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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宋西门庆-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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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氏兄弟齐齐愤怒。党世英挥鞭向城上一指,斥骂道:“好你个张叔夜!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也敢对当朝太尉大人的心腹人这般说话?你眼里还有朝廷、还有当今官家吗?再不开城,老子可要攻城了!”

张叔夜冷笑一声,一挥手,堞楼上枪刀竖立,弓箭绞紧。就听张叔夜冷笑道:“你们这些害民贼!竟然敢冒充官军,前来赚城,岂能瞒得过我?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这里不同别处,叫他收敛些,免得事到临头,噬脐莫及!”

党世雄气炸连肝肺,挫碎口中牙,大叫一声:“老匹夫安敢辱及我家大人?”纵马而出,荡起征尘,叫器道:“哪个不要命的,出城与老爷一战?”

张叔夜伸手抄起一副强弓,大喝一声:“中!”党世雄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盔顶上一颤——那颗斗大的红缨已被张叔夜一箭射落!

这一下,党氏兄弟虽然胆硬,却也惊心。他们虽然带来了三百人马,但因为想着进城抢掠,三百人都是轻骑,好多人甲衣都不全——少披一幅甲,就能多掳些东西——就算没有张叔夜的神箭镇着,没有城上士民高昂的士气守着,以他们这些乌合之众——括田拆迁,还可充一群劲将;攻城见阵,算不得半个英雄。

党世英知道今天讨不了好去,只好引人退到弓箭不及处,大骂道:“张叔夜!老匹夫!你对抗天兵,图谋不轨,必然心存反意!待老子回去禀上太尉大人,一个反动煽颠的罪名妥妥的跑不了你的!那时倒要看看你这老匹夫如何收场!张叔夜!不对付结果了你,我兄弟不姓党!”

乱骂了一通后,党世英党世雄带了余党,也只能灰溜溜地滚离了济州城下,回老营向高俅告状来了。

高俅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指了党世英骂道:“党啊!你就是一混帐王八蛋!只会给老子丢人!连一个小小的济州太守都搞不定,老子贪污搜刮了老百姓那么多钱,就养了你们这一群废物出来?真真的气死老子了!气死老子了!”

党世英党世雄急忙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一个叫“狗儿该死!”一个叫“五毛该死!”——最后齐声道:“请老爷重重责罚!”说着泪如雨下。

原来党世英小名狗儿,党世雄小名五毛,无人时高俅常以此唤之,足证亲厚。此时见高俅变了脸,党世英党世雄便恃宠而骄起来,口口声声虽然说请老爷重重责罚,但想来板子最终还得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果然,高俅听到他们兄弟满口“狗儿”、“五毛”,顿时念起旧情来。虽然党氏兄弟给自己丢了大脸,但高俅泼皮无赖出身,素来是不要脸的,骂上两句,见他们兄弟这般惶恐,心里气也就平了。

当下哼了一声,喝道:“若不是此际正值用人之时,就该把你们这两个奴才推出辕门,斩首示众才对!本大人现在给你们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们速速点起一万人马,给本大人把济州城攻下,将匹夫老反贼张叔夜擒了来见我——若再有差池,二罪并罚,定斩不赦!”

党世英党世雄听了大喜。二人从地上一骨碌爬起,齐声道:“得令!”正要上前接了调兵的令箭去跟张叔夜算帐,却听有人大喝道:“且慢!”

出言阻止之人非别,正是老将王焕。王焕满脸苦笑,上前向高俅叉手道:“太尉大人息怒——世上安有未曾进剿贼寇,先攻自家城池的道理?若让梁山西门庆知道了,也吃他笑话,岂不弱了太尉大人的威名?”

高俅一听,此言倒也有理,自己的威名是万万弱不得的,但还是不甘心地道:“若就此算了,岂不便宜了张叔夜那老匹夫?”

这时,随身参赞军机的闻焕章出列笑道:“太尉大人何必如此耿耿?其实只需一物,管叫那张叔夜归心束手,自投于太尉大人辕门前这样的小人,有他倒霉的日子哩!待罪。”

高俅一听,精神一振:“先生快说,是甚么物事儿这么灵,有这等遣将拘神的法力?”

