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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策-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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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素并未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望住她。
徐韶冉的面上本满是喜意,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渐渐地脸又红了,神情局促而不安。默默审视了片刻,慕容素终于开口,“很好看。”
一向淡漠的她竟主动出口夸赞,徐韶冉心中一惊。伸手一挽,自身后带出了另一件羽衣,道:“姑娘,这是给你的。”
慕容素怔了怔。
那舞衣素纱稠带,琉珠为钉,腰际坠了层叠的五色流苏,望之华美无比。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旋即扭开视线,“我不需要。”
徐韶冉顿了顿,再次鼓起勇气,“姑娘还是收下吧。凤凰台召,总归是要装扮一下。”
“凤凰台召又如何?”她始终不懂。这几日后苑的气氛颇诡,她一直不明白那些女子究竟在兴奋什么。
“姑娘不知道?”徐韶冉有些意外,转瞬脸上又起笑容,兴致勃勃地做了讲解,“姑娘可知‘八月十五凤凰宴’?每年八月十五,月夕佳节,敬北王都会宴请各大名门贵族至凤凰台一宴。届时会有技艺超群的艺姬上台助兴。而今已是六月,此次凤凰台召,想来就是为凤凰宴择选。”
“择中了又如何?”慕容素依旧有些不解。
“可在凤凰宴上献艺的艺女,必然为之翘楚。如若有幸,可当场便被一些世族贵子择中为妾。即便运气差的,未来在艺坊也可独居一阁,不必类为下等艺女。”
原以为是怎般的机遇,可教她们这般激悦,却不想是这样的缘由。慕容素似笑了一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还以为是哪般?原来只是为了攀门附贵。若要先为人前当凭己身,傍靠他人又能长久几时?”
她话语中的嘲讽过于明显,徐韶冉怔住了。许久垂下头,“姑娘容姿倾城,技艺又是卓绝不凡,自然可凭靠自己出人头地。可像我们这般的普通艺女,若不能抓准时机,恐怕此生都只能在贫窭中滚爬,再无翻身之地。”
楚楚的神色我见犹怜,令慕容素都不禁动容,一瞬方知说错了话,立即改口道:“我也不过戏谑之言,如今你我皆隶属王府,听凭主人号令献技无可厚非。你说的不错,这种场合,总要装扮一番方显重视。这舞衣,我便收了。”
她信手接过,轻薄的衣料触肤凉滑,略略翻看了一番,绽出一抹笑,“很漂亮,我很喜欢。”
徐韶冉面露惊喜,“姑娘喜欢便好。天色已晚,明日一晨还要登顶凤凰台,那韶冉便不再烦扰姑娘了。姑娘早些歇息。”
说着他转身移步,青纱舞衣随动微飘,似一只翩然的蝶。
望着手中的舞衣,慕容素长久出神。
这些身份低卑的艺女,为着生存,不惜折辱屈尊,低人篱下,忍尽欺凌。曾经的她优渥骄纵,傲岸自满,从不知其疾苦。而今……她连一件舞衣都无法买起,又凭什么去鄙夷质责她们?
