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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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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移刺古军给养充足,这低岗上也有足够的天然水源,但箭矢却得不到补充,这是最令人担心之事,一旦箭矢耗尽,失去最大威胁的义军展开白刃战,低岗将指日可克。
军情正往最坏的方面转变,被围初期尚有突围的一线希望,眼下却是想都不敢想之事,变成孤师的移刺古军只有固守待援一条路了,然而派出的送信死士总是将人头留在了义军阵前的大旗下。
看来对方决非普通的义军那般简单,一定有精于猎人的江湖顶级杀手在内;而从旗帜和营列上看这些义军又非属于同一支部队,亦大违其各占山头、各自为战的一贯作风。而他们的聚集好像仅仅是一个理由:为了一个叫“明日”的无名小卒。
这些天他大多苦恼地站在低岗上的最高处,设想无数个理由来证明自己值得对方这样做,却又被自己无数次推翻,难道做一件事,真的不需要理由吗?当然需要!只是当事人自己不知道而已。
上天再次将他推向了女真人一方,他看着对方密布的营寨,苦苦思索着解围的良策,东面、西面义军的营寨间空挡足够大,一支轻骑兵应可以冲出去求援,但防守兵力已显不足的移刺古军一旦分兵,剩下的士兵等不及回援便将覆灭,女真人是不会舍弃自己的兄弟的,他说服不了移刺古这样做,该怎么办?即便是诸葛再世也无法全军而出。
真不知道对方还在等什么,若换了自己来指挥,只怕不用一时三刻便踏平这座低岗。想到此处,他翻然醒悟,难道真等着对方来踏平这里么?难道真的要移刺古全军因自己一人覆没于此么?
他立刻喊了一直紧随他的艾里孙过来,正视着这个认识还不满一月的小伙子:“兄弟,你不怕死,是不是?”
艾里孙没有一丝犹疑地迎住他的目光:“是!”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我却怕死,但有些事确实需要人付出生命的代价,你能跟我一起么?”
艾里孙目光坚毅地回道:“哥哥看得起我,尽管直说!”
“好兄弟!”他感动地抱住艾里孙,如此这般地耳语一通,最后叮嘱一句:“万不可让他们知道,只委屈你了。”
“我佩服哥哥!”艾里孙掷下一句,便匆匆离去。
次日正午,艳阳当顶,移刺古正在大帐用膳的当儿,忽里赤面色惨白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将军,明日哥哥不见了,这是他留下的。”
移刺古抢过纸条,是明日的汉字笔迹,忙叫过一个文书翻译,那文书念到:“往西突围。”
忽然帐外响起了“咣……咣……”的锣声和一阵喧哗,移刺古与忽里赤忙跳将出去,便听见东面的守军在喊:“明日大人……”
在两方军队的无数双目光中,一人驾着八匹马拉的大篷车从低岗上疾驰而下,拖起一条滚尘长龙直冲向东面的义军营寨,车篷顶上立着一面雪白大旗,大旗上红笔写着两个一里开外都可看清的隶书笆斗大字——“明日”,一个灰袍少年夹着旗杆坐在篷顶上,敲一声手里的锣儿,吼一声:“老子就是明日!明日在此……”
第二十三章喜剧之王
“咣——咣——老子马踏连营来了!明日在此……”
