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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总被无情恼-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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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和离被拆穿

  看长寿一脸怀疑的样子,方青梅便把令晚秋方才来找她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令晚秋怀孕的消息,对长寿来说无疑是个毁灭性的打击。一直以来她尚且心存幻想,说不定什么时候周二公子就把那个姓令的妖精撇在一边,跟她家小姐夫唱妇随了,那该多么皆大欢喜!
  可是这样一来,幻想破灭了,她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她家小姐当不上周家少奶奶,只能踏上一条四处漂泊治病救人的不归路了。
  但是方青梅心中所想,跟长寿所想的却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她都怀孕了,怎么还能待在妓院那种地方?还得受老鸨的欺压?周渐梅到底知不知道她怀孕了?如果知道,他怎么这么能沉得住气啊?还不快点把令晚秋从醉春院接出来?”
  长寿简直恨铁不成钢:
  “小姐,你傻啊?她这会就是想出来,周家老爷夫人也得点头才行啊!周家这种门第,怎么可能容得下这种出身的少奶奶?我觉得她八成和周二少爷都串通好了的,想着偷偷等孩子生出来,木已成舟,母凭子贵!到时候孩子都有了,周家老爷夫人就是不点头也不行了,总不能让周家的骨肉在妓院长大吧?”
  一边分析,她气的直翻白眼:
  “亏我这阵子还觉得这周二公子不错!谁知为了这个女人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小姐,不是我说,我看等这个令晚秋生出孩子那日,也就是你被周二公子扫地出门之时了!”
  方青梅听了,反而若有所思:
  “这倒也是个办法,母凭子贵……难道周渐梅真是这么打算的?之前周老爷把他打成那样,除了这个法子他能有什么好办法让周老爷点头?——我刚才还想着怎么把令姑娘弄出来,既然他们都盘算好了,这下倒不用操心了。”
  “我说小姐,你脑子里这是想什么呢?这就被人使计赶走了!还这么不疼不痒的!”
  两人话赶话说到这,谁知一直在旁玩九连环的小宝听到这句忽然不干了,手里的铁环一摔,跑过来拉住方青梅袖子:
  “我不让婶娘走!谁也不能赶婶娘走!”
  听得方青梅好笑又感动,两手一把将他举起来转个圈:
  “小宝乖!我不走,就在这陪你玩!别听长寿的话,她都是乱说的。”
  将他放在地上,又眯着眼笑着逗他:
  “总叫我婶娘,都把我喊老了,小宝,你私下里喊我姐姐好不好?喊个青梅姐姐来我听听!”
  小宝嘴一向甜得很,当即搂住方青梅脖子亲亲热热喊道:
  “青梅姐姐!”
  “哎!”方青梅笑眯眯应一声,“走,咱们外头打拳去!”
  长寿被方青梅的心大气的直翻白眼,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自己在房里嘀嘀咕咕摔摔打打一番:
  “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这么像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一点都不知道为自己打算!”
  第二天一早,方青梅照常早早地起来,吃过了早饭去周老夫人那里问安。
  人逢喜事精神爽,周夫人这阵子好了不少,已能被人搀扶着慢慢下床来坐一会。方青梅笑嘻嘻跟门口往外走的丫头打了个招呼,那丫头也笑道:
  “正好去请您呢,二少奶奶您就来了。”
  “请我做什么?”
  “老夫人和老爷夫人都在里头呢,说有事跟您说。”
  方青梅听了便进了屋,果然见房中周老妇人倚在炕上,周毅与何氏也在一旁坐着。她挨个行礼问了好,周老夫人便拍拍身旁的座位:
  “青梅,这儿坐。”
  方青梅听话的坐过去,见周老夫人脸上仍像往常笑眯眯的:
  “青梅,祖母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的跟我说,不许藏着掖着。”
  方青梅一愣。
  “昨天晌午,是不是那个令晚秋来找你了?”
  “……”
  方青梅一下就被问懵了。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门房告的密?还是——长寿气不过去告了密?