陈杂的滋味翻涌席卷,她自嘲地笑了。
·
凤凰台,顾名思义。
正如徐韶冉所述。“凤凰台上凤凰游”。大凉开国三年,每年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凤台开宴。届时无数英豪贵俊齐聚一台,推杯换盏,吟诗斗拳。花满凤凰台,醉酒三千客,可谓一场盛大之宴。
可登凤凰台的宾客,若非名门望族,便是才艺顶上的布衣民女。寻常艺者墨客经此一宴,未来前程必平坦顺遂。凤凰宴也由此成了无数身怀才技的民间百姓的争逐之地。
凤凰台处于敬北王府东侧,是一座建地极耸的阙楼。楼上青梁琉瓦,檐牙高啄,每道檐下都缀着晶莹的琉璃宫铃,风过铃飘。台侧有阶,攀沿行上,一道晨风磊落,日色澄净,愈显陈肃庄严。
每至一层,道口都陈列着时间难见的奇珍异宝。金丝八宝攒珠髻,朝阳五凤挂珠钗,赤金盘螭巊珞圈……逐层珍贵,种种望得人目不暇接。仅是行至一半,诸多宝物已教人惊叹不已,更难猜度置于台顶的,会是怎般的珍瑰。
登至顶层,时辰已过大半,奇高的地势与陡峭的台梯令众人皆有些疲惫。台顶的守卫更为严苛,即便认得云嬷,仍要仔细核查召令敕牌,待到确认每位艺女都无人有误,才终于敞门放行,现出一道直通顶层的陡阶。
沿着冗道一路前行,自尽头攀阶而上,再蓦然一转——四周顿传一片赞喝之音。
凤凰台顶极大,浩如阊阖,却分毫未有旷寂之感。台上雕栏玉砌,白玉为阶,皇城坊市俯而可窥。
遥目远眺,视野的远处似空开阔,雾霭沉沉,风清云渺,犹如置身云山。远山墨影重峦,倚映着富丽堂皇的宫阙,极致壮阔恢弘。
无数层叠鳞栉的宫宇中,慕容素的视线,静静落上了其中一座殿宇之上。
“那是汝坟殿。”指住她视线所及的宫殿,云嬷道:“那是宫中第二大寝殿,先后居住过两位公主。当年前魏武帝中年得女,特为其女宛月公主兴建此殿。后来魏朝国灭,燕帝入主云州,其女定国公主也居于此处。”
高耸的殿宇飞檐陡峭,金璃碧瓦,矗立在一众宫殿之间,极为引人注目。众女纷纷遥望,辉煌的殿阙旷远高绝,不禁赞叹,“原来那便是汝坟殿。曾听戏文中言,定国公主所居的汝坟殿‘金碧相射,锦绣交辉;下临无地,上出重霄’,还以为是胡说,如今一望,果然名不虚传!”
“坊间还传说燕帝极宠定国公主,可局这样一座寝殿,想来也是属实了。”
“‘定国’之号,比肩皇后,万人之上,自然荣宠非常。”
……
更多的人惊赞着围上来,一言一语地谈议。慕容素没有再看,默默撇开了眼。
方退出人群,身侧忽然想起一声呼唤,“姑娘。”
她回头。
是徐韶冉,正轻轻对着她微笑,神情惊奇而神秘,“那边有一个宝物,姑娘可去看看?”
“宝物?”她怔了怔,顺着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目光登时凝住。
一盏晶莹剔透的樽盏屹立中央,遍体琉璃所制,五色斑斓,如金叠翠,流光溢彩。
慕容素慢慢走过去。
半臂高的樽身极致的精致,仿若吸进日月的光滑。樽壁极薄,望之仅有宣纸之厚。主樽之侧,零落地缀着八盏小樽,指尖触过,贴肤之处如溪轻流,清透而凉滑。
指尖徐徐自樽壁上抚过,慕容素突然泪凝于睫。
第61章 碎盏
建燕八年,大燕国力昌盛,繁荣富裕。泾水之西的异族狄为示与燕交好之意,于建燕八年末,以“九曲琉璃樽”、“芙蓉锦绣图”、及“镶石弯刀”三样稀宝为首的数千宝物为供,赴燕觐见。
复年七月,燕帝慕容念晋长秋宫宋美人至婕妤位,并以“九曲琉璃樽”为赏,赐予宋婕妤,成为长秋宫镇宫之物。
彼时一盏琉璃樽,一曲酹江月,伊人如画,惊艳芸芸。
而今物尤是,人却非,曾令人惊叹一时的惊世之宝,亦成了他人的囊中物。无奈之外,又多少悲凉?
默默凝望着指尖之下的璀璨流光,慕容素心如潮涌。
宋姐姐……她还好吗?
当年她纵然扑火的一幕历历在目,每当夜半思起,尤若如梦。
此时此刻,她应该已与川儿团聚了罢!她那么爱川儿,对她而言,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家国两亡,死亦何难?对生者才是最煎熬的折磨。余生漫漫,她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一切?
微地叹息,慕容素闭上眼。
“这是九曲琉璃樽。”——
打断思绪的是云嬷的话音。
思索间,一行人已盈盈行近,围绕着这矗于顶层的珍盏惊叹。
“这琉璃樽,遍身由最上等的琉璃所制,共五色,分九樽,取‘九五之尊’之意。樽身极薄,且轻盈,看它贵重,实则仅有几两之重。普天之下,放眼诸国,唯此一盏。”
光辉夺人的樽盏晶莹剔透,如镜夜灵月,仅是望着都仿佛是种亵渎。众人赞叹不已,纷纷惊赞世间竟有如此巧夺天工之物。
“咦?奇怪。”惊羡中有一女子突然发觉了什么,忽然出言,“既然这樽五色九分,那又为何命名‘九曲’?难道,这樽可与乐律有何关联?”