大篷车像根大楔子插入东面的营寨,冲营而入。好长的大营,但见帐挨着帐、旗连着旗,延伸到看不到头的远处,炊烟袅袅无边,若非他在低岗上看到这方位有空挡儿,此刻早已失去了向前冲的信心。
有如一块石子落入静止的池塘湖面,一圈圈的涟漪以大篷车为中心扩散出去:呼吆声声,前后左右先跳出无数的义军步卒,看到仿佛后世刹不住的脱轨火车头一般冲来的大篷车,再纷纷逃也似地跳开躲避;号角连连,两侧快速倒退的营寨里接着奔出一拨拨的骑兵,大部分来自近处,显然远方的义军尚未反应过来。
八匹马的脚力确实非同小可,在艾里孙的驾驭下如星驰电掣一般,将先追出的骑兵抛下老远,新出现的骑兵又迭上来,一波一波地涌来,虽然越聚越多,踏得绿草皮上都黄尘滚滚,却尽在大篷车身后。篷顶上的他像一个后世的钢管秀女郎抱旗杆儿站起来,向追兵们骚首弄姿地敲锣狂喊,以便让他们看清自己的面目,心道:“你们口口声声找老子,总不会不认得老子吧?赶快追来,都来啊……”
他并不奢望自己能逃出这海啸山洪般的追逐,只希望义军遵守只要他一人的言信,离低岗越远越好。而且,既然对方这么紧张自己,大概不会发一通乱箭取了他小命,要捉活的才对,自己得好好进行这场老鼠戏猫的游戏。果然,虽已在迫近的追骑射程之内,对方却并不发箭攻击,有如吃了一粒定心丸,他的锣敲得愈发起劲。低岗上的移刺古军上下看着大篷车在东面的义军营寨里拖尘远去,周围的营寨则旗帜攒动,兵嚷马嘶,像一大群发现蜜糖的蚂蚁,以大篷车的方向为中心,黑压压地集结过去,同时有断断续续的声浪传过来:“果是明日贼子……追啊……”
只见声浪过处,南、北、西各路义军纷纷拔营起寨,加入追逐的行列,不消半刻钟,方才围得铁桶似的义军阵地,只剩下一座座的空营和稀稀落落的滞后步卒,这一点不仅大出移刺古等意外,显然亦大出明日意外,已根本无须突围,因为围困自解,被这一情景惊得目瞪口呆的金兵们,望着明日消失的方向,兀自不敢相信。
身后的忽里赤忽然单膝向移刺古跪倒:“将军,小人有个请求……”
移刺古目光炯炯地看向东面,没有回头,竟似知道忽里赤要讲什么:“只管去做,我什么也不知道……记住,一定要救出他来!”
忽里赤露出感激的眼神,向移刺古行个大礼,便径直奔回,去集合自己的百人队。扫视着列队候令的部下们,忽里赤大声道:“你们都看到了,知道该做些什么吗?”“救明日大人!”这支自明日手里带出的百人队没有辜负忽里赤的期望,其眼中闪着泪光,再吼一声:“家中独子者站出来!”
看着李巨等八人步出了行列,忽里赤背起明日遗下的小铁箱,下达了最后命令:“其余人上马,随我救明日大人!”
身后的追兵锲而不舍,两侧的小平原上升起了无数条尘烟,往这里蔓延,显然正从近路包抄,一旦两头合拢,便是自己束手就擒之时……逃啊逃,他在慌不择路的大篷车上颠得晕头转向,嗓子已喊哑,只能敲锣给艾里孙打气,反正能拖一刻是一刻,吸引追兵当然是越多越好,总教移刺古军安全突围才是。
眼前的场面有点似曾相识,好像应了一句著名的古话——“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情形,他心中一动,隐隐捕捉到了什么,却不暇思索,便听一声梆子响,从左侧的凹地冒出一骑义军,为首一人黑盔黑甲,一副黄面皮,一扇圈胡须,胯下黑马,身后黑色大旗上写个白色的“李”字,手中两柄大刀舞得如花一般,斜刺里冲来。再听一声鼓响,又一骑义军从右侧小岗上借地势狂扑而下,领头的一名骑黄马披青铜甲大汉,面如红枣,头盔上一颗大红缨分外夺目,手中兵器却是根鱼叉,身后红色大旗上写个黄色的“张”字,后发先至。