闻焕章便向上拱手,悠然道:“此物非别——正是当今圣上颁予太尉大人的亲笔诏书。”

高俅一听,如梦初醒,大笑道:“哈哈!若非先生提醒,本大人几乎忘了!对呀对呀,这些忠臣软硬不吃,就吃这一套,只消把官家的诏书给他送过去,胜于十万雄兵攻城——那时张叔夜不跪爬到我面前,老子不姓高!”

想到得意处,高俅便一刻也等不得了,迫不及待地问道:“哪一个愿意再往济州城下走一遭儿?把张叔夜老匹夫给本大人弄来?”

闻焕章道:“一事不烦二主,我出的主意,便由我去吧!也顺便见识一下,张叔夜这位名臣的风采!”

党世英党世雄便出来自告奋勇:“我兄弟保护闻先生前去!”

闻焕章道:“二位贤弟却去不得!你们都是义烈的好汉,若见了张叔夜,只怕会忍不住痛斥其人对太尉大人的无礼,济州人心难测,若起个风波,不免误了太尉大人的大计,因此还是我独自去的好——只消太尉大人派些人马一路保护,莫叫小生被梁山游骑掳了去!”

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和闻焕章是贫贱之交的老交情,闻言出列拱手道:“小将愿引人护送闻参谋往济州城下走一遭儿!”

高俅大喜道:“有徐节度亲自出马,我家闻先生必然稳如泰山,本大人无忧矣!”说着,请来了徽宗皇帝的亲笔诏书,闻焕章又请高俅颁了文书令箭,这才起行。

临出帐时,闻焕章回头向高俅道:“张叔夜很得济州人望,太尉大人却不可逞一时之气,坏了此人性命——否则节外生枝激起民变,反为不美。”

高俅笑道:“先生之言最善,本大人紧记了!”心中却暗暗想:“把来一刀杀了,岂不便宜了那老匹夫?须当怎生想个法儿,好生折辱于他方好!”

闻焕章和徐京出了营,往济州城下来。半道儿上闻焕章问道:“徐大哥,你看高太尉其人如何?”

既是自家心腹兄弟,徐京也不玩虚的,撇嘴道:“也不过就是一市井无赖罢了!若我踢得一脚好气毬时,也早做个太尉多时了!”

闻焕章便叹息附和道:“徐大哥法眼无差啊!这样的小人,有他倒霉的日子哩!”

世上多有闻焕章这种走狗——他们有点儿上等人的模样,也懂些琴棋书画,也来得行令猜谜,但倚靠的是权门高阀,凌蔑的是忠臣百姓。有谁被压迫了,他就来冷笑几声,畅快一下;有谁被陷害了,他又去吓唬一下,吆喝几声。不过他的态度又并不常常如此的,大抵一面又在主子不提防时回过脸来,向旁边的看客指出他主子的缺点,摇着头装起鬼脸道:这样的小人,有他倒霉的日子哩!

这最末的一手,是其人的独门特色。因为他没有义仆的愚笨,也没有恶仆的简单,他是智识阶级,他明知道自己所靠的是冰山,一定不能长久,他将来还要到别家帮闲,所以当受着豢养、分着余炎的时候,也得装着和这些市井无赖、纨绔膏粱并非一伙,以留出将来退步的余地。

千年之后,鲁迅先生形象地勾描出了闻焕章这一类奴才的形象——二丑!真可谓鞭辟入骨。

二丑闻焕章一行人马到了济州城下,依然是城门紧闭,吊桥高扯,但闻焕章不急,只是扬声道:“请济州张太守说话!”

张叔夜早料到高俅不会善罢甘休,已是存了必死之心,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眼看又一支人马到来,当下大声道:“我就是张叔夜!尔等何方匪类,敢冒充朝廷天兵,来我济州城下劫掠?速速退去,饶尔等不死!”

徐京哼的一声,脸有怒色。

闻焕章却是微微一笑,命身畔从人将一个红漆木盘子高高举起来,上面供了徽宗皇帝的亲笔诏书,自己则手摇高俅颁下的文书令箭,朗声道:“这里有当今官家的亲笔训谕,又有征讨梁山大元帅高俅高太尉的文书令箭,张太守若不信时,只管将人来验看!”

