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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公务员-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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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娶她为妾,心里想的也是不愿让更多的人知道,更别说有唐张氏这样的提法儿。

论说起来,唐张氏固然是因为这是独苗儿子的初婚,不愿办的太草率,但细想想的话,她心里也未必没有怜惜毒寡妇的心意,毕竟几十年来她在村子里可是出了名的善性人。

“嗯!”隐隐间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的妇人反手紧紧握住了唐张氏刚刚拉住她的手。

第七十二章 无心插柳,因果循环!

跟在后面的唐缺看到这一幕后,心里也觉舒心不少,要让唐张氏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媳妇儿也太勉强,但现下能有这么好的开局至少就不用担心以后的婆媳关系太难处。

唐张氏终于在话语上认可了妇人的身份后,心下也是长吐出一口气。事情既已定下,她再看妇人的眼神儿和心态就有了不同,虽不像对兰草那般亲热,却也是温言相对,婆媳两人在前面拉着手边走边说话,唐缺乐见如此,也就陪着沉默的唐栓在后面慢慢跟随,一直到兰姐儿来请吃饭,几人这才折回花厅。

李英纨为心愿得偿而高兴,兰草得了唐张氏的欢喜而高兴,而唐张氏两口子见儿子成亲在即也高兴,一家子都高兴唐缺还有什么不高兴的?由是,这顿饭就吃的融融泄泄,只有说不尽的和谐。

因是昨晚都没睡好,吃过饭后几人各自休息,睡醒之后唐缺又陪着二老逛了一趟县城,直到天黑定之后才兴尽而返。

第二天一早,挂念着家里的唐张氏两口子执意要走,约定等李英纨父母那边儿有了准信儿后他们再上城,苦劝不住,唐缺也只能送他们走了。

送走父母乘坐的马车后天色已是不早,唐缺也不再耽搁,拿了装书的布包就直接往县学而去,总算他赶的快,倒没有迟到。

走进本班校舍,唐缺就感觉有些不同,许多同学看他的眼神儿古古怪怪的,而且是他前面刚走后面议论声就“轰”的起来了,而听这议论的烈度,肯定不会是因为连着请假数日不见的缘故。

唐缺虽是心下纳闷,但因授课的先生几乎是跟着他脚跟脚的进来,也就无法找张相文问清端倪,一直到第一节课完,他向张相文施了个眼色后就当先向外走去。

两人也没走远,到了校舍门口不远的桃树下站定后,唐缺径直开言道:“出什么事了?”

“大哥你最近去那儿了?我问你两个事儿你可得说实话!”张相文鬼头鬼脑的往四周瞅了瞅后,一脸郑重的道:“第一,在县衙里帮忙的那些学生传回来个消息,说是张县令看中大哥了,要把大哥留在身边做刀笔,这事可是真的?”

这消息传的倒是快,想是张县令已经在县衙里打招呼了,唐缺点头道:“不错,是有这事”。

闻言,张相文牙疼般“嘶”的一声猛吸了口气,“大哥,你现在是不是跟个寡妇住在一起,而且还是那个克死过四个男人的毒寡妇?”

“这事你怎么知道?”唐缺顺手重重拍了张相文一巴掌,“很快你就得叫嫂子了,什么毒寡妇!再这么没大没小的不恭敬,以后到我门儿上可没饭吃”。

“大哥,你真跟她在一起?还要成亲?”唐缺的肯定答复让张相文一蹦三尺高,连疼都忘了,“我还以为是有人造你的谣,大哥,我的亲大哥唉,你不要前程也就算了,怎么连命都不要了?”

“自打去年我就跟她在一起,这不还是活的好好的”,唐缺一把抓住正溜溜儿转着圈子的张相文,正色问道:“你说的不要前程是啥意思?”

“前两天县衙里有消息传出来,说是张县令看上你了,要把你留在县衙顶替林成的职司。结果第二天林成就开始放话说你跟毒……啊,是未来嫂子的事儿,这厮本就是一张烂嘴,又是嫉恨你的,还能说出什么好儿来?咱们县学里在县衙里帮忙的人多,消息自然就传了回来,刚才他们议论的就是这事儿?”

