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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莲宅斗日记-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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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妈妈原本以为是皇帝随口说的,没想到,这边顾莲刚刚睡下,那边皇帝大人就颁下圣旨,言称瑛嫔贞静贤淑、端方识礼云云,又为皇室诞育下两位皇子,于江山社稷有功,——居然越过了妃位,直接册封为四妃首位的贵妃。
窦妈妈听了这道旨意,真是一头黑线。
感情别人盼星星、盼月亮,绞尽脑汁想要谋取的四妃之位,到这儿……,竟然平平常常一句玩笑话就打发了。
消息传出宫外,传到顾家,顾四夫人怔了怔,叹道:“想那个狠心肠的,折腾了那么多事出来,到如今,风光却还是便宜了别人。”半是酸,半是感慨,“终归不孝,动手打了自己的亲娘,折了福,所以才会寿数上头不足。”
她说这话的时候,杏娘正带着几个儿女来娘家串门,小家伙们没在跟前,因而不悦的回道:“她让人廷杖你固然十分不孝,可终归是你的女儿,我的妹妹,况且爹能够重入仕途,庭轩能够从大牢里面保释出来,那样不是靠她?现如今人都死了,怎地还说这种话?怪不得妹妹心里没你这个娘。”
说得四夫人面红耳赤的,恼道:“我与她什么时候是母女?从来都是冤家!”
而这个消息传到黄家的时候,倒是惹得李妈妈一阵唏嘘,“从前皇帝那般稀罕,到手却也不珍惜,她早早的去了,皇帝一转眼又宠上新人,只是苦了七七和宥哥儿。”
黄蝉在一旁冷笑,“娘就是爱操的闲心!有功夫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女儿呢。”
和叶东海和离以后,心里头一直存着怨气。
虽然明明是黄花闺女的身子,但对外却是已育一子的弃妇,因而辗转了好几年,还是没有挑着一门合适姻缘。
毕竟她原本的身份在哪里搁着,丫头出身,即便顾莲早就给了她卖身契,但是一直在顾府、叶家混着,谁不当她是丫头?怎么看,都不能理解为小姐啊。
加上又是生过孩子的,和离过,身价不免一贬再贬。
且不光别人挑她,偏偏黄蝉自己又是一个眼界高的,怎么瞧……,都没有比叶东海更好的,不,别说更好,就是他一半的好也没有。
不是年纪大了,就是家里清贫,再不就是前头留下孩子的。
惹得李妈妈一时急了,气骂道:“现如今你都二十岁了,又是嫁过人的,还指望有王孙公子来娶你呢?这个不好,那个瞧不上,只等着一辈子留在家里好了!”
黄蝉心里委屈,一阵哭,“是他们误了我!”
“你自己作孽,怨得了谁?”李妈妈在她身上一阵打,末了又是心疼,搂着女儿跟着一起哭,“造孽啊!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为着小姑子再嫁的事情,这几年里,桐娘没少听这种悲情戏码,私下里与黄大石商议道:“大妹妹还年轻,不嫁人总归不妥当,一辈子都是凄凄苦苦的。”言辞诚挚,“也不要指望对方大富大贵,只要人好,肯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变行了。”
黄大石恼道:“我也这么说来着!她不听,有什么办法?”
可是俗话说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
桐娘不怕小姑子多吃几口饭,多穿几件衣服,甚至偶尔给自己一点气受,这些都不打紧,只怕她年轻孤身,天长日久养出孤僻的性子来。
不说影响大家心情,将来女儿大了,家里还住着这么一位年少独处的姑姑,外面不知道会传出什么,到时候来黄家攀亲的人肯定忌讳。
况且便是为小姑子着想,再组建和和美美的一家人也是好的。
因而对小姑子的亲事十分上心,奈何高不成、低不就,挑了好几年,最近又相中了一家不错的。
这日晚饭后,单独与丈夫说话道:“我看你手下的周善存就不错,不过刚刚三十出头,不算老,去年年节来亲自过来送礼,有礼有节,五官周正、身体硬朗,前头虽然娶过,但是只留了一个丫头。等大妹妹嫁过去,趁着年轻生一、两个儿子,往后也就不用愁了。”
偏生今儿黄大石心事重重,只是发呆不言语。
“想什么呢?”桐娘问道。
“嗯?”黄大石看了妻子一眼,闷声道:“没什么。”自己琢磨的事不能说,——这是她第二次改头换面了,又为皇帝再次生下两个儿子,一直走下去,想来……,最终会走到那一步吧。
这个秘密,连继母都不能告诉。
“大石?”桐娘知道丈夫的性子,本来就沉默寡言,他不想说的话更是锯嘴葫芦一般,无论如何都撬不出半个字。因而见他不说没再多问,只是继续黄蝉的事,“把大妹妹说与周善存做继室,你觉得如何?我是瞧着不错,又怕大妹妹那边不愿意。”
黄大石回了一句,“婚姻大事,哪里轮得到她小丫头做主?”
