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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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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鲁虎与粘罕自是结怨在前,挞懒为谋大计,亦须消除粘罕在军中影响,所以保守派与帝系在对付粘罕的立场上是一致的。那粘罕一系本没把蒲鲁虎一个浑汉放在眼里,冷不防中了一着“折翼”暗算,方寸大乱。
四月,岳飞愤慨赵构反复,作出惊世骇俗的抗上之举,擅自离职,径上庐山东林寺为亡母守孝,朝廷震动,秦桧唆张浚欲罢岳飞兵柄,劾以专兵要君之罪,赵构始有猜忌岳飞之心。
同月,宋使王伦等至金京师会宁府,议还河南地,正值高庆裔一案峰头,在帝系默许下,蒲鲁虎兴起大狱,株连粘罕一系甚广。高庆裔精于权谋,与谷神为粘罕左右手,每有决策必出二人,蒲鲁虎深恨之,竟定其为死罪。
五月,岳飞离职消息传到岳家军,将士皆云“我公不复还矣”,军心大乱,那大宋江山如何离得开岳家军?赵构连续下诏严令岳飞出山复职。岳飞副手王贵、参议官李若虚上庐山,责以最重语气“公欲反耶”,逼岳飞出山。
同月,粘罕多方营救高庆裔未果,始知失去兵柄意味着什么,悔之晚矣,无奈,冒闯少年郎主寝殿,当即受到合刺严厉斥责。众多御前侍卫刀剑出鞘的阵仗,丝毫不放在戎马一生的粘罕眼中,但为了亲信,连老郎主都不拜的粘罕,扑通一声跪下,哭求自贬为庶人,赦免高庆裔死罪,合刺竟拂袖而去。
六月,岳飞复出,受诏再赴行在请罪,赵构似宽实儆曰:“太祖有谓‘犯吾法者,惟有剑耳’,朕却无怒卿之意也。”秦桧在侧,不悦之色形于表。
同月,高庆裔问斩之日,会宁府,三部合扎猛安分驻内外,全城戒备,十字街口,两旁甲卫森严,如临大敌,宗族百姓皆得令闭户不出。
晚夏的热风卷过空荡荡的长街,竟带出冷秋的杀气。接近午时,监斩官蒲鲁虎一声令下,行刑手押出披头散发的高庆裔。
“庆裔!”粘罕在谷神的挽扶下,形影相吊而来,再无以往前呼后拥的威势,粘罕一系,至此土崩瓦解,只有身为萨满教神使的谷神还敢站在粘罕身边。
“庆裔!老夫送你来了……”那个舍我其谁的霸气军首不见了,一下子苍老许多的粘罕捧一壶酒,未语泪先流,一步喊一声。
满街戒备的甲卫多半面浮恻然,大金能有今天,眼前的老人居功至伟,却没落若此,人心皆觉不公。蒲鲁虎身边的一个戴兜鍪侍卫亦眼露不忍之态,把头别过一边。蒲鲁虎倒有些惊慌,生怕节外生枝,顾不得午时三刻未到,掷下令牌:“斩!”
死到临头,被按在斩板上的高庆裔哭号道:“我公,若早听庆裔之言,何至今日?珍重……”
话音没落,人头落地,腔血如注。粘罕呆呆看着那颗滚落脚下、死不瞑目的人头,身子一晃,手中酒壶落地,抢上前相扶的谷神蓦然抬头,目现异芒,瞪住蒲鲁虎身侧那个侍卫,咬牙切齿道:“明日,是你,原来是你!”
粘罕一颤,随之望去,头戴兜鍪仅露双目的他没想到会被认出,心中埋怨蒲鲁虎怕死,密布手下之余,还要让他这个当年春猎大会的二甲护驾,这下好,再也躲不到幕后了,只好尴尬一笑:“太保、神使,明日带甲,无法见礼!”
“明日,好个明日!老夫一直不明白蒲鲁虎小儿怎么变聪明了,现在明白了!”粘罕颤巍巍指向他和蒲鲁虎,无比怨毒道:“记着,庆裔今日下场,便是尔等日后下场!”
