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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帐-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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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拍衣裙,她连打哈欠。灯笼透着微弱的烛光,模模糊糊地看得人两眼发酸,还是等明天继续来查看好了。

将那本春宫图往就近的书架一塞,仲冉夏一手抱着锦盒,一手提着灯笼,用手肘顶开了书房的门,低声唤道:“菲儿?”

“娘子。”

她抬起头,哪里还有那婢女的身影,不禁皱起眉有些恼了。

未经自己允许就擅自离开,那菲儿究竟她的丫鬟,还是美相公的?

眼前这人一袭墨色的锦衫,长发仍是松松地用簪子绾着,在夜色下面目朦胧。

仲冉夏看不清展俞锦的神色,心底对他有颇有忌惮,语气不由自主地疏远了几分:“相公体弱,大晚上的来这里做什么?”

他不慌不忙地走前几步,她这才看清了这人脸上和曦的笑意,似乎不曾感觉仲冉夏的冷淡:“岳父大人让俞锦今晚搬离之前暂住的西厢房,却不见娘子,只好独自来寻。”

仲冉夏一愣,奇怪道:“爹让你搬走,那要到哪里去?”

展俞锦睇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自然是娘子的闺房。”

听罢,她只觉脑袋里“轰隆”巨响,被雷得里外焦嫩。自己这便宜老爹也贼心急了,今早才说起的事,让她准备准备,晚上就把人遣过来……

刚刚翻看了春宫,仲冉夏想到两人要同床共寝,眼前立刻飘过了几幅热辣辣的图片,薄薄的脸皮忍不住慢慢升温。幸好是晚上,展俞锦又站得颇远,不然定会发现她跟煮熟的虾子没什么区别了。

干咳了两声,她装模作样地说:“我习惯一个人就寝,待会跟爹爹说一声,让相公继续在西厢好好休养。”

说罢,却见展俞锦含笑道:“岳父大人交代了,你我可同床,却未必需要同房。”

仲冉夏抱着锦盒的手臂一紧,这话分明是让他们两人尽管嘿咻,完事后再分房继续睡。

老爹未免也太开放了,难不成同是穿越人?

长长地吁了口气,她望着凉风中面色越发苍白的展俞锦,无奈地挥手道:“相公,此事回去再说。”

这书房附近连半个人影都不见,待会这美男真是受不住倒下了,自己怎么把人扛回去?

颠鸾倒凤

两人回到东厢房,菲儿早早候在院前。

仲冉夏冷冷地睇了她一眼,菲儿面色微白,心虚地低下头去:“老爷派人送来了补汤,特意叮嘱让小姐和姑爷都趁热喝了。”

看着屋内桌上那一大锅黑漆漆的汤水,仲冉夏厌恶地撇撇嘴:“相公多喝些便好,我就不必了。”

“小姐,老爷的吩咐……”菲儿还想说什么,被她不耐的神色惊得住了嘴。

展俞锦视线在那补汤上一停,转而淡淡笑了:“既然是岳父大人一番好意,娘子又怎好辜负?”

仲冉夏一想到她没喝,老爹说不准还让人送一大锅来,遂点点头在桌前坐下。菲儿亲手盛了两碗,悄声退在了门边。

见她如此,仲冉夏嘴角一抽,八成又是老爹的吩咐了。

只是,仲尹恐怕要失望了……

低头喝了一口,仲冉夏皱起眉,嘴里一股怪怪的味道。这汤里面究竟放了什么,老爹总不会为了促成好事丢一两包春药进去吧?

越想越是觉得心惊,她索性放下了碗筷,双手支着下巴,眼睁睁地盯着展俞锦。

美人就是美人,喝碗汤的姿态也从容优雅,赏心悦目。

只是这人被紧紧盯着,依旧神态从容,显然是习惯了旁人的注目,见怪不怪了。

这定力,让她暗赞一声。若是自己,早该咽不下去了。

等仲冉夏回过神,这才想起要问:“菲儿,这是什么汤?”

