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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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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辰廊下餐已经结束,常参官们陆陆续续出了宫回各自衙门。街上有马有车,偶尔见得几匹旷达又穷酸的驴,以及穿着公服气派又体面的官员们。
    偶有常参官廊下餐没吃饱,跑到街上来买食揣去衙门吃的,但也都是偷偷摸摸快速进行,生怕被御史撞见了参一本,说些甚么“圣人赐食不好好吃,非要去吃外面的差货”的讨厌话。
    小十六娘探着脑袋往铺子外瞧,还是有些怯意。她手里抱了一杯凉饮,因日头很毒,她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汗。南山探过身去拿帕子给她擦擦额头,说:“十六娘不要再往外探头啦,晒得脸红满头汗便不好看了,会被黑心台主嫌弃的。”
    “本官在南媒官眼中很黑心?”
    凉爽如寒冬朔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南山闻声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她头也不敢回,就看得小十六娘一脸疑惑地仰头望着她身后的人。
    小十六娘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于是霍地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将凉饮递过去,说:“我还没有喝过,就、就送给台主……台主伯伯喝……好了。”
    她说话磕磕巴巴显然没了平常的底气,可伯伯两个字却叫得丝毫不含糊。
    沈凤阁显然看不上小孩子递过来的凉饮,在矮桌另一旁施施然坐下,这时南山才听出来,后面还有一个人。她神色不能算轻松,因她从清浅又故意的咳嗽声中辨出身后另一人是裴良春。
    裴良春并非常参官,出现在这里正是为了揪某些官员的不当行径,没想遇见沈凤阁。沈凤阁说天气太热想喝凉饮,身为属官,即便对上官再怎么看不顺眼,也只能老老实实跟着一道去喝凉饮。
    真是无巧不书,还没走几步,两人便同时瞧见了坐在铺子靠外的南山。沈凤阁径直走了过去,裴良春静静跟着,直到走到她身后,听得她那句“黑心台主”的称呼,沈凤阁才轻描淡写地发了话。
    然后南山就像只缩头乌龟一样,一言不发,好像犯了大错。
    她素来不习惯大庭广众之下见沈凤阁,上上次是在官媒衙门,上次则是在芙蓉园宴,这次……旁观的人又多了个裴良春,她简直如临大敌。
    可这还没完,裴良春刚刚坐定,不远处又飘来个声音,正是徐妙文。
    “稀奇啊。”徐妙文也走过来坐下,将公服抹平,抬首接着道:“御史台都能出来喝凉饮了,某等喝一盏不会被参罢?”
    徐妙文说完欠揍地翻了个白眼,这白眼显是翻给裴良春的。他最看不起裴良春平日里一副“仗势欺人”、“假公济私”的模样,于是今日趁机出出气。
    小十六娘皱了皱眉。她原先想若只是南山姊姊在也没什么,可眼下来了这样一大堆讨厌的大人,真的是很令人不爽快呢。
    徐妙文迅速瞥了她一眼,完全无视了她小子装扮,与南山道:“哟,南媒官带私生女出来喝凉饮吗?还是来带孩子找爹爹?”
    这玩笑引来三个人的不爽,一是南山,二是沈凤阁,三是忿忿的小十六娘。十六娘很节制地瞪了他一眼,很冷酷地说:“官人叔叔不知道言多必失、说错话甚至会被弹劾的吗?”
    徐妙文瞬时憋住。
    他迅速想了想,这丫头是沈凤阁的女儿吧!一定是的!
    天呢,老处男竟然有个这样大的女儿!他努力辨了辨眉眼,居然还长得、长得很像……
    连裴良春都看了过去,他看了几眼又坐正,心想这事倒是可以深挖一挖,说不定沈凤阁当真有个这样的闺女藏在外面不给人知道咧!
