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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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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楚月大感有趣,也和移刺古赌了起来。她当然是赌自己的大英雄表哥赢,移刺古拍着胸膛鼓励他:“兄弟,没关系的。”[小说下载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言下之意,也不看好他。听得满不是滋味的他磨磨蹭蹭脱甲解刀,盘算着如何对付这个女真高手。在这非拼生死的比试中,护身甲起不了作用,奇异的感应也不会出现,他现在可以说是一无倚仗。这时,移刺古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以静制动。”

跟达凯交过手的移刺古这句话可谓雪中送炭,他感激涕零地看了移刺古一眼,又狠狠地白了在一旁等着看热闹的完颜楚月:“女人都这么现实,哪个时代都一样。哼!老子作了狗,你这做主人的也不光彩。”

他打起精神走进场内,达凯故作高姿态地一抱拳:“明日先请。”

这女真的摔角以蒙古的跤法为主,但并不限制拳打脚踢,规则更接近后世的自由搏击,无论用何方法,只要打倒对方就算赢。

他打量着高出自己一头的达凯,其身未动,已有一种压迫感袭过来,心一横:“先动手就先动手,老子怕你怎的?”

气势已弱的他为了振作信心,惟有先发制人,右脚跟狠狠跺地,发力冲前,“呼”地一个直拳打过去,将移刺古“以静制动”的忠告忘在了脑后。

达凯轻笑一声,侧身一让,单腿巧妙地一绊,他便一个踉跄,摔了出去,只看着地面扑向自己。

他手舞足蹈地四肢着地,落在了地毯上,还惯性地向前爬了几步,方才停住,总算没趴下。这下好,没学狗叫,先学狗爬了。

众军僚一起笑将起来,两下的实力高低立判,赌酒押他的一方一个个看得摇头,皆做好了罚酒的准备。

他小脸胀红地爬起来。第一个照面就差点栽了,而且摔得如此难看,愈多人前心理素质就愈好的他并不为此感到丢人,他的脸红是忿不过完颜楚月对她表哥追星族般的喝彩。他不甘心地大吼一声,再次扑向达凯。

他右手拟个刀式,惟有如此方能使出他糅合了在完颜楚月的刀法和沙场实战练就的连环踢。他大腿带小腿,力贯于脚,拧腰、掉臀,换脚,一个前踢再接一个后踢,一气呵成地攻向达凯下盘。

这一脚呼呼生风,真有几分威势,换了对方是两军阵前的敌兵,早已被撂倒在地,只需补上一刀便了结了。偏偏与他对阵的不是个普通一兵,而是女真年轻一代的骄傲。

达凯这次不闪不避,已先一步站在了他的落脚点,仗着身高臂长的优势,以泰山压顶之势一拳反迎向他的面门,以刚对刚,比的是速度、劲力和反应。

这就是女真人大异中原武学的招数,不求繁琐漂亮,但求简单实用,来自代代在白山黑水之间狩熊猎虎的经验。完颜楚月对他授艺时曾提及,他也曾跟部下切磋过,并不以为然,今日才算正经领教,碰到了真正高手,方知山各有高,对猛兽都有效的招数,更遑论对敌了。进攻的节奏被打乱,他眼见得这一脚虽能堪堪踢到对方,但达凯的拳头也将落在自己脸上,不打掉几颗门牙才怪,这样的代价当然不值得。他头一偏,双手架去。

侧旁的移刺古看得皱眉不已。弱者先行出击极易暴露其弱点,个小势薄的他正面对撼高大灵活的达凯,已属不智,而顺着对手而变招,更陷己于被动,乃有输无赢了。

达凯得势不饶人,化拳为爪,抓住了他的衣领。他暗呼不妙,女真人都有一手好跤术,他怎会忘记达凯和移刺古跤来跤往的精彩一赛。

他恶狠狠地抬膝顶向达凯的小腹,以摆脱对方抓把。若非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一定会用上女子防身术的阴招。

达凯脚拳眼相随,一膝挡住,另一脚迅速绊上来。他心想完了,眼前浮现出自己被摔得四仰八叉的情景,全身的肌肉立刻失去了张力。

达凯这一脚却没有绊下去,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想输,没这等便宜!”