张相文看了看唐缺的脸色后继续说道:“结果就在昨天又有新消息传回来,说是姚主簿以你‘德行不修,浮浪无行’为由软顶了张县令召你去县衙之事,更狠的是这厮竟然亲自行文到了县学,以同样的理由要求让林学正将你开革”。

“噢!林学正怎么说?”

“昨天来送行文的是姚清国这个二尾子,林学正如何答复的倒是不清楚,只是听说他从学正的公事房里出来时脸色很不好,若这样看的话,想必林学正没答应他”。

“恩”,唐缺闻言点了点头,浮躁不已的心慢慢静定下来。开始仔思谋整件事情。

自打到县学之后,他现在的住处连一个同学都没去过,他跟李英纨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事情虽没有刻意瞒人,但别人要想知道怕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这肯定是用上了调查的手段,而要想查户籍,最简单的就是在县衙。毕竟城中每栋房屋的归属在这里都有记载。而如今这样的资料正好是被姚清国主管着,再联系到后面的事情想想,那出面的林成不过是被人当枪使罢了。

张县令第一天决定用自己,他跟李英纨的事情第二天就爆了出来,随后又以此事由头又是顶着不让他进县衙,又是行文县学,这一招招儿真是追的又急又狠。能使出这样的招数来……想到这里,唐缺脑海中蓦然又浮现出姚主簿当日在县衙厅中谈笑风生的笑容。

这个老家伙对自己出手这么狠,依旧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的心思唐缺梳理后也能想的明白,一方面是借此堵住张县令在县衙安插私人的缺口;更主要的目的多还是在杀鸡骇猴,借杀自己这只“鸡”给县衙里面的“猴子”看看,让他们生不出,或者说是不敢生出异心来。

“老东西想的倒是美”,若说前面的手段唐缺还都能理解,但姚主簿想从县学将其开革实在是让唐缺对他恨意入骨,这一着真是狠毒到家了,他若真是就这样被赶出县学,等于立时就被打回了原形,不说前程啥的,此生注定要与官学及仕宦无缘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这姚主簿一出手就想斩断唐缺的根,这个梁子,实是结的深了。

唐缺脑子里思虑明白,时间也差不多了,“走,上课去”。

张相文听见这话,眼睛都直了,“你现在还有心思上什么鸟课,该找谁找谁去呀?”

“越是这时候越是要上课”,言至此处,唐缺莫名一笑后已当先往校舍走去。

唐缺任别人看他的眼神儿古怪且还议论不已,依旧如平日般稳稳当当的上完了四节课,他到底听进去多少不好说,但至少在面上看不出丝毫的异常来。

午初散学,唐缺让张相文先走,他自己慢慢收拾着书册等物,眼见人走的差不多了,这才迈步到了林学正的公事房。

“你倒是好耐性沉得住气”,林学正显然知道唐缺已经到学,而且看眼前的架势分明就是在等着他来,“你跟那个寡妇到底怎么回事儿?依你的年纪有男女之事本是正常,但你也不能就住在她家?德行不休,浮浪无行!听听这八个字,你真是昏了头,你说怎么办?怎么办?”

在这等节骨眼儿上出了这样的事情,林学正明显是恼了,对唐缺说话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更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学正大人别气坏了身子,此事容我稍后到张县令处一并解说”,唐缺给林学正斟了盏茶水送过去,“倒是我不在的这几天,不知二位大人联络赵老虎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你当赵老虎是省油的灯?”一向温文尔雅的林学正今天说话真是很冲,他也没接唐缺递过来的茶水,直接站起身来,“还不赶紧走,张县令面前我看你怎么解释”。

上了车,林学正一路上愣是没搭理唐缺,唐缺心下已有定案也并不焦虑。

生活中总有一些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情,前边很多无意识的“因”,到最后竟然就结出了意想不到的“果”,而这个“果”本身又循环成了下一个结果的前因。

不一时到了县衙,因是中午散衙的时间,张县令正好在书房,果不其然,见是唐缺来了,他的脸色也不比林学正强到那儿去。

三人坐定之后,林学正看着唐缺道:“已经到了,说吧,你有什么解释?”

