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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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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你一直穿着它么?”楚月轻轻娇喘着,解开了他的护身甲,抚摩他的胸膛,娥尔轻啼。

他忙凝回神,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与可人儿的第一次当中,老实答道:“是的,我天天穿着它,就像你在陪我。”

他的回答令楚月的身子一缩,又随即舒展开来,呢喃道:“明日,抱紧我,我有点冷……”

……天塌了,地陷了,时间停止了,日月合一了,他满腔的爱在黑暗中爆发……

他看不到的是:在他幸福喘息的同时,一滴晶莹剔透的珠泪在他身下少女的眼角闪烁;他想不到的是:在一个弯道处,另一个少女楚楚可怜地蜷坐着,一滴滴晶莹温润的泪水打湿了那冷冰的岩石。

他无限温柔地吻着楚月的唇、鼻、眼……好希望这一刻成为永恒,尝到一滴苦咸的泪儿,是处子成人的印记了,他疼惜地吻干可人儿两颊的泪痕,忽然嘴唇剧痛,他惨叫一声,滚下来。

耳畔响起楚月的哭音,“咱家是叫你明日呢,还是叫你秦大人?”

他浑身冰凉,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早已不觉嘴上的痛。

楚月愈发痛苦地问:“咱家……比你睡过的江南第一名妓如何?”

他的心从珠穆朗玛峰之巅沉到了大西洋底,不理他闻此言的感受,楚月继续控诉:“天天穿着它,就像你在陪我,昨夜就被你扔到床角了!”

他终于明白哪个环节出错,可人儿一早看到了护身甲,再加上以前的怀疑,却故意不点破,一直隐忍到他自我露底后才揭穿他,天哪,女孩子的心思都这么缜密,露不得一点马脚!他“扑通”跪在她身边,嗫嚅着犹想狡辩:“我没有……”

楚月穷追猛打:“呆会儿你是否还要以秦桧的面目见我么,只是嘴上的伤如何掩饰?”

他无所遁形了,一把抱住她:“楚月,你听我解释……”

“混蛋!你骗得我好苦——别碰我——”虽然一直逼着他承认,但他真承认了,楚月反而更接受不了,天大的委屈与凄苦涌上心头,痛哭失声,粉拳儿雨点般落在他的脸上、身上,还好刚成人后的她虚弱,否则不去他半条命才怪。

他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大逆转,却无言以辩,他确实在肉体上背叛了楚月不止一次,这所有的代价要他在这一刻付出,他麻木了,一动不动地跪着,只希望楚月使劲打他,平息她的怒火,弥补他的过错。

他头脑晕晕的,只觉得楚月不知何时穿好了衣服,又和着泪水吻他的脸,哄孩子般道:“明日,我伤了你么,我们出去吧,出去再说……”

“哦——”他心中升起希望来,可人儿已经将身子交给自己了,气头过后,只要自己好好哄她应该没事的,他忍痛强笑,开动暗道的机关,一个透光的洞口露出来,“走这里最近……”

不等他说完,楚月猛吻住他的唇,随着光线越来越亮,楚月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陌生,蓦地又一口咬在他刚刚的伤口上,一口血水吐在他的脸上,哭叫道:“你不是明日!明日已经死了……”

说完这话,楚月转身就跑,消失在暗道出口的光环里。

血水糊糊,他那张秦桧的脸显得无比的狰狞与恐怖,他连追楚月的勇气都丧失了,可人儿对他近乎绝望的哭叫回荡在头顶上:“你不是明日!明日已经死了……”

她不会原谅他了,因为他已不是他了,明日死了么,那他又是谁?他痴痴地问自己……眼前的光由白变红、由红变黑……他的最爱走了,将他一个人抛在这里,他从未感到这一刻的无助,全天下的人都抛弃了他!