这两支完成合围的生力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冲来,与大篷车形成一个瘪状等边三角,两个等边距越缩越短,即将把大篷车淹没。看来要动用秘密武器了!他心中哀叹,正欲动作。
谁知,情况突变:眼看“张”号义军即将超过自己,“李”号义军的头领忽然一挥刀,竟麾军向“张”号义军冲去,两军混战起来,顿时滞后,大篷车渐又远去,倒把篷顶上的他惊出一身冷汗,却也好笑:这不是典型的“宁我毋人”的小人心态么。忽见一条黑影从混战中脱身而出,竟舍马不骑,以鬼魅般的速度追来,隐约见其一身灰绿短打扮,竟看不清其面孔,仿佛后世电影《木乃伊归来》中的那些幽灵鬼兵。那鬼魅儿已愈发接近,轻功较三相公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三相公的身法在寒风恶水中也令人赏心悦目,而这家伙的身法在晴空骄阳下只令他打心底直冒寒气,有一种看到生平最憎恶生物之感,难道这就是江湖上最见不得人的职业杀手?他本能地将手探在了怀里。
一道毫无人类感情的目光直射过来,一把漆黑短剑扬起,若非在太阳下,根本看不到这把剑。他打个寒噤,便看到鬼魅儿凌空跃起,直扑向自己,吓得想也不想,手赶忙一扬,一蓬红粉儿往后散去,他已先打个喷嚏。那鬼魅儿迎面见这东西,惟恐是什么毒物,身形一滞,竟生生地在空中停住,落下来,一口真气用老,再也追不上了。原来这是一包至辣的朝天椒粉,他跟移刺古军中的火头要的,此刻总算派上了用场。他未及喘口气的功夫,一阵熟悉的马嘶声在侧面响起,他循声一看,一匹眼熟而亲切的白马狂奔而来,妈呀,是小飞!俺的娘,有故人来了。
马上的骑士果然是君不见君,其余六侠骑着各自特色的坐骑相继出现,他对这七个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前辈有种莫名的敬畏,尤其是貌美温柔的君不见凤,总让他想起后世疼爱他的一个表姐,然而与女真人交织莫辩的背景令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惟有敲锣催艾里孙加速。
奈何八匹马已狂奔了一个多时辰,虽然是上等的骏马,却比不上小飞这类神驹,眼看君不见君越追越近,威严的声音在嘈乱的追兵中清晰传来:“明日,还不悬崖勒马,给我停下!”
听到君不见君一语双关之话,他转过头,不敢接触君不见君的目光,故意装作没听见,说到底,还是心虚,谁教他作了献计老鹳河的汉奸?心里话:悬崖勒马——回头向善?只怕老子回头便没了头哩。
他咬咬牙,一拉篷顶上的一根绳儿,大篷车后盖忽地打开,浓烟滚滚冒出,顿时将君不见七侠罩在其中,呛咳不止,落在后了。这就是他特地吩咐艾里孙装备的秘密武器,其实制作很简单:在车内的一个防火大罐里放入大量燃烟物,出发前点燃,再将车厢密封就成了。却没想到竟用在君不见七侠身上,实非情愿,他心下歉然:“得罪了,君先生;对不起,凤姐姐……”
在三面的追兵下,大篷车只有向前一条路,驶入一片河谷平原,前方已无烟尘,包抄的追兵不见了,他心中升起些许的希望来。不想平行的河面上忽冒出一条小舢板儿,一个大光头在阳光下锃锃闪亮,一高大僧人以一禅杖为桨,顺流而下,如飞般追来,声若洪钟地暴喝:“贼子休走,我和尚来也!”
