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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狼-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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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旗子收起来!”李来亨一眼看到装甲营的旗帜正被插上野鸡岗的最高峰,他跑过去一把把旗杆拔起,收这面旗帜的同时大声叫道:“我们要拖延时间,插旗子干什么?生怕官兵不来打我们么?”
如果在野鸡岗南坡布防,那么闯军就可以独享这个制高点带来的侦查优势,可是李来亨却不打算进行这样的尝试,他下令士兵立刻退回北坡,同时命令工兵开始修筑简易工事:“我们的火炮还没有到,我们在南坡部防的话,会被官兵的大炮撕成碎片。虽然在北坡防守无法彻底隔绝官兵的侦查,但我们同样破坏了官兵彻底隔绝我们侦查的企图,大将军会感到满意的。”
装甲营的士兵们匆匆撤回北坡,放弃了他们刚刚辛苦夺下的阵地,李来亨祈祷着新军会以为自己跑了、或是其他什么,只要继续犹豫不立刻来攻打山丘就好。
“快马急报大将军,”李来亨把手中所有的骑兵、不管是不是传令兵都派了出去:“向来路上跑、向来路上跑,告诉每一个你们遇到的人,我们中计了。错了,”李来亨在骑兵纷纷要跑出去的时候,再次喊住了他们:“不要大声叫嚷,不要让士兵听到,要报告给你们遇到的指挥官。”
飞快地说完这些话之后,李来亨才顾得上喘一口气,这时他猛然感到自己背心凉飕飕的,原来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他感到脸上也有汗水在流动,密密麻麻的汗珠正连续不断地从额头冒出来。
就算其他军官仍惦记来自许平、装甲营和第五步兵翼的指示,但作为现场最高军阶的军官,李来亨的命令不容置疑,工兵和步兵们立刻忙碌起来,紧张地在北坡设置防御线、并测量距离和高度。
……
长青营的两个步队移动到山脚下,他们排开阵型准备发起进攻,而此时赤灼营的指挥官刚刚接到来自长青营的通报:他们将越过赤灼营的阵地发起进攻。
“大帅还没有下达命令。”贺飞豹有些不知所措,而他的营也没有传来立刻发起反攻的命令:“再向营和大帅请示。”
簇集在杨致远大营附近的另外五个营,也都静静地等待着中军的命令,在这种形势面前魏武犹豫不决,因为如果让赤灼营集中待命的话,就意味着放弃了整条战线上的防御,而其他营似乎还没有来接替岗位的意思。
“或许大帅是要集中兵力全力反击吧。”魏武如此揣测着,他在心里盘算着战局:“如果大帅要全力反击的话,他会动用手边的五个营吧,而我们赤灼营应该继续掩护监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能慌忙,以免错上加错。”
魏武很早就在镇东侯手下效力,每次镇东侯的命令都非常明确,而且一定要不折不扣地执行,通盘筹划是镇东侯的事,不需要魏武考虑。这次新军重建后,魏武从以前的队官直接晋升为营官,不过尽管如此,他也总是在更高级的指挥官手下执行命令,每次的命令都非常的明确,如果需要他个人发挥的话,他可以发挥的范围也非常明确。
同时,吴忠已经等不及了,他亲自领着亲卫赶向战场,而长青营的主力正在迅速地完成集结,他看到赤灼营还没有完成集结,便大声命令道:“不等了,我们立刻发起进攻,告诉贺将军,掩护我们的侧后,如果他无法配合的话,就接替我们长青营的任务吧。”
“越过赤灼营的阵地!”吴忠派出传令兵通报自己的意图后,亲自赶到一线两个步队处:“进攻!”
