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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策-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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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说,可是若真正想瞒,又怎能轻易瞒得住?

季冬,距离慕容念的寿宴也愈来愈近。

随着时间滑过,入都的各国来使频频增多。慕容念特派慕容梓任了外交之责,负责安络使臣的食宿之琐。慕容梓事必躬亲,每日要接待的外使不计其数,整日应接不暇,几乎无暇入眠。

云州城内呈现出一场空前的盛况。

如百川纳海,车马喧嚣。平日难得一见的华服贵介,如今可谓随意可寻。街道上鎏金马车穿道而驶,深目高鼻的胡兵络绎不绝,随处可见各色奇装异服,人声鼎沸,百态杂陈。燕帝慕容念尚来以节俭著称,此番盛宴却可谓尽了全力。

城中的热闹层层渗透,渐渐浸入了皇城。慕容素整日心神不安,时刻盼着何时可出宫一瞻盛况,可莫钰却莫名反对,不仅厉声驳斥了她的请求,更私封了她的寝殿,无疑在两人原就冷凝的气氛中又添了一把风雪,险闹得白刃相向。

他一直在等。可诸国皆到,他顾惮的代国来使却一直未至,宫中乃至皇城全无一点有关和亲的风声,更见不到百般忙碌的慕容梓,半分无计可施。

直至寿宴的半月前,代国太子拓跋冶姗姗入城,踏雪而来。

而莫钰一直忧心的事情也终于发生——

当日慕容念设立私宴,召请拓跋冶入宫赴宴。在拓跋冶向慕容念呈递的国书中,代帝亲笔向撰写了贺寿辞。文书措辞繁冗,温雅有礼,更有意为固两国交好,最末提及了和亲事宜。

这本是密隐,可没过多久,竟不知是何处漏了消息。伊始仅是宫内的范围,之后竟在云城的坊肆漫流开来。流言日盛一日,饶是再如何的封挡都无法阻拦猜度的局势。

于是在临寿宴前的七天,和亲的传闻终于打破了汝坟殿的防线,传进了慕容素的耳朵。





第22章 闯宫
“什么?!”——

慕容素猛地从坐上掠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动作太急,裙袂连卷着茶盏落地,刹时碎成了一地瓷花。

“是真的……”如笑满面通红,心急如火燎,“整个宫中都在传,那个代国太子,连国书都呈交了,现在陛下和卫相正在承乾殿议事!公主,怎么办?”

脑中瓮然一响,她几乎没有站住,心跳都一瞬略了几拍,“怎么可能……”

“先别急。”几个人中只有李复瑾是冷静的,清颜不见一丝忧色,沉思了很久才开口:“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

“怎么不急!”慕容素无法冷定,端秀的面庞先是惊愕转而愤怒,声音都厉起来:“再不急,我就要被他们送到代国了!”

“起码现今为止,还只是流言,陛下尚未表态。”

“不行!”心头越发燥怒,她根本一刻都待不住。葱白的指节紧握,抛开几人便匆匆而去,“我要去和父皇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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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钰刚一入殿,便见慕容素风风忙忙地从身侧掠过,快得抓都抓不住。

后殿的几人紧随其后,任唤无应,心下立刻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捉住了如笑定声询问,一向胆小的丫头早已悚泣涟涟,骇巍巍地述了个大概,心头顿时一沉。

“莫钰,怎么办?”如笑不知所措,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簌簌滚落,一张脸泪痕斑驳。

怎么办?

面上的漠淡掩去了少年心头的茫然,许久漠声道:“不知道。”

他早知这件事瞒不了多久,只是没想到会这般突然……真是打他个措手不及。还能怎么办?依她的性子,怕是要天下大乱。

凝望着人影掠去的方向,他的心中冰凉一片,指尖轻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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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殿外一片萧肃,大门紧扣,掩盖住了里方明来暗往的争议。

此番殿议主为和亲事宜,大部分的文臣皆陈张和亲。少数人暗惮代国图谋不轨,建议静观其变。风向几乎一面偏倒,仅差一旨明定。

代国不同大燕建国伊始。其立国百年,虽踞于北地,却国力甚兴,并盛行武道,武力广盛,自立国起便接连吞并周遭各微州小国。此番若贸然回绝,只怕一战不可避免。为息战乱,和亲无疑是个最好的门径。

群议中有人提出以郡主和嫁,立时遭他人斥口驳回。慕容梓生性刚毅,志比男儿,又承其父的坚韧骁勇,绝非普通裙钗女子,此等巾帼,怎可委嫁他国?