第四十七章无间道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宅院中央,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星月,星起月落,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了一夜,满府的人谁也不敢走近,王氏也没有露面相劝,除了大灰。

大灰先不住地咬他的衣角往屋里拉,后来见拉他不动,便匍匐在他的脚下相陪。他低下头,看着这通人性的狗儿,终于两滴悔泪落下来:你的女主人不要男主人了……

四更的梆声响起,他省起休务已完,这早朝还是要参加的。他长叹一声,自己眼下只不过是赵构手中的傀儡之一,什么执政,政治小丑罢了,何时才能达到挞懒定下的目标?他因为楚月的离去而心灰意懒,再无以往的昂扬斗志。

他强打起精神,吩咐准备朝服,不要下人服侍,独自在书房梳洗穿戴,心思仍系在可人儿身上:由于现场有证,三相公对他胡扯楚月与明日发现一条暗道而逃出的鬼话信以为真,又欢喜又失落地走了;方寸大乱的他方想到令高益恭去追楚月,但已迟了多时,纵使追上又如何,若她不原谅他,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

对着都省铜坊名匠特制官用的菱花镜,他发现自己的鬓角生出几根白发,而手中的篦子也缠满了掉发,原来精神上的打击会在生理上体现出来,伍子胥过关一夜白头的传说有科学依据哩,这灵与肉的关系真是神妙……

他憎恨地看着秦桧的脸,猛地将铜镜摔在地上,从暗匣里拿出可人儿的那把小银刀,在脸上比划着,却没有勇气划下去。

王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割啊,懦汉!这点磨难便受不起,尔可知,当日奴家在金营曾受多少屈辱,才熬至今日。你们这些汉子遇挫逢祸,要么牺牲妇人,要么自毁自弃,去学莽夫项羽,枉受后人颂扬,奴家却以为他却连妇人半分也不如!”

他被骂得抬不起头来,一屁股坐入椅中:“把植脸解药给我,我要去找楚月,这秦相公老子不做了……”

“原来奴家在你心中竟无一丝位置……”王氏的面露哀怨,泪光闪现,“莫忘了,奴家父伯仍被羁押,大将军大计远未实现,你以为奴家会放你么……”

他还要哀求,王氏却态度一转:“小冤家,我可以给你解药,但却要一样东西来换,你答应么?”

生出一线希望,天塌下来都比不上挽救与可人儿的爱情重要,他再无顾忌地吐出那天大的秘密:“是和氏璧么,当日它失落在江底,谁也找不到了……”

王氏的嘴角绽出讽笑,他发现自己的悲哀了,就是——当他说真话的时候,反而不会有人相信了,包括精明绝顶的王氏——谎言说了一百遍,就成了真理,他嗫嚅道:“是真的,相信我……”

和氏璧乃挞懒“莫须有”大计的最重要一环,亦是真秦桧南归的主导原因,当日与挞懒密议时,他故意不隐瞒自己的野心,只说一定会执行真秦桧原定的任务,但接下来的发展——包括和氏璧的归属就各凭手段,果然取信于挞懒,其哈哈大笑,大有深意道:“小子,果然没让某家没看错,将月儿交付你!只是到那时,这天下还分甚么你我……”

面对他的前后矛盾之言,王氏亦是与挞懒同样含义的娇笑:“小冤家,奴家可不敢窥觑那劳什子!只要你完成大将军大计,那时郡主还不是你的?女孩家么,气头一过,自然会回心转意……”

他知道自己说什么这婆娘也不会相信他了,真是“假作真时真亦假”,但王氏的话也提醒了他,要加快实施挞懒的定计,能否实现自己的梦想事小,能够在这过程中摆脱王氏的控制而去挽救爱情才是首要的,即便楚月不原谅自己,他也要一辈子跟随她、保护她。他这个自私的家伙一直认为:一己之私都处理不好的人,哪有什么资格去处理身外之事。

但自己凭什么保护爱人?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在他已成为天下角逐焦点的情形下,拥有一定的势力背景已在其次,首先具有的应是个人能力,自保才能保人。

