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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天下-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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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烨笑了一下,紧接着又板着脸道:“全是因为和你发火,竟将最重要的东西忘记带了,快去寝宫,给本王拿来。”
“主子,是什么重要东西啊?”李准发蒙的问道。
陈烨瞪眼道:“黑皮包裹还不快去!”
“是!”李准惊得如脱兔一般飞奔而去。
陈烨冲一脸惊惧地秦十六笑了一下,迈步走向相辂。秦十六暗自打了个激灵,看来主子早上起猛了,动了肝火,今儿可要小心,可别自找倒霉。
李元清急忙从辂亭铺着明黄锦缎的台阶飞奔而下,跪倒:“奴才李元清叩见主子。”
“起来吧。”陈烨迈步上了台阶,辂亭左右躬身站着的两名宫娥急忙掀起珍珠帘,陈烨迈步走了进去。
李元清笑着躬身施礼:“元清见过三爷。”
秦十六强笑了一下,低声道:“自家兄弟,别这么多虚礼。”
“是,大哥!”李元清咧嘴开心的笑道,忙过去将秦十六的枣红神骏牵了过来。
秦十六心虚的瞟了一眼相辂,低声道:“兄弟,今儿主子有些肝气不顺,长眼留神。”
李元清脸色微变,急忙点点头,感激的低声道:“多谢大哥提醒。”
一袋烟的功夫,李准扛着黑布包裹气喘吁吁摇摇晃晃的飞奔出府,秦十六急忙快步过去,要接过包裹。
李准脸色白中透青,嗓子眼急促的喘着哨音,摆了摆手:“不、不用了。”秦十六苦笑了一下,忙搀扶着李准走向相辂。
李准喘着粗气,委屈哀怨地说道:“这时候还是兄弟你啊老十六啊,大哥我今儿也不知撞了什么邪神了,可让主子打惨了,回头你替我看看本子,瞧今儿是哪个神灵主事,给大哥上炷香,冲冲煞,啊!”
秦十六忙点点头,低声道:“大哥,放心吧。”
李准瞧着明黄锦缎台阶,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哆嗦,忙推开秦十六,摇摇晃晃着上去了。站在辂亭上,翻身跪倒,颤抖着说道:“主子,奴才将包裹拿来了。”
“提溜进来吧。”两名宫女闻言,忙掀起珍珠帘。李准心有余悸的一步一步蹭了进去。
相辂内,陈烨坐在精雕着盘龙的紫檀靠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三国志正看着。
李准将黑布包裹轻轻放在绣姹紫嫣红大花的地毯上,偷觑了一眼陈烨,快步来到红莲帐前的紫檀书案前,端起桌上的御贡景德青花粉彩三色福寿茶壶,往茶盏内倒了一盏茶,满脸堆笑,殷勤的端了过来,轻声道:“主子,喝口茶吧。”
陈烨嗯了一声,将书放在腿上,端过茶盏,揭开盖碗,吹了吹,呷了一口,目光瞧向红花地毯上的黑布包裹,眼中露出沉思玩味之色。
“主子,吃块点心吧。”李准端着粉彩果品盘,殷勤陪着小心说道。
陈烨摇摇头,将茶盏递给李准,站起身走了过去,解开黑布包裹,瞧着里面的账簿和信件,沉吟了片刻,又系上了:“怎么还不走?”
李准忙瞧了一眼书案左侧的一个小型沙漏,陪笑道:“主子,时辰还差点,马上就要走了。”
陈烨恍然瞧了一眼沙漏,笑着摇摇头,走回靠椅坐下,抬起了手里的书。李准偷瞧着陈烨的神色,犹豫着欲言又止。
“有话说?”陈烨边看着书边问道。
李准忙笑道:“主子,您消气了吗?”
陈烨放下书,似笑非笑的瞧着李准,将书随手扔在了地毯上,从袖里掏出丝巾,递给李准:“你说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他娘的就踹了你三脚,你可倒好,把自己摔成这副德行,用不用擦点药啊?”
