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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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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玺在陛下自己手里,臣怎么会有?”
“装屁个糊涂,我说的不是那个国玺。”骂战总是不择措辞,圣人再一次强调:“交出来!”
裴渠没有立即回话,堂堂正正地沉默着。
国 玺一事,要从圣人夺位说起。那年他夺得帝位,正欲登基,国玺却不翼而飞。“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皇权神授,讲究正统合法,国玺于一国之君而言,重要程 度不言而喻。但因登基大典在即,遂只好令工匠重造国玺。之后登基种种虽还算得上顺利,但举国上下,却时有继位不正的说法,究其理由也大都在传国玉玺上。
后来种种谋乱,尤其是诸王连谋那一次,更是声称“传国玉玺在手”,故而要匡扶正统,以制□□。但随着诸王作乱被镇压,便再没了国玺的下落。
大约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圣人对所谓传国玉玺的执着竟然深了起来。他这一生极少被肯定,虽以强权镇压着一切言论,但死后呢?枭雄迟暮,也会有不能免俗的顾虑,好像没有那只玉玺在手,死前没有能用过一次,便算不得真正的帝王。
裴渠能理解一个老人家固执的心思,但他抿唇沉默过后,却是泼了一盆冷水:“传国玉玺也许早就没了,各朝流转万世千秋,不过是个笑话。既然其他人能造,陛下也能造。国玺不过一介死物,与天命当真有关系吗?”
圣人唇角微动了动,他心中各番滋味很难再与人说。九五之尊的孤独,他是坐到这个位置才懂。
他也曾很看得开,但年纪越大,想不通的事竟越来越多,因为身体的逐渐衰颓而逐渐产生的无力感和失控感,令他早年间雄霸天下的气势已消退了不少,如今竟然也忧前虑后起来。
“你屁话总是最多,这些话统统塞回肚子里,将国玺交出来才是正事!”圣人不耐烦地说。
“且不说国玺不在臣这里,就算在臣这里,何必这样逼着臣交?陛下的方法不是很多吗?”
他说话越发放肆,圣人却根本不能奈他几何。
虽 然棋局进行过程中,互相制衡必然存在,但大多数时候也有主被动之分。很明显,这局棋中,裴渠占了上风。因他不怕死,就算拷问他,依他的性子也绝不可能交代 国玺的下落;而如果想用南山相威胁,那这只禽兽必然会说:“既然陛下笃定国玺在臣这里,要用朝歌性命来逼的话就尽管试试。陛下伤朝歌一根头发,臣立刻就毁 了国玺。”碰上热爱玉石俱焚的家伙,再好的棋都是白瞎。
投鼠忌器。圣人今日领教了他的真实想法,亦愈发笃定他是知道国玺下落的。
南山在圣人眼中此刻只是一颗没什么用处的棋子,他缓缓放下手中一颗已经把玩了许久的棋,看裴渠仍旧以最初的姿态俯身站着,静静地吸了一口气。
那眉眼中一股努力压制的邪气,真的是……和她很像,果然是因同样姓裴的缘故吗?
裴渠不动声色地站着,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姿势吃力,他总是这样,在对峙一事上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从来不会累不会倦。
而圣人与裴渠僵持这么久,已到了快服药的时辰,便有些撑不住。
但他却没打算这样轻轻松松地放过他,言语寡凉又阴毒地说:“你来之前朕已经审过了那个小丫头,那孩子真是可怜极了。不过朕认为更可怜的似乎是你。”
他唇角冷峭笑意越发明显。其实在得知南山吃不出味道之后他就这样笑过,只是这时候当着裴渠面说这话似乎更加解气,于是笑得也更为阴毒。
裴渠从那声音中感受到了恶意,将写有“君臣之约”的布帛收进袖袋里,往后退了一步,行礼拜道:“时辰不早,请容臣告退。”
圣人压制住胸腔中一股血气翻涌,简截了当地丢了一句“滚吧”就让他离开。
因天色已晚,裴渠出了丹凤门只好宿在光宅寺中过夜。他心中挂念着南山,却并没有前去光宅坊西北角金吾铺探望的打算,尽管他知道南山现在很可能就在那。
关心则乱,在当前局势下,一意孤行地要靠近她,或许适得其反。他冷静地想了一想,先前种种,不过是因为不想让她再受伤害。若这一条都做不到,他又如何能无视她的想法与意愿行事呢?