  周老夫人如此年纪,见她神态,心下便已经有了几分了然,又眯着眼追问一句:
  “那姓令的青楼姑娘……是不是怀了寒儿的孩子?”
  “……”
  方青梅仍是懵了的状态。
  周毅与何氏也在一旁紧盯着她看,加上周老夫人,完全是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
  方青梅顿了顿,才缓过神,脸上干巴巴堆起笑来:
  “……祖母,哪有的事儿啊!周渐梅不是在京城吗,哪里能见得着令姑娘?”
  “你啊你,你这孩子!怎么分不清好歹?”周毅在一旁先沉不住气了,“呼”的站起身便开始数落,“到现在竟然还想给那孽障瞒着!他这是在和外人合伙欺负你你知不知道?我们和老夫人问这些,不是为了难为你,是要为你出头!”
  方青梅被训斥的一下笑不出来了。
  一旁何氏赶紧劝阻了周毅,走上前来拉住方青梅的手: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好心为了寒儿遮掩着。可是姓令的的有了孩子,不是一件小事。昨天的事情,小宝昨晚都跟老夫人学舌了,我们也都猜了个七八分,你就别再硬着头皮瞒着了,有什么委屈,都一五一十跟老夫人和老爷说出来,也好让他们给你做主。”
  她抹抹眼中的泪,也是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本以为寒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谁知竟这么没分寸。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护着他了,该打该罚,就由着老爷家法处置吧。”
  方青梅听到这里方才明白,自己竟然是被年幼无知的周小宝给坑了?
  周家长辈把错都怪到了周渐梅头上,眼看周渐梅和令晚秋就要遭殃,方青梅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站起身往地上一跪,索性将事情都抖了出来:
  “老夫人,老爷,夫人,这件事……并不全是周渐梅的错!”
  周老夫人叹口气:
  “事到如今你还要为他求情?你这孩子,对寒儿倒也真是情深义重。”
  ……又被冤枉成好人了。
  方青梅无奈的想,看来自己真是长了一张好人的脸啊,周渐梅到底做了什么孽,让周家上上下下不信他,反而总向着她这个作为外人的假媳妇?
  她起身从一边桌上端起参茶,又转身跪下,捧着参茶递到周老夫人的手里,抬头恳切道:
  “老夫人,您先喝了这茶,答应我不要为我们做小辈的不懂事气坏了身子,青梅才敢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您。”
  又转身对着周夫人:
  “夫人,您也平心静气的别生气,我才敢跟您说。”
  她又要跟周毅说什么,被周毅抬手拦住:
  “我身体好好地,不怕生气,到底什么事,你就好好地说吧。你们这两个孩子,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方青梅此时才垂下脸,慢慢说道:
  “其实——六月那阵子,周寒在周家别院养伤的时候,我伤寒的那几天——”
  方青梅慢慢抬起头:
  “那时候……我就已经与周渐梅商量好和离了。”
  何氏一听便惊讶的站起身:
  “什么?”
  周毅也沉不住气,一拍桌子:
  “唉,你们两个,真是胡闹啊!”
  倒是跟前的周老夫人最为镇定,眯眼慢悠悠问着方青梅:
  “你们二人和离了?”
  “……是。”
  “那你们……是怎么个‘和离’法?”
  “我,我,”方青梅嗫嚅道,“我听说周渐梅跟令晚秋私定终身,他又跟我说将来不想委屈令晚秋姑娘,那意思就是并不想跟我成亲。当时我很是生气,可是气过去了仔细想想,又觉得与其这样跟他凑合着,两个人都不高兴,倒不如成全了他和令姑娘,我也图个干净省心……所以我当时就给他写了个和离书,两人就那样商量好了。再后来,就听说了陈家爹娘出了事,周渐梅他又担心夫人身体不好受不住……所以俩人又一商量,这事……就一直瞒下了。”
  周老夫人不知是气糊涂了,还是真的心宽,听到这里竟笑了出来:
  “没有父母之命,媒人作证,官府为凭,你们两个私下商量了商量,就和离了?”