“不、不用。”李准边用丝巾擦着脸上的淤青,边陪笑道:“其实奴才这一摔才摔明白过来。”
“哦?”
“奴才确实不长眼,主子正在尽人伦大孝,奴才却不合时宜的前去搅闹,虽然主子没怎么样奴才,可奴才还是遭了天怒。”
陈烨扑哧一笑,张嘴笑骂道:“去你母亲的,遭天怒,你这番屁话应该遭雷劈!”
李准嘿嘿一笑,问道:“主子,奴才有些不解,您今儿奉旨进宫商议国事,带它们做什么?”
“你以为呢?”陈烨微笑问道,目光又落在黑布包裹上。
“主子说过了,这些罪证是要挟徐阶所用,因此主子不会是将罪证送进宫,交给主子万岁爷。难不成您是想下朝后去徐府?”
陈烨笑了一下:“徐府恐怕咱们没这个时间去了。”话音刚落,珍珠帘外响起执旗校尉气冲丹田的喝声:“吉时到,起驾!”数秒后,亲王相辂轻微摇晃,缓缓开拔了。
李准目光闪烁着收回望向珍珠帘门的目光,惊疑的瞧向陈烨:“主子的意思,今儿进宫会出什么变故?”
陈烨道:“今儿这朝会,我估计会应了那句古话,会无好会。父皇打发冯保来传口谕,着我随内阁六部九卿进宫面圣。粗看起来,是父皇为我这个儿子位列十卿,召集重臣们走个过场。可细一寻思……”
陈烨摇摇头,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又浮了起来:“父皇御极四十一年,召见内阁六部九卿朝会屈指可数,他又怎么会因为给了我这个儿子一个不伦不类的药医部尚书,就这么给我面子,将朝廷重臣们都召集进宫来。”
李准点点头,谨慎的瞟了一眼垂悬的珍珠帘:“王爷分析的是,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主子万岁爷自从修玄西苑禁宫,召集六部九卿的朝会,不超过三次,要不然也不会让严嵩欺君把持朝政二十年。”
陈烨瞧了一眼李准,笑了一下:“就咱们两个人,你他娘的不必那么谨慎。”
李准嘿嘿一笑:“奴才可没主子那么大的胆子。奴才这叫人云我亦云,小心无大错。反正严嵩已经倒霉了,多奴才一个屎盆子,他也不会在乎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药医部尚书毕竟是位列十卿了,在咱大明除了太子监国特殊时期外,主子可是开国以来第一位位列庙堂参与国事的亲王。”
陈烨笑着摇头道:“父皇的心思要是如你这么想,我也就不担心喽。”
“主子,请恕奴才放肆,虽说主子万岁爷天威难测,但主子你是不是有些太多心了。”
陈烨沉默了片刻,笑了一下:“我也希望是自己多心了。可是伴君如伴虎,更何况父皇的心思说句不孝的话,真是神鬼难测。猜不到,咱们也不必费心思去猜。咱们就先做好能想到的。今儿这朝会,除了我那点过场外,有几件大事,想必父皇会说到。这第一,就是重修万寿宫。第二应该是福建剿倭军费。第三嘛,我估计恐怕要提到江南的事。”
“海瑞?”陈烨点点头:“重新核查丈量江南田亩,这不啻于要砍了江南勋贵士绅的命根子,如今南北两京间消息往来不绝,合谋算计弹劾海瑞的奏本、鸣冤状从江南如雪片一般飞进京城,内阁徐阶高拱等人不会装聋作哑,故作不闻的,想必今儿这朝会,就是徐高郭等阁臣卿官们群起发难海瑞最好的时机。”
陈烨冷笑道:“江南勋贵士绅也许不知晓海瑞幕后是本王,但这决瞒不过高郭和我三哥。因此他们明里是发难海瑞,其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李准脸色大变,眼中闪过担忧紧张之色看着陈烨:“主子,若是内阁连同六部九卿群起发难,这后果,主子,不能不防啊,奴才以为迎其锋芒,会将主子也陷进去,要不、要不咱们先缓缓?”