接到长青营的第二次意图通报后,魏武沉吟片刻,当他看到长青营的步兵已经开始越过赤灼营的战线后,魏武终于下定决心。
“让贺将军把正面让给吴将军,”魏武派人去通知贺飞豹把赤灼营的部队从长青营的攻击面上撤出来,以免造成混乱或是给吴忠造成障碍:“我们继续大帅的命令,监视闯贼的动向。”
因为长青营从中间插入到赤灼营的战线上,魏武德指挥系统一下子变得不通畅起来,他本人已经看不清被长青营挡在另一面的旗号和情形。而滚滚而过的长青营显然一下子还不可能全部通过,前面的战事如果不顺的话,魏武会有很长时间看不到他的营的另一面的战况:“让贺将军全权负责左翼,随时向我通报他的情况。”
……
看到北面的道路上有一队马车正向野鸡岗驰来,李来亨知道这是先发炮兵部队,他立刻跑下北坡,迎着那队马车跑去,挥手将他们拦住。
顾梦留从第一辆马车上跳下地,他离开长青营投奔许平后,许平就任命他为闯营的炮兵总理,实行军衔制后许平给他一个少校职务,是军阶最高的炮兵军官。许平没有资源给所有营配齐炮队,装甲营就是一个没有自己直属炮队的营,而许平深知新军炮兵火力的强大,他不愿意让自己的步兵在无火力掩护的情况下和新军交战,所以就把近卫营拥有六门炮的炮队和他直属的四门炮炮队集中起来,组成这支快速的野战炮炮队。
在许平的计划里,第五步兵翼在最初一个时辰里要面对的是新军后卫营的进攻,这样他的快速炮队赶到后,可以形成和新军后卫营相当的火力,他们会为步兵提供掩护火力,协助步兵守住这个制高点。
因为深知这队炮兵责任重大,顾梦留就和他们一起出发打算亲自指挥,被李来亨拦住后顾梦留开口即问:“李少校你占领了野鸡岗了吗?”
“占领了,但是炮兵不能上山。”李来亨告诉顾梦留他看到的场面:对面的新军已经基本完成整队,他们的炮兵尽数出现在这个战场,如果顾梦留拖着手里的十门炮上山,那么他可能会面对新军上百门炮的火力。
“如果我们的炮兵不出现,或许他们还不会猛烈进攻,要是你上去了,他们肯定猛烈反击,你们会被撕成碎片的。”而且李来亨认为根本无法守住北坡,所以步兵无法保证布置在山脊上的炮兵的安全:“那里有三万官兵,如果他们猛攻,我一刻钟都坚持不了。”
“大将军给我的命令是如果步兵还没有取得野鸡岗,那么就支持步兵迅速夺取它,一旦夺取野鸡岗后,就立刻拖炮上山,居高临下炮击所有看得见的官兵辎重目标。”顾梦留闻言也是大吃一惊,之前他进行的战前策划一直是如何与一个营的新军炮兵交战,并杀伤新军的辎重人员、破坏他们的车辆,刚才在来路上他还在和部下反复核实确认他们的攻击优先级:炮兵、车辆、步兵。但顾梦留很快反应过来,作为平级的少校军官,他没有资格质疑李来亨的要求:“不过根据闯营的条例,现场同阶军官中步兵军官有最高指挥权,李少校,我无条件服从你的命令。”
“好,我要炮兵瞄准山脊的最高处,”李来亨连续指向山脊线上的几个位置,它们或是地势较为平坦的位置,或是南北两坡都适合大批人快速通过的位置:“当官兵出现在这几个位置上时,我要顾少校向着这些地方射击。”
“只有这几处吗?”