见林学正及张县令都紧盯着自己,唐缺缓声道:“我确是跟英纨在一起,而且不久之后就会成婚,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件事情”。

他前面那句话说出来,两人顿时脸色大变,好在这两人毕竟是有涵养的读书人,总算勉强忍住等他把话说完。

林学正的手已放在了身边的案几上,眼瞅着一句不对就该拍案而起了,“说吧,还卖什么关子!”

“重要的是英纨的舅舅”,唐缺迎着林学正的目光微微一笑道:“最爱护短儿的县尉赵老虎就是她的亲舅舅!”

第七十三章 通婚书!

“赵老虎就是她的亲舅舅”,唐缺这句话一出口,张县令和原本满脸恼怒的林学正猛然一愣,二人交换了个眼色后,林学正又跟着问了一句,“你说赵老虎是那妇人的亲舅舅?”因神情变幻太急,他的脸色就显得有些木木的。

唐缺也无多话,只点头答应,“是”。

确认这个消息后,张县令与林学正再次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有一股子猝然而起的欣喜,天上掉馅饼儿,这还真是好事临头了。

就不说前几日早定下了笼络赵老虎的策略,其实早在张县令刚刚到任的时候就在赵县尉身上下过功夫,希望能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来。

赵老虎乃是本县老人儿,几十年在衙门里一步步熬出来的,民间威望又高,不管是在市井间的影响力还是在县衙里面,他都是一个当之无愧的狠角儿。虽然是三把手县尉,但不管是从资历还是影响力来说,都足以跟姚主簿抗衡。

无奈这赵县尉也是老成精的人物,虽然嘴上一点不露,但县衙里的大势却是看的门儿清,压根儿就没心思掺和进张、姚之争这潭浑水。所以任张县令如何笼络怀柔,他总是不远不近的支应。公事上不懈怠,但要论私谊交情什么的,却是免谈。

遇到他这种态度,张县令实在是半点办法没有。他这个县尊本就是个跛脚鸭,又有什么办法来拿捏资格既老,政绩又突出的赵老虎?

自打四天前定计之后,张县令再下苦功,还拉着林学正一起去敲边鼓,饶是如此,情况也没好上多少,整个情形依旧是老鼠拉龟,无处下嘴。

但在眼下不能请调镇军却要解决二龙山土匪的时候,赵老虎实在是太重要了,却又不能不拉,就为这事儿,张县令这几天实在没少上火。

眼见时间一天天过去,张县令正心急火燎的当口,唐缺突然爆出这么个消息来,如何不让他欢喜?

眼中的喜意掩都掩不住,与林学正对视的张县令转过目光后,稍稍迟疑着道:“听说这个妇人素来克夫,唐成你……你还要与她成婚?”

唐缺目睹张县令的这个迟疑和探问,心中实有一股说不出的淡淡的高兴,张县令在自己这样艰难的时刻还能想到问他这么一句,虽然透出些书生气,却也足以说明此人并不是那种只图功利的刻薄寡恩之人,跟着这样的上司干事儿,至少心里不憋屈。

“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克夫不克夫的我却是不信,说来我与她相识也有年余了,这一年多来不也活的好好的,别说克了性命,就是小病小灾都没有”,心下想着张县令刚才的表现,唐缺面儿上却是一点儿没露,微笑着道:“此事我已禀明双亲,他们也都是同意的,如今就等着往女家‘通婚书’了。”

唐缺话刚说完,一边儿的林学正已是抚掌赞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唐成说的好”。

闻言,张县令莞尔一笑,要说这事儿最乐见其成的就是他了,“只不知赵县尉素日对他这个外甥女儿如何?”