“缓?咱们要是退一步,他们就能迈上一大步。最终因为咱们自乱阵脚,一败涂地!”陈烨冷笑道。
李准脸色青白,惊惧担忧的看着陈烨:“难不成主子已打定主意与他们正面交锋过招了?主子,这、这可是绝对的下下之策,奴才恳求主子三思!”
陈烨玩味的笑了:“李准,行军布阵,临阵对敌,最忌讳的就是心浮气躁乱了分寸,从而自乱阵脚。天还没塌下来呢,你慌什么。”
“奴才是担心主子……”
陈烨没好气的瞪了李准一眼:“瞧你那熊样,把我昨天对胡宗宪说的话全都忘了吧?”
李准一愣,苦笑道:“主子,奴才现在确实心乱如麻,还请主子明示。”
陈烨笑道:“我现在很有些担心,你他娘的会当叛徒!”
“主子,形势危急,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你怎么还有闲心和奴才说笑话。”李准苦笑道。
陈烨脸上浮起玩味诡异的笑意,望向黑布包裹,悠然道:“任他江南风狂雨骤,京师杀气震天,咱们依旧闲庭信步。放心吧,这天就是真塌下来,也有个高的替咱们顶着呢。”
李准顺着陈烨的目光瞧向黑布包裹,木怔了片刻,眼神突然一亮,惊喜道:“奴才有些明白了,主子是想利用这些罪证,逼徐阶出头?”
陈烨微微一笑:“就看我这个香饵够不够分量了。徐家是江南士绅勋贵执牛耳者。徐阶若是倒戈,无论是京城内阁还是江南都会变成一盘散沙,高郭就是再蹦跶,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了。”
李准脸上都笑开了花,高山仰止一般瞧着陈烨:“主子,您真是让奴才佩服的五体投地。在奴才看来不啻于要天塌地陷的灾祸临头,可不曾想主子却谈笑间如信手拈花一般就将灾祸化于无形主子,你简直就是张良、武侯再世,不、不不,您不会是天上的仙神下凡吧?”
陈烨猛地一抬脚,李准吱溜一个箭步冲到了珍珠帘门前,咧嘴嘿嘿笑着瞧着陈烨。
陈烨笑骂道:“你他娘的现在活脱就是个阿谀谄媚的奸臣!”
李准嘿嘿笑着蹭了过来,警惕的瞧着陈烨,嬉皮笑脸道:“这话主子可说错了,奴才可是十成十的忠臣。”
陈烨微笑摇摇头,眼中露出沉思,李准急忙收了笑容,恭谨的瞧着陈烨。陈烨抬头,扑哧一笑,扬手给了李准肩膀一巴掌:“你他娘的能不能不这么恶心?”
李准摸着自己的脸,不解的问道:“奴才这面相还算过得去吧?”
陈烨苦笑着摇摇头,淡淡道:“这第四嘛,想必就该轮到咱们京师武备学堂了。”
李准不屑的笑道:“这个奴才都不担心,这是主子万岁爷都下旨认可的。就凭他高拱、郭朴两条泥鳅怎么翻腾,那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陈烨嘴角露出玩味诡异的笑意,沉默了片刻:“俗话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咱们能想到的这四条,最终拍板定案的还要看父皇的心思。”话音刚落,相辂轻轻摇晃了一下,停住了。
珍珠门帘外传来秦十六的声音:“主子,宫门到了。”
李准惊疑的瞧着陈烨,低声问道:“主子,您的意思主子万岁爷难不成对这几件事还有其他心思?”
陈烨悠然一笑,瞧着挑开的珍珠帘门,淡淡道:“那就要我这儿子能有多大孝心了。”
陈烨迈步走向帘门,李准愣了一下,急忙快过跟上。站在辂亭,东方天际已隐隐泛起了几丝附白,夜色如薄雾一般在周遭漂浮着,周遭二三十米内的景色都已能清晰看见了。
陈烨抬眼向回路瞧去,透过薄薄的夜雾,二三十米外一乘八人抬银顶绿呢官轿在护轿兵丁和管家的簇拥下,挑着灯火,沿着青砖大道行了过来。
李准眯着眼,疑惑的说道:“好像是徐阶的官轿,难不成他昨晚回府了?”
