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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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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矩受他双眸吸引,亦陷入所思,缓缓答道:“自周武王克商,告于上天曰:‘余其宅兹中国,自之辟民’,天下之‘中国’始立。经春秋战国之争,秦灭六国,合四海,创中国前所未有之大一统,后有两汉,虽间有三国魏晋南北朝之三百年大分,然大隋起,终成就煌煌大唐。期间分时多于合时,但每一次大分必有大合,疆域愈拓愈广,‘中国’二字四海景仰,万国来拜。惜安史之乱起,五代十国分,到我大宋建国,西南有大理,西北有夏,北有辽,金又代之,我大宋竟从未一统天下,实乃合中有分,分中有合。然中国合则强、分则弱,已成定律,我观天下大势,中国即将有空前之大一统,疆域亦更阔,合将为永世之调,分者为天下不容!”
他大为耸容,没想到引出陈矩这一番精辟的历史宏论,反顾后世历史的发展轨迹,他几乎要击起掌来:好个胖子,竟能看透未来!宋之后的元、明、清,可不尽是统一局面,而且皆是完整地以一个朝代更换另一个朝代,抛开元朝的诸多汗国不计,真正被中国统治的领土可以说是一次比一次扩大,每个时期的分裂势力皆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反过来被陈矩开拓了思想:一个优秀的民族、一个自强的国家,必尊重自己的历史、正视自己的历史,无论是荣誉还是屈辱!在漫长而严酷的历史考验中,一个无法撼动的真理揭示了这个民族之所以优秀的本质——那就是“统一”,她的先天禀赋中蕴涵着哪一个民族都比不上的群体精神,其反对分裂维护统一的悠久与坚定,在整个人类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或许,这就是她能够以大民族大国家形式数千年岿然屹立的根本原因吧!短暂受过的屈辱,反而成为她再度崛起的强大动力,这就是中华民族,这就是中国!
他豪情顿起:“陈军师以为我大宋可打败大金,统一天下么?”
陈矩的眼神一滞,痛苦而无奈地回答:“不能!”
他一楞,他一直认为大宋有机会的,只要日后给大英雄机会的话,直捣黄龙不是梦—
—这何尝不是他的梦:“为什么不能?我大宋国力潜厚,南渡后虽丧失五分之二北方国土,但仍据富饶甲天下之江南半壁,人口众多。今国库匮乏不假,只要我等大臣正确施策,不出三年五载,便可恢复元气;反观金国,北方人口流失,城市破败,土地荒芜,此消彼长之下,待我朝崛起绝世大将,收复旧河山又有何难?”
他倒非信口开河,毕竟这个参政不是白当的,对大宋经济形势着实做了分析:朝廷数据显示,大宋天禧年间的耕地525万顷,较大唐天宝年间600万顷耕地少,去掉五分之二的北方失地,仍有300余万顷,但都是江南沃土,看粮食亩产,唐丰收时亩产仅2石,而宋平时亩产即达2—3石,江南地区更达6—7石,正是“苏湖熟,天下足”。再比较人口,由于不堪金人统治的北方人民大量南迁,江南人口已达1000万户,而大唐天宝年间全国仅900万户,如此充足的人口,保证了劳动力与兵源。
陈矩亦避开正题,反问一句:“未知秦参政有何治国、振兴之策?”
这可难不倒他,上朝时对着赵构小儿不知回答几遍呢,他简短扼要道:“延续我朝“民不加赋而国用足”国策,减百姓赋税,提商贾地位,内陆发展城市工商,沿海增设港口,边陲重开榷场,以工商税钱为国用主源,自然民富国强!”
这也非他的独到见解,大宋以往的财政收入在正常年份有6000——7000万贯,高峰时更达10000多万贯,而大唐的年财政收入从未超过3000万贯,这是个什么概念?按大宋官家利率,1贯铜钱可兑换1两白银,那就是近1亿两白银,他依稀记得后世的明、清从未超过这个数,而且,这么大的财政收入并不意味着农民的负担增加,只因这是大宋工商业极度发展的结果,带来工商税钱的直线上升,约占赋税总额的60—70%。大宋的经济实力在中国封建王朝中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他这个来自后世的策划人有信心令其更上一层楼。
陈矩却给了他当头一棍:“就算我大宋国用富足又怎样,太祖为收复燕云十六州,始设府库,后来钱币堆积如山,不一样奈何不了辽国么?统一天下不在于物足!”