他再一次迫切地想掌握身上的那股神秘力量,这是否上天赋予的潜能总是无法随心所欲地运用,变成秦桧后的他几乎将它淡忘了,他具有与生俱来的惰性,只有在压力下才能奋发……他的右脑似被什么唤醒了,左脑更进入高速运转的状态:一旦脱身,他这秦桧自然做不成了,首先回荒岛集合旧部,举起不杀大旗,跟兄弟们的一年之约尚有几个月,不知他们将第一个布囊里的任务完成怎么样了。他变成秦桧的一个意外收获就是为自己的大业筹到一笔可观的原始资本——以跟挞懒议和的名义,他愁的是找何人运、又如何运的问题?他周围的要么是王氏的人,要么是朝廷的人,要么是趋炎附势的小人,没有一个是他心目中的人选。

尘露满身的高益恭赶在他上朝前回府,不出所料的一脸失望,他心中一动,高益恭应是运送这笔物资的可靠人选,只要说明这是为了配合挞懒的大计,其对挞懒忠心不二,王氏也无法左右。

在突如其来的感情巨变中,他又实现了一次思维飞跃——跳出秦桧的角色。

散朝后,他主动申请“留身独对”,他自然要将变故给赵构一个交代,诚惶诚恐地磕头请罪,只说自己将事办砸了,郡主发现自己在骗她,一怒而去。

他不敢抬头,却清晰地听到赵构的呼吸先是一阵粗促,显是有些怒意,半晌又平缓下来,口气出奇地平淡,道一声可惜,又吩咐千万不要让鞑子郡主在大宋境内受到伤害。

他冷汗隐干,晓得小王八蛋还倚重他与挞懒和议,故没有降罪,赵构的发话也正是他想要的,当下告罪而退,回到政事堂,以朝廷的名义给各州军下榜文,严令不得伤害一个榜上画像模样的姑娘,并报告她的行踪。于是该时期大宋出外的少女皆按榜上打扮,安全畅行,还有官差保护,一时成为民风特景。

他稍稍放心,将精力暂时集中到官场之上,他现在最觊觎的,当然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的相位了,曾几何时,对他有保荐大恩的范宗尹,成了他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他决定采取“凡事不强出头、背后放冷枪”的小人策略——政治总是能发掘人性的阴暗面。

不过,邀宠享誉之事,他还是走在第一线的,形象塑造——可是他这个后世策划人的拿手好戏了,他很快做了一件令新贵旧臣们拍手称道的事:大宋绍兴元年四月己巳,参知政事秦桧言:“臣昨与何、陈过庭、孙傅、张叔夜同扈二圣出疆,今臣偶获生还,骤蒙圣奖,擢居政府,而、过庭、叔夜皆死异域,体骸不全,游魂无归,可为伤恻。欲望睿慈特依近者聂昌体例,追赠等官职,仍给其家恩泽,以为死事之劝。”诏赠、过庭、傅、叔夜并开府仪同三司,官子孙各十人。

范系之间的分裂也日趋表面化,在他的暗地挑动下,李回几次在政议上与范宗尹发生争执。同月庚辰,隆祐皇太后崩于行宫之西殿,以此为契机,范宗尹将同知枢密院事李回被明升暗降,任为“攒宫”总护使,排挤出议政决策的核心圈子。

大宋皇陵,依其分布,可别为三区:保定诸陵,皆开国后追建者;巩县为太祖,太宗以下诸帝后之陵,及乾德间徙建之宣祖安陵,在宋陵中规模最为宏巨;最后为南渡诸帝之陵,权厝于会稽宝山,称为“攒宫”,示异日恢复中原,归葬巩洛也。

他则一面不与范宗尹发生正面冲突,一面迎合争宠赵构,比如为弥补他理寻和氏璧的不力,提议先刻出“大宋中兴之宝”玉玺,以减弱和氏璧的影响力。

尤其体现在揣摩赵构的心思上:先是范宗尹有立储之请,原来赵构丧失生育能力之后,仅有的一子也在建炎三年间夭亡,不知是否天意要其断子绝孙。朝臣便有上书立宋太祖后裔为嗣,赵构初时甚怒,隆祐皇太后尝感异梦,亦秘说之,赵构方有所动,曰:“此事亦不难行,只是道理所在。朕止令于伯字行中选择,庶昭穆顺序。”