陈烨迈步下了铺着明黄锦缎的三层台阶,来到距离禁宫镶铜钉朱红宫门四五米远站住脚步,负手瞧着已不足十米的行过来的官轿。
八人抬银顶官轿突然停住,挑着灯笼的管家徐福急忙跳起外呢内丝轿帘,头戴七梁冠,身穿绯红官服,腰横紫玉带,胸前四色花锦云凤补子的徐阶从轿内走出。
徐阶抬眼望向宫门方向,瞧到负手站立的陈烨,两道花白的浓眉轻微抖动了一下,一双与年龄不符清澈深邃的双眸闪过复杂之色,微停了一下,快步走了过来。
第三卷 峥嵘岁月 第431章 摊牌
“臣徐阶见过殿下。”徐阶躬身施礼。
陈烨满脸春风,忙一个箭步过去托住徐阶的双肩:“徐阁老这可不敢当,您是内阁首辅,从今儿起,本王就算是正式上任药医部尚书了,庙堂之上只论官职大小,可不论什么王爷不王爷的,应该是我向阁老见礼才是。”
徐阶目光微瞟了一下托着自己双臂的手,抬头复杂的一笑:“尊卑之礼,国之大防,臣怎敢放肆。”
陈烨呵呵一笑,问道:“阁老昨儿回府了?”
徐阶点头:“是,皇上体恤臣上了年纪,派内宦传恩旨,说今儿朝会,让臣回去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
陈烨微笑道:“听阁老话里的意思,看来今儿这朝会一定不轻松啊。”徐阶笑笑没有说话。
陈烨同样微微一笑,抬眼望去,青砖道上又有几乘八人抬绿呢官轿前后相随行了过来。
徐阶扭头瞧去,微笑道:“是阁臣和六部九卿官员来了。”几乘官轿在徐阶轿子后停下,纷纷挑帘走了出来,瞧到亲王相辂,目光都不约而同闪烁了一下。
高攻和郭朴互相瞧了一眼,嘴角都露出若隐若现的轻蔑冷笑,昂然迈步走了过来。
“臣见过王爷。”李春芳等阁臣堂官纷纷施礼道。
陈烨笑着还礼,目光慢慢从每人的脸上扫过,突然陈烨的目光停住了,瞧着手捧着厚厚奏本的高拱和郭朴,目光慢慢落到奏本上,嘴角浮起玩味的笑意:“两位阁老昨儿一夜没睡吧?如此勤劳王事,本王真是钦敬。”
高拱微躬身,不卑不亢道:“王爷谬赞了。批阅节选奏本上呈皇上,这是臣应尽的本分。”
陈烨微笑点头:“本分好啊,要是咱们大明朝的官员都能像高阁老、郭阁老这么守本分,何愁天下不能大治。”
高拱和郭朴脸色都是微变,高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躬身,声如洪钟道:“王爷说的是,臣以为,若让大明玉宇澄清,国富民安,各级官吏都能尽忠职守,安守本分,就必须将巨奸国蠹,阿谀谄媚之人尽数铲除。”
陈烨点头:“高阁老这话在理,整肃吏治,选贤用能是我大明长治久安的根本所在。大明的官员要都能如高阁老这般明大义事理,大明天下就无忧了。不过……”
陈烨淡淡一笑:“巨奸国蠹也好,阿谀谄媚之徒也罢,这都不足畏惧。真正怕的是那些满嘴仁义道德,成日里将忠君爱君挂在嘴边,其内心却满是蝇营狗苟、险恶龌龊的大奸似忠之臣。”
高拱脸色又是一变,眼角轻微颤抖,张嘴正要反讥。徐阶接过话,低沉的说道:“好了,肃卿,天子近地,高声喧哗,有失做臣子的本分,进宫的时辰到了,肃卿有吏治方面的奏议见述,不妨在朝会上说吧。”
高拱与陈烨的对话,其他阁臣和堂官都是久历宦海的人精,两人一张嘴就已嗅出了话中暗藏的剑拔弩张之势,因此都悄悄后退了一步,微垂首如老僧禅定一般。只有郭朴一直站在高拱身旁,目光灼灼地看着陈烨,一副凛然不惧之色。
徐阶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阴霾,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将目光从瞧都不瞧他一眼的高郭二人脸上挪开。
陈烨饶有兴趣的瞧着面前如蓬起的刺猬一般斗志昂扬的高攻和郭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突然冲两人捉狭的眨了一下眼睛,还没等高拱和郭朴醒过神来,笑道:“徐阁老,请!”