唐缺想了想,终究没把毒寡妇替她舅舅打理乡下田产的事儿给说出来,赵老虎既然做的如此隐秘,自然是不想别人知道,若非实在必要,他也没得多嘴去说,只是简单答道:“还好”。

“县令大人多虑了”,林学正笑着接过话头儿,“要说这赵老虎最大的特点就是好护短儿,平日里对手下都像牛犊子一样护的厉害,更别说自家亲外甥女儿了。”

此时的林学正那里还有半点刚才见唐缺时的恼怒?见张县令闻言而笑,他遂又呵呵的续了一句道:“既是唐成的好事,这通婚书说不得就要借重大人墨宝了,择日不如撞日,便由我为大人磨墨如何?”

闷了好几天如今脸上总算露出笑意的张县令闻言也没推辞,询问了唐栓的姓名及毒寡妇在家中姊妹间的齿序后,自到了书案前引笔援墨,伏案而书。

唐缺起身走到书案边看去,见张县令实是写的一手好行书,笔下的内容倒也简单,不过二三十字而已:

唐栓白:家有独子,年已成立,未有婚媾。承贤二女令淑有闻,四德兼备,愿结高援。谨因媒人张无颇、林玉楠,敢以礼请,脱若不谴,伫听嘉命。

至此,唐缺才知道张县令的全名是张无颇,看着这张通婚书他也着实欢喜,不过这份欢喜更多的却是为李英纨,这妇人半生姻缘多舛,几次成亲给她带来的都是无尽的伤心与羞辱,此番成亲能有本县县令及学正大人出面做媒人,至少扬眉吐气这四个字是尽占得住了,这除了能给她挣回一个大大的脸面之外,好歹也能一扫旧日的晦气。

当然,一个寡妇再嫁却能引得张县令拉着林学正一起做媒人,县尊大人更多的意思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否则仅凭唐缺现在的脸面是远远不够的。

张县令想必对自己在通婚书上写的这笔行书甚是满意,收笔之后又细细看了一遍,直到墨迹全干之后,这才吩咐书房外候着的下人去内室取锦盒来。

不一时,那下人捧着一个长约一尺左右的锦盒走了进来,唐缺见这四角镶银的盒子做工考究,隐隐还有檀香味儿传来,已知其名贵,眼见着张县令要用它装通婚书,忙出言拦了,能得张县令亲承媒人,手写通婚书已经不易,没得再让人贴补这些东西。

“唐成不必如此,这礼函万万疏忽不得”,林学正现下心情正好,趁着张县令正在封题那檀木盒子的时候,笑着向唐缺解释道:“莫小看了这礼函,每个尺寸都是大有讲究的,长一尺二寸,乃是法一年十二月;宽一寸二分,象一日十二个时辰,檀木厚二分,象二仪,盖厚三分,象三才,函内宽八分,象八节。这些尺寸半点都不能错,你要不用这个,一时半空还真找不到合适的”。

林学正说完礼函的讲究后,张县令手中的封题也已做完,顺手将盒子递给了唐缺,“玉楠说的对,婚姻乃人道之大伦,实是疏忽不得,说起来这礼函还是为我幼弟准备的,今天正好赶上,你且拿去用就是。毕竟是赵县尉的侄女儿,于这些礼节上莫要轻忽了”,见唐缺接了盒子,张县令又笑着补充了一句道:“对了,回家之后莫忘了用五色线把这礼函扎缚好”。

张县令既然提到赵老虎,其潜在的意思已不用多说,唐缺也就没再推辞,“多谢县尊大人了”。

“恩”,张县令笑着点了点头,却没说话,侧身间看了林学正一眼。

林学正又怎会不明白张县令的意思?笑着拍了拍唐缺的肩膀道:“还是刚才那句话,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你双亲已经同意这门婚事,我看下午便可把这通婚书送往赵家”。