俩人在瞬间打了个照面,旋即分开。在座的像完颜楚月、移刺古这般的行家皆看出明日已输了一招,只奇怪达凯为什么收脚。他当然明白达凯的心理,猫吃老鼠之前总要耍个够。

场内的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双方谈不上什么交往,甚至稍微深入的话题都没进行过,除了方才的一番辩驳;却又十分熟悉对方,因为完颜楚月常在一方的跟前谈及另一方,彼此早已直觉地感到,在以完颜楚月为目标的情场上,他正越来越成为足以威胁达凯地位的对手。

而这一场比试,或许只是两人暗战的正式开始,此战不可避免。完颜楚月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场内的两人,表情颇为复杂,似乎感觉些什么了。

移刺古在身后大声地咳嗽着,提示他的金玉良言。他苦笑着,以静制动,他怎会忘记兄弟的忠告,可谈何容易?仅交手两三个回合,他就知自己远不是达凯的对手,不在同一个级别上的对决,似乎只有祭起臭丫头师父的“逃”字诀了。

明白了技不如人,他的心情倒平静下来,省起了自己刚扛上肩膀的伟大重任。他斜了一眼坐在另一面的秦执事,虽然后世的经验告诉他“看人不看脸”,但那家伙道貌岸然地盘坐在醉醺醺的女真军僚中间,全无一丝奸样,若不是自己来自明日的世界,大概怎么看不出眼前的白面文人竟会是后来那个弄权卖国的大汉奸。

为自己找到台阶的他更没什么压力,大不了学狗叫,反正丢脸事小,杀大汉奸事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老子要多多保重自己。

“咚咚”的鼓声不合时宜地敲起来,也敲在了他的心上。他额头冒出了汗珠,怎么打,摆明了是自取其辱。还是只要输得不太难看就行了,再不济也要从对方身上捞点本回来。他这般想着,心里到底是一万个不愿意,自从到了这个时代,这样的尴尬处境就一直跟随着他,哎,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只有如此宽解自己了。

抱着这般念头,他索性放开手脚,第三次扑向达凯,且来个只攻不守。这种打法在双方旗鼓相当的情况下,可出奇制胜,但双方差距太大时,却是徒劳无功。

达凯大鹰般围着他闪、挪、腾、移,位置飘忽不定,举手投足,步步制住他的先机。他就像一头困兽一般,咻咻然突不出达凯的圈子,只觉眼前到处是对手的身影,他手忙脚乱,再无章法可言。

对方明明每次均可得手,却又留有一线破绽,让他屡屡反出。饶是如此,他已是满头大汗,后面的小辫子也散开了,情形相当狼狈。众军僚一个个看得大眼瞪小眼,明明几招就可见分晓的比试,场上却打的甚是热闹。渐渐地,大伙儿都看明白了,圣将军是故意留有余地,戏耍这个百人长开心呢。比武变成了游戏,满帐文武看戏般地嬉笑起来。

本在大呼小叫的完颜楚月渐渐不吱声了,她的小蛮靴在地上顿着。真是奇怪,她明明赌他输,自己教出的徒弟当然知其实力,却又不想看到他如此不堪一击,两下真是矛盾。而现在达凯做的实在过分,她竟巴望他再显出人意表的本事,挫挫表哥的威风。

他衣衫不整,疲于奔命,也明白达凯将自己当猴耍。在上气不接下气中,心内的三味真火一点一点地燃烧汇聚,那幼时不服输的脾性从圆滑的成年意识里破茧而出:老子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焉能忍受如此折辱?