为着给妹妹续一门好亲事,这两、三年不知道闹了多少回,——关键是母亲和妻子挑的亲事,都是各方面衡量过,不是随随便便就要嫁她,偏她每次都闹得鸡飞狗跳,因而早就烦了。
却没想到,黄蝉比哥哥嫂嫂更烦!
听说要把她嫁给周善存做继室,当即跳脚,“我不嫁!”
☆、259峥嵘
黄大石见她问也不问就拒绝,着恼道:“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不许胡闹!”
桐娘见丈夫说话硬邦邦的,怕再把事情搅黄了,赶忙柔声解释,“那周善存嫂子替你瞧过,还不错的,你别急,且细细想一想再说。”
黄蝉只是绷着一张脸,不说话。
桐娘以为她是年纪轻脸皮薄,不好意思,因而继续说道:“周善存家里瞧着家境还算不错,不仅自己在禁卫军里供职,且祖上还留了宅子和一些田产,家里也是丫头婆子的使唤着,你这一过去就是正经奶奶。”笑了笑,“况且他在你哥哥手下供职,断断不敢欺负了你去。”
黄蝉“哧”的一声冷笑,“前头死了老婆的鳏夫,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嫂嫂真是做得一门好亲事!”
桐娘有些下不来台,心下腹诽,——你自己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难道还指望没娶过亲的公子哥来求婚?可今儿不是跟小姑子怄气的,还是把亲事说成要紧,缓了缓,“他家里虽然有个小的,却是女儿,将来大了,也不过是多添一份嫁妆的事。”
“嫂嫂真是打得好算盘。”黄蝉的嘴角一向伶俐,讥讽道:“照这么说,刘姨娘养的娇姐儿,在嫂嫂眼里,也不过是多添一份嫁妆的事咯?”
桐娘本是为她着想说的体己话,不想她却反过来噎自己,不免上了气性儿,只是不便和小姑子拌嘴,转而看向丈夫,“大石,你觉得这门亲事可还好?不然把娘叫来,让她老人机参详参详。”
说着,便出门去寻了婆婆李氏过来。
“周善存?”李妈妈想了想,“就是上次年节过来送礼的那个吧?我瞧着,人挺老实敦厚的,也有礼,像是一个会知疼着热的人。”看向儿媳,“前头留了一个女儿?既然不是儿子,也没什么可挑的了。”
黄大石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
黄蝉见母亲、哥哥和嫂嫂串通一气,三言两语就要把自己嫁出去,不由急了,大叫道:“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己,你们做不得我的主!想随随便便把我嫁了人,门儿都没有!”
李妈妈气道:“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桐娘柔声劝道:“大妹妹到底哪里不满意?且说出来。”又道:“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要嫁了大妹妹,实在是挑了又挑的。想那周善存在你哥哥收下做事,天天见着,并不是那种不知根基的,好不好的,你还信不过自己哥哥吗?”
黄大石接着妻子的话头,“人是不错。”
桐娘还劝,“大妹妹坐下,先喝一碗茶消消气再说。”
黄蝉见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的,根本不顾自己意愿,不由又是气又是恼,还有一腔说不出的委屈。显见得哥哥被嫂嫂哄着迷了心窍,亲妹子也不管了,越看越是可恨,气得朝着桐娘哭道:“你莫得意,自以为说什么哥哥都听你的!却不知,哥哥心里一直装着的……”不便提起顾莲的名字,只道:“他心里装着的是我那姐姐,不是你!”
