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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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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命算个屁!
清风乍起,湖面上悠悠飘来一首船歌,乃几个男声合唱,歌词倒也清晰:“打鱼一世蓼儿洼,不种青苗不种麻,金狗鞑子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
那歌声回荡甚远,虽不见人影,但众人俱生出希望,鼓劲儿划船,便听锣鼓大作,他抬头望去,顿绽开笑颜,老子真是好命啊:但见湖心的芦苇荡里,掠出无数小舢板,载满身披绿蓑衣的红巾儿,棹船呐喊而来,为首三条赤膊大汉,各独驾一舟,彼此呼哨,正是方才的歌者,张荣军迎战了!
真正的对手出现,大金水军立刻放弃他们这个小目标,一字散开,摆开接战的阵势。
湖面上到处开花,义军仗着小舢板的灵活性,避开投石机的攻击,往金军大船靠去,那些冒烟的火箭已擎在弓弦上,义军又要采用百试百灵的火攻战术。
脱离危险的篙子舟往义军出现的方向驶去,他喘着气坐在船尾,与沙都卫、三相公一起紧张地关注战局的发展,仨人蓦地发出惊呼:那大金帅船上令旗一变,双桅大船的身后亦冒出了无数小船,数目不在义军之下,反包围过来,挞懒竟早有对策,正是此一时彼一时也,擅长骑战的金军应时而变,对水战亦开始熟悉。
形势立转,金军既有小船之灵便,又有大船之威猛,两下取长补短,占尽优势,义军陷入被动之中,无法相抗,往另一个方向溃去,金军第一次在水面发威,自不肯放过,一路穷追猛打下去。
他们正为义军担忧的当儿,两旁的芦苇中忽抛出两根挂索,钩住篙子舟,拖往深处……
港汊交错,茫茫苇海,弯了一道又一道,一大片密密匝匝的水柳后,现出个隐藏甚密的湖心洲来,四下里巡舟穿梭,寨门口戒备森严,真个鸟蝇难入,到了张荣的水军大寨了!
他们被一干红巾儿带进大寨,沙都卫早亮出金牌,说明来意,王德所言不虚,寨兵没有丝毫慢待,早已呈报上去,军医在医堂候着。
可人儿有救,他心情大畅,拍拍大灰的头:你可比老子镇静多了,在船上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但见寨兵们忙碌进出,搬送刀枪弓矢,一派大战临头之势,他心头泛起阴影,想起刚刚所见,义军明显吃紧,若挞懒来攻水寨,可不妙也!
楚月被两个寨兵抬在担架上,送往医堂,三相公陪同照顾,大灰亦尾随而去,看来对这个未来的女主人十分眷恋与紧张,动物的直觉真是奇妙。
他本也想跟去,一个寨兵恭敬上前:“我家张爷敌万有请三位大人!”
他眨眨眼,方明白张敌万乃张荣的绰号,宋人常以“千人敌”、“万人敌”称呼抗金的好汉。不可太儿女情长了,自己可是做大事的人,他正正衣巾,与沙都卫、高益恭一起,随寨兵前往水寨总堂。
数十个彪悍的红巾战士严列左右,一面如红枣的青铜甲大汉迎下台阶,用浓重的山东口音大笑道:“哈哈!官家终于来人,张某太高兴了。”
他赶忙还礼,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豪爽的山东大汉,虽然他与张荣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但今日才算是真正的接触。
沙都卫与高益恭一看便是武人,自然以他这个文人为首,身份仍须保密,他报了各自的真姓,不提名字,只说自己乃刘光世军中特使,负侦察敌情与联络义军之任,途中一个同伴遇敌受伤,故前来打扰。
须知那金牌乃刘光世特制,不过数面,只有执行重任之人才能动用,张荣以此猜想他们非寻常使者,所以亲自出来相见。却有个缘故,张荣自组义军以来,声势不小,却一直未尝承王命,总带个“寇”字,不能理直气壮地抗金,早有心正式归附朝廷,报效国家。
他几句话就试出这个大老粗的心意,对他这个秦参政来说,可是小事一桩,当即拍胸脯表示,包在他身上,只差没露出一句话——前提儿是一定要把老子的心上人治好!