来自后世的他,一向有战争拼的是综合国力的观念,打得就是经济,谁有经济后盾谁就胜出,孰料在这时代竟不循这个规律,他一时张口结合:“那在于甚么?陈军师有何高见?”
“尚武!”陈矩铿锵有力地吐出两个字,“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安史之乱前,书生投笔从戎;安史之乱后,人人皆鄙从军。我大宋开朝以来,惩晚唐五代藩镇之祸,校枉过正,抑武崇文,方招致今日之祸,惟有恢复汉唐尚武之风!以战止战,方能真正自强,做到此点,便可一统天下!但我大宋积弱已久,决非短时可以恢复,除非明君、圣相、名将齐出,方有一线希望!”
尚武?这个问题老子也想过哩,好象没这么透彻哩!圣相、名将?我和大英雄可以担当了,明君么,赵构小儿怎么看也不象啊,看来症结在小王八蛋身上。他又有些不服气:“虽说‘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可是也有‘国虽大,好战必亡’。这以战止战,莫不付出血的代价,生灵涂炭,可不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统一天下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陈矩反驳道:“尚武不等于好战!前人尚武之风尤烈,以仁为本在心。观我中国战史,即便对非我族类者,亦不赶尽杀绝,如春秋对夷狄,秦汉对匈奴,隋唐对胡人,每次大胜,却不夺其地,不变其俗,不杀其民。所谓王者之师,概莫如此!”
畅快!他省起后世的中华民族在生死存亡的最危险关头,亦没有丧失高贵的民族尊严,终于大无畏地猛醒而起,却没有睚眦必报,与某些兽性无赖的丑恶民族一起堕入灵魂的地狱,端的大国气度也,不过心里话,他还是保留不同意见的。胖哥的思维真能超越时空么?他以小学生请教老师的诚恳态度再问:“陈军师,如何看外族的入侵,眼前的女真人,不定有天会统治中国哩。”
这是大实话,女真人的后裔——满族人开创了大清,而元朝,更是由蒙古人所建。
“秦参政眼光老到,不愧跟北人相处久矣!”陈矩目光如炬,不知是赞他还是损他,露出郑重的神色,“此事可能发生的,但矩以为,无论是哪族,只要是在扎根生养于我中国大地,一定会融于我中国文化之中,汉夷之分,渐渐已无必要,天下之合,亦将带来民族之合,我中国文化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旷远持久,将来的中国,应为族合一统之中国!”
这番话一定为这时代人不理解的,他自例外,几乎要跳起来鼓掌,陈矩所说的简直就是未来,时代的先知总是存在的,陈矩已跳出民族之分,大宋年间竟有这样的人?他越发觉得自己小看了对方,方想起时间紧迫,半个时辰已过了大半,他赶紧扯回正题:“陈军师所言极是,既然赵官家不能统一天下,那么,以战求和不是最好的局面?”
陈矩张口结舌,没想到绕了半天,被这家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由长叹一声:
“观眼前形势,倒不失一条喘息之策,但金人岂是你要和便和的,二圣不就因此被掳的么?”
他知陈矩已被说动,进一步试探道:“陈军师天纵奇才,令兄陈规又是重镇守臣,不若为朝廷效力,桧将大力举荐!”
“不,我跟家兄志异道非,他守他的德安,我自爱来去漂流。可惜韩世忠不失于勇,迷于忠;张荣不迷于忠,失于莽,皆非成大事者!唉……”陈矩自觉失言,豁然警道,“秦参政怎知家兄是陈规?我与他毫无干系!”
他试出陈矩真心,当真大喜,这家伙果非蛰伏之人,不理其他,抓紧时间逼问:“陈军师言下之意,似乎指斥圣上不是明君?”