“臣不敢,王爷先请。”徐阶忙躬身施礼道。
陈烨微笑道:“刚才本王说了,既然入朝做了官,自然要守朝廷的规矩,您是首辅大臣,从今后本王惟阁老马首是瞻,又怎敢僭礼。阁老,请!”
徐阶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异样之色,深深地瞧了一眼陈烨,微笑道:“既如此,臣放肆,与王爷同行如何?”
陈烨微笑拱手:“既然阁老如此抬爱,小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徐阶微笑作势正要迈步,站在一旁的李春芳道:“阁老,兵部尚书杨博还没到。”
徐阶微皱了下眉头,沉吟了片刻,沉声道:“入宫的时辰已到,我等若再不进宫,就是大不敬之罪。”
“但是阁老,皇上的旨意,可是要阁老携阁臣及六部九卿堂官入宫议事,杨博不到,皇上若是怪罪阁老……”李春芳脸露忧虑说道。
徐阶目光闪烁,又沉吟了片刻,说道:“子实你先引着同僚进宫,老夫在此等候。”
陈烨笑道:“本王留下来,陪阁老一起等吧。”
徐阶一愣,刚要婉言推辞,突然瞧到陈烨脸上浮动的别有深意的笑意,心没来由地颤了一下,强笑了一下,又闭上了嘴。
李春芳瞧着徐阶微微点头的神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担忧无奈道:“既如此,我就越俎代庖了。诸位同僚,请!”话音刚落,高拱甩动官袖,倨傲的第一个迈步走向宫门。
李春芳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随即无声的叹了口气,微露苦笑,也迈步走向宫门,袁炜、郭朴等人紧随其后。
刑部尚书申时行经过陈烨身旁,笑着躬身深施了一礼,陈烨笑着点点头:“大司寇的小孙儿如今可好?”
申时行满脸感激的笑道:“臣谢王爷挂念,臣的劣孙自蒙王爷妙手,早已康健,能哭能闹的,拙妻心疼孙子,非要抱来房里,和孙子一起睡,只是臣自此可就再没睡过踏实觉,可又不敢说,实在是苦不堪言。”
陈烨笑道:“本王瞧出来了,大司寇虽然嘴上说苦不堪言,可心里还是美得跟喝了蜜一般。”
申时行呵呵笑道:“王爷这话倒也不假,每日散班回家,瞧见孙子那胖嘟嘟的小脸,就什么劳累烦心都没了。只是臣一直耿耿于怀,王爷对臣及臣全家的大恩,臣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陈烨笑道:“大司寇这话透着生分,在载圳心里,你我可是忘年之交。朋友之交,贵在知心,朋友有了难事,岂有不相助之理。大司寇若再说这样生分的话,就是没将载圳当朋友了。”
申时行目露激动之色,颤抖着拱手道:“王爷如此抬爱,臣若再说感激报答,就是矫情不识抬举了。”
陈烨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等有闲暇,我去你府上,咱们好好喝上几盅,要是喝醉了,嫂夫人可千万别嫌烦哟呵呵呵呵。”
申时行激动地连连点头:“臣打扫厅堂,恭候王爷的到来。”
陈烨笑着点头:“大司寇请。”申时行又抱拳深施了一礼,步履有些不稳的走向宫门。
徐阶瞧了一眼申时行的背影,沉默了片刻,低沉的说道:“王爷妙手,以通玄医术救治申大人孙子的事,已由京城名医高启传诵,成为京城一段传奇佳话了。”
陈烨微笑道:“哦?还有这种事。高启那老家伙什么时候成长舌妇了。”
徐阶莞尔,望向陈烨,眼中露出复杂之色,低沉道:“王爷变了。”
陈烨笑笑:“也许吧。”
徐阶嘴角轻微抽搐了几下,低沉道:“刚才臣领略到了王爷礼贤下士如沐春风的雅质,但臣也有肺腑之言想请问王爷,请王爷万勿见怪。”
陈烨静静的瞧着徐阶下颌那绺梳理整齐微微颤动的花白胡须,嘴角玩味的笑意慢慢绽起:“阁老客气了,有什么疑问,请讲,本王知无不言。”
徐阶的胡须又抖动了一下,低沉的声音微有些颤抖:“臣斗胆请问,王爷的心究竟有多大?”