  方青梅跪在地上不语,半天才点点头:
  “……嗯。”
  还不忘为周寒辩解一句:
  “之所以瞒着,也是周渐梅他担心您和夫人的身体……周渐梅他真的很孝顺的!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让你们生气——”
  周毅这时在旁吹着胡子冷笑:
  “哼,只怕我们受不起他的孝心!我看着,这孽子是想直接把我们孝顺到天上去吧!”
  “……”
  “你们这两个孩子……唉,让我该说你们什么好?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可以由着你们这样分分合合?”周老夫人叹口气,又抬头看看何氏和周毅,“你们俩也别光顾着生气了。依我说,这事归根到底,都是青楼那个姓令的惹出来的。事已至此,先把眼前的烂摊子收拾好吧,看看该怎么处置那个姓令的,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方青梅低着头听到这里,忍不住又硬起头皮为周渐梅求情:
  “老夫人,周渐梅是真心喜欢那位令晚秋姑娘的。既然令姑娘都有了身孕,两人又相互心悦,为何不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呢?您不如就成全他和令姑娘,让他娶了她吧!”
  周老夫人看着方青梅许久,正了正脸色:
  “青梅,你是因为寒儿帮了陈家,才如此帮着他和令晚秋说话?还是说,你真的打心里,就不愿与寒儿过一辈子?”
  “……”
  “你放心大胆的说,我不会责备你的。”
  “我……”方青梅迟疑片刻,抬头看着周老夫人,“周老夫人,不瞒您说,当时我是与周渐梅说好了的,他入京帮我救陈家父母平安,我则帮他想办法顺顺利利娶令姑娘进门。我帮他说话,是有这个缘故……”
  她顿了顿,又慢慢说道:
  “可也不全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您想想:于周渐梅,他并不愿意令姑娘受委屈做妾,可见对令姑娘用情至深。于我……”
  她垂下双眸,轻声道:
  “就算你们肯为我做主,可是周渐梅喜欢的却是令姑娘,心里并没有我。就算我占着这个少夫人的位子又有什么意思?怎么可能过的开心呢?所以,我并不愿意处在这么尴尬的境地之中,我也希望……希望同度一生的夫君,能一心一意的对我。如果没有一颗真心……人这辈子说长不长,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开开心心的过,也好过两个人都不痛快。”
  周老夫人和周毅何氏听了这番话,一时都不做声。
  半天周老夫人才抬抬手:
  “我明白了。你快起来吧——跪了这半天只怕膝盖都要跪青了。至于你和寒儿的事,我和你父母亲会好好再商量的,不会委屈了你。”
  方青梅不敢再说什么,站起身又行了礼,转身便快步溜出房门。
  到了此时,她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心中暗道,周渐梅,我也只能帮到你这儿了,剩下的,你自己就自求多福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周寒:······乖小宝,你过来,叔叔保证不打你!