“啪”的一声,桐娘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
姐姐?小姑子哪里有姐姐?不就是……,那曾经寄养在黄家的九堂妹么?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丈夫,——难道他真的喜欢小堂妹?所以他不是不解风情、性子木讷,而是一早就心有所属?
桐娘连着喘了两口气,笑容破碎。
李妈妈却是怔住了,看了蝉丫半晌,方才喃喃道:“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
黄大石则是涨红了脸,——多年以前的那点少年心事被妹妹翻出来,且在妻子面前揭穿,不由羞恼交加,扬起了手,高高悬在半空却落不下去。
黄蝉只顾自己和哥哥拌嘴,全不顾嫂嫂心里感受,将身板一挺,哭得更凶,“你打呀!打呀!当年不就为她打了我一巴掌吗?”
其实认真说起来,黄大石早年的确想过要娶顾莲,一则彼此从小青梅竹马,肯定是有感情的;二则顾莲容貌出挑,比那些懵懵懂懂的村姑瞧着好看多了;三则顾莲身体里住着成熟的灵魂,自然比同龄女子大方懂事。
当年黄大石青涩年少、情窦初开,对着一个出挑的少女有些爱慕,再平常不过,但顾莲后来回了顾家,便就知道这份心思无望了。
再后来,她又嫁给了叶东海。
黄大石本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虽然惋惜自己娶不到她,但大多时候都拿她当妹妹看的,当然由衷的祝福妹妹嫁得好,日子过得和美。
那一腔少年心事早就慢慢淡忘了。
这些年来,一直对顾莲忠心耿耿,除了早年的淡淡心思以外,更多的是十几年相处亲情的缘故,——自家妹子,有事能不帮她出头么?
倘若黄大石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三言两语也就化解了。
偏他不是,不仅没有丝毫解释的话,反而和妹妹发起脾气来,兄妹两人箭拔弩张的样子,简直把事情越描越黑。
桐娘看着丈夫,见他被妹妹说破心思恼羞成怒,甚至要打人,不由脸心下一酸,有一种被人蒙了多年在鼓里的感觉。再想到当初……,九堂妹帮忙在其中周旋,心里真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还是李妈妈先醒过神来,朝儿媳劝道:“别听你大妹妹胡说!那会儿因为九小姐漂亮懂事,不只是大石,我和你公爹也多喜欢她一些,所以蝉丫这个死丫头心里妒忌,有的没的编排出这些浑话!”
桐娘勉力笑了笑,“玩笑话,我不会当真的。”反倒安慰婆婆,给丈夫找台阶下,“况且九妹妹的确十分出挑,换做谁,也没道理不喜欢她的。当初她来家,虽然没住多长日子,可是脾气好、说话软和,我们姐妹相处的很好。”
李妈妈一向觉得这个儿媳大方懂事,在顾家虽然是庶出,可是放到黄家却是有些高攀的,要不是继子这几年挣了军功,混了官职,哪里配得上人家?别的且不说,单说这模样儿和人品,就是没得挑了。
加上自己又是做继婆婆的,她还这般礼数周到,可见官宦人家的千金就是不一样,不像那些小门小户的尖酸刻薄、目无尊长,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眼下见儿媳自己化解尴尬,赶忙附和,“我嘴笨,还是你说得更在理。”
而对于桐娘来说,这个婆婆本身老实绵软,又是继室,从来没有故意拿捏苛刻过自己,实在算得上是做儿媳的福气。加上丈夫待自己也很好,——虽然为人有些木讷,不爱说笑,但总比那些沾花惹草的要强,而且他如今是有官阶的人,配自己一个没落官宦家的庶出女儿,也不算辱没了。