    沈凤阁的脸色倒是最正常,他很漠然地看看那个眉清目秀分外可爱的小丫头,跟在一旁等了多时的店家说:“一盏乌梅饮。”
    “酪浆。”裴良春。
    “桑叶饮!”徐妙文。
    “乌梅饮……”南山看看面前空掉的杯子小心地说。
    而小十六娘低头喝了一口凉凉酪浆,不知足地说:“我想吃一碗冷淘。”她说着话就眼巴巴地看向沈凤阁,沈凤阁冷冰冰地将钱搁在矮桌上:“小碗槐叶冷淘。”
    “我想吃大的。”小十六娘低头啃杯沿,闷闷地说。
    “大碗槐叶冷淘。”沈凤阁又加了一个铜板。
    店家立刻去忙,而小十六娘低着脑袋继续啃杯沿。徐妙文扭头看看她,不要命地问道:“到底是谁家孩子啊?”
    小十六娘冷酷地回他:“官人叔叔知道这个又没有好处,好奇心太重都会倒霉。”
    徐妙文憋住,努力憋住。桑叶饮啊快来吧,让我降降温,不然我就要和这个小孩子死磕到底啦!
    所幸凉饮及时登场挽救了局面,而小丫头则抱着一大碗的槐叶冷淘大口大口吃着,那架势活脱脱像只恶鬼。早上她乳母喊她吃饭,可她死活不肯空着肚子就跟着南山出了门,这会儿自然已是饿得不行。
    于是几个大人就看着一个小孩子豪爽地吃着绿色鲜爽的冷淘,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沈凤阁先开了口:“南媒官在芙蓉园宴上说为本官选定了一位合适的千金,本官到现在还未听得任何消息,难道是诓人的吗?”
    南山内心哀嚎不迭,台主啊,那是临时托辞,您听不出来吗?现在左有徐妙文,右有裴良春,这种场合就不要出这样的难题给我做啊!
    “姊姊给台主伯伯说了人家吗?”小十六娘一边吃着冷淘一边抬头问。
    “某……”南山注意到各方投过来的目光,内心在迅速地编造着谎话。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街上忽响起马蹄声。徐妙文探头一看,陡然蹙眉,金吾卫这般来势汹汹,是要?
    “在那!她在那!”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老师真的可以下岗了……(男主位置空出来好了


☆、第41章 四一谜 
    金吾职司京都诸街治安;平日里各司法衙门抓人出面的也大多是金吾卫。这会儿几个金吾卫自光宅坊西北角铺朝这边气势汹汹杀过来,只有裴良春一人心知肚明;其他人包括南山在内都有些错愕。
    等诸人都回过神来;金吾卫已是下马将南山抓住,几个魁壮大汉在这大庭广众下制住她,连抓人缘由都未陈,便押着南山要走。沈凤阁仿佛已是明白了这其中情委;凉凉瞥了一眼镇定如常的裴良春,继续喝他的乌梅饮。
    他身为台官之首;在外人眼中和南山不过是点头交情;若这时出面反而会遭麻烦。
    裴良春自然也不会出面说话;而徐妙文因存了一些鬼心思;故这时也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几个大人继续淡定地吃吃喝喝,反倒只有小十六娘搁下筷子霍地站起来,充满正义感酷酷地说:“金吾卫抓人连缘由也不必给了吗?!为何要抓我姊姊?”
    金吾卫显没将这种小孩放在眼里,二话不说押了南山就走。南山扫了铺子里众人一眼,未做反抗,一言不发地由着金吾士卒将自己押走。
    小十六娘一时间急死了,她跑出铺外大声嚷嚷道:“我姊姊是大好人!为何要抓我姊姊?!”
    可金吾卫走得比谁都快,十六娘哪里喊得住。她着急嚷了半天,也只有旁边铺子里的人探出头来瞅瞅她,大多是事不关己的状态。
    金吾卫抓人这等事不算稀奇,这些年莫名其妙被抓进去的人多了去。往往只要内卫告了密,或是有人举报,便很有可能被抓。故而人们对街上这位喊冤的可怜小姑娘最多也是施以一点同情,没人会多事伸援手。
    小十六娘很早前便听阿爷说过人世冷漠,今日则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她不再喊了,傻呆呆站着,被烈日晒得有些懵。偶有马匹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差点点就撞到,小丫头却一直望着街尽头,好像她南山姊姊很快就会折回来。
    徐妙文有些看不下去,扭了头朝外喊道:“那小孩,快回来!”