“回小姐,这汤用牛尾骨熬了一下午,极为滋补。小姐大病初好,姑爷的身子骨也刚有了起色,老爷这便特地吩咐厨房煮了一锅给两位补身子。”菲儿进房收拾好碗筷,红着脸告退了。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仲冉夏倍感不自在。

“我今晚睡在外间,相公便在内室就寝吧。”

展俞锦垂下眼,面上的笑容落了下去:“娘子莫不是嫌弃在下病弱,不愿同寝?”

仲冉夏一窒,若是点头,岂不是承认自己确实嫌弃他;若是摇头,他们见面还没超过二十四小时,就要在床上颠鸾倒凤,实在说不过去。

再说,这相公还是老爹抢回来的,她心里难免有些疙瘩。

转眼又想到仲家救了他,费了无数的珍贵药材,展俞锦这算是要以身相许来报恩?那他还真找错了人,该直接找老爹献身才对。

思及此,她展颜一笑,婉言道:“相公的身子才好,怎能跟着爹爹这般胡闹。反正,来日方长。”

美相公轻轻一笑,噙着几分暧昧:“娘子莫非不知,这牛尾骨汤有壮阳之效?”

仲冉夏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只觉胃中翻滚,刚才嘴里还残留的味道更加恶心了。老爹居然来这么一手,果然够狠!

她颇为无奈,苦笑道:“我还真不清楚……”

幸好自己只喝了这么一两口,不然待会发生什么事就是未知之数了。偷偷瞥向美相公,只见他如玉的脸庞染上了一层绯色,看得仲冉夏心头直跳。

对女子无效,对男子该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她尴尬地摸摸鼻子,当下便站起身:“夜深了,相公早些歇息吧。”

说完,仲冉夏提着裙子转身就往外跑。

这院子分为内外两室,里头是她的卧房。外间平日是菲儿用着,方便半夜起身伺候。

这会菲儿遵着老爹的命令,早就不知溜到哪里去躲着了。

仲冉夏在院内转了一圈,以前这小姐不喜喧闹,院子里除了菲儿这个大丫头,只有两三个粗使的丫鬟。如今这院落里连一个人影都不见,自是想让他们两人好生独处。

老爹这如意算盘打得足够响,可惜她仲冉夏也不是个任意给揉捏搓扁的泥人,怎会甘心情愿被他牵着鼻子走?

她绕回外间,菲儿常在此处就寝,床具洗漱等物想必一应俱全。在这里凑合着睡一晚,也算是交差了。

谁知仲冉夏踏进去,只见房内干干净净的。那张单人睡的紫檀木塌没了,黄梨木桌椅也被撤了,被褥、纱帐等物更是不见踪影。

她瞧着墙角几个孤孤单单的小花瓶,当下就恼了。

跺跺脚,仲冉夏又跑去东厢的其它房间,全都上了好几道沉甸甸的大锁,窗口封得密密实实,一点缝隙也没忘记用布条塞满。

一看就知是老爹的手笔,怕是早就猜出她的心思,索性先下手为强。如今,除了那寝室,仲冉夏真是无处可睡了。

不用想,刚才待菲儿走了之后,这院里的大门定然也上了锁。这一晚,她跟展俞锦谁也别想离开东厢。

仲冉夏不死心地推了推厚实的院门,外头清脆的几声轻响,在昏沉的夜色中甚为突兀。

果真上了锁头,似乎还不止一把,兴许把木桩子等物都用上了。她使了全身的力气,这大门仍是纹丝不动。

叹了口气,仲冉夏沮丧地走回寝室。这夜晚沉凉,就算她多不愿意跟美相公共处一室,却也不想在屋外被冻出病来。

卧房中,展俞锦仍旧坐在桌前,轻松悠闲地喝着茶。微黄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双眼低垂,微白的唇紧紧抿着,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手中赫然是方才仲冉夏从书房带出的那个蓝色的锦盒,掌心正在盒上细细摩挲,神色有些心不在焉。

仲冉夏快步上前,一把将锦盒抢在怀里,薄薄的脸皮晕了些浅红:“你早知道爹爹把院门都锁了?”

他一怔,摇头笑道:“岳父大人只叫小婿多多努力,别的倒是没有多说。”

听了这话,她的脸颊更是发烫。这便宜老爹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把人抢回来当女婿不说,这会还逼着美相公跟她洞房?