深夜凉风涌进光宅寺走廊里,一解白日里的燥热,天空漆黑,见不到星月,好像又将下雨。檐角悬挂着的铃铎声音动听悦耳,叮叮咚咚此起彼伏地响起来,像是在驱赶深夜里无处可归的魂。
偌大西京,甚至整个国家,在这一派海晏河清的景象之下,遍地是杀戮,从未停过。
——*——*——*——*——
南山被抓进去一事,很少有人知道。凤娘只是嘀咕几句担心之辞,衙门里的媒官同僚也只说“南媒官真是奔波不停啊为台主说亲一定很累吧”,邻居娘子则是暧昧地说“是住到裴郎君家去了吗”……总之,天下太平,南山也毫发无损。
但她心里清楚,事情可能只是个开始。她站在太阳底下有时候自暴自弃地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在这里喘气活着,性命与将来便永远被控在旁人手里。她手脚无镣铐,可这些年从来都没有自由过。
太阳露了会儿脸又慢慢地躲进云后,天地之间一派阴沉逼仄的意味,更有妖风裹挟着凉爽之气,自东南方向来。蝉鸣声渐渐偃旗息鼓,蠛蚊蝇虫胡乱低飞,山亭水泽下的鲤鱼则纷纷探头吐泡,细长的柳树枝条无法自控地随风摆,正值旬假,裴家旧宅里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天气太闷热,一家老小都去了别院避暑,而裴渠则慢腾腾地路过山亭,再继续往北走。裴家旧宅建于多年前,那时裴渠、甚至连裴晋安都没有出生,这府被扩建改造过很多次,秘密数不胜数,西北角落更是成了一家人的禁忌。
西北角有一口深井,曾经死过人,且因为地势的关系,常年阴冷,非常骇人。裴家孩子们从小便被告知那地方是有鬼魂出没的地方,靠近深井,可能就会被溺水鬼拽下去。
因此西北角被冷落至今,很少有人造访。西北角有个小楼,裴渠幼年时去过一次,但父亲知道后便暴打了他一顿,从此他也就再未踏足过。今日家中几乎无人,他一路无碍地走到小楼前,踏上木阶梯,行至门口,轻轻巧巧地便解开了锁。
☆、第44章 四四秘辛
裴渠开锁的本事似乎已十分娴熟;对付这样的锁根本不再需要钥匙。九年时间太长;实在无所事事于是学了许多旁门左道的东西;这是他一派正气的外表下深藏的另外一面。
甫一进小楼;便是扑面而来的呛人尘土气息。这地方已很久没有人打扫;地上一层灰;角落里更是结起了蛛网;蜘蛛已不知去向;蛛网也已残破;小窗边只有惨白日光照进来,光线里的灰尘浮动下沉,证明这里真的封存了很久。
裴渠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触景生情;他转身将门关上;径直上了楼梯。每走一步都能招惹到地上的尘埃;空气越来越浑浊,到了阁楼简直令人无法忍受。裴渠捂住口鼻咳嗽起来,皱眉将低矮的阁楼环视一圈,心道这地方可真是老样子,十几年从未变过。
他走到北边将尘封已久的小窗户打开,有新鲜空气涌进来,但也是杯水车薪。室内的尘埃气味混着书籍久存的味道,一时间根本无法散去。
裴渠一一打开柜子,其中有书简、布帛、各种各样的纸张、还有一些画。部分存书已被虫子蛀掉了,但大多数却还是完好。依照裴渠的性子,对这样的脏乱环境应该是零容忍的,他使劲皱着眉,将那些书拿出来,几乎是屏息翻看寻找着。
但这些书简布帛实在太多,一时间全翻过来太不现实,于是裴渠只好挑了一部分站着慢慢看。
从天色明亮看到日暮时分,外面开始下雨。先是闪电,再是闷雷,雨势越来越大。一道闪电将阁楼内照亮,也只是亮了那一刹那,屋内转瞬重新沉入一片晦暗当中。裴渠合上了手中的书,并将其放回原位,重新关好柜门,外面轰隆隆的震天雷声则又响了起来。
