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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外交官-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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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次日的谈判他并没有别人期望的那种紧张,他对谈判桌与条约太熟悉了,几乎熟悉到麻木,他记忆的初始就是他七岁那年的《江宁条约》,而他的风生水起也是源于咸丰十年替他的兄长镇守北京与洋人的交涉,他想救大清,从七岁那年就一直想驱逐西夷,中兴满清,可是却又是他自己将清帝国的尊严逐一送出。

他一直难以搞清楚自己究竟算个什么角色,就如同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哪一边的人,洋务承载了他中兴天朝的梦想,而同治皇帝是他不可割舍的骨血至亲。他只有无言,无为者无过。

如今无言也不能实现。起初他是为可以报效大清而欣喜的,可是一路来,当被重新启用的欢悦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担忧与恐惧,或许连担忧都显得多余,担忧也要有可担忧的才行,如果这是一场决斗的话,那必然也不是一场生死之搏,因为其结果是没有丝毫悬念的必死无疑,英的条件他们必须接受,就算现在可以不接受的,那只是英国人还没想到罢了,四年后,等他们回过味儿来,仍然是必须服从。

他坐起来靠在枕头上,瞳孔透过半眯的眼睛打量周围,赤裸惨白的男人女人纠缠成了一团,在中国只可能在**里才能看见的画面,却被英国这些趣味低俗的人大大方方作为艺术绘在墙壁上,还要让他必须接受!奕䜣只觉得一阵恶心,胃里也跟着翻腾,转移了视线,床头的矮柜上放着一本议案,容闳傍晚的时候送来的,说是沈哲在七天前向英国人提出的《《中英北京条约》相应条例修整草案》,至于具体解决方案,他听说英国人似乎会在明日的会议上答复,一项提案,竟被他们拖了七天,如果是轮到大清这边,英国会给大清这么久考虑吗?!

他吩咐侍从开了灯,将那份草案翻了几页,草案的原本是英文,在后面则附着有容闳替他翻译出来的资料,文章索然无味,可以看出不论是写的人还是翻译的人都没有丝毫八股造诣,奕䜣略略看了几行,知道了个大概,这个沈哲知道现在不可触动欧美的在华利益,便只在名号上做文章,咬文嚼字的功夫,中国向来比任何国家都要高明那么一招半式,这个世家子弟,倒也是聪明的很。

外间传来一阵叩门声,奕䜣神色稍变,他对西方人始终心存芥蒂,如今在这异国他乡,更是感到风声鹤唳。

“六王爷已经歇下了,要拜见明天再来。”这个声音从外间传来,是于顺儿在说话,这个人是正白旗的包衣,祖上当年随洪承畴归降了清,被编入了旗籍,于顺儿原本是奕䜣母亲家的家奴,他年长出宫居住之后,应其舅父之命来服侍他,王府上下的事务打点得还算周到,着实让奕䜣省下不少心,前后算来也有个二十年余。

“这才不过十点。”门外陌生的声音虽然操着带有京味儿的官话却生硬别扭,乍一听,像是带了甘肃腔,再仔细辨别方才发现来访者似乎是一个洋人。

“小爷说了。六王爷已经歇下了。你们洋人怎么这么事儿啊?!”

“我要见的是恭亲王,不能听你一面之词。”

照平时在北京的那种深宅大院恭亲王是不可能听见这种对话的,他知道于顺这种家奴很是跋扈,在北京城里,这种人被称为“二爷”是真正难以对付的人,难缠的小鬼,但对于奕䜣而言,这些人不过是奴才,他也懒得去管教,更何况自家的奴才在别的奴才面前硬气,自己也是更有面子的,他只是没想到于顺竟然已经到了自作主张的地步,不由的一阵怒火中烧,仿佛大清尽是败在这些人的手上。立刻起身更衣,吩咐侍从去瞧瞧事态。