抱着锦盒在他对面坐下,仲冉夏斟酌了片刻,迟疑道:“等展公子大好,便自行离开仲家吧。”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爹爹那边,我会好生遮掩着,至于那日拜堂之事……”

仲冉夏咬着唇,终是下决心道:“展公子便当是一场梦,都忘了。出了仲府便是陌路人,我定不会再多做纠缠。”

话音一落,房内一片沉静。

许久,才听到展俞锦轻轻一叹,语调里隐含着一丝遗憾和委屈:“莫不是在下哪里不好,让娘子这般讨厌,成亲才几天便要赶出府去?”

这人不知是有意无意,却是歪曲了她的好意。

仲冉夏秀眉一皱,无奈只得挑开了那层尴尬,直言道:“公子重病入仲府是不得已而为之,没必要为此赔下终身大事。”

那双星眸掠过一丝流光,深深地看着她:“尔非鱼,焉知鱼之乐?”

她的脸皮终归不够厚,怔忪间,更是有些无措。

展俞锦这一答,欣然承认他是自愿与她拜堂成亲,叫仲冉夏不知如何把话接下去,只得一笑带过。

只是这唇边的弧度,不禁有些僵。

“娘子,夜深了。”

仲冉夏心里一跳,电视里男女主角每逢嘿咻前都会来这么一句经典提示。她吓得跳起身,佯装站到窗边往外一望:“那弯新月尚未升至树头,还早着呢。展公子若是倦了,先去睡……”

“也好,”没想到展俞锦略略点头,爽快地应了。径自褪下外衫,置于榻前的檀木雕花架子。只穿一身薄薄的亵衣,散开了满头墨黑的长发,躺在了内侧。

见他真的睡下了,仲冉夏在窗前来去踱步。那院门的锁头,不到明天一早,老爹怕是不会开的,不知该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

走得双腿酸了,她姿态不雅地趴倒在桌前,下巴搁在手臂上望着榻上隐约的人影发呆。

吵杂的声音就在耳边,仲冉夏困得紧,脑袋左右一蹭,眼睛也没睁开,想要回头继续跟周公幽会。

忽然听见一声轻笑,继而是远处“乒乒乓乓”的巨响。这么一闹,她睡得了才怪。

不情不愿地睁了眼,仲冉夏盯着近在咫尺的眸子,愣了又愣,忽然一跃而起。谁知起得太猛,一头撞到了床架子,眼前冒星星,又倒回了床上。

不过一觉醒来,这是什么境况?

她衣衫褪尽,上身只挂着一片薄薄的粉色肚兜。手臂紧紧缠着身下人的脖颈,双腿大开,屁股坐在了展俞锦身上。

底下的他亵衣凌乱,大半的身子露了出来。纹理分明的胸腹,精瘦的窄腰。皮肤白皙,虽不及府内的护院壮硕,却也不像平常的书生那般瘦弱。

仲冉夏若有所思的眼神瞟来瞟去,连刚刚撞疼的额角都给忘了。

“哎哟!”展俞锦突然伸手一碰,她惊呼一声,瞪着这罪魁祸首。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会吓得往床边撞?

“娘子再瞧下去,俞锦就得脸红了。”

仲冉夏见着他唇边的笑意,怎么都像是幸灾乐祸,张口就要发火。展俞锦的手臂突然在她腰上用力一拽,冷不丁的,她整个人撞入了他的胸前。

一阵天旋地转,身下贴着柔软的被褥,背上丝丝凉意让仲冉夏心头的火烧得更旺了,死死地瞪着压在她身上的人。

展俞锦的指尖点在仲冉夏的唇上,制止了她就要破口而出的痛骂,俯下身,薄唇在她颈侧轻轻擦过。

仲冉夏僵直着身,伸手用力推开了他。

展俞锦往侧边一倒,却也顺势把她捞了起来,两人又回到起初女上男下的姿势。

房门突然大开,仲尹的声音老远便传了过来:“都给我在院外等着,谁敢偷看仔细你们的皮!”