这一问竟激起了半数人的疑惑,众女亦然心觉纳异,面面相觑,却丝毫得不出答案。云嬷怔了怔,显然这一问已超过了她所知的范围,一时竟也无言以对。
静刹中,一道声音突然破了疑虑,“九曲琉璃樽樽名‘九曲’,无他,是因这樽,本身就是器乐。”
众人微怔,一瞬遁声望去——
却只见慕容素面不改色,容色清淡,缓缓步近了人群。
她今日所着一身白衫,丝薄的衣身珠羽洒缀,颀身立于缤纷琉盏之前,更衬樽盏明艳绝伦。她徐徐道:“世间器乐,皆以管、弦为载体,音鸣或高或低,且音分五阶,无外‘宫、商、角、徵、羽’。而‘九曲琉璃樽’,它的最妙之处,并非五色,非九盏,更非琉璃,而是它音有九阶,可调九调,奏世间万曲。”
纤细的指尖自樽壁漫漫滑过,如触一抹流光。
“琉璃同一般竹管丝弦不同。琉璃轻盈剔透,声如泉翠,加之这琉璃樽樽壁轻薄,音域便更是空阔灵动。只是这种琉璃乐樽工艺冗杂,成本高昂,可烧制出如此完美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这才因其罕有,成为稀世之物。”
指尖漫过樽尾,她轻一抬手,猝时轻敲,击出一声清音。
叮——
众人赫然微怔。
这一声响虽微,但闻声却似珠玉落盘,极其沁人心魄。台上一时俱屏住呼吸。
无声凝滞间,一直隐与微侧的沈妙逸忽地一声轻笑,讽言道:“这琉璃樽尊贵非常,无人可知其用,谁知你又是从何处编排了这些虚无缥缈之谈?我还从未听闻过说,樽为器乐。”
慕容素闻言望过去。
她并不愠恼,定了一刻,淡淡回道:“你不知,不代表他人不知。”
沈妙逸闻言一呛,旋即立刻冷笑,“你知晓,那你说这琉璃盏乃器乐,倒是可展示一番佐证?”
她本想迫她难堪,不料慕容素却神色未改,话语从容而不迫,“如果可以,我倒不介意替姑娘展示。”话毕,瞥目望向云嬷。
沈妙逸面容一僵。
众女本便被慕容素说的心神向往,而今这一言,更是一瞬激起无数好奇,不禁纷纷望向云嬷,都想放眼一观这世间奇乐。云嬷显然亦心有讶异,眸中浅露奇色,“姑娘说,会使这‘九曲琉璃樽’?”
慕容素略一颔首,如此问言,想来便是同意了。
“敢问嬷嬷,这凤凰台上,可有何水流之物?”
·
一盏轻水,一盏璃樽。
轻一扣手,清澈的水流灌入主樽,琉璃的光泽似是瞬时活了,璃彩流云,蔚然灵动。她轻轻伸指一引,一缕细小的微流自主樽漫过,渐渐灌满了一侧的八盏小樽,更是映得琉璃光彩夺目。
纤指没入其中的一盏,水滴蔓延,缓缓坠进盏中。她往旁一探,竟不知自樽身何处摸出两小截琉制小锤,似握了一抹辉光。
铛。
当第一声轻吟响起,众人呼吸轻滞,但淡淡的一音仿佛深谷幽山的清泉潺潺流淌。音色微转,似又变为了林间鸟儿的呢喃,一折连着三叹,美妙乐音倾泻而出,柔婉而动人。
她双臂轻动,乐律如飞,琉音亦扬亦挫,潺潺而铮铮。突而曲风一转,婉约的乐声似变得铿锵刚毅,宛若浪花击石,江河入海,昆山玉碎,惊瀚而震人心弦。
乐声静静弥漫,声声掩抑,低眉续弹,仿若诉尽了无数哀思。记忆里似乎也有这般一人,手挽琉辉,信手敲弹,还酹江月,琉璃乐语声声慢。
幽婉的乐音时飘渺如风中丝絮;时沉稳如松飒崖,时而激扬,时而空蒙。渐渐一切音响仿若江河汇入大海,如浅溪分石,轻柔,且绮丽。
一曲终了,众人目色戚戚,许久,不知何处传来一声低叹。叹声若石激水,继而迎起一阵此起彼伏的不已之赞。
面对赞言,慕容素声色微动,只轻一侧首,看向了沈妙逸。
沈妙逸的脸涨红了。
似有满膛的愤懑无处发泄,她滞忍了许久,突然意味深长地一笑,“九曲琉璃樽尊华无比,寻常民女根本无从触及,更不知其用,而你,又是如何知晓?”