慕容念在高坐之上听着殿下群议,许久不曾出言。直到各方谋策皆被一一驳回,几乎已成无解之题,才蓦然开口:“卫卿以为呢?”

群臣中立刻站出一位墨衣大臣,须发微苍,气质刚严冷硬。依礼行揖,然后定声道:“代国此番前来徒名贺寿,实则不轨,来势汹汹,臣以为,两害相权,当取其轻。”

和亲起战孰轻孰重显而易见,慕容念眉宇微蹙,“无其余他法?”

“老臣愚钝,知陛下素来偏爱公主,可为时局所考,当当机立断。”

“臣附议。”卫弛赟乃大燕股肱之臣,一言必得人相喝。立刻有臣人跪地相附,带起一片请辞。

“臣附议!”

“臣附议!”

……

殿内一片乱哄哄的,激得慕容念心头更乱。忽地殿外响起一声轻音,如一缕冲没尘沙的清泉,“我不嫁!”

殿门骤然推开,一抹纤影踏入大殿,面色苍白而愤懑。

慕容念的眉头蹙然一紧,“你怎么来了?”

“参见陛下。”殿门一动,另一个黑色身影闪身而入,匆匆行了礼,然后靠近她压低了声音,“公主,走。”

“我不嫁。”慕容素一动不动,瞳眸光亮灼灼,掠过殿上的众人,最终落定在卫弛赟的身上,漠漠一笑,“敢问卫相,倘若今日朝堂所议的,是您的亲妹亲女,您可还会说,‘当取其轻’?!”

卫弛赟面庞冷厉刚肃,他素来传统古板,对这生性跳脱的公主自然看不上眼,这一问更是激了他心中的戾气,不冷不热道:“若今日所以是老臣之女,老臣必首当其冲,取义舍女。”

“那就让你的女儿去嫁罢!”慕容素捺着情绪冷讽。冰凉的笑衬在苍白的颊上,竟有种夺人的威魄,“我这定国公主,给她也罢!有卫相撑腰,想来也不怕受千夫所指!”

“下去!”殿上的慕容念忽然厉声而斥。

莫钰白着脸,悄无声息地扣住她的细腕,“公主,别说了。”

慕容素素手一震,敛袖翻腕,一柄蜜色短剑立即现于手中。她反手将剑架上玉颈,更是望得莫钰眼皮一跳,群臣震骇。

“你做什么!”慕容念大惊失色,几乎坐不住,努力按捺着才没腾身而起。

“父皇。”秀颜毫无血色,慕容素的容色一片凄烈,“女儿不才,但也知这代国此番是居心叵测,大燕自建国起便屡遭其扰,边境战火不断。如今燕国强盛,和亲怕是有违民意。若您执意要女儿和嫁敌国,女儿别无他法,唯以死明志!”

一言脱出,殿内竟诡异地静了半刻。

“放下。”慕容念怒言下令,深眸望向了莫钰,冷语如冰,“带她回去。”

“我不走!”少年试图上前拉她,却根本捺不住。她仰首而立,目似有星火迸射,“请父皇三思!”

“下去!”震怒的胸膛中似郁着威火,“朕命令你,立刻下去!”

“父皇——”

“够了!”

猝地一声清脆的击响。

墨瓷茶杯自上方抛落,碎裂在慕容素脚下一尺隔外的地方。迫使她退了一步。

大殿鸦寂无声,空气一片僵冷。

“下去。”慕容念目色沉沉,“这是最后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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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

猝然一声重物击门的骇响,而后是瓷器碎地的脆音。强劲的力道震得门框都似摇摇欲碎,骇得门外的人不禁眉目一跳。

如笑的眼泪再次滚落,口中只能喃出一句:“怎么办?”