声音是如此的耳熟,他脑筋飞转,省过来:不是那个诛食人宋兵、又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大和尚么。哇,自己真是撞到“头彩”了,见过的、没见过的高手一个个都来了,而法宝已用尽,若给大和尚这类绝顶高手靠近十步之内,就可以将他轻易擒住,一念至此,他如同老鼠见了恶猫,没命地敲起锣来,却听“咚咔”一声,锣竟被他敲破了,呜呼,不祥之兆啊。
好个艾里孙,此刻显出高超的驾技来,挥动长鞭,一连串的吆喝,大篷车突然来个九十度的大拐弯。没奈何扔了破锣的他不经意抬头一看,不由打心眼里笑起来,原来前面出现一片丘陵,将河流与平原的走向就此叉开,分道扬镳了。大和尚本领再大,总不成在如此远的距离徒步赶上来。
眼看那大和尚与自己越叉越远,出现在与自己平行的丘陵后面,忽然划舟拐个直角往岸上冲来,干嘛,陆地行舟?他才不相信,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和尚到底要干什么。只见那舢板儿如脱弦之箭,简直要离水而飞了,可想大和尚臂力端的惊人,近得岸边,大和尚突然将禅杖往下一撑,大喝一声“起”,禅杖竟大半没入河滩上,舢板儿借着惯性和撑力斜飞向上,越过丘陵,似变成了后世的冲浪板儿,嗖地破空射来,大和尚有如天神般地立在其上,他已看得呆了。
舢板儿飞势将尽之时,大和尚脚下一点,再纵身而起,已掠在了大篷车的上空,他不由魂飞魄散,等待命运的裁决。大和尚却并未落在篷顶,而是在旗杆头上一踏,再往前飞去,看不出其身形粗壮,这一飞煞是飘逸,掠至艾里孙头顶一个千斤坠落下,生生抢过其手中缰绳一勒,八马长嘶,前蹄高扬,尘埃落地,狂奔的大篷车终于停了下来。
一瞬间的惯性使然,被他紧抱的旗杆咔嚓断裂,他和着红字白旗向前翻落,犹不明白发生何事的艾里孙也从驾座跌下,两兄弟一起滚落在地。艾里孙方才明白是抢了他驾座的大和尚干的好事,弹身而起,拔出腰刀,扑向大和尚,同时喊了一声:“哥哥快逃!”
“不——”声带已失去功能,晓得大和尚厉害的他阻拦不及,万分情急之际,他的精神突然融入了二人的战团中间,慢镜头的情景再次出现,他看到大和尚一脚踢飞了艾里孙的腰刀,扬起了手,气流卷起,往艾里孙脑门印下,如何忍心看着艾里孙为自己而死,他沙哑的嗓子突然发出嘶吼:“不要——”
大约被他这一声发自肺腑的哀叫所感动,大和尚的动作顿了一下,化掌为指,点倒了艾里孙,留其小命。他随即委顿在地,有如自己刚跟大和尚对了一阵,才想起这是自己第一次感应到跟自身无关的生死场面,好生奇怪,这种超越灵肉临界点的能力似乎正在进化,真是人类的本能么。
马蹄声如暴雨般而至,他不用回头,便知道大队追兵到了,索性闭上了双眼喘息,这一翻奔命可把他累坏了,耳听得周围“捉住了明日”的欢呼声不绝,心道:“给老子个理由先。”却感觉身子一轻,他已在半空中。显然想不到他就是曾“毙命”于自己掌下的那个淫贼,大和尚第二次将他拎了起来,跳上大篷车顶,面向密麻麻围成一个大圈的各路义军、江湖豪杰道:“大伙儿看清楚,可是这小子?”
但见骑群黑压压地扩散出去,不下上万骑吧,数“张”、“李”二军人马最众。他眯着双眼,偷看每一方的神色,除了君不见七侠面不改色之外,其余各色人等都兴奋得满脸通红,两眼放光,恨不得将他一口独吞下去,好像色鬼见到了裸女、酒鬼见到了老窖、赌鬼见到了天胡……但这些都不足以形容面前的这些人,他们却显然又忌惮大和尚,皆引而不发,这里分明成了一个火药桶,而他就是导火线。
他愈发头大,现在就是到了大西洋底也还不明白自己惹了什么大祸,总不会是后世的武侠小说描写的那样:一个武林地位至高无上的绝色美女看上了自己,发布江湖通缉令,以前所未有的赏金缉拿自己归洞房。
君不见君翻身下马,越众而出,向大和尚拱了了拱手:“想不到五台山真宝和尚竟未义死,大师在代州抗金壮举,我等敬仰不已。”
那被称作真宝的大和尚哈哈大笑:“阿弥陀佛,西天我佛尚不肯收留我和尚,留下这副皮囊在尘世中降魔伏妖。当日我突围而出,义死者乃我师弟真玉,君先生安好?哈,李成、张荣两个也来了,尔等不去杀鞑子,来这掺和甚么?”