陈烨沉默了片刻,目光瞧向远处青砖道上急匆匆行来的八人抬官轿,微眯了一下眼,抬头望向东方天际那片已隐隐射出丝丝霞光的浮白,悠然道:“本王的心说大也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可说是大小皆有。”
“敢请王爷明言。”徐阶紧紧地看着陈烨,低沉的问道。
陈烨悠然一笑:“这说小呢,本王想这辈子无病无灾,老死床笫间,这要说大呢,足可装下天地苍生。”
徐阶的身子颤动了一下,一双深邃沉静的双眸猛地射出刺眼的光芒,咬牙道:“王爷坦诚相告,臣是否可以认为,王爷已下定决心,一定要争了?”
陈烨轻轻抖动了一下身子,微笑道:“虽然这天还没亮,但初秋的闷热早已先一步上劲了,可让本王奇怪的是,这么闷热的天,本王怎么竟打了个冷战,身上也阵阵发凉,想必是昨晚贪热,有些着凉了。”
徐阶慢慢扭头,望向那乘急行过来的官轿,亮的惊人的双眸已开始慢慢变冷了,沉声道:“多承王爷直言相告,臣知晓该如何做了。”
陈烨突然拍了下额头,笑道:“瞧本王这记性,竟差点忘了。徐阁老,本王托人从广东捎来了些时鲜水果,味道很不错,非常有回味。原想亲自送到府上,又想想阁老殚精竭虑勤劳王事,很少回府,因此今儿本王就给阁老带来尝个鲜,阁老要是吃着顺口,本王那里还有许多,再给阁老送来。”
徐阶身子剧烈一震,那张喜怒无形于色的脸变了,泛起了苍白之意,猛地扭头,双目透出悲怒之色瞪着陈烨。
陈烨脸上的笑意随之消失了,平静的看着徐阶:“徐阁老若是拒绝本王的一番美意,本王不强人所难,只是这水果不能再放了,本王只好送进宫孝敬父皇了。”
徐阶脸上的肉不受控制的轻微颤动着,悲愤苦涩的沉声道:“臣请问王爷,王爷认为臣徐阶会为了个人荣辱,就能做出首鼠两端令天下人不耻之事吗?哼臣为了我大明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为了天下苍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誓死不苟活,与奸佞同流合污!”
陈烨淡淡道:“徐阁老这话偏执言重了吧。谁是玉谁是瓦,你徐阁老能看得清楚吗?还有不要说的那么慷慨悲壮,若真如此,也不用本王给你送礼了。你心里在想什么,本王清楚得很。”
徐阶的身子剧烈的摇晃了一下,眼角颤抖着,有些心虚的躲开陈烨咄咄逼人的目光,嘴里一阵发干,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低声道:“若让老夫屈身投靠,万难从命!”
陈烨笑了,目光瞧着已不到十米距离的官轿,淡淡道:“你错了,本王从没想过要对你如何。本王之所以这么做,只有一个条件。”
“什、什么条件?”