“由她吧。”莫钰神色疏淡,对屋内此起彼伏的碎响充耳不闻。他最能明了她此刻的情绪,愤怨郁结,急需宣泄。

说话间又是一阵巨响,似乎是推倒了书架,几个高架接连相撞,击出的巨动如房塌地坠。少年不自觉地向前一步,想要推开门,手刚抬起,却又默默顿住了。

“这是怎么了?”身后恰时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轻咦。

李复瑾脸上还浮着漫然的笑,不疾不徐。莫钰淡淡瞥了他一眼,还未开口,如笑已经低泣出了声,“公主在承乾殿碰了壁,回来后就这样了,不哭也不闹,只是摔东西……”

以往也曾置气不过,或者愤懑于胸,但最多哭闹一番也便过了。如此泄愤的还是第一次,无怪他们无计可施。

李复瑾静静听了过程,微默片刻,走上前叩响了门。

“你做什么?”莫钰诧异至极,几乎要上前推开他。

“你放心?”长眸微挑,视线轻向室内一掠,他戏谑地反问。

莫钰不说话了。
 
扣了半天,屋内毫无动静,他索性推开了门。

门开得异常艰难。整墙的书架典籍塞住门口,几乎是硬生生地掰开。房内狼藉一片,碎瓷破玉散了一地,如被洗劫过后。

勉强挤进屋内,一只茶盏倏忽破空飞来,险些命中。他眼疾手快地握住,仔细辨识了突如其来的凶物,然后低低笑了笑,“清云坊的墨釉青瓷盏。如此佳物,不要何不送我?碎了多可惜……”

话音未落,另一件“凶器”横空劈来。

“西域的盛光琉璃杯。”他微叹了一口气,“这一个可抵寻常农户人家一年的口粮。砸,随便砸。”

“滚。”终于有丝微声响从深处传来,却是冷燥的驱逐,“滚出去!别烦我。”

“要我出去可以。”李复瑾信步走进来,行过的地方掠起一片碎瓷的细响,“可有只猫一直在吵,害我不能休息。”

“杀了它!”不假思索,慕容素冷冷地厉道。

“好。”这本是无心之言,他却意外的爽口应了,拾起遗落一旁的短剑,绕在指尖炫了一个剑花,倏地翻手,直直刺向她的胸口——

门外的莫钰骤然握紧了手中的刀,几欲夺门而入。

他剑势虽猛,速度却不快,慕容劈手夺过了剑,黑眸隐现愤怒,“你干什么!”

“是你让我杀了它。”他答得理直气壮。

“你讽刺我?”

“我可没有。”他笑了笑,容色云淡风轻,“你现在的样子,和猫有什么区别?”

轻手一抬,屋内的角落竟真的有一只花猫,吊在半斜的书架上左右踌躇。似乎找好了角度,它蓦地纵身一跃,足下微勾,一侧的花瓶飘飘坠地……“啪”的碎了。

李复瑾忍不住笑。

慕容素瞪圆了眼,脸色憋红,缓缓咬住了唇。本以为她会发火,不成想她眉目一动,却是泪珠掉下来。

俊颜上的笑意渐渐收敛,默然凝视住她。

“你笑吧。”她默默撇开了脸,“待我和嫁代国,你再想笑就笑不到了。”

“谁说你会和嫁代国?”

“满朝文武皆奏议和亲,父皇别无他法。”

“谁说的。”李复瑾薄薄淡哂,眸目中蕴着捉摸不透的奇异,“陛下明明表了态——不嫁。”

黑眸忽地一亮,又在瞬间灭了下去,“胡说八道。”

含笑的俊颜微微轻敛,似乎万分的笃定,“我问你,你闯进承乾殿后,陛下可曾阻拦?”

“他叫我下去。”

“他可曾阻拦?”

淡定的话音分毫不容回喙,慕容素滞了一下,“……没有。”挥散不掉滞闷在胸口的郁结,咬了咬牙,“但他一直命令我出去!”

“若陛下真有意将你驱逐出殿,以陛下的行事,应当如何?”