他忽然一个怪异的肢体扭曲,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从达凯的圈中翻出来,却是他跳霹雳舞时的一个高难动作,在此刻行云流水般使出,成为绝妙的一招。

这些前辈的古人如何见过这后世的舞蹈动作?满帐堪称行家的武将皆颔首不已,这是他目前唯一算是亮点的表现。

完颜楚月脱口而出地大声叫好起来,她清脆悦耳的声音立时打破了场上两人平衡的心境,更微妙地影响了这场比试的进程。这是当局的三人谁都没想到的,只有一个局外人嗅出了味道,他就是秦桧。

成功地挣脱了达凯的掌握,又得到了臭丫头的意外鼓励,他的信心大增,投机了女真人不在背后袭击的习惯,借慢慢转身的空儿拼命调息。当他立定原地,已是气闲神定,以静制动的意念在胸中默然涌出。

他嘴角闪过自信的一撇,用无畏的目光盯着对面的达凯,老子来自思维、知识均远超尔等的时代,怎的也配跟你斗上一斗。

绝非浪得虚名的达凯一改方才的轻视之态,以看到一个真正武者的目光,一脸凝重地上下打量着他:这个从海岛上蹦出的汉人小子真有表妹说的那般不可测?

在达凯的目光倒映中,他那粗糙的皮肤,大大的弯钩鼻子,胡子拉碴的方下巴,皆已跟北人无异,惟有本是英挺的眉眼间透着南人特有的狡猾,再就是个头矮了点,虽然他尽力挺得笔直。

这是达凯第一次正视他,他应感到自豪,因为他终于被这眼高于顶的女真少年英雄视为对手了。

他用耗力过度而变沙哑的嗓子,以靠近他俩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挑衅:“圣将军,我想听你的狗叫哩!”

达凯神色一变,眼中寒光射出。他不得不出此激将法,因为他经不起鏖战了,而达凯从东北的苦寒环境和无数的战斗中锻炼的强壮体魄,似乎再打个一天一夜也不成问题。女真人的体质都这么好,这大概是金军所向披靡的因素之一。

“果然有种!看脚!”不自量力的人总是惹人愤,尤其是血管里流着火爆因子的北国人,达凯被激起了怒火,更有恼表妹易帜的心理作祟,发起了第一次的主动进攻。他身形一闪而出,脚似鞭梢横扫过来,再没有任何保留。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对方志在必得的一脚,空前强大的斗志汹涌而出。蓦地,那只有在生死关头才出现的奇异感应出现了,他心中一动,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却无暇思索,极速之间,在那一圈冷一圈热的波流中捕捉到达凯脚法中的破绽。

有如水落石出般的,另一种更奇异的感应出现了,他的脑海里在同一时间里出现了无数空间的运动画面,简直无法用语言描绘的情形,然后飞快定格在其中的一幅上。他尚无察觉便融入了那幅画面,化作了那个人,就这么腾空而起。他仿佛灵魂出窍般地看到自己的身体与《黑客帝国》中的女主角合二为一,一个慢镜头的360度大回旋踢腿,后发先至,在达凯的脚到达自己之前,正中达凯的面颊。场面急转直下,达凯嘴里喷出一团血花,还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事就翻滚倒地,晕了过去。而他的心口一阵呕吐般的难受,大脑的血液仿佛供应不上,他皱起眉头,摇摇晃晃地也倒下了。

全场人都惊呆了,只看到忽然变了个人似的百人长,以谁也看不清的动作将神勇的圣将军踢倒在地,脑筋一时都没转过弯来。

只有完颜楚月反应最快,她忽地站起身,冲进场内。这是已经懵懵懂懂的他看到的最后情景,他最后的潜意识里滑过这样的悬念,完颜楚月是冲向自己还是冲向达凯……

(妞妞牛牛校对整理)

第八章过年

冷,寒冷,彻入骨髓的寒冷!这是他恢复思维后的第一意识。

他本能地想缩成一团,却发现四肢仿佛不存在似的。然后他拼命地去睁开双眼,但不知道自己是否睁开了双眼,因为他的眼前是黑暗,无以复加的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是什么地方?”他想不起之前发生的一切,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接下来他知道了自己的眼睛是开的,因为他看到了黑暗的中央出现了一个红点,火红的红点,至红至纯的红点。