他忙附议曰:“须择宗室闺门有礼法者。”

赵构对他的宠遇愈增:五月,参知政事秦桧,乞以昨任御史中丞致仕日本家奏补兄彬、男熺恩泽文字毁抹,更用建炎二年大礼恩例补兄彬文资,从之。六月,百官奉上昭慈献烈皇后谥册于太庙,宝用银涂金,册以象简,其文,参知政事秦桧所撰也。

他取巧讨好的本事日见长进,在范宗尹建讨论宣和年间滥赏之议时,开始他见此议有一定道理,力赞之,不料却惹起众怒,士大夫侥幸者争排之。诸大将杨惟忠、刘光世、辛企宗兄弟皆尝从童贯行军,论者疑其亦当贬削。

他见势不妙,反以此挤范宗尹,曰:“此法一行,浊流者稍加削夺,便比无过之人,诚为侥幸;清流者少挂吏议,即为辱甚大,不敢立朝,恐君子受弊。”

赵构亦以为滥,下批:“朕不欲归过君父,敛怨士夫,可日下寝罢。”

此事遂成为范宗尹将要罢相的导火线,而随风转舵的他威名大涨,暗自得意:老子离相位不远了,嘿嘿……

一日,被他举荐自越州观察推官升枢密院编修官的杨愿请酒谢恩,他有心栽培其作为心腹,欣然赴宴。

杨愿神神秘秘地将他引到一个偏僻的所在,乃是刚买的别院,拜侯上司赏光。阁楼上,杨愿屏退下人,说有极紧要事禀报,便打开一个窗帘,正对临近一个府宅,请他留意。他疑惑上前,不看则已,一看目瞪口呆……

良久,他转向杨愿,森然道:“你是请我来看这丑戏的?”

杨愿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脚上了,一软跪倒,磕头如捣蒜:“此事被下官偶尔撞见,不曾有第二人晓得,为相公不忿,又不敢胡言,只有请相公眼见为实。”

他拼命压住内心的震惊,憎恶地看着对方,这曾获他好感的“志士”亦不过是个小丑而已,以上司的隐私邀宠,真真卑鄙无耻,难道一入官场,就逃不过“利欲熏心”四字?

“唔……老爷……”厢房的烛光一阵晃动,院子里几个下人在交头接耳。

他将兴儿按在床上,手在其裙中乱动着,与兴儿的春情涌动截然相反,他淫笑的脸上挂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冷酷。

兴儿已受不了,发出控制不住的呻吟,浑没想到一个男人的手也可以带来如此的快活。

他看是火候了,浇油而问:“兴儿,感觉如何?”

兴儿自己扯开酥胸,露出新剥的鸡头肉回应,那几曾诱惑过他的躯体在他现在的眼里只不过是一堆肉而已,他忽然抽手,兴儿狂热道:“老爷我要……”

他狎笑一声:“想要可以,但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兴儿的粉舌在红唇上一舔:“老爷……请说!”

他哈着热气的口贴近兴儿耳际,熏得兴儿浑身都颤抖起来,冒出这一句来:“夫人与王继先私通多久了……”

兴儿身子一僵,媚眼中欲火渐消,他赶紧又动起手来,兴儿恢复了反应,终于溃退下来,发出蚊子般的声音:“在老爷去镇江之时……”

这么久了?他的眼神收缩、腮帮绷紧、手上不期然大力起来,再想起什么地问:“翁顺、砚童到底哪去了”

兴儿身子再一抖——绝非来自情欲的颤抖,他另一只手掐住其粉乳,恶狠狠追问下去:“他俩——哪去了?”