陈矩不禁冷笑:“这小儿有何出息?大宋在其手中,不亡已是侥幸,我陈矩空有大志,便不陪葬他又怎的?”
他单刀直入:“以陈军师之见,成大事者需何条件?”
既已露了心迹,陈矩索性放言直说:“第一,名正言顺,可得天时;第二,占据要地,可得地利;第三,有胸怀天下之心,可得人和。此三者得一可分天下,得二可统天下,得三可治天下,而尚武乃三者之魂!”
老子拥有和氏璧,天时有了;怀不杀之心,人和有了;看来就缺个地利啊,他的嘴角泛出微笑:“要地在何方?”
陈矩对这秦参政生出莫名的感觉,那种感觉只对一个家伙产生过,想起那家伙高深的心计,他迎接挑战般地回答:“天下要地,以长安为上,襄阳次之,建康又次之。宣抚使张浚提出‘中兴当自陕始,虑金人或先入陕取蜀,则东南不可保’,目光不错,可惜才大志疏,富平之败后,我军退至秦州,关陕从此不能恢复,秦州若再失守,大宋危在旦夕,刻下西线战局最重,而东线挞懒成夹击之势,雪上加霜,我此番协助张将军陷挞懒,总算为大宋争得些许时间,秦参政所言不假,即便杀了挞懒亦于事无补,若金兵不退,两线齐出,再加上李成等寇内乱,大宋可能撑不过今年!”
陈矩一针见血的见地将他惊出一身冷汗,是否危言耸听?他仔细思量,愈发心惊,确实有此可能,原来情势危急至此,可笑朝廷依旧歌舞升平,真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他蓦地感觉,莫非这力挽狂澜的重任是上天压给自己的,因为无论他怎样想改变历史,也不愿见到大宋灭亡的。女真人创建的大金暂时还不具备管理天下的能力,从他们对北方的严重破坏已经看出,女真人还需要一个学习的过程——为几百年后的卷土重来打下基础。他无论为了可人儿,还是为了天下苍生,都要姑且一试。或许,历史——竟因他而得以延续?
原来死胖子早赞同他的提议,只是对可行性有所置疑,故浪费他这么多口水,事不宜迟,他扯起陈矩衣袖:“既是如此,陈军师快去说服张将军,我不敢保证一定成功,但凭我与挞懒过往情面,当不至为难我,总之性命无忧,烦请张将军放心!”
月上中天,皎白的月光与湖中荡漾的无数火把相辉映,一艘小舢板在湖面划过,他一个人登上挞懒帅船,满船金兵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希望的光芒,曾几何时,秦桧是他们鄙视的对象,而现成了他们唯一的救星。
金兵们开始都有点奇怪,态度强硬的大将军一听义军要派出个秦大人谈判,立刻就同意了,原来原因在这:这秦大人竟是以前的秦执事!
帅舱内,屏退左右,亦一个人的挞懒端坐在虎皮大椅上,一身金甲,并无他想象中的困兽之态,威严不减的豹眼凌厉地射向他:“明日,你竟敢来见某家!”
……没人知道他与挞懒一夜长谈的内容是什么,只知道挞懒在次日清晨即派出一个旗牌官,在义军的允许下跟移刺古军取得联系,铁浮屠当即后退十里,接下来的两日内,义军的探子马不停蹄地往返报告:“金军退出通州!金军退出泰州!金军退出扬州!金军退出承州……”
每一次探报所至,湖里的义军与岸上问讯而来的无数百姓皆发出长久的欢呼。当战争突然消失,和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降临时,莫大的惊喜,简直令天地动容。
所有的人包括张荣、陈矩、三相公乃至沙都卫均不敢相信,他所说的真的实现了!这家伙到底对挞懒施了什么法宝?而这所有人都感激与好奇的家伙一直没有露面,他留在挞懒帅船上,于金人为质,直到金军退出楚州、渡过淮河以后。
在义军的监督下,挞懒率仅余的两千兵士上岸,与移刺古的铁浮屠汇合,迅速往北退去!然后,万众期待的他终于出现在船头,那一刻响起的欢呼声超过前番欢呼的总和,他的身份依旧神秘,寨兵与百姓们只知道他是官家特使——秦大人!