“是的,具体炮击顺序我会提前告诉顾少校的。”
“没问题。”顾梦留迅速选定炮兵阵地,各个炮组开始挖坑准备部署火炮,几个手下前去和工兵队一起测量炮位到那几个李来亨预判的敌军攻击点的距离和高度差。顾梦留自己也没有闲着,他一步步走上山,嘴里小声地念着数。
“大人。”一个负责在山头监视新军动向的哨兵跑下山来,他和李来亨一样满头大汗:“官兵杀过来了。”
李来亨和顾梦留对视一眼,同时飞快地跑向山头,而顾梦留手下的各跑组的组长也都跟在他身后,一起向山头冲去。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一下子看到三万官兵的阵容出现在眼前,顾梦留还是倒吸一口凉气,这铺天盖地的敌军离自己是这样的近,顾梦留呆住的同时,听到自己背后也响起一片低声的惊呼声。
“刚才插什么旗子啊。”李来亨刚刚擦干的额头上,一下子又流下汗来,悔恨交加地叫道:“我还是拔晚了。”
“是长青营啊。”顾梦留看到两面画着翠绿色螳螂的队旗摇摇摆摆地向自己面前开来,不到两年前,顾梦留的责任还是用火炮掩护他们,他的目光投向这两个步队的后方深远处,寻找着自己曾经的岗位,而他也在那里找到了长青营的炮队。看着那些忙碌在闪光的炮体周围的细小模糊的身影,顾梦留轻声念出了几个名字,那几个都是他过去的部下的名字,想必这些人还应该处于期间。
还记得山东一战的时候,顾梦留和手下奉许平的命令炸毁了火炮编入步队作战,在漆黑的夜里,他隐约看到许平、吴忠一起向威风凛凛的张承业敬礼告别,当时年轻的炮队军官感到自己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然后又是一次,顾梦留站在吴忠的背后,向骑在马上、训练、指挥自己多日,带着自己在战场上杀进杀出的许副营官敬礼告别——这次顾梦留的眼泪真的流出来了,在几个时辰内,与最尊敬的两位指挥官先后生死离别。
然后就是亡命的奔逃,惴惴不安的将士们一直过河才算送了一口气,接着就是无穷无尽的盼望,等来的是断后部队苦战溃散、长官生死不明的消息。
但还是有希望,毕竟逃回来的旗手没有亲眼看到长官阵亡,这个希望直到被叫去营中才算彻底破灭,吴副官要营内所有军官连署,指责许副官擅自修改计划、不做侦察、贪功冒进。
“这不是真的!”随着余深河的一声大喝,包括顾梦留在内的许多长青营军官都拒绝署名,吴将军以军法相威胁,不过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军官仍拒绝屈服,听说镇东侯已经赶来山东,当夜他们就商议要集体去向镇东侯抗议,不过这个消息当然马上被营里得知并且向上通报。
而参谋司的反应是:这是叛乱。
不等这些军官出发,营地外就开来了救火营的部队,把抗命军官包围在长青营的营地中,当时愤怒和恐惧充满在顾梦留心中,甚至把“和他们拼了”这样的话喊出了口。当时炮队的同僚脸上,一个个也满是惊恐不安的神色。
最后是杨致远驰入营中,早就六神无主的军官本来只是担心被血洗,现在见有活路当然没有人还敢顽抗。被遣送回京师,连续不断的检查和严厉的审讯,顾梦留度过了他从军侯最黑暗的一段生活。
许将军的音讯终于传来,余深河深夜来访,串联逃出京师,三十四名官兵,最后只有十八个活着抵达洛阳。
顾梦留的思绪被背后部下的议论声打断:
“是赤灼营。”
“是天一营。”
“是选锋营。”
不少部下都找到了自己原来所属的部队,许平在连续的作战中俘虏了大批新军,虽然放回了步兵,但是所有技术兵种都被许平扣下,宁可养着他们也不会放他们回去新军效力。
久而久之,相当一部分人开始向许平效忠,他们帮助许平训练闯营的技术兵种,其中当然也有大量的炮手。虽然在这些俘虏的帮助下闯营自己训练了部分炮兵,但技术最好的几个炮组都是前新军成员,顾梦留带来的精锐炮长、炮手无一例外全是新军出身。
长青营的先头部队已经踏上山岗,李来亨意识到山脊已经变得不安全,他转头对顾梦留说道:“顾少校,我们赶快下去吧。”
“好的。”顾梦留看到长青营的跑组已经部署到位,根据他的经验这些火炮随时可能开火。虽然时间很短,但顾梦留已经大致看清了长青营的攻势部署,揣测了一遍他们可能的主攻位置,再留在这个险地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和李来亨一起从山脊退后的同时,顾梦留短促地向手下发布着命令,对各个炮组的位置进行微调。接到命令后,这些炮组的组长纷纷应是,然后飞速向各自的岗位跑去。
趁顾梦留和他手下分开的时候,李来亨小声问道:“顾少校,你的手下大多是官兵那边过来的吧?”