此事好容易得唐张氏两口子答应了,唐缺实也不愿再拖,当下便点头答应。他到县衙入职的事儿因有姚主簿那边软顶着,所以一些必备的需要存档的文书就还没做好,当下三人商量着这几天且不急此事,先把眼前送通婚书及定婚期的事情办妥之后再说。

第七十四章 练字小突破

从张县令书房出来,唐缺目送林学正马车走远后,便怀抱着礼函往家中走去,一路上的行人看到唐缺这般模样,多有人投来善意谑笑的目光。

唐缺回到住处要进二进院落时,脚下微微停了停,顺手将装有通婚书的盒子藏在了背后。

一如平日般,唐缺刚推门走进院子,李英纨就从厢房里迎了出来,“往日这时候早就到家了,怎么今个儿这么晚?”口中说这话,妇人已将早就备好的热手巾把子递了过来。

唐缺手上拿着东西,就不好接手巾把子,怕李英纨看出不对来,索性把脸向前伸了伸,笑道:“今个儿办了件大事着实累了,你帮我擦擦就是”。

新买的两个丫头还在乡下庄子里,兰姐儿又在前院灶房忙活,这二进院子里本没有人,饶是如此,妇人见着唐缺如此亲昵的动作还是忍不住微微红了脸,但眼神儿里的流波漾漾着的却满是蜜意柔情。

“这光天化日的……”,嘴里无意识的说着什么,妇人手上的手巾把子却已展平着往唐缺脸上擦去,每一下都轻轻柔柔,慢慢的妇人也似迷醉在这样的温情里,手中越来越慢。

唐缺原本只是为了遮掩手中的盒子,所以才会让李英纨给他擦脸,却没想到妇人这简单的动作竟然勾起了他心底最深处的记忆,后世里小的时候,小姨每天早上也是这样给自己擦脸的吧?虽然仅仅是童年一闪而过的回忆,却足以带来融融的温暖。

至此,唐缺愈发的分不清他跟李英纨在一起时,到底是男女之情多些,还是这融融绵远的亲情更多些。

虽然是一个简简单单擦脸的小事,但妇人做完时却已是双眼流波荡漾,男女间事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有真情意在,便是做着再小,再普通的事情也能收获满满的欢喜与幸福。

等妇人收了手巾把子,唐缺顺势向前一步亲了亲她那三月桃花般的脸蛋儿,“我饿了,你去厨房看看饭食做好了没?”

听唐缺叫饿,正柔情蜜意的妇人当下就往外走去,因是走的太急,手中擦过的手巾把子都忘了搁下。

见她去了灶房,唐缺迈步到了妇人所住的西厢房,将精美的檀木盒子放在梳妆几上后,转身去了花厅。

中午的饭食是两荤两素,外加一甜一咸两个汤品,素的都是时令鲜蔬,荤菜里除了唐缺素日爱吃的煨羊腿之外,妇人又特意命加了一道飞刀脍鲤,这道菜就是取用新鲜鲤鱼,以快刀斩成细细的鱼片后蘸着调味汤汁生吃。

唐人饮食特别强调一个“鲜”字儿,这道实是江南名菜,高家的不愧是一手好茶饭,直将鱼片儿斩的极细极薄,煞是好看。毒寡妇固然是极喜欢这道菜,但唐缺只吃了一口后就再没动第二筷子,后世里养成的肠胃实在没办法,他对这道生鱼片真是半点好感也无。

“吃完饭跟高家的吩咐一声,以后肉食都要做熟了再吃”,随口吩咐了兰姐儿一句后,妇人见唐缺正用筷子拈起掉在碗边儿桌上的米粒儿,迟疑了一下后柔声道:“阿成,你实不必如此的”。

唐缺将掉在桌上的米粒儿喂进嘴里,笑笑道:“没什么,习惯了”。

眼下吃的可是从江南西道运来的吴兴米,这种米晶莹白净,在唐朝又有“水晶”之名,比之唐缺在家中所吃的黄糙米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而即便就是这样的黄糙米,他家里也是十天半月的才能吃上一回。毕竟在郧溪这样的山区主要是以产麦为主的,没有水田的话吃米全靠花钱买,农家有几个人舍得花这份钱财?经历过这样的日月后,后世里小康人家的出身的唐缺如今竟是舍不得浪费一颗米粒儿。