她几乎想都没想,“他自然会遣禁卫——”话到一半蓦地刹口,似是忽地想到了什么,神情顿地一凝。

“明白了?”李复瑾浅浅笑了。

“陛下比你更明白代国此举局意不良,只是大燕当朝武将微薄,如若因回绝和亲而导致战起,于大燕必是重击。相比起战,文吏自会主张求和。而今你这一闹,无非提醒了他们,战起或许损的是国力,如若和亲,折的可是陛下和大燕的国威。”

无论和亲与否,此番得益的左右不过代国。两国交立,和亲是求和的最下策,以定国公主和嫁,无疑是向天下告知了大燕的懦怯,如此一朝失了国威,民心摇动,恐怕不必代国出兵,燕国自会土崩鱼烂,莫之匡扶。

曾经的慕容念也算满腹奇谋诡略,性情刚阿,艰辛半生始建大燕,怎会因对方这微一箝制便委尊求和?更何况如今群锋所指的,是他视若明珠的女儿。

慕容素的激愤弱了,可对他的推析却不能全然认可,泪珠轻坠,讷讷道:“只不过是你的猜测……”

“我可以命做筹。”李复瑾收住了漫笑,三指轻立,十分庄重的起誓仪式。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一挽,自她的手中挽过了一个蓝瓷笔洗。

笔洗搁下的一瞬,几颗异同的心也似缓缓落了下。

如笑已停止了哭泣。莫钰放缓了手中的刀,胸口微松的同时,却又突然涌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

望了片刻,他偏开眼眸,语音平平微涩,“走吧。”

唤着几人快步离开了书殿,行至偏院的碧池旁又停下来。顿了少顷,仍是放心不下,终于下了吩咐:“待会儿等他们出来,记得去将屋内的碎片收整好。别伤到她。”
 





第23章 寿宴
无论李复瑾的话是推析还是为哄劝于她的一时之言,事情果真都按他所说的发展。

不知何因,一夜之间,和亲的传闻在宫中彻底销声匿迹。当日的朝议结局零落,而随着寿日渐临,人们也再无暇顾及飘渺的流言。燕宫的宫人花费数日整饬宫廷。此番夜宴诸国来使纷至,外宾皆尊,必是不需言说的华丽隆盛。

时间轻流。

严月廿五,君王寿辰,天下同兴。

夜幕初降,中庭亮如白昼,笼罩着华宫中灯火辉煌的奢靡夜宴。

无数宫灯绵延绽放,宛若星海绚烂铺陈。

百张筵席一字排开,高朋满座,衣袂连绵。精致的琉璃盘盏中盛放着各式珍肴佳酒,场中歌舞升平,声乐柔靡。整个燕宫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热络和煦的繁荣景象。

作为大燕的定国公主,慕容素必然出席。她一改往日的轻衣素颜,着了一袭华贵绮丽的桃红色宫装,玉颜轻施脂粉,明眸秋波,额间轻缀一点朱色花钿。坐于金冠华服的慕容念身侧,含笑酬待各国来使,尤为引人注目。

酒过三巡,乐至酣处。恰至此时,天空竟应景般飘下了些许轻雪。碎小的晶莹映着绚丽流光的华灯,竟辉映成一幕奇异的景象。各国来使一一上贺,赞祝着大燕繁荣昌盛。慕容念悦颜回礼,以示两国交好。

轮至代国太子拓跋冶庆贺时,宴场却默默静了。

和亲的流闻散传广博,在座的来者无一不晓。此刻当众交锋,自然惹人留目。众人频频投目心态各异,宛如在观望一场好戏的前奏。

然而——最终却什么也没发生。

拓跋冶行至场中,以来使之名行拜大礼,口念贺辞,与他国的致辞千篇一律。最后他奉呈寿礼,竟是一张完整的虎皮。虎皮毛色纯正棕良,触手优柔松软。可大燕踞于中南,四季如暮春和暖。无疑——是件失败的礼物。

无视四遭各色的眼光,拓跋冶淡定回席。落座不过片刻,又以内解为由离去。

众人讪讪收回视线,重新投至这靡丽的晚宴。无意中的向上轻瞥,帝王的身侧竟已然空了,那个容颜秀美的公主,已不知何时悄然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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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了宴场的欢歌笑语,独自一人行至空无一人的花苑坐下,默默望着微雪夜境。空气清新,闻之如霜雪般鲜爽,异常清美鲜逸。

“有宴不至,夜来赏花?”