唯唯诺诺的声音很快便散了,仲冉夏瞥了眼两人暧昧的姿势,老爹见了想不误会都不行。

果然,看他们衣衫不整,床铺凌乱。仲冉夏又把那姓展的压在榻上,老爹心里就快乐翻了。

不愧是他的女儿,果真够彪悍,像足了孩子他娘。

仲尹眉开眼笑,仿佛已经能看见可爱粉嫩的外孙在向他招手了。摸摸胡子,他挤眉弄眼,朝展俞锦递了个赞赏的眼神:“爹老眼昏花,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就好……”

说罢,他快步离开,顺手还带上了门。

仲冉夏想不通老爹圆滚滚的身形,动作怎能这般神速。

门外还能听到仲尹小声嘀咕:“……这偏方果真厉害得紧,一大锅喝下去,立马就干柴烈火,噼里啪啦烧一整晚都没消停……”

脚步声渐渐远去,仲冉夏暗暗默念着她什么也没听见,慢条斯理地下了床,又慢条斯理地将四散的衣裙一件件捡了起来。

眼见着在地上丢了一夜,怕是脏了。她扭过头,把在屋外候着的菲儿唤了进来。

望见房内近乎赤裸的两人,如此香艳的情景让菲儿酡红了双颊。一路低着头把他们干净的衣物递上去,又一溜烟地跑出去准备热水沐浴净身了。

展俞锦侧卧着,一手支起下巴,盯着某人只上身那粉色的肚兜,连外袍也没披上,裸露出整个后背,眼底闪过一分不明的亮光。

仲冉夏端着茶盏,也不介意是冷茶,咕噜咕噜喝得极欢。

她这身还没比基尼的布料少,再者裤子还好好的在,全身也没有不适之处,想来昨晚也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美相公悠然自得的模样,想必准备看自己笑话。

仲冉夏的脑子又没进水,又怎会如了他的愿?

旁敲侧击

仲冉夏舒舒服服地坐在浴桶里,手臂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水里的花瓣,心里美得冒泡。

这原主人性子和相貌不怎么样,身材却是一等一的好。皮肤不但白皙滑嫩,更是玲珑有致。一头长发乌黑亮丽,如同丝绸般顺滑。

瞥来眼一旁卷起衣袖替她洗发的菲儿,清丽的面容被热气熏得微红,越发娇俏可人。

果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古代没有先进科技带来的污染,养出的女子都是水水嫩嫩的。

菲儿见自家小姐不停瞄向自己,悄悄审视着身上并未有失礼的地方。寻思着她是不是又想到什么来折磨自己,不由心慌意乱,正擦洗的手臂一抖,'奇+书+网'扯掉了仲冉夏几根长发,吓得当场就跪在来桶边。

“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仲冉夏摸着脑袋,说起来也是她总盯着菲儿,才让人险些扯掉头皮,也没计较了:“起来,你想让我就这样晾着么?”

发上的皂角尚未冲去,黏糊糊让她略略蹙起眉。

菲儿连忙爬起来,对于自家小姐忽然如此和颜悦色,反倒更加惊惧惶恐。毕竟她跟着仲冉夏这几年,小姐每回这样,不是想到来其它更折磨人的法子,就是等众人都松口气的时候,再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

她提心吊胆地揉搓着仲冉夏的长发,生怕又失手弄疼了自家小姐。

仲冉夏背对着菲儿,没有看见她的表情,反而是被她熟练地手势舒服得眯起了眼。胡乱拍打着浴桶里的热水,她漫不经心地问起:“相公的病,一直是哪位大夫看诊的?”

菲儿弯腰舀来一勺水,慢慢自上而下冲洗着她的长发:“回小姐,是永安堂的袁大夫。”

仲冉夏点点头,又问:“这袁大夫医术如何?相公病了这么久还未痊愈,莫不是个庸医?”

“袁大夫妙手回春,前年邻县久病不愈的员外就是他治好的。永安堂赫赫有名,听说年初连世家子弟也不远千里特意赶来问诊。”菲儿如数家珍,一一答来,语气中满是对这位大夫的崇敬。

妙手回春?

仲冉夏侧过头,唇边噙着淡淡的讥笑:“那么我前两天病倒,也是袁大夫看的?”