这满满一阁楼的书与画,跟风花雪月无关,也与经义学问没有半点关系,但痴迷的重点却是一致,都与“毒”有关。纷繁毒物的炮制办法,还有数不清的方子,洒脱笔迹和精细画风所记录下来的是一个“毒痴”的短暂一生。
这样的人聪明得危险,危险得癫狂,癫狂久了,便无药可救。
又 一道闪电照亮阁楼,裴渠转过身,走到北边小窗前,将窗子紧紧关好,虽然动作迅速,但他仍沾了一手雨水,连袖口都落了水迹斑点。门窗紧闭,屋外雨声陡然变得 沉闷,但雨势却丝毫没有小。裴渠借着仅存的一点点黯光下了楼梯,悄无声息地出了小楼,又重新将门锁扣好,这才冒着仲夏大雨一口气跑回了寝房。
突如其来的暴雨总让人措手不及,但将落得一身湿的自己收拾妥当,重新坐下来时,又会觉得这雨也很好。
坐在门口蔺草席上,洗完未干的潮湿头发梳顺了垂下来,走廊里的风涌进宽松的袍子里,连衣服也鼓起来。府里几乎没有人,令他想起幼年时在东都的生活。
那时他很小很小,在东都洛阳的小宅里,午睡醒来,爬下小榻,在宅子里找了一圈又一圈,家里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后来是执事冲进来说:“啊呀七郎醒了呀,夫人回西京去了。”
那是第一次裴夫人回西京连声招呼也不打,就将他一个人丢在了东都。
后来这样的事更频繁,裴夫人会定期在东都住一阵子,但走时从来不带他,对西京的裴家人也只是说“七郎好像更喜欢东都,那里自在,随他去吧”。
于是他在东都也度过不少日子,最后还是大哥将他接回了西京,对他说:“七郎,你不要记恨娘,她其实是在乎你的,只是府里总鸡飞狗跳,她也不想让你活在那一潭浑水里,东都也很好不是吗?不过,你这年纪该好好读书了,阿爷说你一人在东都会容易学坏,便让我接你回去。”
之后的生活便乏善可陈起来,在大家族里长大,就是那么一回事。但随着年纪增长,他也能体会到其中一些不对劲。
生身母亲似乎不喜欢他,而父亲总是心存担忧,好像怕他一不小心就走到歪路上去,以至于后来对他的控制越发明显。他生来聪明,天资敌过族中任何一个同辈,走正道可以走得十分出色,要走歪门邪路也一定容易至极。
偏 偏他小时候总带着些聪明过头的邪气,譬如棋路混乱无章地虐死王待诏,譬如很小就懂得诡辩,这种事被他父亲知道,他就一定会被打得半死。大概被打得长了记 性,后来的他没有养出乖戾狡猾的脾性,也没有什么糟糕的习惯,再抛头露面也是一派正道君子的模样,加上才华横溢,以至于令两京的适婚女子都纷纷为之心折。
裴渠皮相很好,眉目与他俊朗的父亲有一点点相似,却又远胜他的父亲。
漂亮又聪明,其实是件危险的事。因多数人认为,得天赐太多的人,通常没有什么太好的结局。
他一路走到现在,也的确算不得顺风顺水。
万千阻碍要跨,心结要解,有太多事在等着他。
他在席子上躺下,带着潮湿暑气的风就这样吹进来,鼓起他单薄的袍子。
外面天彻底黑了。
——*——*——*——*——
裴良春听得敲门声从榻上坐起来。他今晚值宿衙门,一同值夜的台官已是睡去了,他则因为要等一个人来,所以卧在榻上看书,并未睡觉。
来者行色匆匆,且穿着夜行衣,怎么看都是秘密潜进来的。裴良春开了门,让他进来后又探出头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这才又将门重新关好。
来者简单与他行了一礼,裴良春坐下来开门见山道:“查得如何?”