刚刚鹬蚌相争、便宜了真宝这个渔夫的两个义军头领李成、张荣各自冷哼一声,倒也在马上行了礼,尊一声:“大师。”
又有不少人向真宝行礼,显见其江湖威望甚高,看情形,大和尚对君不见君还算客气,而君不见君亦是有资格发言之人。
君不见君接着道:“这小子与我七兄弟有活命之恩,请大师放下他,我有几句话要问。”
真宝通情达理地依言放下他,在旁监控,君不见君走到大篷车三丈开外停下,目光电射而上:“明日,你可是汉人?”
他像被审判的罪犯一样侧过脸:“然也!”
“你投靠了金人?”
“没有!”他答得理直气壮,心里回道:曾经而已,但老子早已反出大金。“那你怎会在金营里出现?”
他一时语塞,这其中的瓜葛如何明言?下意识地为自己狡辩:“我乃被俘。”“放屁,大放狗屁,小贼,可认识我?”从张荣身后的骑士中转出一人,看那胖胖的脸蛋,不是陈规是谁,“在下亲眼目睹,这小贼是金狗的官儿。”
好个恩将仇报的死胖子,原来泄露自己行踪的是这家伙,罢罢,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索性胡搅蛮缠:“我不认识他!你们既不信我,缘何信他?”
陈规被他的睁眼说白话气得口无遮拦起来:“咄!小贼怎会不认识我,我可知道你屁股上有块桃花斑,可敢脱裤验证!”
满场顿时轰笑起来,靠前的君不见凤等几个女侠早已羞啐一口,将脸别过,生怕他脱裤给大伙儿瞧瞧。他有种被人当众剥光了衣服之感,心中早将陈规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又很奇怪:这家伙怎知道自己的胎记的,是了,那日火海逃生后自己是露了一回屁股。
“脱裤!脱裤……”已有人在起哄,君不见君微皱眉头,显然不打算揪住他的桃花斑不放,向陈规发问:“这位兄台又是何人,如何与明日相识?”
“在下陈规,乃韩世忠将军属下,我与明日贼子是如此如此……”陈规将他被韩军俘获的经过讲了一遍,细节详尽,已无人怀疑陈规所言。立在篷顶上的他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被人当面戳穿谎言这还是头一遭。
真宝忽然插言道:“未知陈施主与那德安知府陈规大人有何关系?”
陈规脸色微有些不自然:“正是家兄。”
在场众人俱露出怀疑神色,须知同名同姓者自古有之,但兄弟二人共用一名实乃罕见,君不见君不由据此怀疑起眼前的陈规来:“陈规大人哪个不晓,他以文官之职守德安数年,九攻九拓,应敌无穷,乃中原各城唯一未遭兵祸、匪祸者,大宋百姓莫不敬仰,为我朝文官建战功者第一人也!却从未听闻他有个同名弟弟……”陈规勃然变色:“我即是我,他即是他,谁要跟他有干系!”
真宝竟代陈规答道:“我和尚与陈大人为抗金大业相识数年,遮莫算个知交,他确提过有个同名的幼弟,适才见陈施主模样,一如陈大人所述,故发此问,其实他兄弟二人共个名字,倒有个来历,我知之不详,不提也罢。”
真宝的出面作证,打消了众人的疑虑,君不见君向陈规施个礼:“陈兄,多有冒犯。”
陈规拂袖不理,打马返回张荣军中。
“明日,还有何话讲?”君不见君转向他,见他哑口无言,露出失望的眼神,“莫怪你当日可以救下我等,我只问最后一句,望你诚实作答。”
全场突然安静下来,竟似都知道君不见君这最后一问才是最重要的,他甚感奇怪,已经证明了老子是汉奸了,还有什么好问的,莫不是这最后的问题就是在自己心头盘桓已久的所有问题的答案?
“那复出于世的传国玉玺和氏璧,可在你手上?”