不多时,外间没了声响,侍从进来通报说是英国人约书亚-爱德华-洛克伍德前来拜见。

奕䜣愀然色变,挥挥手让侍从请来人进来。

洛克伍德,约摸二十五六岁的摸样,双目淡蓝,浅褐色的头发,唇上有一层稀疏的棕色胡须,给这个地道的英国人增添了几分儒雅的气质,他神色淡然,眼睛出奇清澈,似乎与他的沉着稳健并不协调。

来人并没有主动寒暄什么,明显的例行拜见不是他此行的目的所在,他稍稍环顾了一下这个地方,视线在圣母玛利亚的雕像上多停留了片刻,礼貌巧妙地避开与奕䜣的对视,他对中国的规矩烂熟,知道什么是有礼有节,虽然没说话,却也没流露出半分的轻慢,就像是古时候的隐士,无论对面的人是何等的尊贵,他都可以表现得不卑不亢,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奕䜣手中的议案上。

“公使大人,已经看过这份草案了吗?”他称奕䜣为公使大人,在他的心中,亲王的身份不会比一个具体的职位来得更重要,,所谓亲王不过只是一个标签而已。最多是告诉别人,你爹是谁,而与其本人,并不应该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这是什么?”奕䜣微微皱了眉,这个年轻人与沈哲关系铁不铁他管不着,但是他这一方面显然是不希望和一个英国人有过深交情的。

“当然”洛克伍德语气平静“这份草案是我给容闳大人的,容闳大人与我的岳父是耶鲁大学的校友,但是公使大人请放心,我对这份草案的内容从未过目。”

奕䜣用手撑了一下额头来掩饰自己惊讶的神色,草案是全英文的,容闳都说这份文件措辞严谨,用语老练,他原本以为是出自洛克伍德之手,难道还有另外一个外国人涉入其中,沈哲自己与西方人私交甚厚无妨,却也不可对外国人如此依赖,当然平心而论,这个沈公子是只身来欧洲的,英国方面也逼得紧,他除了仰仗他的外国友人再无其他办法,不过如果有这么一号人,他好歹也得知道是谁,便决定从洛克伍德嘴中套出点什么来。

“这份议案不是你写的吗?”

洛克伍德轻轻摇摇头,面色依旧平静“这份草案是沈大人亲自拟订的”

亲自?!连奕䜣身边对政事毫不关心的侍从都惊讶得张了张嘴,

“你是说沈哲?”奕䜣其实是听清楚了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多问了一句。

“是的,是沈哲沈大人。”

奕䜣无不惊讶,按他所了解到的,这个沈哲年仅十五岁,自小也是修习儒家道统的,要说半点功名,他也中了举,那么很难说忽略过学业,怎么又会对外国言语如此谙熟。

注意到了恭亲王的神色,洛克伍德也微微皱了下眉头“我也对这件事很吃惊,虽然沈大人说的英文偏向于美利坚的发音,但是文法了解丝毫不逊于英国人,甚至在词汇量上还会比普通英国人稍胜一筹,非但如此,在清国的时候,我也听法国公使和一些日本官员提过,沈大人的法语与日语都颇有了解,并且也可以与俄国和普鲁士的公使作日常交谈。凭沈大人的年纪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沈哲生于广东,自幼与他的……父亲一起也的确是接触过不少外国的东西。”

洛克伍德略点下头表示赞同:“的确,英法德俄这四国语言多有相通,以沈大人的才智,触类旁通也不是不可能的。”

“沈哲的确很是聪明。”奕䜣微一抬头,眯起眼睛。

“但是公使大人对沈大人还是有所保留的吧。”