粘罕言罢,随即仰天喷出一大口鲜血,昏倒于地。看着对手失败的惨态,幕后策划的他毫无一丝开心,什么不流血的政治,他太天真了,当秦桧的那段日子,他习惯了把对手赶下台就得了,却没想到这根本不适用于血性的女真人,对女真人而言,把对手肉体消灭才是真正的胜利,他根本无法劝阻蒲鲁虎不杀高庆裔。或许这便是宋人积弱的原因——虚仁假义,所以该死的秦桧才得以东山再起。
他郁闷的另一件事是为了“莫须有”大计,不得不违心地附和挞懒让秦桧阻挠岳飞并统诸军的决定。一心改变大英雄命运的他,却一次次地走向大英雄的对立面;一心不杀的他,却一次次沾上别人的鲜血,历史就这样无情嘲讽着他。
未及一月,大金开国第一功臣——心高气傲的粘罕,坐视心腹亲信被杀,却无能为力,愤懑而死,终年五十八岁。
那一天,闻讯的蒲鲁虎欢天喜地地找他喝酒,他哪有这份心情,只想早返中原,见见妻儿,不期太保府送来哀告,指名邀请太师蒲鲁虎、海州王明日出席粘罕亡礼——“烧饭”。
蒲鲁虎看着哀告,顿失兴头,面色犹疑不定,原来“烧饭”乃女真祭奠死者的重要仪式,不去则是大不敬,为族人不齿,蒲鲁虎有心不去,却怕自损名声,不利日后夺位,有心去,又怕是鸿门宴,中了对手埋伏,须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听了原由,亦有同感,只怪蒲鲁虎做事太绝,人家若要借机复仇,也是情理之中。两人商量良久,最终决定还是去,不过去之前要做好万全保障。会宁府非比齐地,他为秘密行事,乃孤身前来,保障之事,全由蒲鲁虎手下去做,不知有没有他的圣军战士管用。
按女真习俗,烧饭仪式只能在死者家中的大院举行,几日来的侦探结果表明太保府并无异动,只有亲族往来吊唁。
烧饭之夜,蒲鲁虎并不放心,令太师府死士全部出动,或明或暗,密布沿途及太保府左右,誓保二人安全。
一路碰上不少前往的朝臣将领与宗族,蒲鲁虎安心不少,人一多,杀手自然不便下手,他在会宁府的出现已经不是秘密,也无人惊异。
到了太保府,粘罕族人自对蒲鲁虎与他怒目相向,院中已筑起一座一丈多高的烧饭台,台上大火盆熊熊燃烧。人死为大,除了驻军在外的挞懒、兀术等大将,大金上层的重要人物几乎都来了,粘罕权倾朝野时的威风在其死后回光返照了一把。
仪式尚未开始,帝系的斡本忽然宣读郎主旨意:褒太保完颜宗翰(粘罕)为国殊功,特将烧饭礼移往国教萨满总堂,由神使完颜希尹(谷神)主持,以总堂圣洁祥静,人杂有污,故参与者限宗族耆老,并丞相、元帅以上者或其子婿!
他与蒲鲁虎闻之色变,合刺此旨一下打乱了他俩的如意算盘,先改变地方令蒲鲁虎布置落空,而且那地方是谷神统管的萨满教总堂——谷神是粘罕一系的仅存硕果,蒲鲁虎一直动之不得,只怕是帝系早有预谋;再限制参加人数令对手毋须顾忌,那“元帅或其子婿”之语明显针对他!此次奇袭粘罕一系的政治手腕令他锋芒毕现,再加上归金后的军事表现,在挞懒政治野心昭然后,他已成为其系必须铲除的首要人物,帝系自然看出了这一点。
好个合刺小儿,先以狼驱虎,再以临死之虎反噬狼,好个一箭双雕之计!他与蒲鲁虎同时想到了,面面相觑,额冒冷汗,去还是不去,去——有可能一去不回,不去,就是抗旨之罪,同样难逃一死。
他想起什么似地在身上一摸索,神色稍定,向蒲鲁虎使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色,暗道一声:“去!”
几月相处下来,蒲鲁虎对这个汉人小子产生了莫名的信任,稍稍心定,女真人的豪气上来,拿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风,冷哼一声:“众位,听清楚没,要去的去,要留的留,不要耽搁太保亡灵上路!”