他瞠然木立,有如在无穷的黑暗里跋涉已久突然见到了光明,他一时适应不过来,原来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理由如此简单,原来所有的一切都起源于它——“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原来他成了那条鹿了,确切地说,各路豪杰以为那条鹿在他身上。自秦始皇传下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玺,千百年来一直是帝位的象征,那伴随它的神秘传说可以左右民心所向,在乱世的时势中可以造就一番英雄霸业,难怪这些人为之而疯狂了,原来个个都想当皇帝!哈,赵宋官家要头疼了!但他们怎么知道和氏璧的下落跟他有关系?
他的思路飞快地将各条线索联系起来:君不见七侠知道他落在兀术军中——三相公和公主知道了和氏璧的存在——然后派他去盗宝——兀术失宝——蒲卢浑等目击——陈规网上了他……一切环节都扣上了,只要兀术失宝的事一传开,而且看来已经传开了,那他这个来自后世的小子——明日就是那盗宝的头号嫌犯!原来“匹夫何罪——怀璧其罪也”,他在心底既想大哭一场又想大笑一场:他们是为那已沉入江底的和氏璧而来的,他们就因为一块石头而破坏了他与心上人见面的计划……现在天底下只有他和艾里孙知道和氏璧在哪,确切地说,天底下只有他们俩不知道和氏璧在哪,而其余的人以为在他身上。
君不见君见他满脸古怪之色,不禁催问:“在你手上否?”
此刻的情景可以用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来形容,无数期待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奇妙地听到了无数的心跳声,他知道不是自己的幻觉,他的大脑从未像这刻高速运转过,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开口,中国的历史、至少这一段的历史就将改写;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道选择题,造化弄人,上天选择了他来答这道题,他应该选择“是”还是“否”;其实他也知道,此刻这里所有人心中的答案都是“是”,但这个“是”要经他的口说出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犹如一壶水已被烧到了九十九度,没有他这最后一度就不能沸腾——他的回答,至关重要,因为他面对的绝不止这上万人,而是天下人!
双唇似被缝住一般,他的目光在天、地、人三者之间游离,忽然想到了他尚未成型的伟大计划,其实他所谓的“伟大计划”不过就是想方设法见到大英雄,并取得大英雄的信任,然后在合适的时机泄露天机,让大英雄避过那“莫须有”的陷害。此刻他却有了另一番想法,原先计划的成功与否其实全取决于大英雄一念之间,即便大英雄完全相信他的话,但以“精忠报国”名垂青史的大英雄会不会违君抗死还另当别论,毕竟古代的忠臣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现在完全不同了,自己大可利用这已是“莫须有”的和氏璧建立一股宋金之外的中原势力,以外力来帮助大英雄,就由不得大英雄接不接受了——他心头狂颤,一片雪亮。
又一个令他万分激动的想法也伴随着浮出了水面,那就是他或可以真的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迎娶楚月了。当初这个誓言未尝不是少年突发的狂言,这般豪气冲天的誓言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血性少年曾在自己的爱人跟前发过,但往往被残酷的现实碰得头破血流之后便烟消云散。他虽不至于此,但也时常为这个誓言的遥不可及而辗转难眠,他一次次为自己打气——“人若没有了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两样”,却只能在梦想与现实的迷茫荒野上踽踽独行,不知道咸鱼何时翻身,尤其在听到楚月被许给达凯的震耗之后,当真是心灰意冷,人生无趣,他确实抱着赴死的决心去挞懒大营的。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就是,老子有了一个可以改变天下命运的筹码,当然也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强压住心头的兴奋,抽丝剥茧地清晰自己的思路:这跟自己掌握的那些可改写历史的后世知识大不同,那些知识在后世是实的,在当代却是虚的,自己稍想利用便瞻前顾后、怕狼怕虎的;而这个筹码则恰好相反,它已经是虚的——遗失在滔滔江水下长长河床里的某个角落,但当代的人却以为它是实的——在他手中,而且它本身就属于这个时代,自己无论怎么利用它都不算违背历史规律吧。
既然时势可以造英雄,那么英雄也可以造时势,路是人走出来的,历史何尝不是人写出来的,老子再不要受限于先入为主的后世历史观了,要跳出已知开创未知,因为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将来的历史!