    小十六娘没听见他喊,徐妙文于是霍地站起来,走到外面将小十六娘拦腰抱回来,将她往矮几前一放,道:“你到底是谁家孩子?南媒官真的是你姊姊吗?”
    小十六娘回过神来,冷酷地看着徐妙文,不说话。
    徐妙文简直怕了她这眼神,忙好言解释:“我没恶意,也并非好奇。只是你一个小孩子,跟着南媒官出来,这会儿她又被抓走了,你一个人要怎么回去呢?”
    小十六娘认路的本领很差,立刻服了软,看看徐妙文,又小心地瞥了瞥事不关己的沈凤阁,道:“不送我也没有关系的……我可以问路问回去……”
    沈凤阁喝完乌梅饮起了身:“是时候回衙门了。”
    裴良春连忙也跟着站起来,徐妙文急忙忙嚷道:“台主不管这个小丫头了吗?”
    沈凤阁疑惑地蹙蹙眉:“为何要管她?她和我有关系吗?”
    徐妙文差点脱口而出“这是你家女儿你不管谁管”,不过他还是很理智地说:“显见这个小丫头是冲着台主来的,跟南媒官到这里大概是为了看看台主?所以台主还是行行好将她送回去算了。”
    “没空。”沈凤阁冷冷地说。
    徐妙文暗哼一声,转头就告辞,索性不管这档子事了,沈凤阁还能真将小丫头丢在这铺子里?
    可他全没料到,沈凤阁也是立刻就走,管也不管小十六娘。徐妙文走在路上回头瞅瞅,略有些不忍心,正要折回去时,没想到沈凤阁却先行返回了铺子。
    沈凤阁居高临下看看小奶娃:“你是谁家府上的?”
    小丫头仰头瞅瞅他,说:“我是、是太师府上的。”
    “袁太师?”裴良春反问了她一句。
    小丫头点点头。
    都知道袁太师与沈凤阁不和,这下看来完了,小十六娘大概只能在这地方坐着等天黑了。可没想到沈凤阁竟说:“先带你去衙门,过会儿让人送你回太师府,可好?”虽然说话是一贯的冷酷,却到底也有些管了闲事的淡淡温情。
    小十六娘于是站起来,跟在两个穿公服的大人后面往衙门里去。穿过景风门,路过左藏外库院、少府监、礼部南院、吏部选院……还要继续往前。小丫头两条短腿迈得飞快,出了一额头的汗,累得气喘吁吁,前面两个大人却丝毫没有要拉她一把的意思。
    直到往南拐进承天门街,路过右领军卫,看到了宗正寺,再往前走才到了地势险要风水差极的御史台。
    小丫头在门口站定,被御史台一贯的冷脸和肃杀之气微微镇住。路过办事的御史台供奉凉凉扫她一眼,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小十六娘好像有一点点紧张,看沈凤阁进了门往公房去,连忙就要往里跟,却被裴良春给拦了下来。
    裴良春难得温言道:“台主的公房不是随意进的,你在那边公房等好吗?”
    小十六娘警觉地看看他,点点头。裴良春于是带着小丫头进了西侧公房,这时公房都卷了帘子,有凉风吹进来,还算是宜人。几位小官正坐在高足案后办公,见来了个小孩子,一个个无动于衷,继续干活。虽然表面上都是一副“好奇心丧尽”的模样,但内心都快嘀咕疯了。
    “是台主家女儿吧!”、“没错吧一定是台主家的私生女”、“长得太像了!”、“天呢台主是带私生女来工作了吗?”、“台主居然也有过女人……连女儿都有了……”如果御史台公房允许嚼舌根的话,此时将是一场疯狂的讨论会。
    可一阵肃杀凉风吹进来,除了可以听到外面檐角下悬着的铃铎声音,便只剩了翻动纸页和书写声,公房内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小十六娘很想找个人问问事,对于司法,她几乎是一窍不通的。在她的概念里,就算是朝廷也不能随随便便抓人,若什么名目都没有,是不是可以找人将姊姊救出来呢?她安静乖巧地坐在角落里,周围的台官们内心却又是一阵狂嘀咕。
    “台主家女儿好乖!”、“这样可爱乖巧怎么可能是台主生出来的?”、“天呢眼神和台主有点点像,酷酷的。”、“头发软软的好想揉一揉”、“眼睛真好看!”诸如此类。
    御史台官们就这样度过了极没有效率的一个上午,好不容易熬到了午饭时分,一群人有秩序地往公厨去,还忍不住回头瞅瞅仍待在公房内的小十六娘。
    小十六娘见人都走光,刚要站起来,就见裴良春走了进来。裴良春道:“十六娘饿了吗?”