但愿粘罕不要找他俩一同上路……鬼叫般的秋风在车窗外呼啸,他想起了高庆裔临死前的呼号和粘罕怨毒的诅咒,头皮一阵发麻,心中嘀咕。在数百名御前侍卫火把开道下,他、蒲鲁虎与十多个王公大臣族老分乘数驾马车,弛往会宁府城外东面的萨满教总堂。
有御前侍卫随护,至少保证路上的安全,他抓紧一切时间思考对策,左手紧紧攥住怀里的两样物件——教尊姐姐遗留给他的玉牌与面具,此次入京,由于孤身一人,他准备详尽,这两样东西也带在身边,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不由想起教尊姐姐临去之言:“他日在大金如有麻烦,可持牌去萨满教总堂,自有人帮你。”
嘿嘿嘿,谅你谷神与斡本再狡猾,也想不到改地于萨满教总堂反而帮了我吧,阿弥陀佛,教尊姐姐在天有灵,可一定要保佑你的外甥女婿啊!他的手心都攥出汗来,这几个月窝在太师府,真把自己当作了羽扇纶巾的军师,连武功都荒废了,靠这小玉牌真能保命么,都过去好多年了,教尊姐姐的话会不会失效?他的心又开始发慌。
车中央堆着烧饭用的酒肉香气冲鼻,他自无食欲,却想到一个激发自己斗志的方法,转向故作镇定与三位王公族老聊天的蒲鲁虎:“太师,王爷们,闲聊无趣,不若赌酒助兴,明日在江南学了一个新赌法……”
好酒斗胜的女真人顿被挑起了兴头,蒲鲁虎也被转移了对未知的恐惧,这辆马车里突兀冒出后世年轻人爱玩的酒令:“人在江湖飘呀,谁能不挨刀啊!一刀砍死你啊,两刀砍死你!三刀砍死你啊,四刀砍死你……”
他挨了一刀又一刀,喝了一碗又一碗,酒气在浑身的血管里发散,他的信心渐渐回来:“老子怕他怎地,有行者棍和混沌大法在身,老子还怕逃不了命?”
一轮凄清的圆月挂在半空中,荒芜的山野间,一座高耸的塔形建筑呈现出规则的明暗轮廓,看不出有多高、多大,几百根火把的亮光,也只照出就近的面貌——一方方堆砌的未经雕琢的岩石,显得粗陋而原始,中间开出一个比城门还高还宽的门洞,没有门,里面火影憧憧。堂堂大金国教——萨满教总堂原来是这么一个模样,跟他想象中的富丽堂皇大相径庭,
御前侍卫们停在外面,八、九名粘罕亲族抬酒肉先行,下车的权贵元老们一反平日居傲,在谷神的引导下一个个静穆卑恭地走进去,一踏入那宛若巨型虎口的门洞,他胸口忽冒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是……回家!
蒲鲁虎同样虔诚小心,只有他敢东张西望,总堂内部是一个巨大的空间,足可容纳数千人,与外面一般粗陋,正对门洞的一面叠起无数盏油灯,也仅照亮粗岩铺就的地面和临近的墙壁,墙壁上画满奇形怪状的图案,上方则一片黑暗,如无星无月的苍穹。偌大石堂看不到一根柱子,不知道女真人怎么建造的,古人的建筑智慧一向令后人难以想象。
堂中央立着一座两丈高的石台,台上一个四足铜鼎燃烧着白色的火焰,台下四周罗列数百光头彩服面冠的萨满教众,如木雕般一动不动。
他眼眸一收,赫然望见巨鼎前躺着一付黑漆棺材,正好隐在火光的暗影中,若不留意根本看不出来,他心头一跳,定是粘罕的灵柩了,既然事先放置于此,可见今日安排处心积虑已久,帝系与谷神早有勾结,蒲鲁虎的手下全是吃干饭的,没探出一丝痕迹,蒲鲁虎也发觉了,脸色十分难看。
烧饭仪式开始了,白衣素巾的谷神先登上台,发出勾魂般的叫声,台下的萨满教众闻声振铃击鼓,如魔乱舞。粘罕亲族随即登台,将酒肉倾于巨鼎烈焰之中,烧饭,顾名思义,就是将饮食烧掉祭奠死者。他与蒲鲁虎则夹在老家伙当中围着石台绕起圈子。此时现场气氛说不出的诡异,又有一种质朴的神圣,不知粘罕遗党会用什么方法对付蒲鲁虎与他,难道敢在国人膜拜的萨满教总堂里动手?