她的这话含义颇深,慕容素微有变色,转瞬便微垂眼睫,清冷道:“你我虽都仅是藓芥之辈,然而并非所有鼠目,都仅有寸隅之光。”
话中的讽刺显而易见,沈妙逸瞬时怒了,“你——”
她却并未打算理睬,转身便走。沈妙逸气愤不过,愤然上前拉住她,“站住!”
这一扯本不要紧,然而慕容素却猝不及防,受力蓦然一跄,她衣带的五色彩铃绊住案角,猛然一震,桌案偏翻,案上剔透的樽盏倏然坠地。
整个凤凰台上瞬时雅雀无声。
静了一刹,一片哗然立时惊起,如若惊雷骤临。
片刻前还完好的琉璃樽盏刹那间只余眼前这一地晶莹,众女恐慌惊骇,险些吓得跳了起来,四周一片慌悸,慕容素与沈妙逸同时怔住,望着那一地碎片深思全无。
云嬷几乎魂飞魄散,面色如纸,身子颤抖得险些站不住。这一切发生的太急,她几乎来不及反应,倚靠在台住边缘说不出一句话来。
空气凝滞一片,未及慕容素回神,忽地妙逸厉声指责,“是你碎了琉璃盏!”
慕容素一怔,方才开口,“你信口……”恰至此时,台口一声呼音远远传来,“王爷到——”
众人顿时一凛,整个台顶彻底陷入一场恐寂。
第62章 公平
敬北王李祁景——
当朝凉国帝王李祁晟之弟,亦是整座凉国,除却帝王外地位最为尊崇的人。传闻当年凉帝挥兵云城,发动宫变,复建大凉,当下便封其弟为敬北王。凉国李氏初兴北地,曾于凉北一带驰骋百年,如此一见,“敬北”一号含义显然。
慕容素曾思索过无数种同他初次照面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而今这般场面。
望着迎面而来的男子,她有一瞬的恍然,甚至觉得,他便是李复瑾——长身玉挺,青墨衣衫,行止幽雅而散漫。他衣袂的下裾处压了一枚雕鸾的白玉,玉质雪白通透,莹若白墨,入目熟悉,恍若经年初见。
栖鸾墨玉。
她飞快地掠了一眼,旋即随着众人一同下拜。
仔细观察,他的眉眼似乎更为凌厉一些,不若李复瑾那般温润。身形也似比他略为清瘦些。他信步走来,脸上似乎没什么神色,仅在望向地面的碎片时,略微顿了一顿。
整个凤凰台一片鸦寂,众女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贸然惹来大祸。虽说这琉璃樽的损毁与大多数人无关,可凭喜怒无常的天家贵子,难说会否连累。
岳忠几乎傻眼了,那一地似雪的晶莹光彩飞流,再望向展台,哪里还有九曲琉璃樽的痕迹?他瞠目结舌,张了张嘴想问清云嬷事情始末,可是却完全说不出话。
李祁景淡淡一扫,许久终于开口,虽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可话语却已有了冷意,“云嬷说这批艺姬技艺精湛超群,不同凡响。而今一看,可着实给了本王一个惊喜!”
云嬷刹时俯首,冷汗都几乎逼了下来,颤巍巍道:“是老奴管教无妨,王爷恕罪!”
他眉目一厉,眸中刹那涌起冷光,漠然道:“是谁碎了这琉璃樽?”
“……”
四周静刹了片刻,云嬷蓦地起身,一声响亮的掌掴猝然惊起,“贱婢!”