他仿佛重获光明的盲人,用无比崇敬的目光注视着那个红点。忽然,红点发出耀眼之极的光芒,划破了黑暗,然后,整个世界都亮了。他像初生婴儿般地看着这个红通通的世界,这是一个单纯的无边无垠的混沌世界,那个变亮的红点挂在世界的正中央。

从空间的视角上,那个红点仿佛离自己远得不能再远;在心灵的距离上,它又离自己近得不能再近,如此的语言只描绘出其万分之一。

倏地,那个红点迅速地膨胀,爆开,炫光四射,蘑菇云般地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散开,那炫光吞没了所到之处的一切,以三维立体之外的感觉扑面而来。他本能地伸手挡住双眼,才发现自己有了手的感觉。然后,他感到了炽热,穿透身体每一个细胞的炽热,熔去一切万物的炽热。他看到了遮在眼前的手化为骨骼、化为虚无。他吓得惨叫一声,顿时醒来。

几张熟悉的面孔全都露出喜悦的笑容:“百人长醒了,百人长醒了!”

他记起了之前的事,秦桧、达凯、比武、晕倒。看着从帐外透入的几缕阳光、火盆里燃尽的石炭和满脸疲容的部下们,他问的第一句话是:“我怎么了?”

忽里赤如释重负地拍额庆道:“百人长,小的们担心死了。你那日与达凯一番剧斗,先后晕倒,一直睡到现在才醒来。”

“哪里是剧斗,该是老子被人家耍弄才对。”他心中苦笑,旋即看到床前案上摆着一盘黄灿灿的点心,一个个小方块叠成大方块,竟是从未见过的。

自他来到这时代,吃的东西要么是大块鱼肉、要么是小米面和水,全是粗线条的北方食物,从没见过如此精致的东西。肚中的饥饿感袭上来,不客气地拿起来就吃,粘粘的很香,像极了后世的萨其玛,只是没放糖。他嘴里忙活着,含糊不轻地问了第二句话:“我躺了几天了?”

后面一个陌生的小兵上前答道:“大人躺了有九天了。十人长昼夜守在床前,几乎没合过眼哩。”

这小兵一口东北话说得十分溜,显然不是女真族人。他知道女真军队里有个汉营,大部分是来自东北的汉人,地域的属性使他们依附女真是理所当然的。但亲兵营一惯是女真的嫡系,绝少让汉兵加入的,他这个百人长已是特例。

“我晕了这么久了?”他停住嘴,瞪着陌生小兵,问忽里赤:“这小子是谁?”

忽里赤答道:“他叫李巨,是郡主专门从汉营抽来服伺百人长的。”

他的心里一阵温暖,问了第四句:“郡主呢?”

忽里赤答道:“应该在中央大营。”

他心情一黯:“达凯就在那里,她一定去陪他了。不晓得这小子伤情怎样?但一定没自己这么糗,躺了9天。”

忽里赤接下来的话又令他精神一振:“郡主每天都来探视百人长,连祭天大典时都没落下,这打糕穆丹条条就是她从大典上带来的。”

忽里赤的口气透着些许羡慕。他不知道什么祭天大典,但看来这劳什子“条条”是个稀罕玩意。他再拿了一块放进嘴里,挥挥手:“你们分了吃吧。”

几个部下欢天喜地地各拿了一块,俱躬身向北,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吃下去,只有那叫李巨的小兵没吃。他诧异地扬起眉毛,吃一块点心,犯得着如此郑重吗?他不知不觉模仿了完颜楚月的习惯动作,他有这个毛病,学喜欢的人的动作与语气。

李巨看出了他的疑问,凑上前来道:“大人,您不晓得吗?跟咱汉人一样,大金也在正月里过年,不过不叫过年,叫祭天,由大金国教萨满教主持施礼。这点心是祭天的供品,吃了有福的。大人,您晓得吗?您跟达凯大人的一战,可轰动哩,连达凯的师父──萨满教教尊大人都惊动呢。”