菲儿一怔,支吾道:“小姐在拜堂时突然倒下,老爷便派家丁把袁大夫急急请来来,谁知……”

她转过头,追问道:“继续说。”

“是,”菲儿顿了顿,声音越发小了:“袁大夫也顾不上男女之别,直接替小姐把脉,却说小姐已是……无力回天,老爷震怒,把袁大夫赶出了仲府。”

“这么说来,最近相公没见着袁大夫了?”仲冉夏笑了笑,果然不论何时何地,说真话的反倒惹人厌了。

“回小姐,这几天府里都是按照袁大夫之前留下的方子给姑爷煎的汤药。”菲儿小心翼翼地在浴桶里又添了热水,捻起一块干净的帕子替她擦背。

“总用这旧方子恐怕对相公的身子不好,”仲冉夏一笑,转头道:“明早你跑一趟,去永安堂将袁大夫再请入府来。若是爹爹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

“是,小姐。”见她起身,菲儿急忙仔细擦干,又为其穿上肚兜和亵衣。

仲冉夏张开双臂,任由这小婢女折腾。起初十分不习惯,却想到不能让菲儿起疑,只能默许。后来念及两人皆为女子,该有的对方也有,反倒释然了。

如今若是没了这衣来伸手的,反而该不习惯了。

果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小姐,袁大夫来了。”第二日一早,菲儿便带着府内一盒珍贵的千年灵芝,去永安堂请罪。

这也是仲冉夏特意交代的,毕竟人家好好地来看诊,却被老爹打了出去。不晓得这位颇负盛名的大夫心胸如何,这面子上总是不能怠慢。

幸好,这位袁大夫比她想象中要豁达,不到半个时辰就让菲尔请进了府。自然,现在她又好生生地活了,老爹也没为难那位大夫,甚至还特意亲身到大门表达了一番愧疚之情,很是让袁大夫受宠若惊。

“让他进来,”仲冉夏放下茶盏,淡声吩咐道。

菲儿一怔,匆忙遣了小厮将一座屏风挡在卧室中央,这才把袁大夫请了进来。毕竟仲冉夏已嫁做人妇,不能抛头露面,这屏风算是遮挡之用。

不久,一位矮小干瘦的老儿带着小童踏了进来。朝榻上的展俞锦行了礼,这才在床前的凳上落座。仲冉夏隔着模糊的屏风,见袁大夫伸出两指,搭在了美相公的手腕上。

半晌,他抚着下巴的羊胡子,欣慰一笑:“公子的身体已然好转,只是要忌大补,不宜过分操劳。”

“有劳袁大夫了,”展俞锦翩然一笑,微微颔首。

仲冉夏摸摸鼻子,总觉得美相公刚才似乎有意无意地朝屏风这边瞧了一眼,不由大窘。

老爹抱外孙心切,这笔账是算到她头上来了?

袁大夫就着菲儿准备好的文房四宝,洋洋洒洒地写来几大张方子。底下早有机灵的小厮在门外守着,接过药方便急忙去抓药了。

他们正要离开,仲冉夏站起身,隔着屏风扬声唤道:“袁大夫请留步。”

袁大夫脚步一顿,朝她的方向抬手作揖:“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仲冉夏微微一笑,扫了眼床上半坐起身的展俞锦,说道:“正好袁大夫在,也一并帮我把把脉,如何?”

袁大夫应了,就要隔着屏风坐下来,又听她开口:“相公也倦了,让房里的人先伺候着睡下。菲儿,请袁大夫先到偏厅稍作歇息。”

说罢,见菲儿领着袁大夫跟小童一道出了门,仲冉夏这才从屏风后走出:“相公好生歇着,我去去就来。”

“娘子可是身子哪里不爽利?”展俞锦抿着发白的唇,神色内疚:“都怪在□弱,没能好好照顾娘子。”

周围两三个小厮闻言,一面小心扶着美相公躺下,一面偷瞄着一旁的小姐。

仲冉夏默然,那眼神分明控诉她知晓展俞锦大病初愈,居然急着同房,又折腾了一宿……她这回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看在今早美相公帮忙做戏掩饰,瞒过了老爹的份上,她大人有大量,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

不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她展颜一笑,脸颊上泛着几朵红晕,半垂着脸,露出娇羞的神态:“我没事,只是身子如何……相公你是知道的。”