  p。s。:你们都猜的这么准,这套路没法玩了……明天应该更不了了,后天会加油更一更~

  ☆、第59章 周寒回扬州

  而此时,还在由京城到扬州行路上的周寒,眼皮已经跳开了。
  四五天前李涵珍为他诊了腿部的伤口,说是可以下地活动了,只是嘱咐一开始要拄着拐杖行走,也不能走得太快太久,须得再个月二十天后才能正常走动。
  方青梅离京去扬州已有一个月,周寒日思夜想,又暗恨始终没有把情意对她挑明,不方便在信中书写满腔缠绵思念之情,左思右想,便给她捎去一方丝帕,上头勾一枝梅花——取其“思梅”之意。只是周寒也明白方青梅于这些风月事上向来少根筋,因此也不大寄望她能明白自己一番心意。
  所以此时更加归心似箭。能够下地行走之后,便立刻开始着手收拾行装。他思虑再三,决定把陈禀和陈夫人也请去扬州。
  一则二人也十分思念方青梅,二则陈禀自被贬官之后,在京城总不出门——加上韩家小姐此时仍未寻着,陈策怕露了馅,借口备考明年春试,过来探望二老的次数也刻意少了,二人难免寂寞。三则,周寒私心盘算着,如果陈禀夫妇也到了扬州,方青梅便也一时找不到借口再回京城了。
  于是拆掉绷带的第三天,在周寒再三力邀之下,陈禀夫妇也辞别了陈凤章,随着周寒登上了回扬州的航船。
  一路旅途顺遂,唯一叫周寒心有戚戚的是,因为邀请陈禀与陈夫人同行,陈夫人身体病弱,因此一路只能慢慢行船,走了足足十二日方到扬州。下船之后,本以为来迎接的会是周冰,谁知竟然是赵睿来迎,先是向陈禀夫妇见礼,安顿好上了马车,便与周寒挤到另一辆马车上:
  “大表哥七八日前就因公事去了杭州,尚未回来。我主动跟二伯父请愿,来迎二表哥大驾。怎么样,我这做兄弟的够诚意吧?”
  周毅与福王爷和赵二将军都交好,两家往来密切亲厚,因此赵睿从小便直接喊周毅做二伯父。周寒仔细打量他,忍不住笑道:
  “劳动你千里迢迢从京城到扬州,如此辛劳,怎么个多月不见,脸就圆了一圈?”
  赵睿一边摸着脸一边笑道:
  “别提了,还不是徐飞害的?这阵子天天跟他一块,从杭州到扬州的馆子都快吃遍了——光酒也得喝了十大缸了!”
  周寒挑眉:
  “徐飞?不是徐尚书家的小公子,他怎么也来了扬州?”
  “咦,表嫂写信没有跟你提吗?”赵睿挠头,“我和表嫂来扬州时,还是跟徐将军一起来的。他带着徐飞来扬州缴粮,大表哥这回去杭州,就是陪着他去公干的。”
  周寒脸上笑容凝了凝,漫不经心状问道:
  “你说的这位徐将军,是徐扬徐二公子?”
  “是啊,徐飞的二哥嘛。”赵睿点头,又忍不住故作神秘状,压低了声笑道,“二表哥,我这里还有个消息呢——关于徐二哥和二表嫂的,你想不想听?”
  有关方青梅的消息,本以为这位二表哥一定会感兴趣,想办法哄着自己把事情说出来,谁知周寒早把准了这位赵二公子的七寸,顿了顿声,丹凤眼一垂,面无表情冷道:
  “不想。”
  “……算你狠,明知道我管不住嘴。我这可是听徐飞说的,徐飞再三嘱咐我呢,千万不要把这事说出去。”赵睿翻个白眼嘟囔道,仍不忘表白一句, “二表哥,我这可是看在咱们亲兄弟的情分上!”
  “……”
  周寒忍不住睨他一眼。
  ……赵二公子,徐飞有你这种好兄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过还是先听听他说什么好了。
  “那天我们途中下船住了一晚歇脚,我请表嫂、徐飞、徐将军一起吃了个饭,吃了饭之后走回客栈,我看表嫂和徐将军聊天,就随口问了徐飞一句,他们怎么认识的。”赵睿边说边摸着下巴,“谁知徐飞这小子当时就跟我扭捏着不肯说。我一想里头肯定有事,就再三逼问他,结果他就说了。”
  他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就压低了声音:
  “徐飞说,当时不是陈家打算为表嫂择婿吗,消息一传出来,他二哥不几天就从西北特意赶回来,求徐尚书去陈家提亲!”