所以一直都是孝敬公婆、相夫教子,直到今天……
哎,也罢了。
不说九堂妹本来是个出挑心善的,只说当初她还帮了自己许多,加上她人都已经死了,还去计较丈夫当年的一点心思做什么?倒是小姑子,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着实叫人头疼,为着她在家,隔三差五就要吵闹一回。
心下打定主意,还是早点把人嫁了出去省事。
因而面上不动声色,反倒劝婆婆领着小姑子回去歇息,这边又劝丈夫,“大妹妹到底年轻、不懂事,咱们可不能由着她,把大好的将来给耽误了。”不停的吹耳边风,“现如今大妹妹还青春年少,要一拖再拖,年纪大了,再想说好亲事就更急不容易,我看这门亲事还是早点定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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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想好了两个名字。”徐离将一张纸递到顾莲面前,上面是他的亲笔字迹,徐家对子女的学识才艺都有教导,皇帝的字写得十分不错,刚进有力、骨骼毅然,很有他的几分性子,上面写着“峥嵘”二字。
“峥?嵘?”顾莲轻轻念了一遍。
“对,就叫峥哥儿和嵘哥儿。”徐离微笑,——早点起了大名,也是怕儿子养不住夭折的意思,当然了,这话不能跟神经敏感的顾莲提起。只是笑着解释,“峥嵘,希望他们长像山峰一样高峻不凡,心胸宽阔空远,长大了都各自有所作为。”
“嗯。”顾莲点头,“寓意挺好的。”但是语气一凝,“不过两个哥儿都瘦弱,往常乡野里常说贱名好养活,我给他们起了两个乳名,是你从前说过的。”
看着挨着睡在身边儿子,先摸了摸二皇子,“他要大一些,就叫小豹子。”又满腹心酸难受,摸了摸小皇子,“他就叫小狼,虽然瘦,可是……”眼泪扑哧扑哧掉了下来,“瘦得精神,就像那些山林间的小狼一样,生命力顽强着呢。”
说起这段闺房密语,徐离先是一怔,继而安抚她道:“这个名字挺好的,让人一听着,就知道是两个不老实的小家伙。”拍了拍她的肩,“别哭了,你还在月子里呢。”又缓和气氛一笑,“当初咱们不是说好,还要给他们再生一个妹妹小月亮么?”
“我听见了!”麒麟从外面跑了进来,欢喜道:“母妃还要再生一个小妹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现在我有豹子和小狼两个兄弟,陪我玩儿。等以后有了妹妹,我们三个哥哥去给她掐花儿,一次就是三朵啦。”
顾莲泪如雨下。
麒麟偏着小脑袋看她,问道:“母妃你不高兴么?为什么哭?”
“不是。”顾莲伸手搂着他,哽咽道:“我们的麒麟真是一个好哥哥,母妃只是太高兴了。”觉得儿子这话口彩很好,连连点头,“母妃等着,等着麒麟和小豹子、小狼一起长大,给妹妹小月亮掐花儿戴。”
麒麟伸出小手跟母亲拉钩,稚声稚气,“母妃放心,我不会忘记的啦。”
接下来的几天,照顾小皇子的乳娘有时候挤了喂一些,有时候尝试直接喂,第四天上头,惊喜万分的跑进来回禀,“小皇子肯吸奶了。”
“当真?”顾莲不是头一次生孩子了,恢复的很好,当即过去看望小儿子,虽然还是瘦巴巴的,到底比前几天光洁了一丁点儿。况且做母亲的,肯定会把孩子的情况往好的方面想,高兴的点了点头,朝那乳娘问道:“吃了多少?”