高俅的文书令箭倒还罢了,但听到有徽宗的诏书御笔,不由得张叔夜不吃一惊。他当然知道下面这些人马都是货真价实的官兵,可这些官兵,却又都是货真价实的官匪,若放他们进了济州城,百姓必遭大劫,因此这才一口咬定,这些人是冒充官军的匪徒,任他们舌灿莲花,就是锁定了不开城的主意。

但现在有官家的御笔诏书在城外,却由不得张叔夜不遵凛起来。他长叹一声,唤过三个儿子道:“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们!”

三个儿子见父亲面色坚毅,声音中尽是交待后事的语气,心中顿起不祥之感,只得道:“爹爹尽管吩咐!”

张叔夜道:“如今我要出城去。我张家先是恶了奸相蔡京,今日又恶了高俅这佞贼,我此去九死一生,但这济州城绝不能开!哪怕他们绑了我,要将我在这城下杀头示众,尔等也不得意气用事,开城救我,反被贼人所趁!若违了父言,就是张家的逆子,死后入不得祠堂,见不得祖宗——你们可听真了吗?”

三个儿子听得此言,伏地大哭,哽咽不能言。城头士兵皆罗列而拜,哀声道:“大人!”声闻于天。城外闻焕章等人听着,面色皆变。

张叔夜喝道:“都起来!用篮子将我吊下城,我自去寻那高俅说话!”

有那帮着护城的百姓扑上,抱住了张叔夜双腿,哀叫道:“大人,您去不得啊!去不得啊!”

张叔夜喝道:“前有官家亲笔诏书,我若不去,岂是忠臣所当为?你们拦着我,是要我违背王命,也做一个高俅那样不忠不义的佞臣吗?”

这一喝,烈气凛然。众人再不敢阻挡,皆痛哭失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叔夜向城头绞车边步去。

张伯奋含泪道:“父亲!若那高俅狗贼贼心不死,却来打城,济州孤城岂能挡得十万寇匪——那时儿辈们又当如何?”

“敢来打城,便是逆贼,击之何妨?”张叔夜斩钉截铁地道,说着眼望梁山方向,叹道,“纵有寇匪十万,但其时真正爱民之人岂会坐视?他们必然前来助阵,破寇匪必矣!——唉!只恨这世道黑白颠倒,是分混淆,张叔夜挽不回这颓风,真真愧为人臣了……”

说着跨入城头吊篮,长吟道:“玉可燔而不可易其白,竹可焚而不可屈其节——放篮!”

张氏兄弟知道父亲脾性,明白今日之事已不可挽回,三兄弟眼含痛泪,亲自摇动绞车,送父亲下城。眼看父亲跨出篮子,孤身步向高俅人马,张氏兄弟悲从心来,扑倒在堞楼上,放声大哭。

此时消息早已传了开去,济州百姓听到张太守义护百姓,舍命出城,皆争往这边城门处涌来。一时间万头趱动,半城壅塞,哭声震动天地。不知是何人高呼一声:“还我太守来!”一人怒吼,十数万人攘臂而从,济州城城池都在撼动。闻焕章等人听得分明,无不胆战心惊。

张叔夜已到闻焕章马前,大喝一声:“吾皇诏书何在?”声如雷震。

那捧着盘子奉着诏书之人只是高俅门下傍虎吃食的奴才,生平哪里见识过这等阵仗?先被济州无数百姓的吼声震慑了魂胆,再被张叔夜大喝声一冲,顿时骨软身麻,掌中那个盘子好似重若千钧,再捧之不住,一个哆嗦,盘子坠地,盘中那张黄绫也就此失落于泥涂。

张叔夜须眉皆竖,暴喝一声:“奸贼!安敢轻慢吾皇御笔?”佩剑闪电般出鞘,一剑将那高俅奴才人头斩下!那失手之人如同遭了定身法一般,哪里闪避得了?

剑落头飞,张叔夜提三尺青锋卓然而立,眼光所到处,人马皆退。徐京少年时绿林出身,杀人放火,浑若无事,后来受了招安先征吐蕃,又讨西夏,战阵上无数生死锋镝,动辄屠婴灭族,心胆越杀越硬——但此时被张叔夜眼光一拍,却不禁胸中凛凛,暗生惧意。

闻焕章更是不堪,早已躲到徐京马后,颤声道:“张大人有话好说,张大人有话好说啊!”