同时心中一叹:在古人的眼里,国家、朝廷乃或皇帝都是一体的,不管皇帝是不是个昏君,克己尽忠、死而后已是做臣民的本分,以大英雄之岳飞,都不能冲破此关,何况张荣一个渔夫乎?
客套几句,连坐也不坐,张荣便直道:“张某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大人今日来得正是时候,且随俺去看众儿郎杀鞑子的本事,烦请上报朝廷,以显我大宋国威!”
他大奇,听话音张荣似乎对此战很有信心,可是战场形势并不太好啊,莫非有何妙计?对了,死胖子哪去了?他的眼睛四处搜寻陈矩的身影,若有妙计的话,一定出自其手,鏖战正甘,一定上前线了。
义军唯一的大船驶出湖荡,甲板上蹬蹬脆响,三条赤膊光脚大汉闯入主舱,浑身俱湿淋淋的,显然刚从水里出来,正是方才率军迎战的为首者,向端坐舱中的他们嚷嚷道:“俺们向哥哥复令来了,真个鸟气,哪有做缩头王八的这般打法……”
张荣忙作引见:“少胡说,快参拜刘相公特使!这三个莽汉是张某的义兄弟贾虎、孟威、郑握,人称‘浪里三雄’,教大人们见笑了……”
三雄甚服张荣,胡乱施个礼,便找椅子坐下,外人在场,一下子老实好多。张荣先问战局进展如何,三雄又七嘴八舌地大嚷起来,直把个舱顶欲掀翻,莽人就是莽人,他面浮笑意,已听出大概:金军一路追杀,义军一力退逃,已进入浅水地带,原来义军奉令避锋不战,莫怪这三条大汉不服气。
张荣一面安抚众兄弟,一面问:“陈军师呢?”
“哥哥,我在这!”一脸兴奋的陈矩走进来,他看着胖哥,心热热的,这家伙看来过得不错,受到重用,才能得展,又胖了些。
张荣又一番介绍,陈矩当然没认出他来,更不像张荣等对他们三个官家特使恭敬殷勤,只淡淡见礼,便再不看他们,对张荣耳语一番,张荣喜道:“好!诸位大人,众兄弟,一起去看我军大胜!”
“未知张将军如何制胜?”沙都卫怎么也想不明白,问出了在座诸人心中的疑问。
张荣得意大笑:“这可是陈军师的妙计了,金人止有数舰在前,余皆小舟,故我军不能硬拼,将其引入浅水,方水退,隔泥淖,不能登岸,我舍舟而陆,如杀棺材中人耳!”
难怪张荣成竹在胸,早有布置,他察到身旁的高益恭身子一震,心道:“你小子可要老实点,这是义军的大本营,高手众多,你不要轻举妄动,连累我们!”
众人涌向甲板,一场撼动宋金最高层的大战真正拉开了序幕:
但见一岸之侧的浅水湾里,挤满了义军的小舢板,金军舰队正包抄上去,义军战士纷纷跳舟涉水上岸,而已追近的金军小船兵士,亦纷纷下水追击。奇怪的事发生了,那些下水的金兵,一个个举步艰难,似被什么粘住了一般,原来浅水处积满淤泥,身着盔甲、脚蹬革靴的大金兵士,远不如披绿蓑衣、光脚板的寨兵们来得方便,一时都陷在烂泥里慌做一堆。
等来了决定性的一刻,张荣的座船上战鼓如雷,义军的反击开始了:如蝗的箭矢自空中落下,泥淖中进退不得的金兵成了活箭靶,个个发出垂死的哀号。
大金水军这才发现情况不妙,撤退的锣声响起,却太迟了,无论大船小船已是寸步难行。远道而来的金军如何晓得这缩头湖有涨退之律,义军佯败引其入临岸浅处之际,正是湖水方退之时,大小船只易进难出,尽陷泥淖,此刻遭到回击,不啻兵临绝境!