“啊……不要再折磨奴婢了……”兴儿发出交织着情欲与恐惧的呜咽,“都被夫人毒杀了……唔……”

不需要再问了,他想要证实的都证实了,达到目的的他抽回手,丝毫不理被他撩拨得快发疯的兴儿,冷冷掷下这一句话:“刚刚说的要被夫人知道了,下一个该死的人就是……”

身后传来兴儿的缀泣声,他推开门,看到闻讯候在走廊的高益恭,劈头就问:“夫人还未回来么……”

“还未。”高益恭不敢看他的眼睛,似乎猜到他为什么这么大的脾气。

“贱人……”大灰跟在后面摇着尾巴,他关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满口的脏话在舌间窜来窜去,继楚月弃他而去之后,再一次受到重创。

自跟王氏发生了关系,要说对其没有感觉,那是骗人的,他一度以为王氏对自己动了真情,再加上跟挞懒又达成协议,于公于私他与王氏都应该是个好拍挡,甚至接受那偶尔的一夜情。

可是,他看到了王氏与王继先偷情的一幕,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背叛”——他脑海第一时间蹦出的是这个词,继而感到莫大的羞辱,虽然是一顶冒牌的绿帽子,最不能忍受的是王氏投怀送抱的是他的对头——全越州的人都知道秦参政与王医师为江南第一名妓玉僧儿结怨!

以王氏的心细如发,若非杨愿的别院刚好在这对狗男女偷欢窝旁,他还不知被蒙在鼓里多久,天意乎?

他慢慢冷静下来,事态的发展已出计划之外,他虽讲了利害关系,也不以为兴儿能瞒王氏多久,他要尽快重新考虑自己的处境,因为——这个女人不简单!

仿佛被浇了一头冷水,他的脑细胞空前活跃起来:这两男女怎会搞到一起?可以解释,王氏乃久旷怨妇,在他的一再冷落之下,被王继先这个色中饿鬼勾搭上也属正常,而且执掌黑虎社又受赵构宠信的王医师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与他这个执政互补,相信王氏事破时一定会如此解释的。

只是当日在妙艺坊上,王继先与他的冲突就有点不正常了,王氏理应预防这种事发生的,而王继先那故意挑衅的姿态,除非……除非是王氏鼓励的?

他猛省到:这里最不想楚月留下的是谁?除他之外了解楚月性格的人是谁?能把握他的行踪而设局的人是谁?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一个人——王婆娘!

得出这个结论的他切身感到王氏的可怕了,但还有一个结没解开,就是这个局的关键是他贴身的护身甲,王氏怎会知道它是楚月所送的?在楚月本已怀疑的基础上,即便王氏做出暗示,也需要一个最有力的证明,而护身甲就是!

同时这一切还需要玉僧儿的配合,难道那晚的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一夜留情之后,玉僧儿又几番约他,他无法再对不起楚月而避,但那些题着情句的粉签都被他玩味许久,不敢相信那样一个妙人儿会参与到这一场阴谋中。

不由冷汗沥沥,他对许久不见的翁顺、砚童二人早有不祥的预感,兴儿的话证明王氏有不惜将可能构成威胁的知情人灭口的毒心,那自己算不算一个呢?

老子既有秦桧的身份,又有挞懒协议的保护,还怕什么?非也,为这所谓的天下,唐有“玄武门之变”,宋有“烛影斧声”,连父子兄弟的伦情都不要了,况他这个假夫君、准郡马乎?幸亏王氏没有相信他的真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陡觉自己的处境远不是想象般高枕无忧,必须在不可测的变数来临之前想好对策。

哈,后院起火!他反倒想开了,除了一件:楚月的离去。老子诚然有错,但也是上了圈套,日妹么的,臭婆娘,你要付出代价的。他蹲下来抱住大灰:“还是你可靠,走,去我俩的练功房去!”

不甘心退出政治舞台的范宗尹进行最后的挣扎,主动向他示好。话说建炎三年,时金分兵攻抚州,守臣王仲山以城降,及攻袁州,守臣显谟阁侍制王仲嶷亦降。仲山、仲嶷,乃王氏父伯。敌骑初退,欲定江西二守臣之罪,经王家上下运动,拖一年未决,待他这个女婿南归后一步登天,谁都以为脱罪乃早晚之事,范宗尹做个顺水人情,请他过公事房内厅说话,欲宽二人。

“觉民……”他看着对方白皙的胖脸,内心挣扎着:恩将仇报不是他的做人原则,可是官场如战场,而单纯的战场又岂是复杂的官场可比,他的“不杀”宗旨在这里更没有培土;再则,这不是臭婆娘一直梦想的么?天送个机会给他报复!他脑袋一热,一拂袖,坐也不坐,正色道,“不可,既而投拜,委质于贼,甚么话不曾说!岂可贷耶?”