乳娘有些讪讪,“就吃了几口。”
顾莲心下微微一暗,但是怕打击到乳娘的积极性,忙道:“不着急,只要他肯吃奶就好,慢慢儿就有劲儿了。”想着小儿子吃得少,这位乳娘每天不得不自己挤奶,是件受罪的事,叫窦妈妈封了一个厚厚的红包,“辛苦你了。”
麒麟溜了进来,伸手摊出一块桂花糕,“这个软软的,给小豹子和小狼吃。”
“你吃吧。”顾莲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弟弟们没有牙,吃不了。”只要他们能好好吃奶,自己就该念佛了。
“哦。”麒麟眼里闪过小小的失望。
“给母妃吃吧。”顾莲对他微笑,拿起那块皱巴巴碎掉的桂花糕,咬了一口,蹲□夸道:“我们麒麟真是懂事。”
“嗯!”麒麟十分骄傲的笑了。
顾莲眼下还没有出月子,她带着现代人的习惯,不愿意整个月都在床上躺着,不然浑身酸疼,——生麒麟那会儿努力抗争了一番,平时要在屋里走动,众人见她无事,也就没有人再劝阻了。
只是她自己也不敢累着了,陪着一双儿子们呆了一会儿,便回屋躺下。
皇子本来就矜贵,作为双身子里面娇弱的一个,小狼更是矜贵的没边儿,太医、乳娘、嬷嬷们,一天十二个时辰分作三班倒,一个眨眼都不错的在摇篮前轮流盯着,隔壁的哥哥却吃得挺香,睡得挺甜。
如此小心翼翼的守护,昼夜精心的照顾,尽管每次小狼喂奶都很折腾,但是轮班让人勤喂着,再喂水,暂时看起来没有什么事。
如此煎熬了十几天,众人紧绷的神经方才松下来一点儿。
刚巧南面又传来大大的喜讯,邓恭不仅灭了五幡、赤眉两只大的流民军,还一举攻破了米脂教的总坛,擒了他们所谓的“圣德教主”,派人八百里加急返京,将其人头献于皇帝报喜。
这是一件大喜事,顾莲听了也觉得高兴,更不用说,还有沈澈、穆世骐、曲靖飞等人在里面,那都是自己往后要用的人。
下午沈倾华过来说话,与她笑道:“这下好了,等沈澈回来也好名正言顺的封一个官职,虽说是论功行赏,皇上总会多提携他一些的。”
“是。”沈倾华的笑容有些勉强,现如今顾莲已经册为贵妃,倒是不用再纠结称呼问题,道了一声,“多谢娘娘关怀。”
顾莲见她目露苦色,问道:“可是累着了?”
沈倾华摇了摇头,刚要说话,抬头就见皇帝目光湛湛看着自己,下一瞬,他却换了温和笑容,“惠嫔出来一下,朕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说。”
顾莲笑了笑,复又躺回了床上去。
徐离领着沈倾华去了偏殿,关上门,脸色陡然一沉,突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贵妃的性子特别好?”
沈倾华一怔,不明所以,“娘娘的脾气是很好……”
“所以呢?”徐离目光冰冷,往前走近了一步,身上气势迫人,“所以你但凡有了麻烦事,就去找她求情帮忙!但凡自己心里不痛快,就跑到她跟前愁眉苦脸!”伸手揪住了她的衣服,指着隔壁,“她还在做月子,你是存心给人添不痛快的吧?!”
“臣妾没有……”沈倾华慌忙分辨,“五弟的事,臣妾没打算告诉娘娘。”
“那你为何做出死了老子娘的神色?不就是等着她问么?!”徐离猛地一摔,震得沈倾华往后退了两步,冷声道:“大概是这几年好日子过得久了,有些事情你忘了,忘了当初怎么和驸马勾勾搭搭,怎么给朕脸上抹黑了吧?!”
沈倾华脸色惨白,分辨道:“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对不起您。”
徐离又道:“朕只是想给玲珑留个母亲照料,而不是……,舍不得杀了你,更不是不敢杀了你!”顿了顿,“你可别弄错了。”
这话像是一把利剑,狠狠的插在了沈倾华心头之上!
这几年,心里头唯一的那点侥幸和期盼,在这一刻被皇帝无情的话语砸得粉碎,好像一个臆想出来的幻梦,现在终于醒了。
皇帝淡淡道:“战场上受伤乃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沈澈一点小伤,又不是缺了胳膊断了腿,你少整天哭哭啼啼的!”从她身边走过,顿住脚步,“你要记住!是你沈氏对不起朕,而不是朕亏待了你,这条命只是暂时寄放,少做那些受尽冤屈的样子出来,叫朕看了心烦!”
沈倾华摇摇欲坠,扶着桌子,方才能够勉强支撑住身体。
徐离临出门,还冷冷甩下一句,“枉费母后夸你聪慧大方、知书达理,不过是被你蒙蔽罢了。”
“砰”的一声,门被甩了关上!