他仰望祥和的蓝天,俯视亲切的大地,多么永恒的象征,没有一丝血腥的气息,也没有半缕硝烟的弥漫,他立于战争与和平、过去和未来、苦难与希望之间,浩瀚天地,无尽纷扰尽化尘土与沙,亘古长存的只有天地日月。
胸中涌起前所未有的豪情与信心,他向着自己的目标又迈进了一大步,历史——是否已被他踏在脚下?他不得而知,但他至少知道,他令这淮南大地上的千万百姓摆脱了战争之苦!
第四十五章乱世佳人
“大灰,过来!”两位嫣然如画的美人儿掀帘出舱,身后随着一个秀气的小使女——刘光世的锦上添花,俱恢复女儿身的楚月与三相公在阳光下明媚照人,就近的船工与十八铜卫俱看得眼一花,几疑天仙下凡。
大灰见了女主人,便忘了男主人,摇着尾巴迎上去。他正掬一杯清茶,与沙都卫坐在官船二层的敞棚中下象棋。这时代的象棋又称大小象戏,已非常接近后世,赵构小儿尤爱,皇帝喜欢的东西,臣民们当然热中,他亦上手,有中学时的基础,棋艺不算太差,连赢沙都卫七八盘。
两人的赌注可不小,一盘二十两银子,沙都卫的脸都输得绿了,两个女孩出现得正是时候,他就势推盘而罢,将所赢连同自己的本钱足足十几个大元宝都送于沙都卫,他乃有心收买对方作为宫中的眼线。沙都卫倒是直人,胀红着脸也没作势,便揽在怀中,谢一声识趣离开。
“楚姑娘已大好,可喜可贺!”一上来就试探自己哩,为这迟早要来的碰头,他早有思想准备,起身迎向面色白里透红、已恢复大半的可人儿,一副欣欣然之态,脑筋转得也够快,指着大灰装痴卖傻:“大灰?哦——既然楚姑娘乐意,以后就叫它大灰吧。”
可惜大灰不会说话,否则定会戳穿他的谎言。
谁也没想到秦相公这一趟的被挟持,竟会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他们一行乘于新任泰州知州张荣缴获的大船,载满战利品与刘光世的赠品,返回行在述职。虽没完成赵官家交代的要务,却另有大斩获,他与挞懒达成的秘密协议初步印证了“以战求和”的效果。
他自要费一番口舌向张荣、刘光世等解释原因:与挞懒旧识,晓以利害,并附加诱人的物质条件……尚能自圆其说,金人好货是出名的,每次南侵均以敛财掠物为第一位。张荣方知他乃当朝参政——南归的秦桧,不由大为钦佩。
只因他身为朝官,密旨出行,民间无闻,捷报上亦不便体现。后世史学家考证:缩头湖一役,剿杀金军近万人,挞懒部在并未大伤元气的情况下,尽弃淮南之占领地,宋金东线战场整整息兵三年,为大宋赢得宝贵的喘息时机,得以专心于西线战事、弥平内寇及巩固后方,其原因众说纷纭,遂成历史之迷。此役乃南宋立国之空前大捷,尤胜岳飞建康之战,张荣以功归编刘光世部,任忠勇军统制、兼泰州知州,其部属立功将士四千零二十九人也进官受赏,缩头湖后因此改名得胜湖。
一路来,他刻意避开在舱内养伤的楚月,倒是三相公不时出来走动,对他的态度仍介乎警惕与怀疑之间,亦有所改善,毕竟说服挞懒退兵乃一件不可抹杀之功。十八铜卫皆对凭空冒出的两个小美人惊奇,他与沙都卫、高益恭统一口径,只说是义军孝敬的,自有陈矩帮忙掩饰。缩头湖一役后,大功臣胖哥的地位日趋上升,又一官半职也不要,众皆叹服,令张荣愈发器重,无论大小事皆放手于其,隐然军中的第二把手。他与陈矩无机会再作长谈,然而在这大宋东南门户的枢纽上算是伏下一枚重要棋子。
楚月的双眸落在他脸上,似乎要看透他:“姐姐,我想跟秦大人单独聊聊。”三相公会意点头,瞪他一眼,便逗着大灰往另一边去。他与可人儿心有灵犀地行到下风口,伤势初愈的楚月显出我见犹怜的娇弱,他涌起阵阵疼惜,为自己的狠心拒认而自责。
楚月轻轻倚住船舷,纤手掠起鬓角的青丝,垂视清澈的河水,柔声道:“执事,你要咱家怎样谢你?”