这人是盘根错节的内卫组织中的一员,如今却被裴良春重用。裴良春诸多情报都从他这里拿到,如今也越发依赖他查探消息的本事。
梅花内卫虽然名义上完全听命于皇帝,但既然是组织便存有派别。这些派别无法摆到台面上说,派别之间的矛盾大多数时候也只能悄无声息地自我消化掉。这个组织发展到现在,已经枝繁叶茂,但这些年也发生过几次了不得的内部冲突与清洗。
组织内斗争往往伴随着权力的交替与更迭,而组织本身往往也会在分崩离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深。
裴良春趁乱紧紧握住了其中一派势力,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牢牢控制住并为己所用。因他知道,沈凤阁之所以这些年在朝中飘摇不倒,也是因为他与内卫组织有牵连不清的关系。
他天资一般,但在钻营一事上却有着无穷的拼劲与狠辣。
这时对面的内卫回他:“据卑职查下来,袁嘉言确实是袁家行十六的孩子,袁将军妾室所出,不足月便生了下来,长到三四岁时还大病小病不断,如今才渐渐好一些。那位妾室娘子很少出门,除了府里人,外人大概都不知其样貌,不过有件不大能确定的事倒是奇怪——”
他犹豫着顿了一顿,得了裴良春“但说无妨”的首肯后才接着道:“坊中胭脂铺的梁三娘说,她在多年前见过这位妾室一面,她觉得很眼熟。”
他口中说的这位“梁三娘”亦是内卫组织中的一员,且是个资历很深的老人,她清楚多年前的几场内斗,甚至与权力核心有过接触。
而这次问及她,她回忆说:“那时老身偶然得见那位娘子,她还大着肚子。虽以薄纱遮了脸,但面容却依稀可辨。那张脸,像极了瞿松华。”
裴良春听内卫转述了梁三娘的话,抬首反问道:“瞿松华?”
“正是。”对方应道,“裴御史接触内卫时间不长可能有所不知,瞿松华九、十年前是内卫中很有头脸的人物,后因内部清洗而亡。”
“当年有尸体吗?”
“有。”对方又道,“说起来,沈台主也该知道此事。那次内卫清洗,和后来沈台主的上位,有说不清的关系。”
沈凤阁是内卫派系斗争的既得利益者吗?
裴良春觉得不可思议地笑了一下,这件事的有趣程度简直超出了他的预想。于是他霍地抬头:“瞿松华什么来历?与袁太师、袁将军或沈台主有何牵连?当年是否有可能用假尸来掩人耳目?”
对方听了他一连串的发问,表示很多事暂时还无法确认,毕竟人死了将近九年,内卫这些年又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当年知情的老人极少,想要打探得更深需要时间。
裴良春表示虽然着急,但一定要细查,任何错漏都不要放过。对方点点头,都将要告辞了,却又转回身,做了个揖说道:“还有一件事卑职忘了说,其中关联虽不能十分确定,不过对裴御史来说或许也有些用处。”
“说。”
“沈台主如今与长安县南媒官走得甚近,南媒官以‘活户籍’著称,记忆力超群且聪慧非常。而当年身为内卫的瞿松华,也差不多是这样一个人物。”
“瞿松华也曾是媒官?”
“是。”
“也给沈台主说过亲吗?”
“台主那时年轻有为,且又无家室,应有许多人与他说亲。瞿松华若是其中之一,也并不奇怪。”
裴良春一直平平的唇角,慢慢挑了起来。
☆、第45章 四五刺青
以裴良春对沈凤阁的了解;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认定瞿松华与沈凤阁之间曾有过牵连。
沈凤阁这些年来一直独居;不娶妻也就罢了,但他身边连个侍妾也没有;且从不来不去平康坊风流;私生活极其严谨。抛开他的古怪个性不说;难道这背后没有点其他故事吗?