身侧的方向不久就传来了一个散漫的轻响,谈笑风生,跟着脚步娓娓而来,“可惜季冬群芳凋零,负了公主的美意。”

那声音的主人总是这般半分微谑,半分调侃。慕容素回眸扫了他一眼,吐息间有隐隐的雾气,“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李复瑾淡然轻哂,脱手送去一个小小的手炉,“怎么样?”

“累死了。”香炉传出徐徐暖热的温度,她动了动坐得发酸的背脊,随手扯开繁复的宫纱披帛。

“你不是最喜欢热闹?”他并不意外,含笑看着她。

“我喜欢的是不必拘谨的热闹。”慕容素叹息,眉目十分宛然,“哪像这些……”

宫苑无灯,仅有夜空轻悬的一轮皓月。皎辉淡洒,映出她皓齿如玉,轻脂淡染,身影如烟缈淡。完全不似平日的素容,美得不似真切。

李复瑾淡淡地望,良久微笑,“你可真不像个公主。”

更迥异于普通的女子。

行事大胆跳脱,性子颇利,偏偏还习得一身绝佳的舞技……真像一道谜题,初始乍望简单无比,却藏匿如深,完全触不到底处。

“公主应该什么样?”她扬了扬眉,颇有兴致的问。

“处事谦和,端庄敛礼,淑贵自持。”

毫不犹豫地吐出几行标准,果然听得她蹙了眉,“公主就得做木头人?”

“也不是。”他笑得更深了,语间轻谑,“还有一点。”

“什么?”

“倾国倾城。”

慕容素脸色一寒。

如此言来,无疑是在变相说她样貌丑陋,扬起一脚便飞过去。

李复瑾顷身一闪,轻松地躲过了她的空袭,旋即纵声大笑。

“我不知公主究竟该如何。”她抑捺着脸色的难看,话中略携轻讽,“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公主只会这般,委屈你这个侍卫将就一下了。”

“‘半路出家’?”他眉宇微挑,语意含了窥探的意味,“也对,当年前燕战事连绵,腹背受敌。陛下身为二皇子,想来是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这天下的君王,也便不曾以公主之仪教习你。”

慕容素眉梢微动了动,没有说话。

尽数将她的神□□态收入眼底,李复瑾微哂,适时换了话题,“宴已过半,公主不是还有轻舞进现?不必去换舞衣吗?”

“不急。”她舒了口气,万般不喜那些往来酬酢,还不如一人在此来得舒坦。

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突然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支玉笛。

青白的玉笛暗暗流光。须臾,有清雅的笛声响起。

“你竟还会吹笛?”猝然响起的笛音让慕容素怔了一下,她错愕地望着他。

笛声漫漫,洗尽尘俗,曲调由如松涛阵阵,烟波缭绕,万壑风生。音韵悠游柔转,缓缓消弭。

舒缓的曲声渐渐嬗变,愈加舒缓优美,幽隐飘飞,宛如溪水玎玲,绮叠萦散。无形的乐曲令人放松,如云开雾散,雨过天晴,藤曼蜿延,暮春嫩芽抽新……

忽地——一抹绮丽的流光映进双眸。

巨大的烟火直冲云霄,骤然绽开一朵绚烂瑰丽的花,映得星月都失了颜色。烟火漫天华彩,斓光熠熠,照亮了浓黑的夜镜。

“哇……”慕容素惊叹。

笛音和着烟火颓坠的零星而落,碎雪飘飘,淡化了硝火带来的烟气。幽光,轻笛,似轻絮绵绵,萦绕人心。仿佛可散的开一切的悲伤与哀燥,飘然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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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钰此刻站在宫城最高的殿宇俯视周下,这座宏伟巍峨的皇城灯火通明,宫灯绵延,烟火如花盛绽。唯有他自己寂然漠漠,如这稠墨般的浓夜。

帝王大寿,举国同乐,他甚至能听得到远方盛宴之上的笑语欢歌。那样的热络却是他所望尘莫及。他似乎天生就应站在这样的阴影之中,没有身份,没有背景,就是一个隐在暗处的虚影。