唐缺吃饭快,他先吃完后也没再等李英纨她们,便自到了书房,前些天先是到州城,随后又回家,不仅耽搁了许多课业,便是毛笔字的练习也一并停了,他心里难免也有些焦虑。

若单说这些还好些,最让唐缺头疼的却是画技的习练,因着这些日子忙,他再没到天福寺去过,上次去时澄宁老和尚据六朝绘画大家谢赫《古画品录》给他讲解了“六法”总论,原约定好下次的功课就该是学习粉本勾勒的入门功夫,这一耽误十多天,真让唐缺想到老和尚就有些不好意思。

他这学生当的也太差劲了!

“这两天无论如何也得抽点儿时间去天福寺一趟了”,唐缺苦笑着摇摇头,磨墨拈笔之间顺手在书案铺好的纸张上写下了两行诗句:

勤能补拙是良训,一分辛劳一分才!

这两句诗虽然俗烂,但对于此刻的唐缺而言确实是发于深心而后流于笔端,或许正是因为这份不着机心的自然,反倒使得这两行字竟比以前写的都好,唐缺收笔之后自己也是咄咄称奇。

仔细看了看这十四个字后,唐缺顺手又从书桌旁边取过一张纸来,那上面就是他前些日子到州城前练习的毛笔字,专门存下来以备前后比对,自我核查进度的。

这两下里一比较,差别就出来了,这幅刚刚写下的字足要比前几日那幅好上一分不止,唐缺将两幅字细细比对过后,心中嘿然一乐的他又取过案头上钟繇的《还示帖》。

钟繇号称正书之祖,在书法史上与书圣王羲之并称为“钟王”,其书法最大的艺术特点是刚柔兼备,书风古朴,书写自然而又意境茂密幽深。

当然,眼前唐缺的这幅字跟钟书的这种艺术风格是半点不沾边儿,所谓艺术风格毕竟是书法大成之后才会有的,唐缺现在还差的有十万八千里。然则虽然艺术风格靠不上,但具体到每个字的章法结构和运笔回笔上,他这十四个字却有了些形似的意思,至少在整体看来已经有了钟繇独创的“八分楷法”的味道。

在经过近一年苦练不辍的临帖后,唐缺终于到了第一步突破的边缘,只要这关能顺利突破,就意味着他即将由“临形”向更为艰深的“摹意”迈进,直到最终彻底掌握钟繇书法的神髓。

正在唐缺捧着《还示帖》对着自己刚写的这幅字细细揣摩总结时,随着书房外响起一阵儿急促的脚步声,就见李英纨捧着那个盒子跑了进来,说来同一个小院儿内距离实在不远,但因为她跑的太急,竟至于有些微微气喘。

因不愿打扰在书房中的唐缺,妇人刚才吃完午饭后就直接回了西厢房,时值正午,她又是刚吃过饭有些食醉,身子原本慵懒的很,但在不经意间看到梳妆几上的锦盒之后,慵懒的身子却猛然一怔,随后就紧紧绷了起来,刚刚起来的睡意也在瞬时之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前后算是有过四个男人,虽然都是有名无实,但对于这式样独特的礼函,妇人却是熟的不能再熟了,她自然知道这盒子里装着的就是报婚书。

唐朝没有后世里的结婚证,但眼前礼函里装着的通婚书虽然叫法不同,但功用却如同后世的结婚证。

第七十五章 繁华落尽见真淳!