沈倾华像是被敲碎了的瓷器,“呼啦”一下,软坐在了地上!仿佛一直支撑着她的某种信念,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另一边徐离回了屋,搬了凳子在顾莲床边坐下。
顾莲问道:“可是有事?”
徐离缓和神色,哄她道:“就是问问册封礼的事情,算着日子,邓恭他们回来,你也差不多出了月子。”愉悦的笑了笑,“南边平定是大喜事,朕得了两个皇子更是大大的喜事,再加上你的贵妃册封礼,真是三喜临门。”
顾莲对他眨眼一笑,“可是江山、美人、儿子都有了。”
这几天小狼看着还好,大家的心情都轻松了一些,说话也渐渐有了笑声,可是屋里的调笑话还没说几句,就听见隔壁有人一声轻呼,“哎呀!快快快……”
顾莲心头一紧,赶忙掀了毯子下床赶过去。
“小皇子吐奶了。”服侍小狼的乳母一面急着擦拭,一面回道。
不知道是怎么呛得奶,不仅吐得满嘴、满胸,就连鼻子里面都是白花花一片,乳母身上亦是遭了秧,场景简直就是一片狼藉!
大约是鼻子里还有东西,小狼便一直呛咳、呛咳,憋得一张小脸通红,不过转瞬,就有了脸色发青的迹象!
徐离惊惶道:“快传太医!”
太医?等太医过来,黄花菜都凉了!顾莲又气又急又恼,赶忙上前,将小儿子一把捞了起来,翻转爬在自己的手臂上。顾不得心疼,朝那巴掌长的小后背上拍去,一下又一下,虽然算不得用力,但也不轻。
徐离看得心惊肉跳,喊了一声,“小心点儿……”
顾莲却知道短暂的呼吸障碍,对新生儿,特别是小儿子这种不及格的新生儿,会有多严重的后果。见效果不明显,一咬牙,索性伸了手指进去抠了一下,小狼轻轻的呕了一下,总算把那口要命的奶水给呛了出来。
慢慢儿地,脸上的淡淡青色总算退了下去。
徐离被心上人的彪悍作风惊到,却又为儿子庆幸,——亏得他娘是个胆子大的,下手又快,方才那一瞬,自己的心都快蹦了出来。
顾莲让人拧了帕子,稍微收拾,且顾不上给儿子换衣服,只竖抱着,让他爬在自己的肩头,然后看向乳娘那湿哒哒的胸口,微微沉吟,“想来是你的奶水太好了,小狼吃得少,咽不及,往后先挤掉一些再喂他。”
徐离当即恼道:“喂个奶都不会?留你何用?!”
那乳娘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奴、奴婢……”
“皇上……”顾莲朝徐离摇了摇头,“没事就好。”怕把乳娘给吓坏了,忍住不快说道:“以后一次别喂太多,喂完多拍一会儿,若是呛着,不要心疼手软,赶紧像刚才那样把奶拍出来。”
“是,是是。”乳娘的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不住瑟瑟发抖。
顾莲见儿子已经没事,方才亲自给他换了衣服,因为方才吐了个干净,又让乳娘重新喂了一回,见哆哆嗦嗦的,上前道:“你刚来,不清楚我的性子,说了不追究就是不追究,莫要想东想西的。”加重语气,“只是……,没有第二次了。”
等着小儿子重新吃了奶,自己亲自细细拍了一回,哄得他睡下,方才倦倦的回屋去躺着,此刻回想亦是一阵后怕。
徐离皱眉道:“你拦着朕做什么?”
“罢了。”顾莲淡淡道:“这两个小家伙本来就赶在一起,生得娇气,若是再喊打喊杀的,不吉利。”轻轻握了他的手,“再说我也不想临时换人出乱子,更不想弄得小狼身边的人战战兢兢、恍恍惚惚的,反倒越发容易出乱子。”
更何况自己宽恕那乳母一命,她对自己感激,往后便会对小儿子多上点心,——以自己所处的位置,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用来照顾儿子的,别说还是三个,他们身边都需要一个忠心耿耿的乳母——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为了儿子们,顾莲可以算是殚尽竭虑,她倒不觉得辛苦,只是想起没有照顾的七七和宥哥儿,心里越发愧疚得厉害。
好在让她庆幸的是,小狼平平安安的熬出了月子——
谢天谢地!