记忆里,自己也曾有过家人的。

只是太漫长的光景烧灼了浅淡的薄影,唯一仅存的场景,似乎只剩那日黄昏中父亲的背影,断然决绝——

从此握住刀,对童年的印象就只余黑暗中的寒锋血刃,活着成了唯一的目标。为了活,几乎激透了骨子里所有的血性,强迫自己忘却疼痛,泯灭良性。强迫自己冷硬麻木。刀尖上的舔血的日子,彻底消磨掉了亲人在脑海里最有一点印象,再没有一丝轮廓。

夫人的出现无疑是他的救赎。

记忆里那个仪态万端的女子,从苍茫寒冷的大雪里救下那个遍体鳞伤的小丐,从此他有了新的名字,也有了新的身份。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于他的意义,却永远能记得那一日递给他淬锋时所说的话语,“你要将自己成为最锋利的武器,去保护你要保护的人和自己。”

他做到了。他学着割裂所有过往,学着重新信纳他人。日复一日,他将自己淬炼成了锐利的锋刀,无异于把新发于硎的寒刃,这世上,再没什么人能轻易伤到他。

可他却忘了,他是一把刀,也只该是把刀。

是他的错,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这些年来的生活与前相较,无异于地狱与云端般的宵壤。可她和他不一样,他是泥潭里颠沛求生的野草,而她是云空的星。他们本就不属一个世界,偶然邂遇,也终有一天必会离去,他本不该眷恋。

可是他却无法自控,明知这样是错,却还是甘之如饴——哪怕是最后一刻,哪怕就这么远远的……

那个温雅似玉的男子,身份成谜,如潭难测,每每探涉,总能感到他隐在表面背后的秘不可测。他万分不喜,可无奈,她却对他深信不疑,他只能迁就。可若是他图谋叵测——

他力量微薄,但总还有一刀相持。如若至此,粉身碎骨,也总够同他两相俱焚,菹醢此生。

他发誓。

这也是他,唯一可为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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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素在灯火通明的华殿内除去一身华丽厚重的宫衫,轻动了动颈脊,舒缓了些许疲倦。许久又取下了木桁上雪白的锦衫,重新层层套叠着身。

裙摆很长,团集堆叠在地上,仿佛铺落的一层厚雪。将一层层的轻纱缎衽整理完好,她反身去扣腰封的封带,可过长的袖摆成了最大的阻碍,封带越绕越乱,最终干脆拗成了一团。

焦急间有脚步声穿过锦幛,淡定而沉稳。室内的灯光忽然黯了黯,似乎灭了半室的烛火。

猝然听见步声,慕容素没多想,几乎是下意识地言道:“如笑,快来帮我一下!”

身后的人顿了一顿。

一只手自她手中接过凌乱了的束带,指尖微挑,将冗成一团的封带整理好。

“谢谢。”她轻一莞尔,挽着裙摆行至镜前,解落高挽的发髻。平滑的铜镜映出一个清丽钟灵的女子,以及——一个陌生模糊的黛色身影。

慕容素骇然变色,猛地回过头去——

“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宴无好宴,有宴就要搞事情~~
猜猜看,是谁要搞事情喽~





第24章 宴刺
那是一个陌生的青年。

黛衣华服,皮肤微黑,形貌英朗,瞳目中似是隐着一抹不可言说的锐色。他似笑非笑,一双锐眸半眯着盯着她,一种说不透的感觉。

“定国公主?”少顷,他绽出微笑,瞳眸涌动着极近才能窥见的晶芒。

慕容素完全怔住了,脑中一片茫然,望了许久,依旧无法辨识此是何人。视线微向下滑,目光掠过他那一双仅在北地才会着的厚底靸履,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可能。

代国太子——拓跋冶。

“没想到定国公主竟能识得本宫。”轻松从她的神色里探出心臆,拓跋冶漫声一笑,“可谓三生有幸。”

“你……怎么进来的?”慕容素玉容微白,眼神轻偏,竟惊异地发现殿口并没有人,原守在殿外的如歌如笑不知所踪。她下意识地去按袖口,却猛地想起自己刚换过了衣裳。

“公主可是寻这个?”一把浅金短剑出现在眼前,却被握在拓跋冶的手里。

她猛地劈手夺过剑,横剑当胸,“你可知私闯禁内,该当何罪?代国太子又如何?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身处我大燕国!”