船也动不得,人也上不了岸,只剩下被动挨打的份儿,金兵们一片混乱,最惨的是几百只金军小船,舷矮舱窄,无法躲避箭雨,上面的兵士只有往泥水中跳,而迎接他们的是更惨的遭遇:水边自幼长大的寨兵们在弓手的掩护下,手握渔叉刀枪纵跳而来,对着烂泥中无法抵抗的金兵们,不理他们的求饶,排头儿搠去……
不多时,水滩上,已分不清是泥浆还是血浆,十里之内的湖水都被染成了红色,金军遭遇了南侵后最惨烈的一场败仗。
身边响彻亢奋的喊杀声,他看着这一切,勉强作出笑容,心却阵阵颤抖:“对着举手投降的敌人,为什么不可以不杀?族国之间的仇恨,难道真的只有血才能化解么?”
远处的另一方岸上,移刺古的铁浮屠终于出现了,却爱莫能助,遥视着如血残阳下的如血湖面,默默哀悼着同伴……
小船上的金兵被杀得七七八八,义军由水陆两侧围住硕果仅存的几艘金军大船,诚如张荣所言,那大船真如几个大棺材,凄惨安静地躺在遍湖死尸的浅滩里,那“棺材中人”呢?
“挞懒听好,只要尔归降,张某留你性命……”大宋百姓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兵力一再折损、孤军不过万人、据弹丸之地的张荣在向大金淮南占区的最高首领、十万金军的统帅挞懒大将军招降!
回答张荣的是一阵箭雨,紧接着,自挞懒的帅船中浮起一条人影,借着黄昏的掩护向就近喊话的张荣座船飘来,诡异之极。
早有眼尖的寨兵鼓噪起来,这般形势下竟有鞑子敢自不量力?其意图明显,欲制义军首脑以扭转战局,实乃孤注一掷之举,张荣豪气大发,按江湖规矩喝令下去:“不可放箭,让其过来,俺要活捉这厮!”
与张荣同立船头的他生出莫名的心惊,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其一身锦袍,衣不披甲,轻功姿势非同一般,水样流畅,似不须换气,每一个落点是水上浮尸,转瞬之间,已避开枪林刀丛的船头,掠上侧舷,返身扑向张荣,乃赤手空拳,好胆!
贾虎、孟威、郑握仨人大喝一声,各挥动一杆渔叉,迎上去,三雄本一体,无论敌人多少都一齐上的,倒不算过分。
一个照面间,一张原本英俊却因消瘦苍白而脱形的熟悉面孔扑入眼帘,他蓦地打了个激灵,竟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达凯!心虚地躲至张荣身后,肚中嘀咕:不晓得达凯知不知自己变成了秦桧,反正自己不宜露脸,这小子好像武艺大长,怎么回事?不过自己当日下手得也太黑了点……
便听寨兵们呐喊助威:“活捉不刺!活捉不刺……”
他不免奇怪,达凯何时改了名字?觉察到他惊态的张荣忙宽慰他:“大人莫怕,有张某在,伤不到你的。这厮乃挞懒的女婿,听说在洞房之夜被人割了话儿,就有了诨号不刺,真名倒不晓得。”
“不刺?”他露出古怪的脸色,几乎要笑出声来,这诨号当真形象,又随之一愤,达凯终究名义上做了挞懒的女婿,幸亏楚月不在场,若听了定接受不了。
达凯与三雄斗做一团,竟有愈战愈勇之势,他愈发奇怪:这小子岂止是武艺大长,简直变了个人似的,难道……
不过他不以为达凯会成功,除非,他下意识地看了几步外的高益恭一眼,若这家伙来个里应外合,也不是没有成功的把握。好在沙都卫一直跟高益恭在一起,似乎对其并不放心,高益恭是谦卑得有点过分,跟其过人的身手太不相称。
当着众儿郎的面,三雄久战不力,不免焦灼,齐发一声喊,圈状游走起来,形成一个大螺旋,往内收缩,正是三雄的成名绝技——三叉降龙旋,那螺旋合拢之际,敌人便束手就擒。
寨兵们俱叫起好来,就在此时,达凯亦在原地打了个圈,飘飘欲起。他再次生出莫名的心惊,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端详着达凯的举动,他竭力回忆着。
毫无前兆的,三声惨呼响起,浪里三雄一齐跌出来,口喷鲜血,已受重伤,首领被创,寨兵们顾不得江湖规矩,一窝蜂杀上去,只听达凯发出刺耳的尖笑声,在甲板上飘来飘去,每落一下,必杀数人。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他的脸色刷地白了——大水法,那个萨满教教尊教了达凯这个恐怖的劳什子?哪有这么容易学的高深武功,岂不是人人都能成为高手?达凯的笑声又怎么如此尖细,跟女人相似?后世的生理知识告诉他那一刀不会去掉达凯的雄性征源的,除非……达凯又补了自己一刀!“欲练神功,引刀自宫”——难道竟是大水法的速成法门,他造就了一个东方不败……他忽然感到一丝悔恨,干嘛当初不结果了这家伙?