他向南方睥睨了一眼:赵构小儿,老子就利用这失落在自己手上的千古灵物来跟你耍一耍,这是一个著名的悲剧时代,但老子决不愿成为悲剧的一分子,老子要做一个悲剧时代的喜剧人物,做一个笑着的王者,老子要让有机会看到明日笔记的后世之人看得哈哈大笑,即便真的需要眼泪了,也是含着泪大笑。
“哈哈……”他真的大笑起来,倒把所有人吓了一跳,他决定回答了,若他知道这个回答将从此改变了这时代无数人的命运,甚至改变了大英雄的命运,他还会这样回答么?他强忍着向车下躺着的艾里孙递眼色的欲望——千万守住这个只有他俩知道的天大秘密,干咳一声,“不错,和氏璧在我手上。”
仿佛前面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铺垫和序幕,真正的大戏只等他这一句话开锣,正是“明日一笑惊天下”,便听得各种声音突起……
第二十四章开天辟地
一切都是刹那间的事——
他仿佛引爆了一座人类的“火山”,爆发的情形却跟自然界恰恰相反:各路人马如倒溢的熔岩般一面沸腾、一面向大篷车这个“火山口”缓缓逼近。
远近男女老少的粗声软语和兵器声、马嘶声杂淆在一起,齐齐钻入他的耳中,他只辨出两个出现频率最高的词——“和氏璧”、“明日”,自己已跟那千古灵物等同起来,他突然一阵心虚,想到若是真相泄露的话,他不转眼变成漫天飞舞的碎片才怪。真宝的连声威吼淹没在这片俗世洪流之中,一丝涟漪不起,在万物之灵的狂热漩涡中,个体再强大的自然力也显得渺小,惟有微妙难测的精神力才能力挽狂澜——但此刻此地,无人有资格担当具此精神力的领袖,或者因为,想当这个领袖的人太多了。没有回头路的他竟有心情欣赏不远处悠闲飞过的几只粉蝶,蓦地,那几只粉蝶变得粉碎,他随之听到了一阵尖锐刺耳的异声。
异声乍起时,真宝的僧袍无风而动,身形瞬变数下,终躲不过这骤然而至的袭击,无奈跃离篷顶,丢他而去之际,堪堪一脚将他踢往车下的君不见君,大喝自上空传来:“君先生,与我和尚联手,万不可让玉玺落入怀有异图者手中。”
半空中的他视野一阔,不由呆了,原来异声来自由四面八方射来的暗器飞矢,他从未见过如此之众的飞器大观:各种飞刀、飞镖、铁丸、铜钱、铁圈、竹箭……如暴雨梨花般打来,准头奇佳,全往真宝身上招呼,竟无一打中近在咫尺的他。
难怪以真宝的绝顶武功也被逼得手忙脚乱,更要找人联手,这隐藏在千军万马中不计其数的“暗箭”教其如何防备。
“大师说的可是在下么?”枭笑声自侧传来,却是李成,握一长弓嗖嗖发出两箭,一箭射向真宝,一箭封住君不见君的去向,故意扬声出去,“相士陶子思早算我有‘割据之相’,看来和氏璧非我莫属!”
君不见君一声清啸回应了真宝,两个起纵,避开李成之箭,扑向直落下来的他。几乎同时,一条黑影自大篷车厢破顶而出,阴毒地直取真宝下盘,正是那鬼魅儿。
挥袖挡格暗器的真宝被攻个措手不及,眼看那黑影手中的黑色短剑就要刺入真宝下部,好个大和尚,粗壮的身子在空中一蜷,硬生生地缩了一圈,那黑影与黑剑险线掠过真宝的肚皮,呈一条直线冲天而起。
糟了,大和尚受伤了!往下跌的他瞥见一缕黑血渗透了真宝的僧袍,十分自然地偏向代表正义的真宝一边,担心其伤势来。
真宝一声狂斥:“鬼影好狗才,竟在兵器上喂毒!”
“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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