命在,一切尚有还转的余地;下一次,她绝不会再失误。
且说胤禛心情沉重地出了月地云居,一路回到镂云开月馆,刚一进屋就闻到一阵勾人食欲的香气,定睛一看,只见长几上摆了几道精致的小菜,凌若正盈盈站在一旁,看到胤禛行一行礼道:“妾身听闻四爷晚上不曾用膳,怕您饿着所以特意做了几个小菜送过来,听狗儿说您出去了,还想着空跑一趟,哪知这么巧您就回来了,快坐下尝尝妾身的手艺。”
胤禛默默点头,屈身坐下后,接过侍女递来的清水净一净手后挟了一筷黑木耳炒木须肉在嘴里,略嚼了几下道:“味道不错,爽口又有韧性。”
凌若将一道带来的珍珠香米饭摆在他面前道:“四爷觉得还能入口就多吃一些;妾身还在厨房炖了盅参汤,用过晚膳差不多刚好能喝。”
胤禛不言声,端起米饭就着面前几个小菜一口接一口吃着,待一碗米饭见底后方擦一擦嘴对一直含着温柔笑意坐在对面的凌若道:“你没有话要问我吗?”
“四爷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何须妾身多问。”凌若将碗筷收拾后命人端了出去,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于橘红摇曳的烛光间相对而坐。
胤禛将身子往后一仰,意味复杂地盯着凌若道:“昨夜,李卫在哪里?”
早在胤禛来之前,凌若就从狗儿嘴里得知胤禛去了月地云居的事,原想着他是要问佟佳氏的事,哪晓得一张嘴竟是问起了李卫行踪,心中猛然一跳,有些不自在地道:“四爷问这个做什么?”
“昨夜我让周庸去办一趟差,回来后他告诉我说曾看到一个很像李卫的背影,所以好奇问问。”胤禛看似漫不经意的口气却令凌若出了一身冷汗,明白昨夜周庸虽然没追到李卫,却凭着后影猜到了李卫身份。
虽然诧异,不过凌若倒也没太大诋触,原本就是来试胤禛意思的,正好可借此机会说起。
想到这里,凌若提一提裙裾断然跪下道:“妾身有事隐瞒四爷,请四爷恕罪。”
“先起来。”胤禛的声音不容人拒绝,待凌若在面前站定后方又道:“说吧,究竟什么事瞒着我。”
凌若贝齿轻咬,静声道:“上次郑春华一事后,妾身担心佟福晋会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来,所以一直有让人留意她举动。昨日里李卫告诉妾身说佟福晋召见了傅从之,妾身心里觉得奇怪就让李卫盯着傅从之,哪知在昨夜里发现他从狗洞中溜出去了一处荒庙当中,之后李卫就被周庸给发现了,等他再回去的时候,发现荒庙中一团火光。”
“妾身不知,不过……”她刚想说李卫救出了傅从之,不想胤禛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我告诉你,火是梨落命人放的。”
“什么?”尽管早已知晓此事,但凌若万万料不到会从胤禛口中听到,一时间忘了自己接下来的话。
☆、第两百四十六章 止于此
胤禛长叹一口气道:“梨落的事我一直都有在追查,只是未与你说罢了,当初郑春华一事确实是她所为,至于原因……与那个戏子有关;梨落未入宫前曾受那戏子蒙骗,险些行差踏错,老八就是以这个来要胁她办事。梨落本心并不愿如此。”
“所以她放火想要烧死傅从之?”凌若试探地问。
“不错。梨落不愿继续被老八控制,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胤禛在说这句话时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显然在其内深处心已经认可了之前佟佳氏“迫于无奈”的说词。
凌若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听胤禛这口气,似乎想要原谅佟佳氏,究竟佟佳氏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令眼中素来容不得一粒沙子的胤禛容她至此。
“那四爷准备怎么处置此事?”她小心地问道。
胤禛沉吟片刻道:“梨落固然有错,不过主错不在她,何况今日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确有悔意,甚至不惜以死明志。”
听到这里,凌若在心中暗叹了口气,她知道,不论胤禛接下来的话是什么,佟佳氏都注定逃过一劫,至于傅从之,他的死活已经无关紧要了,纵然他此刻站在胤禛面前,也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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