踏着一层层寨兵的尸体,达凯一寸寸向船头接近——只因受到甲板空间的限制,人数众多的寨兵反而相互制约,不若飘来飘去的达凯那般灵活,若换作开阔处,达凯当没有如此从容。
“好个不刺,张某今日不活捉尔,就双手送上首级!”看出要害的张荣握渔叉在手,以单挑独斗的姿态,威风凛凛地立定,大声喝令,“儿郎们,都闪开,让这厮过来!”
他大惶,这可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眼前是完胜的局面,岂可斗一时之气?完全可以回避的么,达凯本领再大,也杀不光这一船人啊,待其力竭再捉不迟,或者干脆乱箭射死拉倒。死胖子哪去了,身为军师也不规劝主帅不可犯险,他看到在舱顶指挥令手的陈矩无奈地摇头,想来早已领教过张荣的牛脾气,从这一点看,张荣只是个草莽英雄耳,注定不是个统军帅才。
闻主帅号令,寨兵们立刻停止缠斗,往两旁退去。达凯又发出尖笑,这不男不女的声音听在众人的耳中,说不出的诡异!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在空中圆状地挥洒,缓缓地逼向张荣。
一圈圈令人窒息的气流激荡过来,异事出现了:张荣身边的亲兵似经不起这浓烈欲至的杀机,顾不得主帅有令,出于自卫的本能,一个个忍不住挥动刀枪扑上去,随之而起是一声声的惨嚎……
张荣亦感受到同样的压力,双手青筋鼓起,只凭着超强的定力没有轻举妄动,毕竟有三雄的前车之鉴,但其努力搜索对方破绽的冷静被部下的不断惨死打乱,张荣愈来愈躁,擎起渔叉,就欲杀上去。
达凯已罩住义军首脑张荣的所有来势,只待对方一发动攻击便将其制住,成功在即,达凯杀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得意,终于从前番痛不欲生的阴影中走出:荒岛小子,表妹,拜你俩所赐,我誓要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到时一定会好好地“感谢”你俩……
他第二次被这刻着恐怖记忆的气流笼罩着,只不过由发者变成了受者,这正是“大水法”第一层变化——水之“不争”,他知道破法的——只要你不攻,就伤不了你。他能感应到达凯的功力较“轿中人”差远了,但对付张荣应没问题。这其中的环节,他苦于无法对张荣道出,即便道出张荣又能信否?而张荣一旦被制就意味着战局可能逆转,移刺古的铁浮屠正在那岸虎视眈眈,接着可能掀起更大的屠杀,他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情形的出现?更何况,他骨子里还是希望有一场象样的胜利来鼓舞大宋的民心的。
怎么办?他感到那一直挥之不去的历史焦点又瞄准了他!他的思维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高速地流转扩散,忽生出一个奇着,这行险的一着拼的不是武力,而是他的判断力与达凯的心理。他妈的,既然万事因己而起,老子只好挺身而出了!