袁嘉言那张脸是任谁看都觉得不像袁将军的;袁家哪里能生得出那么漂亮的孩子?若她生母是当年假死的瞿松华,那她的生父有没有可能是沈凤阁?
而如果她真是沈凤阁的孩子;那么袁太师抑或袁将军,又怎么可能会容得下这个孩子在府里长大,且冠以“袁”姓?毕竟沈凤阁与袁家多年政见立场不合,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
所以假设对袁嘉言的身份揣测都成立;那么沈凤阁和袁太师的真实关系则很值得一探。
这是可以下手去查的口子之一;其二;内卫耳目提到南山与瞿松华十分相像,都是记忆力超群之辈,又都是媒官,且都与沈凤阁有牵扯,这仅仅是巧合吗?
瞿松华当年是以媒官身份做掩护当内卫,那么南山呢?这个谋逆亲王家的余孽,也会是梅花内卫吗?若当真如此,她如今可是在为灭门仇人卖命,真是有趣、有趣极了。
外面暴雨已是歇了,廊檐下滴滴答答,铃铎声轻轻响,有人翻墙离开了素来阴风肃杀的御史台,而裴良春坐在矮桌前,意犹未尽地盘算着他的计划。
这时的西京城,大多数人都深陷梦乡,可以一直睡到五更二点街鼓敲响。
南山醒得早了一些,外面天黑漆漆的,走廊里有潮气,凤娘还在隔壁屋里酣睡,她弯下腰两手撑地,熟练地将脚往上抬,飞快地摆成了倒立的姿势,整个庭院便以颠倒的模样呈现在她眼前。
她还记得九年前总这样练,倒立时间久了脑子昏昏,便什么都想不起来,有时甚至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自己身处哪里,又为何倒立。
那时有人考她的记忆力,变态地把《五经正义》里偏僻生冷的章句抠掉一半让她默出来,而她也真的只看过一遍而已,何况她那时还小,很多字甚至并不认得。不过后来磕磕绊绊总算是能写出来,于是从此有了热饭热菜吃,也有栖居之所,只是每一日都食之无味,每一日都很痛苦。
有阵子她活得浑浑噩噩,像个木头人,完全忘了自己的来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脑子里一团浆糊时,倒立就好了,就算睁着眼睛,面前一切景物也会越变越模糊,而脑子也会彻底丧失思考的能力。
她在光线晦暗的清晨回想以前的事,不知不觉闭上了眼,再睁开时街鼓已是敲响。她恢复了站立的姿势,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深吸几口气便听见骤然响起的敲门声。
恩?这么早?难道是……
老师?
她被放出来后便再没见过裴渠。万年县事务繁忙,且只有一个县尉,忙一些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那未完成的坊里图最后画好了没有。
她止住思绪,低头迅速地整了整衣裳,套上鞋子奔去门口,可一开门,却见一年轻士子站在那,朝她微笑。
南山迅速辨出他是秘书省校书郎郑聪,于是客套问道:“这么早,郑校书可有事?”
郑聪道:“某正要赶早去衙门,恰巧路过此地,想起南媒官就住在这里,于是……”
“某还未烧早饭。”南山言下之意,哎呀没有早饭可以给你蹭啦。
“不不不。”郑聪摆手道,“某是有事相求。”
“校书请说。”
郑聪这次采取蠢笨的迂回战术:“某想要托南媒官说亲。”
“哦。”南山应了一声,又笑着回道:“郑校书实在不必特意前来拜托,去长安县官媒衙门说一声便好,姚媒官会替校书安排妥当的。”
这话中已表露出公事公办的疏离,却一点毛病也挑不出。郑聪愣了一下,却说:“但某觉得还是托南媒官说亲放心些。”
他这姿态像块讨厌的饴糖,南山知道这事一旦粘上便不那么容易拿开了,于是索性开口拒绝:“某只是一介九品媒,郑校书的亲事,某是不能私自接下的。诸事都有规矩,若衙门安排给某的事,某再忙也会应下。郑校书这样令某很为难,所以……还是先请回罢。”
郑聪也并不笨,他听出南山是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于是在南山打算关门时,一时情急忍不住问道:“是因为裴少府不许的缘故吗?”