“公主就这么恨本宫吗?”拓跋冶一派安然自若,“早听闻定国公主对代国诸多轻鄙,甚至委推了和亲国书,不想传闻竟是淡了,公主对代国之恨,可着实教本宫意外。”

“我并非针对你。”慕容素尽力抑住局促,握剑的指节轻响,“但若你居心叵测,我必叫你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好!”她浑身上下都散着浓重的戒备,却让拓跋冶蓦地纵声笑了,笑意让她丝毫看不懂,“公主好气魄,此番是我冒失,就此告辞。”

言罢,他骤地转身,毫不犹豫地迈步离去。
隔了很久,大殿再没一丝异象。

慕容素松懈了握剑的手,心却一直难平。这个代国太子,来去匆促,言语迷茫,此来何意?

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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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丽的宫苑依旧灯火辉煌。月挂中庭,宴席业已接近尾声。

饶是如此绮丽奢靡的盛宴,坐立太久也终令人疲惫。场上轻歌曼舞仍然络续,皆是顶尖的艺技,可繁花锦柳看得太多,也不禁令人黯然失味,再望下去皆是平平。

乐声逐渐停了,舞女们有序退下。空余场上一地的残花碎羽。宴上已不复初时的欢闹热络笑语晏晏,只余琳琅之声不绝。

“咚!”——

可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仿若震撼天地,惊醒了大半微醺。

整个宫苑的华灯骤然灭了,只余一盏微蓝的莲灯在场中悄然绽放。不知何时,场中忽然现出一张雕龙大鼓,帷幔轻展,如九天坠下的帘瀑,飘逸绚烂。

一道瘦小的人影现于鼓上,浑身雪白,宫纱层掩,仿若一朵绽于夜空的优昙。双袖轻甩,一道星辉般的银光猝然一现,轻巧地落入手中。却不是普通的行舞水袖——而是一把银亮的长剑。

整个宴席蓦地静了,怔怔地望向场中那个雪白的影子。

那素衣清颜,青丝墨染的女子,不正是方还在上席的大燕公主?

银亮的长剑轻甩,带动着轻蓝的莲炫出一个绮丽的花。足下随着身形轻动,踏着鼓面,迎风踏出一行迅动的节奏,矫健而奇妙。

细微的鼓声初如细雨,簌簌润物,沙沙响起。逐渐剑花跟着鼓律游走,鼓声慢慢大起来。身影柔中带刚,衣袂轻旋,发丝拂动,望之仙人临凡,极度妙逸优美。

西周群鼓相和,忽地四下皆亮,无数小鼓相围,每个鼓面各起一人,迎着中间的白影相和。场中一黑衣女子漫现,手中一把墨色长剑,萦着中间的白影轻跃,黑黑白白相倚,仿佛是一道为她所化的暗影。

凝神望着场中白纱微鼓,慕容念微的迷离,神色似有复杂。

——仿佛又窥到了许多许多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美丽少女,赤足素裙,青丝墨染,在碧台青草间曼曼作舞,耀眼而恣意。

他本是漫然游历,纵马舒蹄,踏觅于青山碧水间,回眸的一瞬——

……

那般骄傲美丽的女子,本应该在父兄的庇佑中无忧无虑长大,被珍惜呵护,被众星相捧,寻一青俊共渡此生,平淡却快乐的生活。

可却是他把这一切毁了,毁得彻彻底底。

她该是有怨的吧。怨他的欺瞒和所为,怨他终是为了这天下弃掉了她。所以宁可死,都不愿再见他一面。

是愧疚罢,所以他坐拥天下,却惟独纵容这个傲纵的女儿。尽力给她最好的,任她妄为也不曾多加责备。他希望她能弥补他的内疚,也弥补她母亲原应有的生活。

……

剑舞生风,黑白交错,飞旋的身影愈来愈快,轻盈的舞蹈变换成一套秀柔的剑法。鼓声群喝,忽地如急雨倾骤,万马纵蹄,气势磅礴,汹涌浩荡。

一片摒气中,舞势愈来愈高。迅速敏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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