若按他以前习性,早将那可以保命的玉牌拿出来,管它有没有效?但现在的他已沉稳许多,固然是人生百练磨出了自信,更是想见识对方的手段。
在绕圈子的过程中,他已晋入混沌状态,灵知往外扩散,但退步不少的混沌大法探查范围大大缩小,他一无所获!却看到一幕触目惊心的现象,只见粘罕亲族一面哀号痛哭,一面各自抽出小刀,以刃割面,血泪横流,极为恐怖。
手按腰刀、全神戒备的蒲鲁虎低声告诉他:这是女真人哀悼亲属的“剺面哭丧”之俗,毋须乱神。
台上的粘罕亲族哭丧完毕,将一柄沾血最多的小刀系于一根木杖上,郑重交于谷神。谷神握住木杖,修长的身子在巨鼎的火光中袅袅晃动,口唇翻飞,一首怪异莫名的女真歌在石堂中回荡起来:“取尔一角指天、一角指地之牛,无名之马,向之则华面,背之则白尾,横视之则有左右翼者……”
歌声哀切凄婉,不似人间之音,他听得入神,蒲鲁虎却脸色大变,悄道:“这也是我族风俗,被杀者亲属可请萨满唱此歌诅咒杀人者,杀人者其家一经诅咒,家道辄败。据讲还……还有另一个效用……”
他心道粘罕又不是你杀的,紧张什么,又有点好奇:“甚么效用?”
“会……会令横死之人复活,找仇家复仇!明日,莫怕……莫怕……”蒲鲁虎叫他不害怕,自己的牙齿却打颤起来,他有些好笑,难道粘罕遗党想请出死鬼粘罕来复仇?来自后世的他自不信神鬼仙怪。
他这个念头刚生,便听高台上“嘎吱”一声,一干权贵元老亦动容停步,想来都知道这个传说,蒲鲁虎眼露恐惧,盯着那付棺材,声音正是出自那里!
谷神的歌声愈疾,台下教众群舞愈乱,便听又一声“嘎吱”,棺材盖开了一条缝,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来……蒲鲁虎不由“啊”出一声,浑身瑟瑟发抖!粘罕亲族口呼“太保”,齐齐跪倒,连连磕头,而身边的几个老家伙也吓得跪下来,不敢抬头去看。
他同样吓一跳,虽不信鬼魂存在,但对中国古代的异术还是相信的,比如赶尸,崇尚万物有灵的萨满教莫非也有这种本事?他皱着眉头,大脑高速运转,对付人他不怕,可是僵尸呢?
“嘿嘿,老夫回来了……”巨鼎中火苗四蹿,一个不像人类的阴森之声响起来,棺材盖轰然裂开,一条黑影从中飘出,前来祭奠的权贵元老们全都跪了下来,口中皆喃喃祷告,除了他和蒲鲁虎。
蒲鲁虎“唰”地抽出腰刀,直指那条漂浮在空中的黑影,用变了调的声音喊道:“粘……粘罕!别……别过来……”
“小子,你怎知老夫要找你?心虚么?”那条黑影发出尖锐的声音,缓缓飘过来。
他一动不动,全部心思都用在琢磨这黑影到底是人是鬼,以至都忘了一发生变故就掏出玉牌的初衷:如果是人,只有绝世高手才能以真气灌地将自己反冲于空,他尝过那种滋味——当日孙村大战教尊姐姐以嫁衣神功控制他时就施展过,大金应该没有第二个教尊姐姐这样的高手,除非……一个他最不愿面对的人跳入脑海,他打个寒噤,几乎确定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是谁——恨他入骨的达凯表兄,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右手自腰间一按,抽出了金镶玉竹棍。
就在此时,另一个尖锐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太保显灵,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明日、蒲鲁虎,缘何动刀动棒,莫非太保是你们所害?”
那个声音像磁石一样地吸引他回头看去,浑身如浸冰水,久违的达凯亦着白衣素巾、挂着阴阳不定的诡笑出现在门洞处,那眼前的黑影是谁,真是粘罕显灵?