洛克伍德似乎练过读心术一般,直截了当的将奕䜣方才所想的说了出来,一针见血,奕䜣的眼中泛起了浅浅的敌意。

“在下知道您顾忌什么,沈大人是湘淮二军的至亲,而两军的头面人物曾左李三位大人又都是皇太后一方的人,年少的皇帝陛下即将大婚,皇太后归政的日子也指日可待,在这个时候公使大人一定也是步步为营吧。”洛克伍德将话说得还有些隐晦,但当事人奕䜣自然是了然于心,他曾经也是与西太后站在一方的,只不过那已经是辛酉政变时的事了,他毕竟是皇室的宗亲皇上的亲叔叔,太后不会相信他会真心为自己办事,作为皇帝的母亲,她更加不会忽略先帝咸丰这个能干的弟弟对自己儿子同治的帝位是个极大的威胁,他无可避免的被太后打入冷宫,他唯一翻身的机会是同治执掌大权对他这个宗室叔叔的另眼相看。此时此刻就更加不能与湘淮的人不清不楚,他并没有掩饰他惊讶的表情,在奕䜣心中,此时有比震惊更深刻的情绪——恐惧,这个外国人对中国政局的了解更加凸显了他们对外国的无知。

“无论如何,鄙人认为,无论清国的皇帝最终能不能重用公使大人,公使大人始终是清国的贵族,但是在这个时候,如果公使大人不能和沈大人通力合作,谋求改变清国现在处境的话,清国难免国将不国的惨境,公使大人不但会沦为庶民,更是会背负后人的骂名。沈大人年轻气盛,又生长在广州,思维和行事的确和大多数的清国人迥异,或许许多地方不能被公使大人所接受,但是清国真正需要的不是靠向欧美国家买战舰,买机器的所谓富国强兵的人才,而正是沈大人这样敢于开眼看世界,真正思考清国未来的道路,谋划改变清国当前被列国控制的处境,让更多清国人进入这个时代的人才。实不相瞒,第一次见到沈大人的时候,鄙人就认为,沈大人是上天派来解救清国的使者。”

上天?奕䜣从来不信这一套,但是他不否认大清的未来掌握在沈哲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手中,洛克伍德说的没有错,如果连大清都没了,当他的侄子不再是皇帝,爱新觉罗家族都沦为庶民,他如今的明哲保身,审时度势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仅仅是他终不得志,而可以让大清重整天朝上国的威严,那么日后的黄泉路上他可以无愧于列祖列宗,在这个前无古人的时代,他们挺过来了,这份千古荣耀必将是属于他这一代人的,他甚至觉得就算是清朝亡了,只要国家还是完整的也是件好事,至少后人评说的时候不会将这华夏的大耻悉数加到他们满族人的头上,读书人永远是难伺候的,无论康乾盛世是如何威加海内的辉煌终究抵不过一纸条约的侮辱。

“在下前来,只是想说这些话。如果公使大人怀疑沈大人的能力,那么大可以在明日的谈判桌上一试。”洛克伍德向奕䜣鞠了一躬,又补充:“再下来这里,并没有任何人授意,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贵国可以掌控自己国家的命运而不是向如今这样在各国家疲于奔命。打扰公使大人万分抱歉,在下告辞,祝公使大人晚安。”

“等一下。”奕䜣回过神来,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洛克伍德“如果大清强盛了再不用买外国的帐,你的祖国英国不就没有在华可以赚取的利益了吗?”

“在在下看来一个伟大的国家不应该建立在对别国的奴役和掠夺之上,不是把自己的人民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野兽,这样的强大只会招致上帝的怨恨而不是奖励,我希望我的同胞最终可以在天堂相遇,而不是在末日审判的时候被打入永远看不见耶和华微笑的地狱。”

奕䜣愣愣地看着洛克伍德背影消失的门廊,他并不认为洛克伍德的想法有多高尚,在他看来,这与道德没有关系,而是洛克伍德比其他英国人更深刻的感觉到了英国的强大,这种心态他奕䜣熟悉,中国历朝历代的帝王都熟悉,在那个曾经与整个世界都几乎隔绝的远东,泱泱五千年,拥有这种救世主情怀和心态的华夏帝王们用天朝上国的光辉照耀着周边的邻国,当一个国家无论从实力上还是心理上都真正达到了无与伦比的强大,那他面对弱小的态度反而会从征服转变成同情,在自己酣睡的卧榻之侧安放施舍给他们的草席。