他一把拉住正欲步部下后尘的张荣,附在其脑后道:“这厮使的是邪术,我有法破之,张将军看我手势行事……”
那一刹,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忽然自张荣身后转出一个人来,白面细须,举止温文尔雅,一个绝对令达凯愕然的人出现在面前,周围顿响起几声惊呼:“秦相公?秦大人……”
在他软硬兼施、动用官威的“胁迫”下,张荣总算作出让步,让他一试,兀自不信他的话,手中渔叉握得紧紧的,准备随时打救这个视战斗若儿戏的秦大人,满船的寨兵看得目瞪口呆,不明就里!
“圣将军,好久不见!”他面带微笑、全无一丝防备地走向“故人”,达凯的一脸狐疑证实了他的判断,达凯不知他就是明日!他给自己上了双保险:一是针对大水法第一层变化而采取的“非攻”,一是达凯即便学会了大水法第二层变化,也不会对身份神秘的真正秦桧下手。
“不可!”他已进入达凯的致命距离,再也承受不了如此心理负担的张荣狂吼一声,一叉刺去,达凯愕疑的脸上泛出微笑,无论如何,擒住张荣才是眼前最要紧的事!
身后是犀利的风声,张荣终捺不住性子出手了,功败垂成,他已没有退路,视网膜上倒映着:达凯逆时针转动的双手、无数逆向的小涡流、不断倒下的寨兵们嘶喊的嘴脸、通红的晚霞……他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蓦地一片空明,四肢大开地向达凯扑去……他敞开灵知,无我无心,无攻无守,任那致命的小涡流击向胸膛。
发向张荣的一击被他半空拦截,达凯收手不及,对自己找死的“秦桧”无奈一叹,正欲发出第二击,随即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地看到那足以重伤张荣的小涡流在他身上烟消云散……
他知道自己成功了,却浑然不觉自己的个人潜能正迈入一个新的高度,在与大水法“不争”的对决上,他的“非攻”状态已超越番僧格波巴的“随波逐流”,同大英雄的“虚怀若谷”并驾齐驱,这“非攻”正是“不杀”的升华!
他乡遇故知般地拥抱上去,感受到达凯凝聚的大水法被他成功地瓦解,他右手竖起两根手指,张荣率领部下一拥而上,将不及反应的达凯捆成了大粽子,连点其几十处穴道,这厮确实太令人恐怖!到这刻儿,达凯仍不明白“秦桧”怎会出现在这里、怎会站在义军一边、又怎会制住自己?
心悸地躲开达凯野兽般的眼神,他抹去额头的冷汗,洋洋得意地接受着众人的道贺,没曾想他这个文人也做了一回战场上的英雄。
这边厢打得热闹,那边厢的金军大船依旧死气沉沉,可能压根就没对圣将军抱有希望,却不知达凯差一点就成功了!
几乎功亏一篑,又折损了这么多兄弟,张荣大怒,失去招降的耐心,指挥全军准备火箭,欲尽歼大金水军。
高益恭这时现出烦躁之态,不顾沙都卫的警觉,频频看他,他知其意思:楚月郡主的爹爹在等死哩,你就忍心袖手旁观?
倒是个忠奴!他何尝不想阻止这场杀戮,其实张荣已经给了挞懒一次机会,谁知老家伙死硬不服软,他也不知怎么办,只好垂头不理高益恭。
天色渐暗,船上点起火把,却听一声呼哨,一叶小舟如飞般驶来,三相公急急跃上大船,他吃了一吓:难道楚月有什么事?忙迎上去。
三相公将他带至船尾,赶走边上的寨兵,一双美目泛出怀疑的光芒,极不情愿道:“妹妹本已好转,谁知听得战报后又昏过去,这原因么,你知俺也知。她刚又醒来,便要俺十万火急地捎句话给你……”
第四十四章战争与和平
战争与和平他的心脏陡落陡起:安心的是楚月无碍,提心的是楚月知道她爹爹战败的消息了,那捎来的话一定跟此有关!会是什么话?难道认出他来了,要他拯救岳父大人?可人儿看到大灰,三相公再告诉她大灰突然出现的古怪,只要想起他与一条狗的故事,就不难猜测他是谁了——不过他也曾说大灰已死,她又没见过它,应无法确定的……这一大堆想法在他脑海里只一刹而过,面上却做足惊奇的表情:“哦,甚么话?请讲。”
三相公冷眼看了他半晌,似乎捉摸着楚月与他到底有何默契,要她急捎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奸贼,听好,妹妹言:有个人,说过‘不杀’;又一个人,受过‘不杀’,无论你是哪个,都不应忘了——明白?”