“请达凯大护法护法,其余不相干者退出教殿!”谷神总算说人话了,那些权贵元老们避犹不及地逃出石堂,御前侍卫们自不会进来干涉。
那相干者当然是蒲鲁虎与他,蒲鲁虎有些绝望地看一眼堵住退路的萨满教众和粘罕亲族,破釜沉舟正视黑影道:“好、好!管你是人是鬼,粘罕老贼,来吧!”
好、好个借鬼杀人之计!他恍然了,此计的妙处在于充分利用女真的风俗习惯,一环扣一环,最终将绳索套上蒲鲁虎和他的脖子,本来以蒲鲁虎太师之尊和他挞懒女婿的背景,想要除掉他俩又不落口实,绝非易事,但经过如此铺垫,又得十多位王公大臣族老的见证,在这迷神信鬼的时代,挞懒与蒲鲁虎一系自然无话可说。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在会宁府的行踪一暴露,死敌达凯就应该来找他的麻烦,却悄无声息,原来早有个致命圈套等他。他顿想起保命的玉牌,正欲掏出,却已迟了,那黑影与达凯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发动必杀之击,目标都是他。
在一冷一诡的两股犀利杀气中,他瞬间晋入混沌大法的中层状态……高手过招,电光石火,他的身体一个变形扭曲,险险避过黑影刺来的一柄黑色短剑,行者棍同时戳向达凯逆时针转动的双手,停滞了一下对方即将展开的大水法第二式——无坚不摧的“至争”。
一个照面间,他就明白两件事:其一,那黑影不是别人,乃伪齐刘豫圈养的头号杀手鬼影蒯挺,粘罕一系的垮台,最伤心的只怕是其一力扶持的刘豫父子,为主子报仇自然尽力;其二,自己耽搁杂务,武功不进反退,已非怀仇练功的达凯对手,再加上鬼魅杀手助阵,还有神秘莫测、尚未出手的谷神,他这个被动型高手几无胜算,逃跑的机会也微乎其微,鬼影蒯挺的超绝轻功他在大篷车之役就见识了。
他感应到蒲鲁虎身陷萨满教众和粘罕亲族当中,正困兽犹斗,心知两人唯一的生存希望可能就是玉牌了,不顾一切地探手入怀。
就在这个细微间歇,“波”的空气激荡声钻入耳膜,他的手尚未触及玉牌,便陷入一个压力无间的可怕漩涡中,达凯的大水法第二式完全发动,其威力已不在当日的教尊之下……金镶玉竹棍变成了大大小小的竹条,他每一寸的肌肉都停住运动,连血液也似凝固,就在那漩涡即将将他撕碎之际,混沌之气冲体而出,他身体一旋,油然自生地展开大水法第二式。
一阴一阳、截然相反的两股真气运用同一个功法对抗,实乃武学奇观,高台上掠阵的谷神看得双目异芒流闪,一击不中的蒯挺看此情形,知道插不了手,退到旁边蓄势待发,等候机会。
他的手指距离玉牌只有寸许,但这寸许已是生死线,可以活命的玉牌反而成为他最致命之处,正因为他把希望寄之于它,以至他的混沌之气无法发挥尽致,在大水法的相抗中渐落下风,所谓置之于死地而后生,见一线生机死愈快,正是人性的悲哀写照!
眼瞅达凯渐渐控制局面,他焦燥万分,一会儿想不顾一切去掏玉牌,一会儿又想拼命忘记玉牌的存在,此时达凯的精神力侵入他的浅层思维,肆无忌惮地攻击他的心志。
“明日,怎么大不如前,真让我失望!”
“小子,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想儿子了,想表妹了,快点想,再过一会儿就甚么也想不到了!”
“向我求饶吧,我或许会看表妹的面子饶你一命。”
……他的大水法已经被压缩到身体的内外临界点,一旦临界点被突破,他的真气便会反攻自身,心脉尽碎而亡。
死并不可拍,可怕的是他心底的秘密一件一件剥露在达凯面前,他行将崩溃,几欲疯狂……“放下”心诀早已四分五裂。
随时可以给他致命一击的达凯发出猫戏老鼠的嘲笑:“放下?不杀?哈哈哈,天下武功,无一不杀,惟你不杀,可笑,太可笑了!”