“自己是出了风头,那有若神来的一脚,被那么多武将看到了,能不传出去?难怪达凯那么横,原来有这么强硬的后台。”他打量着相貌乖巧、口齿伶俐的李巨,“这小子倒是个人才,虽然感觉浮夸了点,但自己身边正缺少这样一个耳目。”

“过年了?”他眯起了双眼,视线飘向了莫名的空处……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他睁开了双眼。今天对龙的子孙来说,是一个一年一度的大日子,对他来说,还具有双重的意义,24年前的今天,一个男孩诞生了,循环了两个虎年,长成了现在的他。

他拿起准备好的鲜花,风度翩翩出了门。空气中洋溢着浓郁的火药味,呛人,但他喜欢,因为这曾是他童年的最大乐趣。

在港城的另一边,一个女孩也懒洋洋地起了床,精心地打扮起自己。半个钟之后,女孩一脸幸福地偎着他出现在大街上。“嘀嘀”,他的BP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没复机。街上人很少,来来去去,手里都提着年糕和糖葫芦。

女孩是他半年前认识的,刚毕业的大专生,模样清纯,是他喜欢的类型。这一天,他的BP机、手机响个不停,都是向他拜年或贺生日的,他渐渐不耐烦了,最后干脆关了手机。

在咖啡厅里共进了午餐后,一位服务生引着他俩步入了一间KTV包房,看得出,女孩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局促。他爱怜地牵她坐下,女孩瞥了服务生一眼,脸红了。他熟练地点了一大堆点心酒水,服务生上完盘,识趣地退出,关上门。

包房里的气氛一下变得温馨了,女孩拿出一尊小玉佛:“HAPPYBIRTHDAY!”

“THANKS!”他微笑答道,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低下头。女孩看出了他的诡计,迟疑了一下,还是将玉佛戴上了他的脖子。他顺势抓住了她的小手,凉凉的,滑滑的。女孩抽了一下却没有抽出来,在粉色的灯光下,她的整个人都羞红了,他一时看痴了。

大年初一的那个下午,他过得很愉快,在俩人情意绵绵的卡拉OK对唱中,他的BP机响了几次,他丝毫不觉。

华灯初上,他坐在回家的的士里,看着眼前闪过的万家灯火,心情微醺得如同暖冬的风。他没有想到,在其中的一盏灯下,另一个女孩,正坐在电话机旁,痴痴地等他复机。她就是跟了他四年、分手了三个月的泪儿。

他也许忘了,她却记得,上一个大年夜,他将她拥在怀里,深情地说:“泪儿,明年的今天,我会当着全世界的面,正式向你求婚。”

她没有想到,她顶着父母巨大的压力跟他保持的恋情,却只因为她三个月前的一句话“我们会有结果吗”而结果。她真的没想到,以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他,竟再也没有来找过她。现在,她为他精心准备、希望复合的生日礼物,竟无法送出。在这一个快乐的大年夜,她背着她的家人,在被窝里哭了好久,恍惚中她想到:“或许,就是天意吧。”

曾深深迷惑于他编织的爱情童话的她第一次意识到:“他所讲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那是不存在的。”

第二天早上,他躺在床上敲着BP机,号码一排排地后退。他忽然停住,一个非常熟悉的号码跳入眼帘。他的心一颤,那个曾被他用无数浪漫包围的女孩浮出了心扉。

虽然那些浪漫情节别人或许只在书本、影视上感受过,但他知道它们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因为他一直在有意或者无意实践着这样的童话。

他一直不知道这是他的幸或者不幸,直到那一夜,因他老实八交的父母无法给刚大学毕业的他谋到一个好的单位,她的父母对他俩的交往开始激烈的反对时,他以大无畏的精神,长跪在她家的门口,想要以一个血性少年的真诚感天动地泣鬼神,打动她的家人。