  “徐尚书当时自然不肯,朝中的人那时候谁不知道陈家出事就在眼前,谁愿意去淌这浑水?何况一向精明的徐尚书——二表哥,你说徐尚书这么精明,怎么会生出徐飞这么傻乎乎的来呢?我有时候真怀疑徐飞是不是徐家的亲生儿子。”
  周寒看他一眼,凉凉道:
  “也未必然。我瞧着,赵二将军也一向十分英明睿智。”
  “那自然是——”赵睿先自得一句,接着才反应过来,“二表哥,不带你这么损人的!你还想不想听我说完了?你知道为啥徐尚书三番五次想办法,可徐将军就是不肯调任回京城吗?据说徐夫人给他想看了好多达官显贵家的闺女,可他就是不肯点头——”
  周寒边听着,心不在焉掀开车帘往外看看。
  说话功夫,马车已进了城,快到周家门口。等马车停住,周寒放下车帘,被小海搀扶着起身下了马车,回头要笑不笑对赵睿道:
  “阿睿,多谢你来通风报信。不过,你表嫂如今既然已嫁了我,自然就是我的人了。旁人再要怎么样,也不干我们的事。快下车吧,帮我去扶着陈夫人进府里。”
  早有周管家率众来迎接周寒,安排将行李等物井井有条搬运下去,周寒和赵睿领着陈禀和陈夫人自往周家正院里去。
  因提前没有说一声,周老太太和周毅、周夫人一听陈家二老爷也来了扬州,先是不解其意,随即暗暗埋怨周寒考虑不周没有提前打招呼,但面上却仍不能失礼,便赶紧往外迎出去。
  一行人热热闹闹进了周家大厅里头坐下,相互寒暄过,先不必说周老太太与周毅、何氏对周寒虽然有气,可也架不住见到他左腿行走如常的惊喜,一时忍不住抹眼淌泪,待静下心来便与陈氏夫妇认真寒暄。
  周寒因在厅上见到长寿凑在陈氏夫妇身旁,却见不到方青梅的人影,早有些三心二意。言谈间心不在焉听到周老太太跟陈夫人说了句“青梅有事耽误了迎接你们”,余者便再也听不进去,一边笑着一边向周老太太等人道:
  “祖母与岳父母先喝茶慢聊着。我去看看周管家收拾的住处。”
  说完便匆忙往外走。
  时序已进腊月,扬州比起京城暖和了不少,但也挡不住寒风凛冽。周寒因腿伤的缘故,虽然此时已能行走如常,却受不得寒气,身上裹了一件极保暖的玄色貂皮长袍,尚未来得及换下来,此时随着脚步匆匆,墨黑袍摆一路翻飞。
  周家正房地方虽不算大,从大厅到梅园却也要费些脚程。周寒走的飞快,遇见下人有近前问好的也顾不上回话,径直便朝着梅园去了。
  园中没什么声音,乍听静悄悄的,仍是往日的安静。进来园门,顺着鹅卵石小路蜿蜒进去,园中成亲时挂的大红灯笼仍未拆下,上头大红色双喜字被晒得略褪了色,朦胧可见。拐过寒冬中略显萧索的那片竹林,越过竹林后头的六角小凉亭子,再往前走,靠着西墙是三间白墙黑瓦屋子,房门窗格上也贴着大红喜字,正是梅园的正房。
  许是近乡情怯,周寒望着虚掩的房门,唇角笑意一时收不住,却仍停了脚步,在凉亭后头略站了站。
  亭子外头几株梅树,此时初初绽开花苞,几点零星花朵点缀枝头,疏影横斜,十分意趣。周寒忍不住收回目光,在梅树间略逡巡几眼,便回过身踱步到树下,挑了一枝开的格外好的折在手中,便朝着房前走过去。
  到了门口略定了定神,周寒看看手中梅花,一边面上难掩笑意的推门进房,一边柔声喊道:
  “青梅?”