张叔夜却不理这等二丑小人,只是自顾自收起长剑,整理下仪容,向着泥涂中那张黄绫恭恭敬敬地跪拜了下去,三叩首之后,张叔夜将黄绫捧起,就手展开看时,未知其文如何,先见笔力瘦劲——正是宋徽宗所创的书法一绝瘦金体。

其文道——神宵玉清王者长生大帝君命曰:今有御前殿帅高俅,引兵征进梁山,凡有利于国家者,任其便宜行事。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张叔夜看了心道:“这必是官家亲笔无疑了!换了旁人,谁有胆子自称长生大帝君?”想着将旁边的盘子拾起来,用衣袖拭去盘上污秽,干净后重将黄绫盛了。

闻焕章见张叔夜并没有追上来赶尽杀绝,终于松了一口气。待见他对那封御笔诏书奉若神明,心下更是大定:“吾计成矣!”

但眼前此人终究是个大虫,因此闻焕章还是不敢怠慢,极尽小心翼翼地道:“张大人,我家太尉大人敬重张大人,因此特派小人前来相请,实无意冒犯大人虎威,惶恐!惶恐!”

张叔夜轻蔑地扫了闻焕章一眼,喝道:“与吾牵马来!”这正是:

才将忠心昭日月,又以铁血对奸邪。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36章 铁血对奸邪

高俅已经布置好了一切,正在老营里等得不耐烦,闻焕章终于象兔子一样蹿进来了,一见高俅面,不说此行成败,先喟叹一声:“好我的大人啊!小生这一去,简直是九死一生呐!”

“啊?”高俅瞪大了眼,“此话怎讲?”

闻焕章便诉苦道:“大人您不知道!”说着绘声绘色,将济州城下遭遇说了一遍,最后道:“张叔夜张太守真真了不得!他煽颠了一城的百姓,所欲如何?不敢言!不敢言啊!”

帐中九个节度使听着,皆面面相觑,有怜者、有蔑者、有惊者、有敬者……诸般表情,不一而足。

高俅听到张叔夜居然斩了自家的奴才,心头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哪里还按捺得住?当下向正在进帐的徐京喝问道:“张叔夜何在?”

徐京急忙拱手道:“回太尉大人,元帅虎帐,张叔夜不敢擅入,正在辕门外候令!”

高俅从牙缝里往外蹦字:“给我传!”

帐外虞候马上朗声道:“太尉有令,传济州太守张叔夜晋见——”然后象接力棒一样,一声声直传到辕门外边去。

张叔夜轻蔑地一笑,昂然而入。进得一重营门,就见前方党世雄叉腰而立,向自己低声狞笑道:“张叔夜!老匹夫!你也有今天?!”

这等跳梁小丑,张叔夜正眼也懒得瞧他一下,直直的过去,视党世雄如无物。党世雄气结,大喝一声:“给老爷摆阵!”

瞬时间,张叔夜前方两排膀大腰圆的强兵劲卒齐声应和,“呛啷啷”一片金铁交鸣声中,一百多口雪亮的斩马刀互相碰撞,平地顿起刀山。

这一百多名削刀手,全都是党世雄从官兵当中挑出来的大个头,一个个掌中握着斩马刀,面对面站成两排,刀连刀,刀架刀,刀刃向下摆出了一条雪亮的胡同,张叔夜想要进营,就得从刀下穿过。如果党世雄一声令下,这么多刀往下一聚,张叔夜当场就得被剁成肉泥。

张叔夜又是轻蔑地一笑,一点也没含糊,昂首挺胸,大踏步前进,目不稍瞬,面不改色,直进刀林。

在高俅授意下,这座刀山越往后刀刃架得越低,存心要令张叔夜缩颈弯腰,效狗儿钻洞模样。谁知张叔夜早存了无回之心,生死皆置之度外,双眼怒瞪,血贯瞳仁,面对刀锋不躲不避,反而大步直逼上去。