听到李来亨的问题后,顾梦留淡淡地说道:“我本人也是从官兵那边过来的,大将军也是。”
李来亨连忙谢罪:“顾少校恕罪,我并无此意,我的意思只是说他们不久前还是官兵,局面如此紧张我未免有些担心。”
“现在他们是我的手下,是闯军了,”顾梦留转身走回炮兵阵地那里,对李来亨说道:“要担心他们的是对面的官兵。”
……
“让各营做好战斗准备,”黄希文接到长青营的进攻通报后,下令围在大营周围的五个营准备作战,不过他还没有想好是正面进攻还是迂回反击,他觉得这需要对敌情更加了解后才能决定:“磐石营和选锋营向野鸡岗两翼包抄。”
黄希文焦急地等待着长青营的进攻结果,如果是上万闯军他就会正面牵制,两翼迂回,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大营的营门,杨致远还没有出来,“刚才杨叔叔显得很痛苦。”黄希文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第四十节 交锋
2顾梦留的手下们紧张地挖着坑,因为时间紧迫,各组的炮长们亲自动手和同伴们一起用力地用铲土。在顾梦留走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炮长猛地扔下手中铁锨,大叫一声:“好了。”又和其他人一起同力地推炮,把沉重的铜炮推到坑位上。
“报告大人,大约八百官兵攻上山来,最前面是一支侦查队,大约二十几个人。”嘹望哨向李来亨打来旗语。
“知道了。”
李来亨身前铺着一张工兵刚画出的南坡草图,即使没有这张图纸李来亨也对山坡另一面的地形了如指掌,他在记忆地形方面很有天赋,几个月来李来亨更孜孜不倦地学习步兵和工兵战术,让他的天赋能够得到更好的发挥。
“这里的官兵应该最快到达山顶,而这边的路比较陡峭不太好走,所以会慢一些,最后他们会被这两处的岩石分开,所以我们会看到三批官兵分别出现。”李来亨策马冲到火炮旁的顾梦留身边,飞快地把估计的官兵出现先后顺序和具体出现位置指给顾梦留看,这三处都在李来亨的预判范围内,顾梦留已经测定过它们的位置:“顾少校首先瞄准这里,等我齐射后开火,一次!然后是这里,在我攻击前射击一次,最后是这里,还是攻击前射击一次!”
“好的。”顾梦留答应下来后,李来亨就争分夺秒地骑马冲向山顶,两处较慢的地方各有五十名闯军防御,而在官兵最先出现的位置正面则集中了三百名闯军,还有一百在更靠前一些的位置上。
刚才跟着顾梦留一起上山的炮组军官一个个正蹲在地上,和测量手还有其他几个士官铺开纸张,用炭笔进行着紧张的计算,把高度和距离带入三角函数公式,求出结果后,各组的炮长再根据自己的具体炮位进行最后一次的调节。
顾梦留看着山岗脊处的哨兵,他们发出旗号通知官兵已经近在咫尺,一百名闯营士兵奉李来亨的命令呆在山脊线稍靠后,顾梦留看到他们开始向前准备进行阻击。
此时各炮长的副手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根头上系着铅坠的链子,他们松开手让坠子竖直指向地面,而炮长手里握着量角器,把头凑到链子边小心地对着角度。顾梦留看着专心致志的手下,感到非常满意,越是紧急的时候越不能慌张,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矫正,调节炮口的工作最好一次完成。
在炮长的指引下,炮手把炮口调节到适当的角度,接着就开始装填弹药。
看到十门炮的工作都完成后,炮兵总理快步走到炮列前,向着他的手下大声喊道:“一次试射!只有一次试射的时间,各就各位!”