《唐律》中有明确记载:“诸许嫁女,已报婚书而辄悔婚者,杖六十”,也就是说只要双方交换了婚书,这婚书就具有了法律效用,便如同后世所领的结婚证一样,是受官方认可及律法保护的。

妇人这半年来日日思之念之的便是与唐缺能成好事,其间她经历了多少的自怨自艾?经历了多少的绝望与希望的煎熬?更不说前天晚上在唐家所遭遇的一切。虽然唐张氏两口子已经允了婚事,但毕竟只是口头答应,而眼前这个盒子里装着的却是她实实在在的渴盼。

这一刻妇人竟然有一种全身力气都被抽空的感觉,当她微微哆嗦着手捧起礼函时,心中那股子不知积了多久的郁气终于一吐而空,轻轻抚摸着精致的檀木礼函,毒寡妇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道:“我终于有个家了!”

尽管她前后有过四个名义上的丈夫,尽管她在乡下和县城有两处宅子,还有一处本县最大的桐油铺子,但年近三旬的妇人自从离开父母的那刻起,就再也没有真正感受过家的味道。

家不仅是钱财,家不仅是桐油铺子,家也不仅是房产,对于她这样的女人而言,若没有那个男人,没有和那个男人生下的孩子,若没有这些人日日厮守在一起,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永远无法让她拥有家的感觉。

当妇人从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抱起装着婚书的盒子向书房跑去,跑来的路上她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憋涨着要炸开,但真等站到唐缺面前,看到这个正对着她笑意吟吟的男人时,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妇人这样子,唐缺放下手中的《还示帖》后,径直从书案后走到妇人身前,同样也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伸开双臂将女人轻轻拥进了怀里。

妇人偎进怀里后,头就顺势靠在他肩头,唐缺侧头看去时,就见到李英纨脸上有着一种以前从没有见过的笑容,这种笑容很平静,很恬淡,也很安心。看着这样的笑容,总让人忍不住从心底生出一股子暖暖的温热来。

恍然之间,唐缺莫名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似乎他跟怀中的这个女人已经相识了很久,也在一起朝夕相处的生活了许久……

就这样相拥了许久,唐缺才在妇人耳边轻笑着道:“我这儿通婚书都准备好了,倒是你啥时候领我这毛脚女婿去见老丈人?”

似乎不愿从刚才的气氛里走出来,妇人说话时依旧闭着眼睛,声音也很轻柔,“我下午就回去”。

“哦,那我随你一起把婚书送去就是”。

“你还真是个啥也不知道的毛脚女婿!”妇人闻言后亲昵的笑,“你道送婚书是件小事?你带着礼函上门之前,我家得先预备好长榻,长榻上需放着香案,上面摆好香炉、水碗和刀子,这还是简单的。招待你的酒食总得精心制备吧,另外你从我家走时的礼物也不能马虎。论说打发匹缎也使得,但阿成你现下的衣裳实在是少,正好借这机会多置办几件”。

见唐缺开口要说什么,妇人伸出一只手来掩住了他的嘴,“这衣服不仅是打发你这新女婿上门,也关系到我家的体面,你就莫要推辞了。别的都好说,做衣裳得花些功夫,我下午回去看看,时间定了就通知你。”

因这次通婚书不仅关涉到自己的婚事,唐缺实也有借这次机会跟赵老虎接触的想法,所以在他心里想来自然是越快越好,听妇人说了这么一大串儿,他原本还想抱怨一句麻烦,但话到嘴边儿总算是忍住了。

对于妇人来说,自己眼中的这每一桩每一件麻烦在她看来意义就又有了不同,也许她就能从这些琐屑的麻烦里得到满心的高兴与快意,嫌麻烦的话要真说出来,没得伤了她的心,“好,一切依你就是。”

妇人说做就做,从唐缺那儿出来后便回了老西街的家,难得这一下午的空闲,唐缺也没耗在书房,也出了门往天福寺而去。

走进澄宁老和尚的小院儿,唐缺抬头就看见柳无涯正俯身在院中的琴台上。

看他聚精会神的用手中的笔在纸上涂抹着什么,唐缺也没过去打扰,直接进了方丈。

方丈中的澄宁也在香案上写着什么,虽然听见唐缺进门的声响也没动身子。唐缺顿了顿后放轻脚步走到香案边,就见老和尚正在默经: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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