被这股英烈之气一逼,那些削刀手反而慌了手脚——张叔夜好歹是朝廷命官,堂堂的济州太守,是文官!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是连武将都算不上的马前卒,天生垫踹窝的命!若姓张的被自己的刀划拉死了,文官们岂能罢休?那时争执起来,高俅肯定没事儿,倒霉的还不是自己这些小兵?那时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张叔夜顶天立地的身影到处,削刀手们无不色变,刀山波分浪裂间,皆已退避三舍。党世雄在后面只看得目瞪口呆,暗中叫妈:“想不到这老匹夫如此带种!若这回不治死他,被他记挂上了,日后还有老爷的活路吗?”

张叔夜大步流星,须臾间已过了刀山,再来到一重营门处时,却见两旁站着一百名长枪手,每人掌中都端着一条大枪,脸对着脸,枪尖对着枪尖,当中只有数寸宽的一条甬道,人置身于其中,只能提心吊胆侧着身子往前蹭。党世英站在枪林之前,笑眯眯地向着张叔夜拱手:“张太守辛苦了!”

但马上党世英就发觉不对——按理说,太尉大人布下了刀山阵,又有自家兄弟坐镇,张叔夜浑身是铁,他又能捻几根钉?刀阵一过,应该狼狈不堪,魂飞魄散,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一见自己把守的枪林,就当尿了才对——怎的这老匹夫却是龙行虎步、气势汹汹的就来了?

张叔夜乜视着党世英和众长枪手,再一次轻蔑地一笑道:“技止此耳?”说着大袖一拂,直入枪林。

党世英一声令下,长枪往前一捅,“噗噗噗”,张叔夜一下子变成了筛子,高大的身躯终于软倒在地,殷红的鲜血熨热了身下的冷土……

但党世英也就只敢这样想像想像而已,真让他下令,他不敢!换成济州城的一个押司孔目,杀了也就杀了,小吏而已嘛!但张叔夜是济州太守,朝廷重臣!纵有高俅撑腰,又岂容他一个小小的武官放肆?

跟着主子吆喝几声可以,但真要是喧宾夺主抢主子的戏,只怕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党世英看着张叔夜身形到处,长枪手惶恐而缩,枪林为之散乱,不由得也是目瞪口呆,心下只写了一百二十个“服”字——好人也罢,坏人也罢,对上了张叔夜这等硬汉,不管是因服而敬,还是因服而忌,终归是要服的。

闯过了刀山枪林,虎帐已经在望。帐外侯着一人,却是高俅身边得用的张干办,在那里挺胸腆肚,不可一世。

原来稳坐钓鱼台的高俅听到张叔夜眼皮也不眨地闯过了刀山枪林,自己先心惊胆战起来,问报信的道:“其人携兵器否?”

报信的赶紧道:“回太尉大人,张叔夜携着口长剑。”

一听这话,高俅马上想起济州城下刚刚被杀的那个奴才来,刹那间寒毛直竖。赶紧向帐中九个节度使吩咐道:“张叔夜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几位都是全挂子的武艺,待会儿可要仔细保护本大人周全!”众人齐声应喏。

想了想,又向闻焕章道:“先生足智多谋,且出帐去使个法儿,把张叔夜的剑给我下了!免得他暴起伤人,失了朝廷的体统!”

闻焕章答应了出来,心下却是暗暗叫苦:“这高俅小儿让我去撩拨那头大虫,却不是与虎谋皮?一个不好,被那张叔夜说我轻慢朝廷命官,一剑飞来时,济州城下那被砍头的奴才,就成了我的榜样!我只是个帮闲,身上没有功名——有功名我也不来当这帮闲了——若被朝廷的济州太守杀了,也是白死,高俅小儿难道还帮我打官司不成?去休去休!我且寻个替死鬼儿吧!”

于是,闻焕章就寻来了左近的张干办。此人平时与自己交厚,在这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关键时刻,就由你顶上去吧!