“不许?”南山听了简直一头雾水。
郑 聪着急起来连措辞都不顾了,径直说道:“有人同我说有关南媒官的事都要过问裴少府才行。上回我去万年县衙,与裴少府提了南媒官的事,裴少府当即便非常不高 兴,想必是不喜欢我罢。他是与南媒官交代了‘不要理那个小校书郎’这样的话,所以南媒官才故意这样疏离我的吗?”
南山心想,天呐这都是些什么事。郑聪思量事情的逻辑是有些奇怪,可裴渠难道还要和这样一个甫入宦海心思单纯的家伙计较吗?非常不高兴……当时该是怎样的表情啊。
南山连连摆手:“并没有这样的事,郑校书恐是误会了。这天气闷热,裴少府又总是忙来忙去无人关怀,大概是刚好心情差所以迁怒了吧。”
郑聪想想觉得也是,裴旷男内心郁结,不高兴也不完全是因为他啊。
他正释然之际,南山家门口则又来了一辆小驴车。今日可真是个黄道吉日呀,一大早家门口便这样热闹。南山探出头去仔细看看,却见来者是带着帷帽的崔三娘。
南山笑道:“三娘如何一大早到这里来?”
崔三娘走近了温柔地回她说:“你平日里出门总是很早,我怕来了扑个空,于是便趁早过来找你。”
她说着又看了一眼郑聪:“郑校书也这么早来啊?”
郑聪虽是崔三娘父亲崔校书的学生,但与崔三娘并不太熟,遂疏离地拱了拱手,却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崔三娘无视他的存在,将食盒拿给南山,道:“给凤娘的点心。”
南山无功不受禄,道:“哎呀这如何能收下?”
崔三娘小声说:“我有事要你帮忙,你先收下。”
南山只好接过食盒,领着她往堂屋去。她们二人往里走,不识趣的郑聪竟也不甘落后,连忙跟了过去,在走廊外脱掉鞋子,一路跟进了堂屋,实在是赶都赶不走。
崔三娘在矮桌前坐好,又摘下帷帽,看南山忙来忙去地煮茶,偏头与同样坐好了的郑聪道:“旬假已过,郑校书不急着去衙门?”
郑聪坐得端端正正,回说:“秘书省并无什么要紧事,素来懒散,去早了恐怕连门都未开。”
崔三娘又问:“秘书省这般样子,御史台竟不弹劾么?”
郑聪心底哼了一声,谁人不知秘书省就是个病坊,专给高官们养病养老,御史台再残酷也不会去捏这颗烂柿子啊,捏完了手上全是坏汁,还要洗嘞,多麻烦。
他于是理直气壮地继续坐着,好像非要吃杯南山煮的茶才肯走似的。
那边南山将茶煮好,分给他们后也坐了下来,问崔三娘道:“三娘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崔三娘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是等郑校书走了再说罢,私房话这会儿不大方便讲。”
郑聪听了,端着茶碗说道:“某会当作什么也未听见的。”
崔三娘觉得这人实在太不懂眼色,等了一会儿觉得不耐烦,遂直接与南山开口道:“上次在白马寺说的事……”
南山顿时明白她的意图,但又有些不确定,见她含糊其辞,遂问:“三娘是想问亲事?”