洛克伍德并不知道,他这番发自肺腑的感言,恰恰让奕䜣最深刻地感受到沦落成一个弱国的无奈与悲凉。

第四章 所谓‘夷’者

第三章

白金汉步入会场的步伐出奇稳健,他并不觉得对方多了一个高官就会对他的交涉工作产生多大的阻力,在他的眼中,中国对于什么经济利益甚至是主权的范围基本上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比之关税他们似乎更关心他们的面子工程,奕䜣的到来不但不会对他造成任何负面影响还可以让他放心大胆地去讨论关于英国在华具体利益的分配,至于一个礼拜前的那幢“烂尾楼”,议会已经给过他明确的指示,虽然无论在文书中称呼“中华”还是“中土”都无关痛痒,但是到底不想让中国人捞到什么利益,当然具体情况,具体方案,在这个问题上白金汉还是被授予了自主退让权的,当然从白金汉自己的主观来说自然是不希望动用这个权力,议会方面的意思很明确像他这种新手,负责个热身运动就可以了,此轮谈判结束他就得继续回外交部打他的杂,能不能引起上级的注意,就在此一举,自然容不得他不上心,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白金汉紧握手中的文案——铁证在此,是他清国违约在先。

看到白金汉所出示的所谓“清国罪证”,沈哲终于明白了“被石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感觉,那份折子大概是某个县官写给当地巡抚的,纸张已经发黄,应该是有些年头了,想来八成是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时期英法联军攻入广州城的时候找到的众多公文中的一份,这批公文的沦陷,倒也是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情,英国人也就是因为这批公文里各地官员仍将其称之为英夷,才提出要在新签订的条约中明确规定要将英国称为“大英”

如果可以证明这份文书真的是1856——1860年之间从广州流出的,固然不可以算是中国这边违反了《北京条约》的规定,但这份残破如大难重生一般的奏折什么都不缺,偏偏缺了上奏人的落款和日期,而显然英国人是咬定奏折中那句引自魏源《海国图志》的“师夷长技以制夷”是中国人违反了规定,根本容不得他们对这份证据有半点质疑,更别说把消息通报回国内一辨真伪,国家积弱的悲哀就在于此,国际中的所有义务你都要承担但是所有权利你都没有。

奕䜣感到自己官帽的前檐的内里已经被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沁湿,作为一个生于宫闱,长于庙堂,在中国的官场上屡次沉浮的政客来说,他已经比沈哲更敏锐的嗅到了他们的危机。虽然修改提案不是他奕䜣提出的,但处置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明显是不足以平民愤的,太后一直偏向于搞洋务的那帮人,就算是要重责沈哲也会找个垫背的让湘淮的官员心理平衡,去年一个天津教案就让曾国藩成了万夫所指,他奕䜣在国内的影响力再大那也大不过曾国藩,若是这次莫名其妙割了地,赔了款,其结果绝不会像曾公抱病回乡这么简单。

英国人此举绝不只是不想对条约修订,分明是想坐地起价,借这个理由,再狠敲中国一笔。对于赔钱这种事,清廷可以说是已经无感了,但凡和外国人打交道不砸进去个把年的税银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以前他们至少可以说是自己被逼的,而现在要是因为自找的行为赔了款那定然是要触动太后的龙威。

奕䜣无法,只得试着转移话题“此等小事,自可日后再议。”以他和英国人打多年交道的经验来看,这些名号一向是欧洲人不看重的,倒不如就此糊弄过去。

可这次英国人却一反常态,非要整出个子丑寅卯不可,那是认定自己吃了亏,而且,这亏不能白吃。

奕䜣此时突然发现,让他暗自紧握双拳的感情不是紧张,而是愤怒,他的内心深处积聚的不是对沈哲的责怪,而是对英国人的痛恨,努尔哈赤子孙的热血一瞬间在奕䜣体内重新苏醒,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实现大清的复兴,用一切来保护大清的尊严,他强压了怒火,在这样的场合下理性的丧失必然会让大清陷入更大的危机之中。