  房中却是寂然无声。
  周寒进了房不见人,随手将梅枝插在外屋桌上的花瓶里,又往里屋去,却仍未见人影。他脸上笑意渐敛,目光扫过房中妆台上的梳子与几样簪环,见窗下塌上丢着几册闲书,摸摸桌上茶壶尚是温热,人应未走远。
  周寒转身出来,匆匆又到隔壁书房,仍未见人,倒是在桌上看到一封令晚秋寄来的信,他信手拆开略扫一眼,发觉落款是半月前。刚在疑惑的时候,书房门口有人轻敲。周寒利落藏起手中书信,脸上刚堆起笑,门被推开一条缝,小凤在门口笑道:
  “二少爷回来了?一去这半年可辛苦了。”
  周寒本以为来人是方青梅,见是小凤心中略略失望,仍勉强笑道:
  “是好久不见了。小凤,二少夫人呢,方才厅上没见着她,怎么也没在房里?”
  小凤笑道:
  “二少爷还不知道呢?要么说不巧呢,二少爷回来了,二少夫人又走了。说是杭州那边的田庄出了点什么事,二少夫人前两日去了杭州了,说是明日后日的随大少爷一同回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周寒聆教诲

  周寒听了小凤的话,心情稍定,又问道:
  “这么冷的天,杭州那边的田庄出了什么事,需要二少奶奶亲去处置?”
  周家在杭州也有些田地,但有什么事自然不需要方青梅处置,出事的必定是方青梅陪嫁过来的嫁妆。之前她拿了□□万银票给自己,说是卖了些地产贴补上的,莫不是卖的地出了纰漏?
  周寒在意的倒不是这些。有周冰在,什么纰漏都是小事。
  他所想到的,是之前赵睿说周冰是去杭州帮忙徐扬办缴粮的事,看来这位徐二公子也在杭州。方青梅若去了杭州,想必这位性情开阔的旧识也难免来会一会面。
  想到这里,他心中便生出几分不悦。
  小凤看看周寒脸色,笑着回道:
  “这个便不知道了,想必是什么要紧的事?不然也会这时候去了。少爷不如去问老爷夫人一声?”
  周寒点头:
  “我知道了。”
  小凤又行个礼便关上门出去了。
  周寒又将令晚秋的信拿出来,展开信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不由得脸色又是一变,收好了信,便起身匆匆往外走去。
  梅园北面有个小侧院,北承后院,南接梅园,地方不大,但颇幽静,原本是周寒祖父尚在时书房所在。周寒到时,周管家正带人打扫着,预备把陈禀夫妇安置到这里——这院子地方既素静,离梅园也近,正是合适的地方。
  周寒与周安先寒暄几句,将京城别院管家周平的好带到——周平周安二人正是论的着的堂兄弟,现如今一北一南,皆为周家所倚重。
  说着,周安指指院子里各处:
  “地方一直打扫着,十分干净。二少爷,我想着陈夫人既病中,不如将西厢的杂物间起个炉灶,改个小厨房,煎药做饭伺候着也方便。”
  “这个您看着办就好,经您的手,再没有不放心的事。”周寒笑一笑,顿了顿,轻咳一声,“有件事……周叔,前几日——可有一位——一位姑娘,来家里找过我?”