各炮组纷纷大声响应,他们把火药炮戳破,倒下药引,顾梦留一声大喊:“开火!”
第一门应声点火,顾梦留随着这声炮响转身面向野鸡岗,和炮长一起眺望着炮弹的落点。顾梦留没有再叫喊而是将手里的佩剑挥舞一下,第二门大炮开火,复位、炮长进行微调。一门接着一门,十门炮很快就全数进行完试射。
在闯军火炮开始校射的时候,奉命阻击的一百名闯营步兵抵达山岗的最高峰,友军的火炮差不多就在他们身边激起烟雾。烟尘刚刚消去,他们就赶到了位置上,居高临下向正企图爬上山的几十名明军尖兵开火,这次齐射使得这支明军最突前的侦查小队立刻四下寻找掩护,野鸡岗南侧的明军炮列同时发出怒吼。看到对面硝烟腾起后,闯军的百人小队连忙向北坡跑去,在他们的身后,先是传来一串闷雷般的连续炸响声,紧接着就是炮弹呼啸着飞来,并砸在山坡上的巨响。野鸡岗上激起一阵阵的尘土,几枚明军的炮弹越过最高点,从北坡面上列队的闯军士兵头顶掠过。
“幸好,幸好。”
李来亨看着自己的部下安全退回南坡,背后的本方的火炮也已经校射过,他回头望了一眼,顾梦留冲他做了一个大功告成的手势,李来亨回过头,停止了胸膛,虽然官兵的反击来的很快,但总算、总算:闯营的防御措施在最后关头勉强完成了。
“要是他们再早一点点,哪怕一点点,”李来亨心中大石落地,他感觉自己的运气非常好,这给他一种胜利的预感:“我们就麻烦了。”
第五步兵翼的数百名闯军纹丝不动地保持着整齐的队形,从山脊上退下来的闯军迅速加入到这些队列中,昂首挺胸地面前坡顶立正站好。
“这位李少校,练得好兵啊。”装甲营的表现让顾梦留大为称赞,以往他从未参与过闯营步兵的训练,也没有亲临现场参加过几次炮兵和步兵的配合作战。在此战之前,顾梦留曾经观看过几场步炮协同的演习,当时闯军步兵的表现远不像今天他见到的这样娴熟,没有给他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并不知道这五百人是第五步兵翼几乎全部的精锐,包括普通士兵在内,都有差不都一半曾在近卫营中效力,第五步兵翼,和第一、第二步兵翼一样,都是许平手中的王牌。
……
“闯贼没有放弃山头,”看到那次齐射后,长青营的前军队官确信对面的闯军准备迎战,在三万新军面前摆出坚守的姿态,应该也有相当的实力吧:“不过他们未都冲上山了,前军加快脚步!”
最前两个步兵队队官不等中军抵达,就拔剑带领部下冲向脊线,八百名长青营官兵展开队形,一起向山上攻来。在两位队官先后下令冲锋后,他们也命令旗手打旗号向吴忠通报自己的决定。
这时又有几十名闯营士兵冒头,一边发出大声的吆喝一边向长青营射击,两位颇有默契的队官都豪不示弱地继续冲击。他们看到闯营人数很少,所以并没有四下分散而是仍保持着整齐的队形,两个队齐头并进,闯营的骚扰射击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若是敌人闹得响动非常,那多变是虚张声势。”位于左面的长青营队官心中这样想着,当年他曾经在许平的手下效力,还参与过断后作战。看到闯营出来骚扰射击时,队官下意识地想起了断后战中山东叛军进行虚张声势的那一幕,当时看到许平跃马军前鼓励士气时,队官心里就想着自己以后若是遇到相似的情况也要表现得和长官一样勇敢,他也记得长官总计的话:“敌军枪炮声大作不可怕,要是一片寂静那我们就得小心了。”
这种零星的射击没有太大的威胁,队官拔剑才走在全队的最前,那次军队溃散后他也是九死一生才逃回军中,不过余深河闹事的时候他没敢参与,事后听说他们叛逃投奔闯营后这位队官感到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此时他心里浮起一个念头:“听说余兄弟已经是营官了,我现在遇到的是不是他啊?”