可是,换来的却是上半夜的冷嘲热讽和下半夜的蚊叮虫咬,而她──只是在高高的二楼上,泪流满面地地劝他回去,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那一刻,他清楚地感受到一颗炽热刚强的心渐渐冷却晶裂的全过程。他终于知道,这份以浪漫刻意出来的爱,在沉重的世俗面前是如此地不堪一击。他失望了,对自己、对她、对这个曾以满腔激情面对的社会。

而苟延残喘到“我们会有结果吗”的结果,只是一种迟早的必然。他看着这曾经是他最贴心的号码,此时的他已非当年那个只能依靠父母走向社会的少年,拿起床头的电话打了过去。他已经无须顾忌她的家人了,他俩的分手正是他们最期盼的。

刚好是她接的电话,听到那熟悉的温言柔语,他一时百感交集:“泪儿,新年好。”

两边一时无语,良久,那头传来低低的缀泣声,他的鼻子一酸:“中午老地方见。”

在那个只有他俩知道的老地方,他的微笑掩饰不了心中的惆怅,手像从前那样握住她的手:“还好吗?”

她似从前那样温柔地看着他,眼中一丝幽怨:“我还能好到哪里去,听说你有了新女朋友?”

他的手一下子缩回来:“哪里,一般的朋友而已。”

他旋即后悔了,他又上了她的当,她只不过是试探他,这是老花样了,但他不经意的小动作总是将真相暴露。他忙叉开话题:“你呢,一定好多男孩追你。”

她的眼圈一红,泪珠儿滚下来:“亏你问得出口,我还能找别的男人吗?”

他的脸讪讪的:“那种事,我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再说,现在的社会挺开通的。”

她忽然使劲拧住他的耳朵:“大坏蛋,还好意思说这话?”

他自然地连连告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俩人相视而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她抹去了泪水,泪眼含笑:“难得你有空陪我,带我看电影去。”

这是俩人的老规矩了,下午场的电影院里,他俩坐在后排,只顾搂着说悄悄话了,不觉电影已散场,犹依依不舍。他在她耳边道:“我家里人都去姑姑家拜年了,很晚才回来。”

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羞红了脸,啐一口:“坏东西!”

激情过后,她躺在他的臂弯里,仿佛不经意地拣起一根长发,问:“你新女朋友的。”

他下意识地点点头,才发现又上当了,明明是她独有的棕色发稍,反口却已来不及。她赤红的脸刷地惨白,一口狠狠地咬在他的胳膊上,哭道:“下流家伙,我再也不见你了!”

他被她从未有过的激烈反应惊呆了,眼睁睁地看着她穿衣离去,找不到一个留下她的理由。好久,他抚摩着胳膊上她留下的深深牙印,身上、心上同时隐隐作痛。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在那个他本命的大年里,他失去了一段永远无法挽回的情感……

“哈哈,我兄弟醒了!”一个大咧咧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当然是移刺古。他欣喜地就要爬起来迎接,忽然感觉不对,被窝里的自己怎么光溜溜的。他脸色一变,那个救命宝贝护身甲?他一把抓住了立于床边的小兵:“我的衣服呢?”

李巨必恭必敬地答道:“大人昏迷时身上忽儿冷似冰,忽儿热似碳,衣服都被汗水浸透。小人便给大人除去衣衫,拭了身子。”

他急得口吃起来:“老……老子问的是衣服,你……你罗嗦了一大串干嘛?”

李巨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衣衫都洗了。”

他克制住想踹小兵一脚的冲动:“我最里面的那件呢?”

李巨恍然大悟道:“哦,大人说的可是那件皮褙子,小人没洗,搁在外面晾着呢。”

他狠狠地一拍床沿,大吼一声:“赶快拿来给我穿上!”

他这没由来的脾气令忽里赤几个面面相觑,不知小兵做错了什么。李巨忙不迭地往帐外跑去,和进来的移刺古撞个正怀,被铁塔般的移刺古撞翻在地,没敢停歇,连滚带爬地奔出去。

“哪来的莽小子?”移刺古呱呱大叫,目光转向床上的他:“兄弟,谁惹你生气了?”