“请贵国放心,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将当事者缉拿归案,交与贵国责罚。”

“贵国不必这么麻烦”白金汉颇有点傲慢地回到:“以贵国的人口数量要将这件事查清楚还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了,不如把彻查所需的钱财交给我方,由我国的驻华公使代为处理。”

奕䜣冷笑,终于进入正题了,说到底还是要钱。

“这是我国的内事,贵国就不用如此操心了。”

“事关我英帝国的荣辱,当然不能不上心,你们大清不是有句古话吗——‘士可杀,不可辱。’清国本就与那么多的国家邦交,前日又新增了个日本,相信政府内部也是应接不暇,恐怕没有什么力气为我大英女王陛下的荣誉操心,请恕在下实在不敢将此事托付于贵国。另外……”白金汉将一份文件推到了奕䜣的面前,奕䜣没有翻开那份文件,英国的口气是越来越大,他不知道将会展现在他眼前的会是个什么样的数字,是朝廷几年的收益。

他又一次要丧权辱国,又一次要成为大清的罪人,可是不签怎么办,英国人容得了他商量吗?!

奕䜣沉吟了片刻,还是将手伸向了那份文件,不管多少钱,今天不签,明天英国人也会以别的理由向他要。

“等一下,此事错的确在我大清,但是我大清的过错,并不在此处。”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沉寂的气息在会场笼罩了整个会场几秒,所有人,包括恭亲王都微微偏过头去,用余光打量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少年。

恭亲王的心思,沈哲也未尝不知道,只是比之恭亲王所思,沈哲作为一个曾经的观棋之人,看见了一些更长远的东西——中国人的信心。

他必须在与英国人的交涉上取得一星半点的成功,他不能等到1904年日本打败俄国的时候,再由狼子野心的日本为整个亚洲树立黄种人的信心。

而更加令他担忧的是,如果这次交涉失败,无疑会使中国在自主近代化的过程中更加被动,想到这里,圆明园被烧红的残垣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从这具躯体中继承的记忆给了他比任何影视重现和旧照片更深刻的彻肤之痛,真正立于满目疮痍的华夏,即便是他这样一个在他的父辈看来功利,冷漠,懒散,毫无集体观念的90后大学生也可以瞬间被赋予北洋烈士以死报国的,戊戌君子以身殉法的坚定。如果得到这份记忆起初只是由悲愤激起的一时冲动,那么这三年来,西方列强的得寸进尺,官场的结党营私,军队武备废弛,徒有其表都一遍遍巩固他富民强国的决心,当然他并没有挽救民族危亡的十足信心,但他愿意和天下共存共亡,而此刻是他实践自己诺言的机会,活了二十几年他第一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的充斥着沸腾的血气,他知道,他放手一搏的时候到了。

“沈公子。”奕䜣低声提醒。

可沈哲似乎没听见一般。

“我大清之过,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个‘夷’字交代清楚,当然在上次会议中没有言及此事也是我沈哲的过失。”

奕䜣心中疑惑,却也及时忍住了,既然他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姑且让这个孩子一试,没准真在他眼前出了个甘罗。

“什么意思?”白金汉略微皱了一下眉。

“这个‘夷’字在汉语中的意思绝不是贵国向来理解的侮辱之意。”

“没有侮辱的意思?”白金汉身边的一位传教士说了,操着一口标准的中国官话,想来是在中国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对中国的文化也颇有一番了解“在下不才,但是在贵国期间,对于贵国的典籍经文,我记得贵国汉武帝时期的史学家司马迁曾经说夷人是‘不晓文字,未通礼乐’之徒,难道这不是轻蔑吗?请问我大英怎么不晓文字了,怎么未通礼乐了,难道是在下愚钝记错了司马长卿公的言语不成?”