    十六娘点点头。
    “带你去公厨吃饭可好?”
    十六娘自知寄人篱下,于是沉默地点点头。
    趁四下无人,裴良春又问:“十六娘的阿爷是袁将军吗?”
    十六娘又点点头,但心头已起了疑。这个人问她父亲是谁做什么呢?她对裴良春顿时多了几分警觉,导致后面裴良春再问她诸如“十六娘是哪年生的呢”、“生辰是哪日呢”这样的问题,她都一概模模糊糊回了,装得像个小傻子。
    不知不觉已走到御史台公厨,裴良春便放弃询问,带她进去后安排她坐下。小丫头抬起头,这才看到早已到了公厨的沈凤阁。
    沈凤阁坐在上首,底下则是规规矩矩坐了御史台众官员。自开国以来,各衙门便自辟公厨为办公官员提供伙食。因没有统一规定,不同衙门的公厨风格也是大相径庭。
    譬 如大理寺,用饭的地方墙面上全部写满律条,让人吃饭的时候也不忘巩固专业知识;而御史台公厨,则是出了名的严肃清冷,一群人规规矩矩坐好,吃饭前要等着台 主训话,训话完毕再由众官员简明扼要地交代上午的工作成果,这之后才能动筷子,且吃饭过程中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中途退席不许笑,全部都只能板着脸。
    令人抑郁的午饭对台官们来说简直是煎熬,而头一次来蹭饭的小十六娘却觉得有趣。有趣归有趣,她心里到底是存了心思,故而一顿饭吃下来,一张脸还是垮着的。
    得快点回去告诉祖父,才能有办法将南姊姊救出来吧?
    御史台官员都散得差不多,小十六娘站在门口正眼巴巴候着,见沈凤阁出来,立刻抬了头,小心地说道:“能将我送回去了吗?”
    沈凤阁直接绕过她就往前走,小丫头哒哒哒跟在后面走得飞快,就要忍不住抱怨时,沈凤阁骤然停住了步子。小丫头抬头一看,咦?有车子!
    沈凤阁偏头看看她,一贯冷冷地说:“现在要回去吗?”
    小丫头猛地点点头。
    于是沈凤阁将她拎上了车,紧接着也坐进车内,小丫头错愕道:“台主要送我回去吗?”
    沈凤阁没有理会她。他有事要去一趟万年县,既然顺道就带十六娘回去。
    小十六娘得不到回应便窝在角落里自己待着,午饭吃得饱饱这时也困了,头如小鸡啄米却也不敢睡,于是刚磕下去又醒醒神坐正。
    沈凤阁偏头看看她的脸,下意识地抿了抿嘴,竟是问出了与裴良春一样的疑问:“你阿爷当真是袁将军吗?”
    …………………………


☆、第42章 四二心知肚明 
    十六娘都快要睡着了;一听到沈凤阁这个问题陡然来了精神,霍地坐正;抬手揉了揉自己脑袋,那姿态简直像极了南山。
    “我与我父亲长得不像吗?为何都这样问我呢?”她说着扭过头去;有点奇怪地看着沈凤阁。
    沈凤阁心说的确不像,实在是太不像了。
    袁太师长了一张不可多说的脸;儿子袁将军也长了一张难以描述的脸;严格来说怎么可能生得出这样的女儿?
    “不像。”沈凤阁如实地说。
    “不像也是我阿爷。”小十六娘很坚定地说。
    “还有其他人问过你吗?”