移次古看到他一愕,转向边上的忽里赤:“这小子是谁?我兄弟呢?”

他也愕然道:“大哥,我在这啊!”

移刺古听到熟悉的声音,方凑上前,仔细打量着他,他也莫名其妙:“总不成我昏了几天,连模样也变了?”

移刺古瞪大了牛眼:“兄弟,你怎么变成白面小生了?”

他听得十分奇怪,什么白面小生?却见几个手下一齐笑将起来。又见那个小兵捧了他的救命宝贝进来,他顾不得别的,先套上了护身甲,立刻感到心安了。他拉着移刺古的手:“大哥,我怎么了?”

移刺古用手摸着自己的大胡子:“你的胡子呢?”

他下意识地摸摸下巴,光光的,自堕入这个时代从未剃过的胡子都不见了,不由诧异地反问:“咦,我的胡子呢?”

李巨立刻诚惶诚恐地跪下:“小的见大人昏迷中容颜憔悴,便斗胆给大人刮了脸,请大人恕罪。”

他见这小兵显然被自己刚才的脾气吓坏了,心里倒有些歉然:“没事的,我喜欢。你们也都累了,下去歇息吧。”

众部下躬身而退,移刺古一竖大拇指:“为兄看走了眼,真有你的,竟没输给圣将军。”

他被移刺古的话带回了那晚的情景,那个触动他的念头浮上来。移刺古跟他聊了一会,也告辞了,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前思后想,总算从一连串跌拓起伏的生死经历中理出了一丝头绪。

那奇异的感应,在他穿上护身甲前从未发生过,唯一的解释,这感应的源头,来自这救命的宝贝。他脱下了护身甲,仔细地查看起来。

毕竟他具有领先这时代的知识和思维能力,可以从非迷信的角度看事物。他相信,若是这时代的人接收到这种感应,一定会以为是鬼神附体,而他知道某些导体或事件可以激发人的原始潜力。

一旦想通了这一节后,发生在他身上不可思议的反应全都有了解释。人体是一个大宝藏,作为人类具有某些与生俱来的潜力,只不过随着人类的进化和社会的发展这些功能逐渐退化了,比如爆发力,人类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或大喜大悲之际,可以爆发出科学上无法解释的巨大能量。所以,他在生死关头总能出现的神奇感应和英勇表现,一定源自这种本能潜力。

同时,人体还有一直尚未开发的某些领域,比如右脑。他看过这方面的理论,人的左脑被利用的最多,而右脑的开发几乎是空白。左脑主主观析断,右脑主客观记录。出于人类的右手习惯和主观意识,人类右脑的功用几乎被忽略了,即使左撇子也只用了九牛一毛。右脑记录着人类沉睡以久的天赋本能,甚至残存着人类进化源头处的记忆,一旦跟左脑的功能真正地结合在一起,人类的各种能力将实现一个质的飞跃,甚至能达到超人的境界。所以,他跟达凯的一战中有若神来的一脚,就是右脑的客观记忆加上左脑的主观分析的成果,但他的体力却跟不上思力的变化,于是出现了透支,他才晕倒。至于那个奇怪的梦境,很显然是一次原子爆炸,极可能是地球甚至是宇宙的起源情景、亦或是上一次人类文明的末日情景,应该来自他的生物进化链的遗传。

他翻来覆去地看着着其貌不扬的护身甲,看不出一丝端倪,上面的一番推测也仅止是推测而已,他无法找到确认的依据。同时还有个疑点,若护身甲真有这般好处,那穿过的人还不若获至宝,怎会轻易予人?只怕是传给亲生儿子都要考虑考虑,何况是一个外族女弟子。

当然,他有一个法子可以确认,就是在下一个生死关头不穿这甲,看会不会再有神奇的感应。可是,这个法子,打死他也不会用的,不冒无谓的险也是他的座右铭之一,再说,无论它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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