仲冉夏忍着笑,扭着腰装模作样地出了门。

小厮望见她别扭的走路姿势,视线又悄悄挪回了床榻上。没想到姑爷身子骨看起来弱,做起那档子事的时候也是如虎如狼……

仲冉夏临出门侧过头瞄了一眼,那张俊美的脸上丝毫不见半点窘迫和尴尬之色。她无趣地撇撇嘴,这美相公不是面皮太厚,就是面具戴得太多了。

她提着裙子走进偏厅,除了袁大夫与那小童,满屋的人。

仲冉夏睨了眼上首急着扑过来的老爹,还有一干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大汉站成两排,像是要列队欢迎国家元首。

她正狐疑着,忽然屋内的汉子扯开嗓子吼了一声:“大小姐!”

仲冉夏脑子里“嗡嗡”直响,险些踩到裙摆摔了下去。

这架势,跟日本山口组还真有得一拼。扭头望向老爹,难不成大伙要叫他一声“老大”?

揉了揉耳朵,她无奈道:“爹,这是做什么?”

自己不过叫大夫来看诊,如今一屋子的人,这是群殴还是踩场来着?

“儿啊,听说你身子不舒服,爹就立刻赶过来了。兄弟们也是担心你,就一起进了府。”仲尹低头搓着手,一副小孩儿做错事等待家长训话的样子。

仲冉夏抬头环顾了一周,目光所到之处,那些方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汉立马就焉了。瞅着底下的脚尖,似乎还能看出花来。

她挑挑眉,敢情原主人在府里比老爹还大。照现在看来,怕是不喜这些人入府。

只不过自己这小身板,还有平凡得不能平凡的相貌,究竟做了什么让这些人如此畏惧?

仲冉夏不知究竟,索性狐假虎威,冷冷地哼了一声。

眼见仲尹的头又低了两寸,讨好着赔笑道:“既然乖女儿不喜欢,爹这就叫他们回镖局去。你身子还弱,可千万别动了气。”

原来老爹开的是镖局,难怪这些大汉一个个壮得像头牛,不说还以为是打家劫舍的土匪之徒。但站在她面前,谁被自己多瞧一会,脸色便又红又白,最后还跟小媳妇那般扭捏着往旁边一缩。

这样的人出镖,一路上不就得被山贼、强盗之流劫得干干净净?

犹疑在众人身上转了一轮,仲冉夏收回视线,随口问道:“爹,这两天镖局有生意了?”

仲尹一愣,不知素来对镖局不闻不问的她怎么突然打听起来,连忙答道:“爹正要跟你说,镖师从关外带回来不少好耍的玩意儿,待会就让人送你房去先挑挑。”

“嗯,”仲冉夏一脸兴趣缺缺,想着这么多人盯着,她还怎么干正事?

仲尹识趣地向众人递了个眼色,不用出声,大汉们转眼便跑得没影了。

仲冉夏好说歹说终于是把老爹给哄走了,笑着请仍旧惊惶未定的袁大夫坐下:“菲儿,去泡一壶好茶,别怠慢了袁大夫。”

“夫人客气了,”袁大夫笑眯眯地摸着下巴的胡子,满脸的喜色却是掩不住的。

她打听到这袁大夫不贪财不好色不喜酒,却独爱品茗,便主动投其所好。

瞧了眼在厅门候着的小童,仲冉夏压低声线,关切地道:“不知相公得了什么病,休养了大半月还未痊愈?”

袁大夫捻着羊胡子,连声叹息:“展公子的病自娘胎带来,后天用药养着,又学了一点拳脚强身健体,熬到这般年纪已是不易。”

她暗忖着果真习了武,难怪展俞锦的体格健壮,丝毫不像平常的柔弱书生。垂下眼,她语调急切地问:“袁大夫,照这么说来,相公岂不是没救了?”

“请夫人放宽心,老夫手上正好有个祖传的古方,却独独缺了一味药引。所幸公子洪福齐天,仲府正好有这味药材。相信再调养两三年,公子定能与常人无异。”袁大夫摇头晃脑地说着,远远见菲儿奉茶而来,接过茶盏闻了又闻,这才小小地抿了一口。

“果真是极品,可是新近的春茶?”