    “有!”十六娘迅速想到裴良春那张脸,“今早在铺子里喝酪浆那个人。”
    裴良春素来居心叵测,这次难道是想从小丫头下手来扳倒他吗?沈凤阁轻轻抚平了衣裳褶子,跟天真无邪的小十六娘说:“不要与不认识的人说不相干的话;记住了吗?”
    十六娘眨巴眨巴眼,低头抓抓鼻子说:“我什么也没有说;他问我生辰我也没有说。”
    沈凤阁破天荒地按了一下她脑袋:“做得很好。”
    得了大英雄的夸赞十六娘竟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她多少有些怕沈凤阁,且今日对沈凤阁的所作所为有一点点失望。南山姊姊被人不分青红皂白抓走,这个台主伯伯居然从头到尾都事不关己地高高挂起,看来会飞檐走壁的大英雄也很是冷血呢。
    她瘪瘪嘴,窝在角落里已没了睡意。而沈凤阁也没有再问她话,于是一大一小就这样各自沉默着到了万年县廨。
    马车在县廨门口停下,沈凤阁掀开帘子打算下车,小丫头忽然喊住他,小心地说:“我……能不能就在这里下来,我叔叔在这里,让他送我回去可能会比较好……”
    她小小年纪竟也懂得避一避,因为听说沈凤阁和她家关系不好,便不让沈凤阁送她回去,免得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叔叔?”沈凤阁闻言轻轻挑眉。
    “是呀,裴叔叔。”因裴家与袁太师家素来亲近,十六娘虽然跟裴渠不熟,但她祖父说可以将裴渠当成自家人,于是她喊一声叔叔也并不过分:“我裴叔叔在这里做县尉,裴叔叔也很厉害的。”
    沈凤阁对“很厉害”这个评价不发表意见,只伸过手臂将小十六娘从车上拎下来,又整了整自己的衣裳,管也不管这只小拖油瓶,径直迈开步子便往公房走。
    那边吏卒已是飞奔过去禀告裴光本,说御史台来了人。御史到访素来不是什么好事情,裴光本一拍额头,紧张又迅速回忆了一遍最近所作所为,最终认为除了“骂了裴渠”之外,好像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这才放下心来,出公房迎接沈凤阁。
    沈凤阁接受了糟老头子的礼仪问候,进了公房道:“裴少府不在么?”
    裴光本闻言立刻朝守在窗外的吏卒道:“快,让裴少府过来。”
    裴渠这时刚从外面回来不久,被秘书省校书郎郑聪缠住问这问那,早就想寻个借口离开,恰好吏卒来找,他便顺理成章脱了身。
    他走到公房外,听得里面好像在谈账目的事情,正要进去,忽有一个小小身影飞奔而来,死死抱住他的腿道:“裴叔叔,南山姊姊被金吾卫抓走了!”
    沈凤阁听得外面声音,头也没回,继续同裴光本讲公事。可裴光本却坐不住了,南山被抓走算怎么回事?!他心里焦急万分,无奈面前坐着冷面台主,又不好轻举妄动。
    小十六娘这时死死抱住裴渠,有些夸张地嚎啕大哭起来:“南山姊姊怎么办?呜呜呜,南山姊姊好可怜,金吾卫那么坏,他们会打南山姊姊的,呜呜呜。”
    沈凤阁此时回头看了一眼,隔着稀疏的珠帘子道:“裴少府处理完私事再进来吧,不着急。”
    裴渠抬头,两人目光短暂相接后,沈凤阁便将头又转了回去。
    这两人不知何时有了莫名其妙的默契。裴渠立刻明白他今日过来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方才他与裴光本论及的县廨账目问题,根本不是什么值得他亲自来一趟的事情。
    南山被抓,才是他要说的正事。
    裴渠将小十六娘带到一旁,蹲下来拿帕子一边擦她的鼻涕眼泪一边道:“好好说,不着急。”
    小十六娘见她裴叔叔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刻收住了哭声,冷冷静静条理分明地将事情一五一十说尽,又特意强调:“他们抓人没有名目的,裴叔叔可以快点将南山姊姊救出来吗?”