慕容素被击得身形一偏,瞬时一倾跌倒在侧。脑中骤然轰鸣一片,一股腥甜在舌腔漫开。
“王爷。”复又跪下,云嬷以额触地,央求道:“是老奴管教不严,才教这贱婢失了手脚。白芷乃民女出身,借其十胆,也断不敢摔碎这琉璃樽,想来必是无心之失,还望王爷恕罪!”
“白芷?”他眉间一昂,似乎有些错愕,望向了那个白衣女子。
慕容素渐渐抬起了眼,张了张口,气息略有些衰竭,“……是。”
凝眸静望了片晌,他冷漠地开了口:“你可知,这琉璃樽是何等尊贵?你有几条命,可赔得它而今这一碎?”
望了眼光彩盈盈的碎片,慕容素闭了闭眼,开了口却欲言又止,似是说不出话来。
等了片刻不曾回语,李祁景眉间冷蹙,似乎耐心已尽,低声下了命令,“拖下去,杀了。”
“王爷!”这一句终于逼出了她的反应,她倏地抬起头,目光一瞬变得莹亮,“王爷无由杀我,还请听奴婢一言。”
顿了顿,李祁景似乎微一斟酌,“你说。”
慕容素缓缓舒了口气,“奴婢愚钝,虽出身贫农之户,总算读过几卷书文。前朝国史中曾载,建燕八年,狄族觐见大燕,敢问王爷,可曾属实。”
“没错。”他微微颔首,不大懂她所言之意,“所以呢?”
“既然琉璃樽乃前朝之物,是于宫变之时幸而得存,至此流落凉国。琉璃樽乃狄族向燕国进献,樽低仍有大燕国玺之引,那么这樽盏,应属燕国之物,而非凉国王府。奴婢不慎打碎前朝一舞,又怎能因此获罪?”
她话音方落,李祁景忽然一声冷笑,“荒谬!”
慕容素心底暗然一惊。
几乎闻及了一个笑话,李祁景冷笑道:“大燕举朝覆灭,而今这天下皆属我凉国,区区一盏九曲琉璃樽,何以殊于其内?”
压下了胸口的张惶蹙悚,慕容素勉强开口:“王爷亦言这琉璃樽乃‘区区一物’,民重君轻,王爷又怎可为一介死物取奴婢性命?”话音顿了一顿,她终没忍住,接下去的话平顺脱口,“更何况,当年大燕国力昌盛,若非凉国以谋取自,又怎会遭灭朝之祸?”
“狡辩。”李祁景的目光刹时一冷,“天下易主,胜者为王,成王败寇本就是这天下法则。如若大燕当真那般强盛不催,又怎有当今的凉国?”
“这不公平!”一言激起了她心下的激荡。
她的神色骤然凌厉了,声音都莫名变得狂放。疾声道:“何以成王败寇?不过只是强取豪夺罢了!当年李——陛下勾结代国太子调兵赴燕,私训兵队,暗度陈仓!而今胜利,便口口声声成王败寇。可当初若是不慎白了,恐怕现今有的,只是通敌卖国的名号罢!”
一言既出,四下蓦地哗然!
众人大骇,惊恐地俯首于地。四下静谧如死,凛凛怯意静默蔓延。岳忠张口结舌,几乎开始佩服起她的胆色。大凉复国三年,从未有人敢当众评议改朝秘隐,更何况,又是在一国王侯面前。
李祁景的瞳眸骤然凝缩,唇角紧抿,虽依旧面不改色,却依然沉敛怒意。
“公平?”静静开口,淡淡的两个字无比冷漠。
“……”
忽然他脚步一动,踏过一地碎璃,直身立在她身前,“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公平?”
慕容素面白如纸,手尖暗蜷。僵了片刻不曾出言。
他俯身,如刀的眸目死死盯住她,低声道:“皇家衣食无忧,金碧娇奢,可下民却捉襟见肘,贫困潦倒,可是公平?有人生来容貌倾城,有人却无比丑陋,可是公平?猪狗牛马皆为畜类,可骏马一行千里,为人代步,而猪牛却只能作为案上餐食,这,又可是公平?”