可笑,太可笑了!他的精神已被达凯控制,也觉得自己可笑起来,残存的灵台蓦然冒出一个柔和的声音:“孩子,天下武功,无一不杀,惟你不杀!实则是天下武功,都杀不死你!”
印象中这个声音每每在他极度困惑的关头出现,他一直以为是另一个自己,直到此刻被达凯侵入灵台,他才醒悟心灵之中,一直存在着另一个人的声音,却无暇思虑,灵知一清:“天下武功,无一不杀,惟我不杀!便是天下武功,都杀不死我!哈哈哈,达凯,知道么,你杀不死我的……”
伴随着他的心灵狂笑,他蜕皮一般地挣脱达凯的精神力,混沌之气急剧提升,“嘭”的一声破空巨响,达凯的身子被震飞出去老远。鬼影蒯挺和谷神不约而同出手相救,兀自想不明白这小子明明被达凯制住了,怎么转眼就跟脱胎换骨似的反败为胜。
“明日,好!”早被拿下捆成人粽子的蒲鲁虎发出看到希望的喝彩声,只听“嘭!嘭”两声,蒯挺和谷神没逃脱跟达凯相同的命运。此时不待命令,所有的萨满教众和粘罕亲族一起扑上来……
他“放下”了,第一次连武功的“招式”都放下了,他的手脚、身体完全不经过大脑,自主移动,他的眼睛看到自己的手在舞、脚在飞、身在扭,攻上来的教众一个个近身即飞、沾身即倒……被打蒙的谷神、达凯和蒯挺相顾骇然:举手投足皆是招,这是什么武功……
今日不杀了这小子,往后还怎么杀他?谷神与达凯交流了一个决绝的眼神,发出一声奇怪的尖啸,旋即以掌击额,达凯也以掌击额,所有能动的萨满教众皆以掌击额,直至血流满面。
他一愕,这情景似曾相识,却听蒲鲁虎大叫:“明日小心,这是萨满们的‘送血招神大法’,将提升功力数倍!”
他记起来了,当日教尊姐姐与张三峰、宗印相搏时就用过此术,但自损不轻,想不到再度相逢……无法多想,便见四面八方满脸是血的萨满教众如魔附体地扑上来……不知斗了多久,他的手、脚、身没停下过,身上沾满了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雪,他只感到自己好累、好累……真不想再斗了,可是在谷神、达凯率领下前仆后继的萨满教众毫无疲惫之象,天,这是什么武功?这已不是武功了……
他在石堂里蹿来蹿去,就是无法冲出这些血人的包围圈,身体已出现油枯灯灭的前兆,灵知也开始麻痹,难道自己就命丧此地……就在他几乎要放弃之际,一道蓝光从石堂门洞外闪过,大地一阵剧烈震动,粗岩地面竟如波浪般起伏,油灯一排排跳起来,翻灭在地,总堂内一下子变暗。跟他缠斗的萨满教众不约而同地停止攻击,惊恐万状,齐刷刷跪倒在地,口诵教词,上方开始落下细小的石块,竟无一人想要逃命。
“大家快逃啊!地震了!”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地震,张口大喊,不期一条黑影如鬼魅般袭来,是蒯挺,这厮端的是个天生的杀手,天地异象反倒成为偷袭敌人绝好机会。
他的身体自然一动,只听“叮咚”一声,黑剑刺中他的胸口,清脆一响,那块他拼命想掏又拼命想摆脱的玉牌,在被他彻底遗忘的时候飞了出来,他顺势往上一跳,将玉牌握在手中,便看见一个更大的黑影扑上蒯挺,这厮未及吭一声,便被一块巨石砸成了肉饼。
紧跟着,石堂的顶部轰然塌陷,现出头顶一轮圆圆的明月,只见各种形状的巨石如雨点般扑向跪满一地的萨满教众——这些刚刚还想要他命的人,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救他们,我要救他们!”