他心尖儿一颤,几乎要投降了,楚月晶目一闪:“明日你骗得我好苦!”
分明又在试探自己,他强忍着身子没震,把心一横:“郡主说笑了,怎把我当作那小子?大将军待桧恩重如山,岂是那小子可比!难道桧就救不得大将军么?那小子就是想救也没这本事?哈,难道郡主怀疑我的脸是假的,可来摸摸看,像易容么?”女真姑娘的豪爽立显,楚月当真伸出玉手,抚上他的脸。好一幕动人的情景:一个美丽少女痴对着一个老男人,双手还捧起那张老脸端详,透出温情的无比滑稽!楚月的大胆举动令那些铜卫们又羡慕又窃笑:都说秦相公不好女色,原来是做样子的,见着这么个小美女,就老牛吃嫩草哩。
楚月一双深情的眼睛牢牢地捉住他的视线,这秦桧于她有种天然的亲近,这种感觉只有明日才能给她的,可是这脸皮真不像假的呢……
那香软的玉手摸在脸上,十分的舒服,他愈发吃不消,这等温柔攻势下迟早要败下阵来,忙干咳一声:“郡主摸够了没有,桧也是个男人哩,不怕那小子吃醋?”“楚月失态了,爹爹情形怎样,知道我在这么?”楚月掩饰不住面上的失望,失落地放下手。暗吁口气,他忙谈挞懒,除了那秘密协议,舍不得再有其他隐瞒:大将军情形还好,也知道她在这。
其实他开始并不打算告诉挞懒的,生怕其逼他交还女儿,直到老头子要他找到楚月,并不可相负,等于默认了他女婿的身份,他方将告之,那一刻内心狂喜莫名,只觉这才是谈判的最大收获。
楚月边听边抹泪,显然在想念父兄族人,他也几乎心碎:可人儿为了自己而放弃荣华富贵,伶仃孑然,不知受了多少苦与委屈,亏欠她实在太多太多,但自己真能给她幸福么,他也丝毫没底,不由冒出一句矛盾的肺腑之言:“郡主跟着那小子会有幸福么?不如回大将军身边吧!”
楚月似被勾起了回忆,珠泪犹挂粉腮,如痴如醉道:“只要他能守在我身边,看着我年华老去,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哩……”
他也一时醉了,这是他对她说过的情话,可人儿竟牢记在心,他几乎要将她搂在怀里,蓦地一声娇斥过来:“奸贼,竟敢欺负俺妹妹!”
自那日后楚月再没找过他,然而,爱人在自己可保护的咫尺之内,他有种难言的幸福,真希望一直持续下去。每日里吩咐厨房做好东西给两个女孩送去,特别是楚月,为解她的思乡之苦,他绞尽脑汁地想象着“打糕穆丹条条”的做法,并亲自指挥厨娘去做,结合后世的食历,又特别加了糖与鸡蛋,在失败了十几次后,终于端出第一盘黄灿灿、方方长的点心,其时香飘舱内外,铜卫们俱被吸引过来,一个个口水直流问:是什么点心?
“萨其玛!”他随口回答,众人皆露出闻所未闻的神情,他方反应过来,这好吃的劳什子大概还没诞生哩,白胖的厨娘先尝了第一口,即惊喜叫道:“好一个‘萨其玛’!”
看着小使女端回的空盘子,他知道自己的辛力总算没有白费,又生出时空错位的异感:总不成这萨其玛也是自己发明出来的?