她赫然一怔,喉如阻塞,一句反驳的回语都说不出。
“你说不出?”他冷笑一声,冽音蕴尽了摧折人心的漠讽,“好,那就让本王来告诉你,什么是公平!”
·
这是敬北王府中最大的习武场。
纪律严明,训练有素,气派而宽大。中有一高台,四周铁链为界,一侧立着器镧,剑戟齐全。
被数十府卫推搡着乍到此处,众人皆有些不解,却无一人敢擅自开言。场中一片静谧,慕容素立在台上,白衣轻飘,旷寂的高台更显她单薄羸弱,面目苍白而狼狈。
李祁景立于对面,以最简短的方式叙说了规则。
“此处兵器齐全,任你自选,这数百铁器,只要你愿便可随时替换。而我束缚双臂,一炷香内,只要你可过我十招,便算你赢。”
“只要你赢,本王便赦你过失之罪,否则……”言语稍稍一顿,他伸手向台下一指,“我便下令,立刻杀了她们,以祭九曲琉璃樽。”
这些艺女们那里见过这般场面?闻言一凛,立即连连下跪求饶。有胆小的女子已经涕泪交流,泣声哭诉。场中顿时哀声一片。
慕容素亦大惊失色,几乎一瞬脱口,“是我碎了琉璃樽!与她们何干?王爷此行,可是要草菅人命?”
“那又如何?”他似乎分外不以为意,口中满是不屑,“而今你们的命皆在我手,我自然是想如何,便如何。可你既想要公平,那么我便给你争取公平的机会。你若赢,我既往不咎,若输,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难道不算公平?”
“你……”她脸色极其难看,双唇紧抿,强忍着才没骂出声来。
“怎么?”他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她的神情,漠漠一哂,“还是你觉得,你赢不了?”
望着她越来越白的脸色,他立即又道:“无妨,若你不愿,本王也不会强迫你。不过她们的命……”唇角一抹残忍掠过,李祁景冷冷下令,“拖下去,全杀了!”
“是!”
立即便有无数侍卫府兵上前,挣扯着女子们向场外拖去。台下骤然混乱,哭喊连天,甚至已有人因惊吓过度而昏厥。
“等等!”慕容素终于出口,“是我碎了琉璃樽,与她们无关!王爷要杀杀我,何必连及他人?!”
“没错。”他向前跺了几步,淡声说道:“她们本无罪,只是因你而获罪。这一切都因你而起。白芷,你一人之过却要他人来待受,你可负疚?”
慕容素怒目而视,“你……究竟想怎样?”
“既然一切因你而起,自然也要由你结束。如今她们的命都是你的,她们的生死也自然该由你来定,至于是生是死……”深深看了她一眼,他语调隐有逼迫,“白芷,你作何选择?”
笔直的背脊略略一僵。
容色有了一些变化,慕容素指尖微蜷,默然静立,眉目间逐渐激荡起愤懑的怒戾。她僵了片刻似在思索,许久一咬牙,蓦然折身走下高台。
第63章 对决
步至器镧前,与人同高的镧架上置着各类刀剑戟斧,矛枪镗箭。
停下脚步,慕容素的视线自各种兵器上一一划过,最终,落上其中一柄银色短剑。
银亮的短剑锋锐凌厉,一尺三长,同她当初所使的那一把如出一辙。她轻探出指,方要提剑,一线思绪一闪而过,忽地顿住了——
她的剑招全悉李复瑾所授,那些年她随性贪玩,所学非精,但若硬逞,总归能坚持同他匹抗十招。可他是李复瑾之弟,会不会……
犹豫片晌,她视线轻瞥,望向了一侧的一把长刀。
她从未习过刀法,唯有的接触,仅是对莫钰的刀法目染经年。而今选剑尚有一丝可能,而择刀恐怕……
她纠蹙着闭上眼。
——怎么办?
刀?
还是剑?
犹豫不决,远处的岳忠不耐地催促,“快一些,王爷还在等着!”
慕容素睁开眼。
在两者之间稍一留恋,咬了咬牙,她心一横,抽刀步上台。
·
比武台上怒发冲冠,台下却噤如寒蝉。
慕容素长刀垂地,素腕微翻,利刃割裂空气,直直指向了对侧的人。
仅略定一瞬,李祁景率先动了。他步履一错,猛地扬足朝着她的方向袭来。迫人的压力迎面而至,望着他,慕容素未曾动作,她只是静静地凝视观察,将他每一步履,每一幅度收紧眼底——
铮!