  “姑娘?来家里找您的?”周管家眯眯眼,笑道,“还真没有过。”
  周寒略松了口气:
  “哦。”
  “……不过五六天前,倒是有位公子来找过您,”周管家觑觑周寒脸色,“那天也巧了,我跟着老爷出门去了,大少爷也不在。那公子不见您不肯走,当时门房还颇难为了下。好像后来是少夫人去见了,然后给打发走了。听着门房说,那公子长相异常白净俊秀,倒有些像个姑娘家似的。”
  “……”
  周寒心中顿时忐忑。
  照着周管家的说法,方青梅那天见的,八成就是令晚秋了。
  亲家上门,当晚的洗尘宴周老太太、周毅、周夫人亲自作陪,颇为丰盛隆重。周毅年纪较陈禀稍长,陈禀便直接以“兄”称之,席间亲自敬了周毅三杯酒,感谢周家斡旋救人之力,兼对乘龙快婿周寒大加褒扬:
  “既通达世情,进退得体,又对青梅十分迁就礼让。我夫妇与小女三生有幸,才能得此佳婿,全赖周兄教子有方。”
  周毅听完一时讷讷,暗地里却不住叹气。一旁周寒看自己亲爹的脸色,心中已然明白,令晚秋的事,周家几个长辈大约是已经知道了。
  所以当晚宴席结束,周寒亲送了陈禀夫妇回到侧院,未等着人来叫,便匆匆赶到了祖母房中。
  周老太太、周毅与何氏都在房中安坐,一看到周寒进来,周毅脸色一变,便要发作,被周老太太慢悠悠拦下:
  “你且等等。这都半年不见了,我先跟寒儿好好说几句。”
  周寒先到了塌前,恭恭敬敬与周老太太磕了头:
  “祖母病中,我却没能赶回来侍奉汤药,先请您责罚。”
  “罢了罢了,快起来吧。”周老太太仍是先心疼孙子,亲自起身上前拉着手将他扶了起来,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便忍不住抹泪,“怎么比走的时候还消瘦了些?你媳妇虽然没有明说,我也知道,为了这条腿,你又遭了大罪了。现如今菩萨保佑,终于好了,也算了了我们的一桩心事了。”
  周寒笑道:
  “菩萨自然有功。不过也得多谢青梅,幸亏她引荐了一位京城有名的李大夫,才想法子治好了。”
  老太太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
  “你要谢你媳妇的,岂止是这一件?这些日子以来,青梅天天早起亲自为我煎药,服侍我穿衣捶腿,梳头洗脸,比亲孙女还尽心尽力。还抽着空陪你母亲说话解闷,替你嫂子哄着小宝,这些孝心,不都是替你尽的吗?”
  周寒微笑着垂眼:
  “祖母说的是。这次见着面,我必得好好谢她。”
  周老太太打量孙子脸色,和煦道:
  “那你打算怎么谢呢?为人妻子的,上对老人尽孝,下对后辈疼爱,中间对夫君关怀体贴,样样尽心尽力,可未必是图夫家的锦衣玉食。我嫁了你祖父,你娘嫁你父亲,从官家小姐为商贾妇,也都算是下嫁了。可是这么些年来,从不曾觉得委屈过,你道我们是图的什么?难道是图夫君的一声谢,还是图周家花不完的金银?”
  周寒何等聪明,抬头看看周老太太脸色,便又在塌前跪下:
  “祖母,父亲,母亲。醉春楼令晚秋姑娘的事,其中曲折甚多,请先容我禀明——”
  “你也不必对我们说了。”周老太太摆摆手,敛起笑意,正了脸色,“该知道的,我们也都知道了。我这里,只有一句话,孩子若生了下来,验明了是周家骨肉,可以进周家的门。那位令姑娘,不论是为妻,还是为妾,就算来做个丫头,也断无进周家门的道理!就算没那个福气留住青梅这样的媳妇,咱们周家,也绝容不下这么一位青楼出来的少奶奶的。”
  “……”
  “至于青梅,”周老太太慢慢道,“她已向我们说明了。你若无心,她也无意与你将就在一起。我跟你父母亲商量了商量,成亲前后,就已让人家受了不少委屈,若是你二人真要和离,断然没有再委屈人家的道理。到时候让你父亲母亲与陈家亲自赔礼道歉,如果陈家愿意,我便直接将她认作干孙女,日后再慢慢为她说一门合心的亲事,嫁妆由周家来出。”
  “……”
  周寒听到这里,已是满脸铁青。
  方青梅回来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听周老太太这话,不仅知道了令晚秋怀有身孕的事,更知道了他与方青梅私下商议和离的事,而且还真打算点头同意让他二人和离——还要给方青梅另择夫君、陪送嫁妆?!
  周寒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祖母,父亲,母亲。请先容我禀明。一则,令晚秋姑娘怀的孩子,并非我的骨肉。”
  顿了顿,又道:
  “祖母父母亲明鉴。我固然不懂事,但不至于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我与令姑娘,虽有交往,但止于君子之交,清清白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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