离行在越来越近,无形中感到王氏存在和朝廷争斗的沉重压力,他原本轻松的心逐渐沉甸起来,思道:不知高益恭安排好没有?为了防止王氏不明内情而生出事端,他令高益恭提前回府通报。
他与挞懒的秘密协议中有一个他最不情愿的条件——放回达凯,义军方面很有异议,还是张荣、陈矩识大体,一个战俘自比不上一方水土的平安,便由高益恭出面,“偷偷”放了达凯。
他的一个重要条件挞懒没有答应——植脸解药,挞懒只给他一块玉牌,道王氏、高益恭见后会全力配合他的,他不知道这配合的尺度有多宽,是不是王婆娘与高益恭以后可以听自己吩咐了,复笑自己太异想天开:挞懒自然不会下此命令,须知王氏与高益恭正是钳制他的一大手段。
大半月不见,行在又繁华了许多,为不引注意,他们乘夜入城。依两个女孩之意,一到越州便要见明日的,他忙解释自己朝务积繁,总要先处理一番,而那密处十分曲折,亦需要时间安排妥当,才能成行。
蒙混过后,他本欲将她俩带回秦府,谁知三相公不买帐,直说自己有去处,携楚月同往。他心道你一个江湖女子,有何好去处,这里又是天子脚下,要闯出什么祸来,自己也不一定保护得了,不免低声争持一番,但她俩可不是俘虏,用强不得,踌躇再三,他方对迎接的高益恭使个眼色,其会意点头,方无奈上轿。那大灰恋恋不舍地咬着楚月的衣角,他内心何尝不如此。外围的十八铜卫只以为秦相公惧内,将新收的两个小美人安排在别处,皆面含笑意。
“爹爹——”一个眉目俊雅的锦衣少年脆声扑上来抱住他的腿,他目瞪口呆,自己打哪冒出这么大的儿子?而眼前府宅彰显富贵的鸟头门、四铺飞檐、五采文饰……皆是全新翻修,若非那王氏浅笑盈盈地立于大门口,他真以为自己找错了家门。沙都卫指挥着手下将那丰厚的囊橐搬进秦府,他识做地分了大半出去,众铜卫也不客套,个个想家,连杯茶也不喝,各拎走一个大包裹,这一趟外差可肥得冒油,秦相公毫不吝啬,十八铜卫欢天喜地地告辞。
他满腔疑惑地进厅,这婆娘真本事,多会不见就弄个儿子出来,还养得这么大,莫不是跟哪个奸夫的私生子,一时有点酸溜溜的。王氏仿佛知道他所想,面颊上飞起一团红云,不顾下人们的目光,拉住他的手,低声嗔道:“小冤家想什么……”原来这少年是王氏哥哥王唤(口换日字)庶子,王氏嫂乃郑居中之女,怙贵而妒,逐走一妾,留下此子,备受虐待,王唤(口换日字)不忍,想起他这个妹夫正当权势,惜一直无出,干脆过继给他承宗传代,以示巴结,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隐隐感觉这名目上是为他“秦家”考虑,暗地里只怕是王氏的主意,楚月的回归一定令这婆娘感到威胁,故意弄个继子来绊住他,真是煞费苦心了。不过这少年依稀有自己幼时的影子,乖巧地在一边逗大灰玩,真有点讨人喜欢哩。王氏察言观色,乘机道:“请相公为乖儿起名。”
他挠挠头,后世男人以“升官发财死老婆”为人生大喜,自己占了两样,只可惜王氏没死,但添个儿子,算是凑齐:“就叫秦三喜吧。”
哪想到他这般心思,王氏拍手叫好,又提醒:按公公在世所定规矩,应是单名,并按五行序辈,叫秦熺才好。他对此一窍不通,只有依言,这婆娘不愧是个“贤内助”。东窗下,王氏单独为“夫君”洗尘,吃喝半晌,不期然道:“奴家收到大将军密函了。”
他差点被一口菜噎住,放松已久的脑筋重新绷紧,高益恭是赶在他前面回来的,断无可能与挞懒接触,看来挞懒与王氏还另有秘密联络渠道,他失去胃口,故意脸一板:“那我跟大将军的协议,你也晓得,以后知道怎么做了?”