菲儿抿唇一笑,脆声答道:“袁大夫猜得真准,正是刚买来的新茶。”

见他喜欢,仲冉夏挥挥手顺水推舟道:“拿两罐茶叶,待会送去永安堂。”

“这、这怎么使得?”袁大夫端着茶盏怔忪着,似是想要拒绝,却又舍不得。

“好茶,也要懂它的人才能品出来。”她不识茶,没喝出什么好味道来,老爹每回抓过茶壶就牛饮一通。放着也是被他们糟蹋,wωw奇Qìsuu書网倒不如当做人情送出去。

以后,用得到袁大夫的地方,恐怕还多着。

“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这春茶虽然算不上千金难得,却也不是他一个大夫能买得起的。仲冉夏这一送就是两大罐,他不心动是假的。

府中的春茶多得是,可仲冉夏还是跟仲尹说了一声。他大手一挥,袁大夫前脚才千恩万谢地出了府,后脚那两罐茶叶已是送到了永安堂。

在仲冉夏的强烈要求下,仲尹终是退了一步,让展俞锦住进了东厢离她卧室最近的偏房。

从袁大夫口中套出了一点展俞锦的事,又抢回了大床的使用权,这晚她早早便熄灯睡下了。

隔壁的厢房内,展俞锦倚在软榻上,随意翻阅着手中的诗册,白玉般的俊颜在烛影下半明半暗。

一道身影猛地至梁上跃下,墨衣蒙面,只露出一双满含精光的明目。单手扯下面巾,对着他恭敬地行礼:“公子爷。”

灰白的头发,下巴不长的羊胡子,赫然是白天进府看诊的永安堂袁大夫!

出府

仲冉夏此后又几次进书房查看,却是一无所获。从菲儿那里套话,次数多了未免引来怀疑,她的视线不由投到了府外。

“菲儿,准备随我出府。”她想起电视剧里,哪个女子不是装扮为男儿出门,便也寻思着让人备下一套男装长衫。

谁知菲儿一见那衣裤,脸色微变:“小姐,这可使不得……”

仲冉夏见她欲言又止,怕是以往原主人从来未曾如此,挑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菲儿却不敢忤逆,垂着眼小心伺候着自家小姐穿上了那套男装衣衫。

仲冉夏低下头,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这身体倒是个尤物,腰身玲珑,上围更是可人。用布条紧紧裹住,披上宽松的男衫,胸前仍是鼓鼓的。她若是虎背熊腰也就罢了,权当做胸肌来看。可是如此单薄瘦削,反而古怪得很。

褪下这身不男不女的装束,仲冉夏重新穿起了裙装,依着菲儿的提议,戴上了帷帽,遮掩了容貌。

见身边这侍女眼神闪烁,支吾着拿起帷帽,她淡笑着没有拒绝。毕竟依照原主人的性子,这城内外的名声好不到哪里去。仲冉夏想要打探事情,少不得要掩去这身份。

带着菲儿自后门出府,一辆朴实的马车早已停候多时。

仲家的马车每一辆布置得金灿灿的,甚至套了四匹千里名驹代步,可谓大材小用,浪费至极,且十分显眼。

这次出府,要的是低调。仲冉夏立刻舍弃了那辆据说原主人极为喜爱的马车,另外命人租借一辆普通些的。

纵使她这般交代,底下的人素来知道她的性子,以为仲冉夏一时兴起,却是不敢怠慢的。这辆马车虽说外面看来朴素无华,若是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瞧出是上好的木材所制。

自然,仲冉夏没有看出来,满意于马车的低调,扶着菲儿便上了去。

里面铺满了松软的狐皮地毯,宽敞舒适,点心、书册与一干衣饰应有尽有。在仲冉夏看来,就是个能移动的房间也不为过。

她匆匆出来,未曾来得及用饭,这会在菲儿的伺候下捻起一块精致的点心,漫不经心地问起:“附近哪里有热闹的地方?”

“回小姐,春福楼和杏香阁都离府不远。”

仲冉夏慢条斯理地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神色如常,心里却是郁闷,天知道这都是什么地方来着?

“那就杏香阁吧,”她猜测着这名字倒像是赏花的地方,杏香,杏花飘香么?

菲儿低低地应下,便起身跟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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