张干办这回随军办事,沿路州县的太守知府皆会过不少,都是恭恭敬敬的来拜,对他这个高太尉随身伺候的听用人,也是客客气气,优“礼”有加,这一路行来,张干办的箱子也装满了好几口。所以这些天到了济州,他总在帅帐左右踅摸,等待发财的机会。此时闻焕章把这接待济州太守的差事给了他,又向他面授机宜了一番,张干办真心感激,打躬作揖地去了。

他只知道,先前济州太守闭门不纳党氏兄弟,双方起了误会,现在误会冰释,济州太守这不就巴巴地赶来请罪了吗?趁着这个风头火势,自己火中取栗拿他一把,又是一笔肥财进帐!

正想到得意处时,张干办一抬眼看到了大步而来的张叔夜,不由得先倒抽一口凉气:“哎哟我的妈呀!今天这块庄稼不好收哇!”

在这一刻,张干办深刻理解了闻焕章那一句“太尉大人还敬其人三分”的准确涵义,眼前这位横冲直撞的大爷,哪里是一般人得罪得起的?

张叔夜视死如归,直闯过了刀山枪林,那一股凛冽的锋锐之气,正是最盛的时候——奸邪鼠辈,自然是望而丧胆。

眼看张叔夜来到虎帐之前,张干办战战兢兢地迎上,行了一个只有杂技艺人才能完成的大礼,恭声道:“这位大人就是济州太守张叔夜张大人吗?小人奉太尉钧旨,在此恭候张大人多时了!”

张叔夜只有一个字:“讲!”

张干办小心翼翼地道:“太尉大人有令,帅帐重地,持兵器者不得擅入,请张太守解下佩剑,再入内拜谒。”

冷哼一声,张叔夜亢声道:“岂有此理?军中何时有了这等荒谬的讲究?若高俅所到之处,三军将士都得弃兵解甲,还打甚么仗?讨甚么贼?误国覆军,皆由此辈谬令而来——待吾当面怒斥于他!”现在除了杀皇帝,没什么事儿是张叔夜不敢干的,说着手按宝剑,就要往帅帐里闯。

张干办吓得魂飞魄散,双膝一软,已经跪倒在地,抱住了张叔夜的小腿,干嚎道:“爷爷!我的亲爷爷!您老人家可怜可怜小人!若您不解剑,就是我办事不力,违了太尉大人的军令,那时小人自然是个一死,倒也一了百了——只冤了我家中八十岁的老娘三岁的孩儿——张太守!张大人!您老就发个慈悲吧!”

闻焕章已经号准了张叔夜这种人的脉,知道他们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移,除了伤之以哀,动之以情,别无他法。眼见张叔夜长叹一声,解下佩剑,交予了张干办,闻焕章右手在左手掌心里一击,喜道:“吾计成矣!”

当下趁着张干办给张叔夜叩头谢恩的时候,闻焕章溜进帅帐,摆出仙风道骨的高雅气质,一边向着高俅悠然施礼,一边淡淡地道:“小生幸不辱命,已经将张叔夜佩剑解去了!”

话音未落,张干办捧了张叔夜长剑,进帐来献,高俅见了,胆气顿觉壮了三厘,当下打发了张干办,高俅高踞于帅案之后,将案几一把,喝道:“传张叔夜!”

帐边专门打帘子的虞候急忙长声道:“太尉钧旨,传济州太守张叔夜进帐——”

门帘一掀,高俅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明,帐门口一人挟光而立,刺得他眼珠子生痛,对于已经习惯于阴暗朝堂的高俅来说,这光明简直就是他势不两立!

于是高俅把桌上虎胆一拍,大吼道:“大胆张叔夜!见了本大人,如何不跪?”

就见张叔夜大步抢到帐中,长身而立,须眉皆张,亦是一声大吼:“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中跪人君——若是佞臣贼子,见而不跪!”

都是大吼,却有猫嚎与虎啸之别,帐中诸人听着,无不色变。高俅又是胆战心惊,又是老羞成怒,恨不得拍碎了面前桌子,大叫道:“老匹夫!竟敢如此无礼?欺本大人刀枪不利否?”

这时党世英、党世雄都已候在帐外,身边几十名膀大腰圆的刀斧手,此时听到高俅发躁,都是摩拳擦掌,只待自家主子一声令下,就要冲进去拿人。

张叔夜眼望高俅,神威凛凛,高俅被他气势所慑,竟如被钉子钉住了的青蛙一般,一时间动弹不得。就听张叔夜冷笑道:“太尉刀枪之利,某亦深知——营门前刀山枪林,吾亲身试之,方知太尉刀枪之利,是怎样的甲于天下!”