他身体一震,可人儿的话他当然明白,只有他明白的:说过“不杀”的是明日,受过“不杀”定是秦桧。这话分明提醒他无论是明日或秦桧,都不可坐视不理她的族人。
受挞懒之恩的秦桧,自不能忘本;明日么,未免有点牵强,他虽发誓不杀女真一人,却没说过要救他们,但可人儿的要求,他能拒绝么?
如此看,楚月还不能确认他是否明日,才说了这隐晦的话儿——他至少不用马上以明日的面目面对楚月,然而,无论站在明日或秦桧的角度,听楚月此言后,都无法袖手旁观了。
三相公也觉话中有话,可是又想不透,只好警告:“话俺是带到了,奸贼若敢耍诡计,俺宝剑可不认人!”
他深为三相公骨子里所带的正气所动,完全有别于那些只以男性为中心的封建女性。
可惜小丫头来迟一步,若看到他对付达凯的一幕,当真要坠入云里雾里了,他这个“奸贼”竟擒了一个女真高手。
其时,一轮橙黄的圆月刚升至三相公的背后,正面的火把红红地映照着她的男装俏脸,散发出一种纯正的女性娇娆,他不由往前一步,深嗅一口清郁的处子体香,眼中闪出夺人的光芒,冷不丁问:“岳姑娘,你口口声声说桧是奸贼,凭甚么?”
趁近处无人,他要把握这难得的单对三相公之机会,套出那至今不得而知的“莫须有”大阴谋,然后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为自己做出最正确的决断!
一时被他咄咄逼人之态与蛊惑的眼神罩住,三相公本能地后退一步,心神一摇——怎么老是产生对那小子才有的幻觉,她勉强压住阵脚,脱口而出:“奸贼,那日俺就在帐篷顶上,亲耳听到你跟楚月爹爹的密谋……”
小丫头果然一股脑倒将出来,道出那耸人听闻的天大秘密,他身子剧震,犹不敢相信地反问:“怎会?当真?老天……”
这个大阴谋无论谁听了都不会相信的,除了他,难怪叫“莫须有”!他的脑袋瓜子拼命消化这个极度震撼的信息,以决定下一步该如何做:历史上竟有此事,一定没有成功,否则他怎么连影子都没听过?
三相公气恼道:“奸贼,少装傻,你心知肚明的,真讨厌,五哥还警告俺不得乱说,你去告诉五哥这是真的!”
他被这天真的丫头逗乐了,谁会承认自己有阴谋?心头的压力一松:“岳姑娘,你以为桧真傻么?你的五哥是对的,这事休要乱说!”
一个惊人的想法已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这大阴谋他不仅不须阻止,还要推波助澜,将之拿为己用,去实现自己的大计。只因他本是其中的重要一环,而秦桧亦是重要一环,现在两环合一,他的重要性愈发凸显,更有了讨价还价的本钱,只不知挞懒那老顽固会不会买帐?
自杀了秦桧之后,他就以为,历史——并非不可改变,除非——他本身就是历史的一部分,即便如此,他也要扼住命运的喉咙,去改变它。
在他身上一一发生的事实,似乎都指向某一个方向,似乎命中注定的,他要成为这时代的焦点,或许,他不能改变一个时代,却真的可以开始一个时代。
为了可人儿,为了他苦心经营的大计,他要进行一场最富有挑战性的智力较量,他对自己将要采取的行动毫无准备——也没有时间准备,他破天荒地要打一场无把握的仗。
眼看义军的火箭阵势已经摆好,只等主帅一声令下,便将金人的“大棺材”变成“火棺材”。他撇开三相公,几个箭步冲至船头,在等着他一同观看最后胜利的张荣耳边又嘀咕几句。
张荣闻言一震,似要重新认识他般的上下打量他,这特使秦大人一再有惊人的提议,若非有之前擒达凯之事的说服力,张荣定会以为他痴人说梦,犹豫着下令:“暂缓半个时辰放箭!”