“晓得!”王氏难得地低声下气,眼神飘出柔媚:“奴家还顺从得不够么?”其大有“小别胜新婚”的语气勾得他魂儿一荡,这骚婆娘!又暗自庆幸楚月、三相公没跟进府,否则可人儿在侧,他与王氏虚与委蛇,不如坐针毡才怪。
王氏又狠狠拧了一下他的大腿,似嗔还笑道:“我那两个妹子呢?”
真真“上了人家就理软”,他无法硬气,老脸一讪,如实说了。王氏面色一正道:“相公做差了,带郡主回来,不怕惹出麻烦么,万一误了正事怎办?”
最讨厌别人对自己所为指指点点,他心中大恼:“滚你妈个正事,纵使大功告成,若输了可人儿,赢了世界又如何?”
忽想起方才打赏下人时,翁顺、兴儿都不见,他随口问那两个老亲信跑哪去了?王氏脸色微变,不自然道:“他两个去我娘家办事了。”
他避开与王氏同房的危险,以连夜赶写奏折为由留在书房里,将自己此趟之行向赵官家详细汇报。
高益恭直到半夜方回,一副诧异之态,原来三相公带着楚月进了一座守卫森严的坞堡,据高益恭探察,此坞堡原为一豪族所有,后来被官府收购,不知属于何人所用。他也奇怪,难道三相公还有什么神秘背景不成?不过一定是正面的背景,他对三相公有种特别的放心,对楚月也不怎么牵挂了。
次日早朝,众同僚见面,自一番寒暄,秦参政受上命外差大家都晓得,倒不便相问。朝间议事,不免又谈到两件大事:一是缩头湖大捷而带来的意想不到战果——挞懒退出淮南;一是张俊率各军大破李成,江南肃清匪军,张俊上折对岳飞部赞不绝口,特请朝廷嘉奖。自南渡以来,大宋君臣上下从未有过这刻的阴霾消散,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
早朝散,当殿内侍宣秦参政“留身独对”,各大臣皆露出羡慕的眼神,富直柔等对头们不屑而顾,右相范宗尹不免妒疑。原来宋代早朝之后,宰执有时一人或数人单独留下,与皇帝个别讨论朝政,曰“留身独对”,或皇帝指定,或大臣自己要求。皇帝也藉此更详尽听取某一类意见,能被皇帝指定“留身”者,大都是较得信赖,亦是一种恩宠,莫怪范宗尹不悦。
这独身面上,他倒不觉得是什么美差,与小王八蛋走得太近,伴君如伴虎是一回事,更怕自己控制不住动杀机而失态。
后殿中,赵构显出少见的开心:“爱卿,刘光世密奏你说挞懒退兵事,朕看你折子中毫不居功,朝中要多几个爱卿这样的大臣,朕就高枕无忧了。至于你与挞懒协议中的条件么,全部照办,由你操持,不过不要太过张扬……”
他暗喜不已,诚然挞懒故意提了一些赵构会接受的物质要求,他更乘机挟私,增添了不少额外条件,却是为他的不杀大业准备的,赵构既开金口,他便可堂而皇之地操办了。
赵构复咳嗽一声,屏退内侍宫女,只剩君臣二人——更显对他的宠信,其自御椅起身,上前拉住他的手:“爱卿理寻和氏璧一事已有眉目,朕不胜欣慰,快细细道来!”
原来这厮竟将那劳什子看得比军国大事还重,他又涌起一阵杀机,终压住这一时的血涌气盛,诚惶诚恐地躬身回禀,他知沙都卫必有上报——其应不是金钱可以收买的汉子,故不敢有所隐瞒——除了楚月的真实身份。赵构忽色迷迷一笑:“爱卿原来要守株待兔,听闻二女貌美如花,可不要监守自盗呵!”
赵构毫不掩饰的垂涎之意令他一警,这小王八蛋丧失生育能力了,色心依旧不改,要是来个横刀夺爱,他身为臣子只有干瞪眼的份,怎么办?他一面肚中大骂,一面想法断其邪念:三相公不用他担心,她武功高超,大不了一走了之,而楚月就有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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