    裴渠听完亦十分冷静,这些事早已吓不到他。
    他耐心将小丫头脸上的眼泪鼻涕都擦干净,又叮嘱人找时间将她送回去,这才又折回裴光本公房,隔着帘子道:“不知台主找下官可有事?”
    沈凤阁善解人意地说道:“我与裴明府说足矣,你若有事便去忙吧。”
    裴光本此时也很担心南山安危,自然是挥挥手赶紧让裴渠出去。
    裴渠牵马离了县廨,没多一会儿,沈凤阁亦是起了身,一本正经与裴光本说:“望裴明府重视此事,虽是小细节小毛病,但若被户部书吏投诉,本官可不会像这次一样手下留情了。”
    裴光本连连点头,沈凤阁面无表情离了县廨。公房外只剩了裴光本与小十六娘,还有个秘书省校书郎郑聪。
    郑聪正是那日在崔校书家与其对弈的新科进士,今日过来问了裴渠一些公事,裴渠答完,他却又开始问起私事来,问的竟是裴渠与南山之间的关系。因这位校书郎大约很中意南山,因此去了她家,可却被凤娘和邻居告知诸事要问过万年县裴少府才好,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裴渠是她什么人呐?!凭什么关于南山的事要问过他?心高气傲的新科进士感到很是忿忿,又十分不解。他这时盯住仔细擦脸的小十六娘,越看越觉得她的眉眼很眼熟。
    像谁呢?他脑中灵光一现,像裴渠!
    好奇心甚重的郑校书盯住小丫头,他想起方才在另一边公房遥遥看见这小丫头抱住裴渠大腿嚎啕大哭的模样,心中便顿时有了揣测,于是靠近些小声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小十六娘今天被人问了许多遍这个问题,心里已是有些不爽快。她冷酷地看一眼郑聪,抿紧了唇。
    郑聪于是又靠近些,神秘秘道:“是裴少府的女儿吗?”
    小十六娘陡然蹙眉,冷酷回道:“不是!南山姊姊才是!”她昨晚就觉得裴叔叔管南山姊姊的架势就像阿爷管女儿,还亲自去熬药送药咧!
    “什么?”
    小十六娘继续胡说八道:“南山姊姊才像裴叔叔女儿!我才不是!”
    “他、他们只差了八、不对,九岁!怎么能是父女!”郑聪竟然跟一个小姑娘急红了眼。
    “哼。”天真!小十六娘不客气地说:“这世上父子父女一定得是亲生的吗?有父子父女恩也可以啊。”
    郑聪显然小瞧了旁边这个小娃,一时间竟不知是要吞咽这事实,还是想办法反驳。
    恰这时,裴光本将小丫头拎到一旁,不许她继续胡说八道,让人赶紧送她回太师府。
    小十六娘度过了不怎么高兴的一天,回到府里郁郁地趴床想心事,外面的天也渐渐黯下来。
    太极宫承天门上已是敲响了一声鼓,鼓声响彻宫城,长安城各条大街上的街鼓也逐渐响起,一声一声不急不忙将日头彻底敲下山。而裴渠这时则由内侍领着往延英殿去,路上他竟碰见了一个小人儿,那小人穿着不凡,样貌则像极了他的父亲——吴王。
    好久不见了,裴渠平静地想。
    他拾阶而上,到了殿门外,由内侍宣过,得了回应这才被允许进去。此时延英殿内只点了寥寥烛台,光线气氛均幽沉得很,而帝国的执权者此时正坐在一盘棋局前,似乎专门等他到来。
    裴渠伏地行礼,行完后即起了身,风平浪静地站直了身体。
    圣人眸光微敛,说:“你过来。”
    裴渠于是走近一些。
    “再过来一点,头低下来。”
    裴渠依言照做,此时他的脸距离圣人已是十分之近。他忽开口说:“陛下打算掌掴吗?请不要打右边。”
    在他说这话之前,圣人的手已是蠢蠢欲动,可这会儿却又渐渐收紧,微微笑道:“打你朕能得到好处吗?”