那边厢的高益恭掩饰不住眼中的喜色,而紧随而来的三相公见他果然阻止义军的行动,正欲开口揭露他的奸贼真相,他抢先冒了一句别有深意之话:“银牌错认——驿馆大火!岳姑娘莫忘了曾经冤枉过一个人,结果怎样?待我与张将军议出结果,你看看再说不迟!”
听得旁人莫名其妙的这句话立刻令三相公呆住了:这奸贼怎知只有她与明日才拥有的秘密往事,还以此暗示对他的看法也可能错了!她当初也曾误会明日是金贼,还差点害死了他!总不成她也误会了这奸贼?不可能,她怎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奸贼端的令人莫测……
一个个疑问泛上心头,陷入苦思之中的三相公暂时止住指认奸贼的冲动,要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样,到时再揭露不迟。耳畔有几个嘴长的寨兵在谈方才秦大人智擒不刺的精彩一段,三相公明眸流闪,真有点糊涂了:这奸贼怎么反过来表现,莫非有更大的图谋?
张荣将他让进主舱,又召来军师陈矩,一共三位,就他的提议展开讨论。张荣一则质疑此提议的可行性,二则不肯让他冒这般风险——刚才对不刺的一幕已教张荣冷汗直冒了,官家特使在其地盘出事,要担责任的,故表示反对。而陈矩沉思半晌,并未表态。他有些急了,若陈矩也反对,他的计划就夭折了,从座上立起:“张将军,我想与陈军师单独谈谈。”
张荣倒不觉得他唐突,乐得让军师处理这个辣手问题,先自出舱了,显示出对陈矩的极大信任,只喜打打杀杀的张荣当然不惯耍嘴皮子。
两个“故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道睿智的光芒在空中碰撞,陈矩终于开口:
“秦大人,为何有此提议?”
他知道这是关键时刻,一面整理思路一面慢条斯理道:“纵使今日杀了挞懒如何,十万金兵犹存大半,金国又会派一员大将过来,淮南百姓依旧处于水深火热当中。金人于燕京设‘东朝廷’,以挞懒、兀术为首,于云中设‘西朝廷’,以粘罕为首。现兀术西调入陕,东朝廷只挞懒做主,挞懒为人,素有谋而怯战,经此大败,若留他性命,再说服他退出淮南,短期内必不敢妄动,于我大宋乃难得之喘息良机!”
原来他的提议是“不杀挞懒,说其退兵”,这个说客么,就由他亲自担当,前往金人大船谈判。难怪张荣反对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又冒着他有去无回的风险。
他对金人内部与挞懒性格的剖析十分到位,增加了说服力,陈矩不由晃动胖脸,微微颔首:“矩此前失敬了,原来秦大人不仅有勇,更有谋,但凭甚么说服挞懒退兵?”
自见面以来,胖哥第一次对他这个秦大人正眼相看,他信心大增,吐露了“真正”身份:“就凭着,我乃当朝参政——秦桧!”
他已做好陈矩向他拜见的准备,并想着如何解释堂堂参政出现在前线的理由,孰料陈矩胖脸一寒,态度陡转:“原来秦大人就是自挞懒军中逃归的秦桧,难怪不刺见你而愕,难怪你敢去见挞懒!据我了解,大人已不是当日一力主战的秦中丞了,‘以战求和’可是你提出的么?”
他一脚踏空,日妹么的,看来秦桧的名声已经不好了!能否说服陈矩就看自己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了,这不是他期望已久的一场谈话么?他一直想将陈矩纳入不杀大业的,但眼前不是长谈的时候,必须快刀斩乱麻!他的目光穿透时空,异样闪烁,若有所思地反问道:“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陈军师怎么看当今天下大势?”
陈矩受他双眸吸引,亦陷入所思,缓缓答道:“自周武王克商,告于上天曰:‘余其宅兹中国,自之辟民’,天下之‘中国’始立。经春秋战国之争,秦灭六国,合四海,创中国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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