就在他即将击倒她的一瞬,她忽地闪身微侧,长刀脱鞘,堪堪避开了袭击。
李祁景有些意外,他似乎笑了一下,竟难得赞叹了一句,“懂得观察,善握时机,还不错。”
她舔了舔唇,以袖拭去额上汗水,握紧了手中长刀。
“仔细接着!”他身形一旋,另一轮攻势立即开始。
李祁景的力量很大,即便负去双臂,仅凭防守仍可控握整个场面。他足下一引,猛力一错,蓦然将台缘的一条铁链震断。铁链如蛇,瞬时朝着慕容素飞掠而去,迅速而急戾。
慕容素挥刀轻折,一震一扣,带着全身的力量去挡避,险险躲开飞袭。她腕间一转,深敛气息,几乎将所有力量倾注手臂,扬刀向对面的男子重重下劈而去。
沉重的长刀劈破空气,刃风如刺,迎面而来。
那一刀若是袭在身上,寻常人恐怕筋骨都会尽废了,却几乎伤不到他。他只是稍微一侧,以一道不可思议的角度蓦然折身一跃,轻松化开了危机。
时间静静推移,一切仿若凝固了。
慕容素初时还心觉游刃有余,渐渐地,却愈加觉得辛苦吃力。行刀所求力与快,体力的耗失令她完全落了下势,不管从力量还是招式,她根本都不是李祁景的对手,几乎是拼了命在苦撑。
……
“三。”
“四。”
“五。”
望着面前摇摇欲坠的女子,李祁景漫然轻数,掩不住鄙夷之色,“力度不够,速度不够,你还能撑多久?”
她咬了咬唇没有说话,左支右绌,握刀的手臂都几乎在颤抖。
莫钰——会怎么做?
闭上眼,脑海迅速飞转,一寸寸记忆疯涌上来,每一个动作,每一步步履……她猝然睁眼,低喝一声,几乎拼劲了全身的力量,铤而走险,一刀朝着对面划去。
沉重的刀锋仿佛骤然活了,夹着怒杀般的冽力,狠狠地朝着李祁景的方向而去。李祁景被劲力扫中,仅觉肩臂猝地一痛。他似有些吃惊,蓦然一闪,万分惊险地避过刀锋。他猛然一跃,一引一踢,将这一刀破开而去。
“强弩之末!”他也有些动了意气,继续下去的招数招招沉重冷漠,狠烈而摧折。即便不懂武,场上的势态也显而易见,众女皆知胜利无望,纷纷撇开头去。
猝然间一个人影被猛地踢开,雪白的身影自台上跃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继而沉沉跌落下台,浑身的剧痛一瞬间倾袭而来。她极想站起身,可是——挣扎许久却根本站不起来。
一双精致的金线丝履踱步而来,缓缓站定在她面前。
“你输了。”
她输了。
巨大的绝望与失落沉在胸口,慕容素喉间一愕,蓦然呕出一口鲜血。
她已用尽全力,却还是输了……
这是她早该料想到的结果。不管是从何处她本都斗他不过。若非他留了余地,恐怕早已丧命当场。
是她的错,未曾捺住意气面对挑唆。如果方才她仅少说那么一句,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这一切已是定局。
静默了一刻,她轻轻咳,声音喑如秋蝉,“愿赌服输。”
强撑着站起来,她直视着她,形容说不出的狼狈,“你放过她们,杀了我吧。”
李祁景一声冷哼。
拾起她遗落在地的长刀,他翻看了看,冷讽道:“伶牙俐齿,胆量过人,却有本事叫嚣,没实力令自己全身而退。”哐当一声,长刀摔落在地,“真不知你这是勇敢,还是愚蠢!”
她不置可否,脸上神色含混莫辩。或许是心知自己必死,便连愠恼都不曾。
“我告诉你。”李祁景的话音严肃而冷漠,“我自幼触武。长刀利剑,下毒暗器,全然修习。方才与你这一试,凭你的功夫,别说两只手,便是你将我整个人捆绑,我照可杀了你。”
“但,这就是公平。”暗沉的眸中有冰凉的讽意,“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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