这一言既出,只激得高俅满面通红,一时张口结舌,却说不出话来。

闻焕章心道:“这张太守已经失心疯了,看透了生死,以势胁之,又有何用?”当下凑到高俅耳边,嘀咕了几句。

高俅听了,精神一振,当下转嗔为喜,喝道:“张叔夜,本大人不屑陪你逞那等口舌之利,我只来问你——你可知罪?”

张叔夜反问道:“吾有何罪?”

高俅拍案道:“你还给本大人装傻?我来问你——老子兵进济州,那是多大的动静?怎的你并不前来界首迎接?不来迎接,倒也罢了,为何老子派人去济州联络,你却闭城不纳?闭城不纳,那也罢了,竟然还敢杀了老子的亲随——张叔夜!你好大胆!老子再不堪,也是官家金台拜帅,捧出来的!你如此蔑视老子,就是蔑视朝廷威严,蔑视当今圣主!张叔夜!我来问你——你仗了谁的势,竟然敢如此欺心罔上?!”

张叔夜朗声道:“吾不闻有朝廷太尉驾临,只知有十万贼兵入境,破人屋,夺人家,无恶不作!我替朝廷镇守一方,不能讨贼,已属羞惭,岂能自甘堕落,前往迎接贼寇?有贼寇先锋,一无文书,二无令信,前来赚我城池,我岂能开门揖盗,自陷于水火之中?既传御诏,何敢将御书手笔掷落于泥涂?此等罪人,不斩留他何用?高俅!我来问你——你为何保国安民的天朝官兵不做,竟然做起了强盗?你仗了谁的势,竟然敢如此欺心罔上?!”

高俅心下有鬼,被张叔夜这一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问得哑口无言,只恨无地自容,幸有旁边闻焕章从容道:“张太守此言差矣!老子云——兵之所居,荆棘生焉;大军过处,必有凶年;孙子也说过,兵乃凶器,可见自古以来,兴兵必然扰民,此是常理,圣人亦不能违背,何况我辈普通人呢?如今兴兵讨贼,便如割肉剜疮,须当忍一时之疼痛,方能痊愈。若是心慈手软,没有舍小家顾大家的胸襟勇气——唉!吾见其殆矣!殆矣啊!”

一听这话,高俅真如败部复活,死里逃生一般,心下说不出的畅快,暗道:“果然养着这等读书人,到头来是有用处的!”当下得意洋洋地向张叔夜道:“张太守,连老子和孙子一家子圣人,都说打仗就是祸害老百姓,圣人都要祸害,何况我等不圣?嘿嘿——你还有什么说的?”

张叔夜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悲愤:“世上多少事情,都坏在这一等蝇营狗苟、趋炎附势的读书人手里!见了你辈,方知庄子所言‘绝圣弃知,大盗乃止’也有几分道理!”

闻焕章微微一笑,曼声道:“绝圣弃知,大盗乃止。其下却有‘焚符破玺,而民朴鄙’、‘殚残天下之圣法,而民始可与论议’——太尉大人,张叔夜之心,不可测啊!”

高俅愕然道:“甚么意思?”

闻焕章巧言令色道:“太尉大人,张叔夜说,抛弃了古往今来的圣贤知识,才不会出现窃国大盗;又说,烧了当今官家的符宝印玺,老百姓就能朴素无欲;他还说,把祖宗的法律都废除了,老百姓就能参政议政——太尉大人,张叔夜他一个小小的太守,却把这些骇人听闻的念头时刻放在心里,他想干什么?小生真的想不透哇!”

高俅听了这些话,又惊又喜,拍案叫道:“好你个张叔夜!原来你的心里,居然藏了恁多的龌龊,枉你还有脸以忠臣自居!你心存怨望,诽谤官家,妄议朝政,条条款款,都是不赦的大罪——你还不与本大人俯身束手,更待何时?”

张叔夜怒目圆睁,喝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然纵是尔等深文周纳,又岂能障天下人之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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