他不忍看范宗尹灰败的脸色,抽身便走,这一句话,标志着范系的彻底决裂。范宗尹在身后唤道:“会之!”

他停下来转身,打起官腔:“范相公有话请讲!”

范宗尹惨笑一声:“某入相逾一年,却不谙为臣为官之道,不知秦相公有何诀窍?”

他眼珠一转,亦还给苦笑:“情场失意,官场得意耳!”

“啊——”这源自后世的谚语弄得范宗尹呆愕在原地。

是夜,秦府鸡飞狗跳,王氏一哭二闹可惜没上吊,将秦老汉的祖宗十八辈骂个焦,他则抱着本兵书摇头晃脑地躲在书房里偷笑,总算出了口鸟气——他迈出了尝试摆脱王氏的关键一步。

经此事后,他大公无私的形象一举树立起来,连政敌们都无话可说。他的权势膨胀之快,出乎意料之外,大小朝臣、各方名士纷纷投到他的门下。

每日里早出晚归,他的应酬活动如此之多,以至于无暇留意王氏的动态,好在他还有个晴雨表——高益恭与兴儿,这两人一外一里,充当他与王氏的传话筒,他便以此观察王氏的反应。这婆娘似乎自觉心虚,闹了一次之后,竟躲在闺室里不见他,他落个清净,却也知道王氏没这么好相与,不定又在琢磨什么毒计呢。

比如最近每次回府,他都感觉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他四处查看又无发现,大灰也无异状,难道自己在疑神疑鬼么?

他已有计划:你不是不给老子解药么,老子自己配!当然不是他来配,但他可以动用这时代水平最高的医生——御医啊,现在的他谁不巴结?他将每次喝剩的药渣搜集起来,分别交给两个老御医秘密分析,以便对照,只要得出配方,哪里的药材都没有这大内齐全。

七月,江、淮悉平,江淮招讨使张俊胜利班师,李成军复经此创,已不能成军,走降伪齐刘豫。张俊表奏岳飞功第一,诏进岳飞为神武右副军统制,令屯洪州,弹压余贼,岳家军之名自始叫响。

癸亥,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范宗尹罢,充观文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沿霄宫——乃循大宋执政下台之旧例。

范宗尹既免,相位久虚,他距之仅一步之遥,然论资排辈,他还差了一点,赵构小儿虽欣赏他的以战求和之议,但对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排挤范宗尹的做法有所察觉,一时犹豫不决,遂召江东安抚大使兼知池州吕颐浩赴行在,欲起用为相。

他有点急眼了,老子算计了半天,倒让别人拣个现成的,哪有这个道理?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老子这个小丑也能造时势,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他沽名盗誉的本领渐已炉火纯青,不得已,祭出了杀手锏。

有如后世的选举候选人,他开始在不同的公开场合大肆宣扬:“我有二策,可以耸动天下。”

自有附和者问:“何以不言?”

他故弄玄虚:“今无相,不可行也。”

达闻上听,一时举朝猜测他可以耸动天下的二策,赵构也好奇这家伙在提出甚合己意的“以战求和”之策后,还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在朝野上下的呼声中,赵构顺应众意,于八月丁亥,除参知政事秦桧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

作为他位极人臣后的最好贺礼,两个御医即将大功告成,他彻底摆脱王氏控制的日子不远了。

夫荣妻贵,王氏识大体也罢、低头认输也罢,陪起笑脸出房向他祝贺,更广邀亲友,在装饰一新的相府中为他摆了一席庆功宴。

他满面春风、志得意满、来者不拒,一次次举杯,直至大醉。

“拿茶来!”好渴!他头昏脑胀地睁开眼,一片漆黑,周围满是酒气,胸中湿了一滩,是呕吐物,太不象话了,也没人服侍新丞相?他不由大发脾气,“来人啦!”