等到参加完了贵妃的册封仪式,腾出空来,倒是问了徐离一句,“沈澈不是已经封了虎贲中郎将吗?怎地今儿瞧着惠嫔,虽然带笑,却像是强撑出来的。”
徐离静了一瞬,方道:“沈澈眇了一目。”
“什么?!”顾莲大惊失色,她想到那个孤傲清高的翩翩少年,一向自视甚高,忍不住有几分担心,“他性子要强,不会受不了这个吧?难怪惠嫔笑得勉强。”
徐离不以为意,淡淡道:“战场上受伤原是家常便饭,眇了一目算什么?那些缺胳膊断腿的,岂不是要哭一辈子?还有那些送命的呢,难道就冤魂不散了?朕见着沈澈的时候,瞧着他精神还挺好的。”
顾莲叹了口气,“那也只能如此了。”
☆、260摊牌
沈澈受了一次极为凶险的伤,命虽然抢了回来,但左眼却瞎了。
他的妻子管氏,乃是宫中大、小管贵人的姐妹,和大管贵人同为嫡出,比小管贵人要大几天,家中行二。她在娘家时,容貌心思都比不得长姐讨巧,嫁到沈家以后成了五奶奶,在妯娌之中亦是平平,算是中规中矩的一个妇人。
不过她觉得自己很幸运,比起双双入选进宫的嫡姐和庶妹,自己嫁的丈夫沈澈,是出了名的风流文采人物,沈家的家世门第也不错。纵使夫妻间达不到鹣鲽情深,但至少算得上举案齐眉,就连丈夫那点孤傲的性子,在她看来也是一种风骨。
现如今,儿子都已经三岁多了——
无有不足。
直到丈夫在战场上,因为一时直面最浅显的英勇,……最后虽然胜了,他自己也受了致命伤,差一点送了性命!虽然最后还是活了下来,却成了独眼侠。
管氏满腔的心疼,只恨不得事事都亲历其为。
可是依照沈澈那个性子,哪里能忍受别人把他当做残废?一次、两次,还能勉强理解是妻子的好心,多了,不免觉得妻子低看了自己。
他的性子不至于像妇人一样拌嘴,只是搬去了书房住。
管氏还没有悟过来,只当是丈夫眼瞎了心里不痛快,发脾气,又带着好吃的追到了书房去,结果沈澈喝斥小厮赶紧关了门,连人都不见。
没多会儿,沈家上下便听说五爷和五奶奶闹翻了。
晋国夫人把管氏叫了过去,说道:“想来你是好意,照看的仔细了些,但是老五却是最受不得别人小看他的,莫要再这么追着、撵着了。”
管氏一门心思关怀丈夫,反倒没有想到这一层,听了婆婆的话,委屈道:“我只是担心他行动不变,怎么会小看了他?”
晋国夫人叹了口气,“我们这种武将之家,男儿们……,自来都是担着风险,拿性命去挣功名的。”说到几个儿子,“当年老大战死,你大嫂一直守寡到现在,难道不可怜吗?你可曾见她抱怨过一句?老三伤到了右手,不得不重新把左手拣起来用,现如今还不是一样乐呵呵的。”原本是劝慰儿媳,可是说着说着,却忍不住难受哽咽起来,“最可怜是老四,连亲事都没有来得及赶上,就早早的去了。”
与婆婆的悲伤比起来,管氏实在不敢再提自己的委屈,再提丈夫的可怜,只是惶恐不安道:“原是儿媳没有琢磨清楚,想偏了,往后定会豁达一些。”
晋国夫人伤感了一阵,缓了过来,“所以,老五只是少了一只眼睛,平常行动走路都不碍事,你不必天塌了一般的,只和平常一样过日子便是。”
管氏赶忙跟婆婆道谢,“是,多谢娘提醒我了。”
晋国夫人又道:“等他气消了,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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