明军的大炮又再一次作响,它们把大批的炮弹射到野鸡岗的山顶,落在这些骚扰的闯军士兵身边。
“大概有二十门炮吧,”北坡和士兵们站在一起的李来亨听着隆隆的炮声,看着山顶上腾起的一团团烟尘,在心里计算着山另一面的大炮数量:“或许是二十四门,整整两个营的炮队。”
对面有新军七个营,李来亨在心里盘算着对方可能的反应:“如果我是官兵的统帅,我也舍不得为几百敌兵将七个营全部战术展开,他肯定想用最少的兵力一举夺回野鸡岗,剩下的部队仍保持行军队形,随时准备迅速出击。”
见明军快速地冲过来,位于山顶的哨兵和阻击兵开始后退,他们甚至不敢在明军面前再次装弹,因为八百名明军并没有停下来开枪,如果贪图再射击一次被他们靠到近前的话,对方的一次齐射就能毁灭整个阻击小队。
知道官兵已经逼近山顶,李来亨举起佩剑,最前排的士兵纷纷卧倒,他们身后的士兵半蹲在地,最后排的闯军则保持直立的姿态。
一杆火红的军旗首先从山的另一面探出头,伴随着嘹亮的鼓声和军乐声,它摇摇摆摆着冉冉升起。接着就是一排闪亮的刺刀尖,又探出一排、又是一排……
“为什么官兵喜欢上着刺刀进军呢?”李来亨每次看到这个场面时都有些奇怪,闯军一向是收着刺刀射击火枪,冲锋前才将刺刀装上,这是因为许平担心对射时士兵负伤倒地时,他们火枪上的刺刀会扎伤同伴。以前俘虏官兵后闯军也询问过对方为什么要制定上刺刀行军的条例,可那些被俘的新军官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这个是练兵总理下的规定。
不过没有时间多想这个问题,李来亨把佩剑向着天空高高举起,无论趴着的、蹲着的、还是站着的闯军,他们一起向山顶的方向放平枪口,向着明军即将出现的位置瞄准。
正如李来亨预计的那样,明军中间的部队先于两翼越过脊线,出现在反斜面部署的闯军面前,当第一排明军的头盔出现在李来亨的视野里的同时,这些士兵登上山坡后也立刻看到北坡蓄势待发的闯军,他们或许想收住脚步,但明军的鼓声却没有立刻停止。长青营的士兵们闭上眼睛继续向前,他们背后的同伴继续涌上来,跟在前排的明军士兵的背后继续向前。
在全队最前的队官,举着剑和他部下一起等着迎接那无可避免的弹雨:“一人一次。”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但李来亨的佩剑始终没有挥下,他身侧的闯军用火枪瞄准着近在眼前的敌人,一个个屏住呼吸等待着射击的命令。
当看到那面探野鸡岗顶峰线的军旗时,顾梦留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这面他再熟悉不过的军旗令他再次愣了一下:“长青营啊。”
失神状态也就持续一呼吸间,顾梦留从恍惚中恢复过来,他把佩剑高高举起:“预备——”
炮手们把火红的点火条凑近大炮的火门。
明军的士兵仍在前进,最先抵达山顶的这队明军大约有快三百人,其中半数已经越过锋线,最前排开始走下北坡,在他们的左翼,明军的军旗也探出峰线,那里的闯军开始瞄准备战。
队官看着自己的部队正直挺挺地走向闯军猬集如林的枪口,终于挥了一下刀,鼓声顿时终止了,部队停止前进。李来亨听到对面鼓乐声骤然收住,他能够清楚地看见对面的明军士兵脸上的胡须、眉毛,还能听见对面的明军军官正大声下达着的命令:
“瞄准——”
对面新军成排的火枪正在放平,李来亨把手中的佩剑狠狠地挥下——
“开火!”