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自己升起来,看到那些巨石停滞在空中,然后他看到了空阔的山野、看到了越来越近的月球表面……他浑然不觉地晋入了“混沌大法”的最高状态——“原始混沌与宇宙终结合而为一”,这个以为穷他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他无意之中达到了。
他如天仙一般在到处砸落的巨石中间飞舞,将每一块将要砸中萨满教众的岩石击飞,手中的玉牌上在月光下发出晶莹的光芒,这光芒越变越大,最终笼罩住他的全身。
那个柔和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他脑海里:“孩子,这是小姨最后跟你说话了,我的精神力快耗尽了。用你后世的语言解释,萨满教是通灵之教,所以有这可称为特异功能的现象,小姨死前将一部分意识注入你的大脑中,可以发生感应并将保留一段时间。这块玉牌是教尊的信物,拥有玉牌和大水法功法的人便是教尊,萨满教尊多为女子,因为女子修习大水法更具优势,却没想到会传于你这个汉人小子,这就是缘吧。这块玉牌据说是用和氏璧的脚料制成,所以具有神奇之效,小姨下江南找和氏璧的目的正在此,并非为大金皇帝。玉牌和萨满教前辈们修建的石堂会有一定的感应,令新教尊产生质的飞跃,所以你到总堂后才能成为真正的教尊。可惜这场地震毁了石堂,也是天意,下任教尊不知如何产生了,或许萨满教终于你手也未必。也幸亏这场地震救了你,你的造化决非上天给你的,你的成就已超过了玉牌给你的。小姨最后要告诉你,坚持你坚持的,当你全心呵护生命的时候,你就达到了武学的至高境界,‘不杀’——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你将要受的苦,或许远不止这些,孩子,保重,好好对楚月丫头,也要善待那几个女娃,小姨走了……”
侥幸活命的萨满教众都抬起来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信与惊愕逐渐转为热泪盈眶的崇仰,蓦然发起一片欢呼:“大神转世了,教尊大神转世了……”
接着,在外面安全地带同样看到这一幕的权贵元老和御前侍卫们也跪下来,最后连谷神也跪了下来,只有达凯孤独地立着,不甘心、一直不甘心地盯着他。
“哈哈哈,明日教尊,明日大神,我爱你!”躺在那儿的蒲鲁虎发出不合时宜的大笑,不料“哎哟”一声,乐极生悲,余震中一块巨石翻了个身,压住其大腿。
第七十八章无间道Ⅲ终极无间
似乎是天意,以一场突如其来的自然地震昭验宋金两国的政治地震,而挞懒,则成为最大的受益者——《金史》有载:天会十五年,七月辛巳,太保、领三省事、晋国王宗翰薨。丙戌夜,京师地震。
金廷方面:爱婿明日与蒲鲁虎不仅逃过“烧饭”之劫,明日更在地震中蝶变为国教新尊,令挞懒、蒲鲁虎一系如虎添翼,帝系为洗脱与粘罕遗党勾结的嫌疑,合刺不得不亲下诏书,补粘罕身后之罪:持吾重权,阴怀异意,国人皆曰可杀……
宋廷方面:秦桧破坏岳飞并统诸军的计划后,在罢刘光世淮西军之事上大做文章,利用刘光世原左右手王德、郦琼的矛盾,激得郦琼兵变,以全军四万余人叛宋降齐,使大宋东部战场三大战区之一的淮西陷于无兵无防的空白状态。
伪齐方面:刘豫父子得郦琼投靠大喜,乞令金廷并力南侵,但随着老郎主的去世、粘罕一系的倒台,刘豫父子在金国已无任何靠山,挞懒尤其嫌恶其当初背叛,今握大权,鄢不算帐?
九月,金廷以郦琼兵多难制,防其诈降,立散其众。
十月,少年郎主下诏:升挞懒为左副元帅,封鲁王;升兀术为右副元帅,封沈王;拜明日为萨满教教尊,海州王封号即免……
十一月,挞懒与兀术领军南下,佯称伐宋,废除伪齐,黜刘豫为蜀王。
十二月,挞懒亲送宋使王伦等归,曰:好报江南,既道涂无壅,和议自此平达——《宋史》有载:海州,建炎间,入于金,绍兴七年复。
海州之复,在帝系以教尊不得居政位而免去他海州王之后,他顺水推舟,说服挞懒将海州还宋作为和议的第一步,对他而言:明取信赵构,暗取义民众。海州名归实寄,原州治和防务仍是他的手下,却解了乡亲们的心结,更向陈矩、君不见凤等恩仇故人稍稍证明了自己。
是年,大金既未趁宋淮西兵变之机南攻,大宋也未趁金废伪齐之机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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