沈哲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个表情倨傲的传教士,心下极为不屑,问我你有没有记错,您老人家还真的记错了,不但记错了还没记全,人家太史公的话是“椎髻左言,不晓文字,未有礼乐。”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极品的传教士要不是记忆出现了误差,他沈哲还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看来,人谋事,老天也是会时不时帮着成事的。

沈哲简单思索了几秒,佯装释然一笑:“沈某终于知道这误会是从何而起,原来是源于贵国误解了太史公。首先,请贵方注意,太史公说的是文字,不是贵国所用的单词,是单字,比方说,白金汉先生的名讳,如果翻译成中国的文字,那是三个单字,但是在你们的语言中,那只有一个单词,再比方说……”沈哲指向桌子中央的一只蝴蝶标本,“我们中文中称之为‘蝴蝶’,是两个单字,无论这两个字分开多远,只要中间不添加其他字词就不会在词意上产生异议,但是按照你们英文如果把‘butterfly’这个词分开,写成‘butterfly’那就变成了‘黄油飞’或者是‘黄油苍蝇’,对吧?”

那个传教士略微点了下头,白金汉经过翻译的过度也轻眯起了眼睛,这两个不经意的表情,已经透露出他们对沈哲这个解释的兴趣。

“‘单字’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东方语言文化中特有的,所以说贵国不知道‘单字’这也是在阐述事实而已,再来说礼乐,既然贵国的这位先生说自己阅读过中国的典籍经文那就应该知道,在中国古时的典籍中所谓礼,并不是今天贵国所认为的双方见面时必要的礼貌表现,所谓乐,也不是现在泛指的音乐,而是指《礼记》和《乐府》这两本古书。”

说到这里,沈哲故意停了一下,给英方可怜的小翻译留了点时间,白金汉死眯着眼睛,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一副似懂非懂还非要搞懂的表情,恭亲王虽脸上显得波澜不惊,却也是暗自佩服,这个沈哲当真是个中兴之才,他定然要好好扶植,心下已经盘算开来,整个会场的气氛渐渐已经从洽谈的紧张转向了一场中国文化的普及课。

“所以,所谓‘不晓文字,未有’……不是,是‘未通礼乐’实际上只是一个很客观对非中华之人的描述而已,并没有轻蔑之意,敢问,贵国的女王陛下会因为不通晓中国的文字,没通读《礼记》和《乐府》而感到羞耻吗?”

“当然不会。”

“那事情就结了。所以说,此项条约的签订是建立在贵国对条约概念迷糊的情况下,根本就是一条从签订之时就开始失效的伪条约。”

白金汉闻言错愕,虽然的确是不对“夷”这个字抱有好感,但是从沈哲的语气上判断这件事情是英国吃了亏的,不过这亏,与他拟定的三百万两的赔款孰轻孰重,他拿不准,两方翻译都颇费了一番周折才让白金汉明白定义其为伪条约主要原因在于英国本身在拟定甚至签订条约的时候都不理解条约内容,事情一下子明朗了。

三百万两的白银,从哪里都可以补上,但是如果这件事情放着不管,传于各国,甚至遗留后世,说他大英帝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定的是什么条约,那日不落大帝国的颜面何存。

“这件事情可以就这么过了。”白金汉将那份证据收了起来,“可是归国一定要将‘中土’改成‘中华’能不能给我方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白金汉此言一出,沈哲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当初修改提案的时候有多幼稚,在英国人的心里,如今的中国和印度没什么两样,清国与英国就算不是那么正式的殖民与被殖民的关系那也不会是什么平等相处,因此他提出的以互相尊重双方选择的理由必然是被英国的议会当场否决了。

而且人家给出的理由也是相当的充分,中国在唐朝的时候,西域各国就对中国的称呼为中土,难道能说当年那些对大唐卑躬屈膝的西域友人是在骂中国吗?