李来亨大叫一声,
四百名闯军一起开火,成排、成排的明军官兵一声不吭地应声倒地,一些人向着坡下滚来,他们的身体在地上急速地滚动着,几下就冲到闯军的阵前。
“卧倒!上刺刀!”
李来亨又是一声大喊,上百名明军已经在这近在咫尺的射击中被击倒,可他们身后的明军士兵也已经放平枪口,李来亨没有下令装弹而是当先扑到在地面上,随着他的这声命令闯军士兵一个个向前扑倒,紧紧地把胸口贴在地面上或是前排同伴的腿上,从腰间摸出刺刀,用力地套上枪管。
在看到闯军阵地上腾起整排的硝烟后,顾梦留也挥下他的佩剑:“开火!”
已经放平枪口的明军士兵,似乎还没有从被齐射造成的震撼中反应过来,最前排的明军军官都遍体弹孔地倒在地上,其中就有他们的队官,后排刚刚跨过山脊的队一个队副官显得有些茫然,因为一直被山脊阻碍,他一直不清楚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向着闯军这边张望似乎还没有搞明白眼前的情况。
零零星星地开火声响起来,显得杂乱无章,有不少士兵跟着响声向闯军射击,也有不少士兵犹豫着迟迟不曾开火,仍等待着军官们的命令。
李来亨趴在地上,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当他听到炮声传来后,紧紧按在地面上的双手用力一撑:“起立——”
闯军军官们大声重复着李来亨的命令,士官们擎着长矛首先跃起,他们身边的士兵们也跟着站起来。
“杀啊!”
这声喊声响起的时候,闯军的炮弹从李来亨他们的头顶越过,径直向着明军的军阵飞去,十颗沉重的铁弹先后落入明军队伍中,在明军厚实的队形开出一个个大洞。
十几步的距离一晃即过,跟着炮弹冲上来的闯军,在炮弹落地的同时已经杀到明军眼前,一些明军等不及命令就自行向闯军开火。
“开火!开火!”
队副官看明白闯营在山背面的部署后,急忙喝令道,他发令的同时,李来亨的部下已经冲到新军的前排,两军士兵开始用刺刀对捅。在闯营的士官纷纷举着长矛扎过来的时候,长青营的旗手也放平旗杆,和闯营的士官对刺起来。虽然听到队副官的命令,不过几个前排的军官觉得已经无法安全的开火了,他们甚至没有下过开火的命令,就挥刀迎战冲上来的闯军士兵。
李来亨也举着自己的佩剑加入战团,不管这座山的背后有几万官兵,至少在这个点上,是四百闯营对两百多新军,而且是被齐射过一次而且挨过一轮炮击的敌人。
但刚冲到前排,李来亨就差点被一根旗杆迎面刺中,好不容易躲开这面旗杆后,李来亨正要挥刀,就又有一挺明晃晃的刺刀扎过来,逼得他不得不再次后退。
“剑真是不好使,”李来亨两次想冲上去,两次被逼退,感到满腔的斗志无处发泄,部下们已经从他边上涌过去,呐喊着和新军厮杀起来,像一面墙般地把李来亨隔在后面。他四下张望了一下,从一个倒地不起的军士身边拾起一根长矛,高举着它用力地向前挤过去。
连着用力挤了几下,李来亨终于再次看到敌人,这时闯营和新军的战线已经交错在一起,李来亨刚想把手中的长矛向一个人扎去,手臂刚刚缩起还没来得及用力伸出,一个闯营士兵就挡在了他这杆长矛前,和李来亨的目标挥舞着步枪交锋,传来一连串沉闷的枪托相撞声。
握着长矛环顾着四周,到处都是人,好像不是几百而是有成千上万人拥挤在一起似的,李来亨的长矛尾巴总是撞在人身上,让他为了转身不得不把长矛竖起来。
刚竖起长矛,就看到一个新军军官挥舞着剑向自己扑过来,一抹寒光当头劈下,李来亨长矛一侧,利刃擦过他的额头,把他的毡帽打飞出去。
接着又是一击,李来亨的长矛又撞在身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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