一个红灯笼出现了,是王氏,这婆娘喝了酒后脸红红的,好妖媚!他正欲拉其过来调戏一番,却听到叮叮铛铛的铁链声,怎么回事,老子怎么动不了,他的思维还是混沌沌的,便见王氏身后冒出一张脸来,很熟悉的脸,是谁?

这酒真不能喝,老子怎么眼花了,他使劲眨眨眼,再盯过去,不由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直沉入无间地狱之中,他看到了他最想不到的一张脸……

第四十八章天罗地网

那张脸和他对视着,他几乎以为自己在照镜子——这是他每日梳洗自照而逐渐顺眼的五官,所以他本能地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知道这不是镜子。

他的双手在大脑迟钝的反应之前伸过去,想抚摸它,它诡异地一笑,缩回王氏身后。

这不是“我”么,那“我”在哪里?他的思维一片混乱,双手下意识地摸回自己,将铁链绷紧到最大限度,勉强触到下颊,那久违而熟悉的糙面回来了——那不可测的变数以一个措手不及的可怕方式出现了。

他想狂笑、又想号哭:明日回来了——老子回来了——在他塑造秦桧接近成功而最不愿回来的时刻!又一次失去命运之舵的掌握,他的人生不只一次地遇到这种情况,在到达彼岸的前一刹被击倒,老子何时才能摆脱这种宿命,还是一辈子也摆脱不不了?

原来这狗屁的植脸秘术可以解除的,王氏骗了自己!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绝对是个真理:女人骗人可以有千百种动机,出于爱,出于恨,出于任何一个理由,王氏的动机是什么?

借着灯笼的柔光,他看清自己被两条粗铁链绑在一根石柱上,周围黑乎乎一片,不知是什么所在,用落水狗般的眼神看向王氏,一种说不清是何种滋味的极端感觉充斥在胸,这一下输得彻底了,他咬牙大嚷:“王婆娘,好——你好——你真好!”

长长的回声传来,显示这是一处隔层深厚的囚监,身为被囚者而本能惊动外界的一丝侥幸也破灭了。那张脸又冒出来,阻住他与王氏相对的视线:“大胆明日,敢在本官面前对夫人放肆!”

他脑海里不由掠起一个难以置信之念:难道当日秦桧诈死,与王氏设了这么一个圈套给自己钻?随之反驳自己:不可能,一个人被揭了面皮怎么活,相信这时代还没有这样的医术!再说,也犯不着绕这一个大弯拿秦桧的仕途冒险啊,而于自己的针对性并不大。

他一面困惑,一面仔细打量这厮:其穿着他常穿的白凉衫,戴着他惯戴的襆头,踱着他故作斯文的方步,露出他独家的洋洋得意之笑……足可以假乱真,甚至比他还他!

他蓦然省来:这厮也是个假货,因为其模仿的是他所塑造的秦桧,而非原先的真秦桧。南归后,他不可避免地将自己的风格融入秦桧的角色之中,至少,在这大半年时间内,展现在宋人眼前的是一个他全新演绎的秦桧,而这假货模仿的就是他。

他释然冷笑:“本官?哈哈,我呸!王婆娘,你又从哪找一个西贝货出来,将秦桧的面皮又贴在这家伙脸上。老子执行大将军计划好好的,你竟敢破坏,不怕大将军问罪么?”

王氏眼角含笑,不置可否,示意这假货退后,这厮很有深意地瞥他一眼,便款款隐入黑暗中。

他面上不屑,心头却直发毛,这厮一姿一态,一举一动,皆模仿得他十足,尤其那眼神,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的直觉没错,在秦府暗处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就是这厮,难道是他的一个熟人?这厮到底是谁?王氏又从哪里找到一个替身?

他的大脑飞快搜索着,不过到这行在以来,结识的人实在太多,不定王氏从亲友同窗中收买哪个相似的来替他,谁不想当秦相公,权色兼收,他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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