崔三娘脸有些微红:“是。”
南山想起裴渠说“崔娘子品貌俱是一流”之后紧跟着的那句“不顺眼不喜欢”,便陡然哑了口,面对殷殷切切看着自己的崔三娘,一时间不知要回什么。
崔三娘恐怕也是猜出了一二,于是稍稍凑近些,压低了声音道:“我知自己好像配不上他,但……我一向很倾慕七郎的才华。我只是想问问,七郎眼下可是有别的相看对象或打算了吗?”
南山老实地摇摇头:“裴君近来专注县廨公事,没有这个时间吧。”
崔三娘似乎浅浅松了一口气,没料这时郑聪插话道:“三娘喜欢裴少府?”
崔三娘淡瞥了他一眼,没搭话。
郑聪说:“虽然裴少府脾气是坏了一些,但家世前途也十分不错。若三娘喜欢,不如直接去与裴少府说就是了。”
这个提议倒是十分大胆,崔三娘看看南山,仿佛在问她“我到底能不能去说这话呢”。
南山似是而非地动了动脑袋,不像点头也不像摇头。
“想好措辞便能去说啦。”郑聪在一旁继续鼓动崔三娘。
“措辞?”崔三娘看着南山想了想,“届时就同七郎说,是南媒官鼓励我来……”
南山连连摆手:“我、我没有这样说过。”
崔三娘兀自笑了起来,道:“我只是说笑,你这样紧张做什么。”她扭过头看一眼郑聪:“郑校书还不走吗?真的要迟了呢。”
街鼓声已落尽,郑聪一算,时间果真差不多了,于是喝完茶迅速起了身,与南山道过别就走了。
待他走后,崔三娘才转了话题:“公主邀结社的娘子们过几日去骊山泡汤呢。”
“夏天泡汤?会很热罢。”
“说是夏天泡汤也有诸多好处呢,你不想去吗?”
南山老实地摇了摇头。崔三娘将她稍稍打量一番:“每回泡汤你都找借口不去,莫非是不能泡汤吗?”
见南山没回话,崔三娘望着她又道:“是身上有不好看的疤?还是……”有梅花刺青呢?
☆、第46章 四六局中局
崔三娘后半句当然不可能问出来;只说到“还是……”便让南山自己去接话了。
南山拿着茶壶的手顿了顿,随后稳稳当当添满水,将壶放在一旁,淡淡地说:“自然不是因为有难看的疤;只是有次泡汤泡久了;出来便晕,那次摔得很严重;之后对泡汤都有些畏惧了。”
崔三娘听她讲了理由;劝道:“你那是泡得时间太久了;时间短一些便无妨呀。执事娘子非让你去你又要怎么回绝呢?”
“是王娘子非要我去吗?”南山谨慎地问道。
崔三娘点点头:“王娘子说你给娘子们说亲的任务还未完成,结社聚会当然要去啦。”
南山端起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茶;老老实实地说:“若是王娘子发话;我会去的。”
王娘子身后便是上远;是上远怀疑她了吗?认为她身上可能会有梅花刺青?南山安安静静将茶喝完,崔三娘起了身:“应当就这几天,但要等卢节帅进了京。”
“卢节帅?”
“是呀。”崔三娘站着理衣服,低着头同南山解释道:“圣人召宣武镇卢节帅进京,要请他去骊山行宫小住呢。届时公主也会去,遂将结社的娘子们也一道请过去了。”
南山之前曾听到过卢湛要进京的消息,当时还并不确定,没想到不过半月,消息便被证实。河朔及中原藩镇,大多对朝廷爱理不理,卢湛更是多少年都没有进过京了。这次圣人能将卢湛请来,必定是给出了不错的“诱饵”。
既然圣人频繁地将吴王之子李佳音召进宫,是否打算立李佳音为储呢?如果这是“诱饵”,卢湛进京便一点都不稀奇。
而如今朝局这样混沌不清,李佳音能否顺利登上储君的位置,甚至到将来接替皇位,可能还要仰靠卢湛代表的中原藩镇势力。这次圣人的召见,应该是一场初衷双赢的谈判罢?
南山将崔三娘送走后,匆忙地做了早饭,嘱咐过凤娘后便骑马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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