    裴渠闻言并没有直起身,而是稳稳保持着这个非常高难的俯身姿势,淡淡地回应他的君主:“回陛下,好处也是有的,听说可以解气。”
    圣人眸光又敛了敛,讲实话,这一巴掌他九年前就很想给,可他忍到现在破功实在没意思。他登时换了张心平气和的脸,手则慵散搁在棋盘上,道:“有人同朕举报,说裴家九年前匿藏李崇望的小孙女,但之后又立刻撇清了自己与这件事的关系,你要不要猜猜看是谁?”
    裴渠立即就想到是裴良春,但他却只是说:“举报者是谁对臣来说并不重要,重点是,臣当年所作所为,陛下一清二楚。”他仍旧保持原先的姿势,接着道:“陛下难道是因为忽然想起来那孩子是朝歌,所以想要兴师问罪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十六娘:哼裴小爹才不是我爹!


☆、第43章 四三小楼
    延英殿内光线愈发黯,烛台根本起不到作用似的;一个个都昏昏亮着;无精打采。周围一个内侍也没有;静得甚至能听到呼吸声。
    裴渠所言并非凭空捏造;当年裴府收留孤女一事虽没有到诸人皆知的地步,但如何也瞒不过圣人的耳目。且因他当时是从淮南归来,那小女孩的身份便更是值得怀疑。
    多疑的皇帝自然不会这样轻易放过疑点,查出真相来却也没有完全捅破;而是升了裴渠的官阶,允他借一身绯;让他去番邦小国待着。明眼人都知道这意味着失信与被放逐,理由也不过是“裴渠之前与诸王走得太近,虽未查出切实的谋反证据,但教训必须给”。
    事实上朝歌本可以成为“裴渠存有二心”的有利证据,但圣人却并未揪着这点不放,而是默许了朝歌的存在,变相流放了裴渠。
    裴渠去国离家,朝歌下落不明,这是当时大多数知情者所知道的后续。于是此后很多年,世上便似乎没有一个叫作朝歌的小女孩了。
    而这时候,裴良春却要将此事翻出来,以极恶劣的姿态举报。圣人则完全依照他的意愿,将南山抓起来,一副将要审问且不打算放过的模样。
    在帝王之位上待久了,做戏也变成了信手拈来之事。只是今日演这样一出,不仅打脸,并且毫无意义,明明心知肚明的事,何必又要摆出兴师问罪的姿态来呢?因为圣人笃定裴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主动找来。
    哎呀,他似乎很久没有与他聊上一聊了。圣人于是接了他的话回道:“朕年纪大了,以前的事记不清楚难道不是再寻常不过?何况,当年不计较,现在就不能计较?”
    “‘若你有本事去番邦小国待上个三年五载朕便什么都不计较’,难道不是陛下的原话?”裴渠已不想再废话,“陛下若记性已不如当年,臣定尽职尽责提醒陛下。”他说着竟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张布帛。
    那布帛上写的正是九年前荒唐的“君臣约定”,其实严格说根本做不得数,但裴渠一本正经拿出来,且当成了“铁证”以此护身,可见这君臣二人之间,似乎存了某些微妙的关系。
    不论是诸王作乱前还是后,不论裴渠做了什么,圣人对他似乎总是又纵又恨。纵是显而易见的,恨也是可以摆到明面上来说的,所以君臣关系也变得十分奇怪——一边挂了他的答卷炫耀大国得贤之美,另一边又恨得牙痒痒,将他赶出去让他吃尽苦头。
    偏偏裴渠在很多事上油盐不进刀枪不入,又因为如今并不怕死,底气竟然足得夸张。
    君臣因为这一张布帛对峙了好一会儿,圣人也确认他实在是个不怕死的家伙,便不再兜绕圈子,直截了当道:“交出国玺,朕什么都不会再计较。”
    “没有国玺。”裴某人斩钉截铁地说。
    “放屁,国玺就在你那里。”圣人对睁眼说瞎话的裴渠张口就骂。
    “国玺在陛下自己手里,臣怎么会有?”
    “装屁个糊涂,我说的不是那个国玺。”骂战总是不择措辞,圣人再一次强调:“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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