但是,现在的沈哲也已是今非昔比。

“‘中华’一词乃我大清之先祖入关后除‘大清’之外,所惯用的对中国的称呼。”

听到这里,奕䜣不禁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在沈哲当真会胡编乱造,大清先祖何时对“中华”一词情有独钟,不过反正是在糊弄洋人,也就且听他说下去了。

“各位知道是为什么?”

整个会场又迅速被沈哲带入了课堂状态,对方年轻的小翻译竟然还像个学生一般地摇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求知欲膨胀的神色

“因为此中的‘华’所指的并非是在座诸位所理解的什么华丽繁荣,而是指华夏,何谓华夏?华夏者,乃炎黄之后裔衍生之地也,太祖皇帝以‘中华’自居,其意乃是表明但凡生于华夏的炎黄后裔无论满汉,无论蒙藏,亦或是其他别的民族都是我大清的子民,我中华民族五十六系,同为炎黄后人,是故无贵无贱,无尊无卑,是为一家。”

奕䜣闻言,暗自赞叹,沈哲此举,可谓是一箭双雕,一则,是颂扬清廷博爱之心,对所有子民都一视同仁,省得外国总拿什么天赋人权来挤兑,二则,此时英国正对西藏另有企图,沈哲这个时候说这些也正好提醒一下英国当局不要企图以什么民族论来肢解中国。

“当然刚才贵方说的没错,在中国的唐朝时期,西域各国的确是用中土来称呼我国,但是正所谓时过境迁,现在这个称呼用于中国似乎便不是那么妥当,当年的李唐皇族是陇西的贵族,自诩道者老聃的后人,乃是农耕民族,而唐朝也是一个自始至终都以农耕为重的朝代,正所谓国之大事,在耕在祀。然而如今我大清之祖,是发迹于北方的白山黑水之间,以放牧狩猎为业,而自太平祸事以后我大清也是广办船政工业,不能说是徒有农耕,如今之大清,乃是国之大事,在商在贸。”沈哲停顿了一下,眼神陡然一利,“如果贵国如此坚持要以中土二字继续称呼我大清,考虑到当年太平军对贵国的种种退让,在下实在不得不怀疑贵国眼中的中国正统到底是我大清还是山东的捻贼?”

“阁下说这话不是太健忘了吗?”白金汉是沉不住气了,话说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国际交往中最怕的是站错队压错宝。“在太平天国时期,我国难道没有全力帮助贵国平定内乱吗?”

沈哲的眼神缓和下来,心中尽是复仇的快感,你英国也有怕的时候。

“太后和皇上自然明白贵国的心意,但是也正如贵国所言,我大清邦交繁复,新晋的日本更是深谙我中华的文化与哑谜,贵国如果在此事上一味坚持丝毫不肯退让的话,就算皇上和太后不对贵国有什么看法,与中国邦交的各国怎么揣测贵国的想法呢?”

经了一番沈哲的思想“洗礼”,白金汉这才“如梦初醒”,中国到底是与印度不同的,这个国家早已不是英国当局的私有财产,而是牵一国而动世界,涉及到所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的切身利益。

白金汉与一旁的传教士对视了片刻,不约而同地发表了意见“签”。

第五章 列国纵横

得到恭亲王的召见可谓是沈哲意料之中的事,他都快把命豁出去了还得不到奕䜣的一点表示,那姓爱新觉罗的就太不厚道了。

沈哲的信念也是很坚定,就算恭亲王将他捧上天,他也不会在这里留了,要说功,他也立了,而现在以清国的实力能连蒙带骗的在欧美面前硬气那么一次就谢天谢地了,而他此次前来的重要目的那是万万不得更改的,毕竟科教兴国那才是华山天险一条路。

“下官沈哲参见恭亲王。”

这里虽然是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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