“不要与本王作对,做好你内阁首辅的本分,把水端平了!”徐阶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瞧着陈烨。
陈烨脸上露出傲然之色:“本王的心思都已对你说了,何去何从,阁老自己看着办。原本还想让阁老给我三个捎句话,今日宫门所见,不必了。阁老还是好自为之吧!”
徐阶脸上露出尴尬难堪之色,但依然强挺着脖颈,没有垂下头,晦涩嘶哑的低声问道:“可臣还是厚颜敢问王爷,您想让臣捎给裕王殿下的话,能否告知?”
陈烨笑了一下,淡淡道:“本王想告诉三哥,要争就他娘的光明正大明枪明刀,别弄那些见不得人下三滥的手段,否则别怪我蛇鼠一锅端!”
徐阶脸色苍白,默然了片刻,低沉道:“多谢王爷,臣受教了!”
八人抬官轿停下落地,不待管家挑帘,轿帘掀起,一名头戴六梁冠,身穿绯红云凤四色花锦补子官服,腰系白玉带,年约五旬上下,身材清瘦,满头满脸都是大汗的官员,快步走出官轿,飞奔过来。
“臣杨博见过景王殿下。”飞奔过来的官员煞白的脸色透着惊慌,躬身道。
陈烨微笑颔首,打量着脸色煞白,眉毛胡须都被汗水浸湿,但清癯的脸庞,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的杨博,心里暗自道,这位就是明史记载,博在蓟、辽则蓟、辽安,在本兵则九边俱安的名臣杨博。
“惟约,你这是怎么了?这等重要的朝局,怎么还能迟到这么久?”徐阶忙压下心里的五味杂陈,出言轻责道。
杨博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犹豫惊慌瞧了一眼陈烨,嗫嚅道:“阁老,能、能否借一步说话?”
徐阶脸色微沉:“惟约你糊涂了不成,若是私事,朝会时辰已到,先去面圣谢罪,有什么话待朝会结束再说。若是国事,景王殿下如今已是药医部尚书,位列十卿,国事俱得与闻,有什么话直说!”
杨博使劲一跺脚:“既如此,我就直说了吧,王爷,阁老,出大事了!”
徐阶一激灵,脸色一变,这才注意到杨博脸上的惊慌,急忙出言问道:“可是边关出了紧急军务?”
杨博道:“蓟辽总督杨选六百里加急军报,蒙古俺答数万铁骑聚集蓟州,听卫所斥候探报,他们是要兵犯辽阳,杨选已尽起蓟辽各卫所兵士增援辽阳。我以为这是佯攻,俺答其意图绝不在辽阳,而在京师。因此急命快马传令杨选止军回营,勿中敌声东击西之计。兵部行文发出后,我这心里一直不踏实,杨选好大喜功,且刚愎自用,唯恐他不听军令冒进,又亲自手书三封命快马传送给他。可谁知,传信兵士刚走才盏茶功夫,杨选的回执就到了,说他已确实探明,蒙古数万铁骑就是要进犯辽阳。辽阳若有失,他身为蓟辽总督难辞其咎,因此思之再三,亲率大军东进增援辽阳。”杨博双手拳掌使劲互击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悲愤地说道:“杨选此去,必被敌断其归路,十余万将士必丧于他手!”
徐阶脸色大变,暴怒的跺脚道:“杨选该杀!”
杨博抱拳道:“王爷,阁老,如今情势危如累卵,我已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
徐阶暴怒的吼道:“如此危急的军情,你为何不马上急报皇上,竟然还如此拖延,杨博,你脑子傻掉了不成?”
杨博苦着脸道:“我接到杨选回文,就知大事不好,一刻都没敢耽搁,连夜进宫想叩见皇上,可谁知司礼秉笔黄锦说,皇上正在玉芝宫斋醮敬天,因此我、我没敢告知黄锦说有紧急军情,就又急匆匆赶到内阁,想找阁老商议,该怎么办。可谁知,我赶到内阁,不仅阁老您不在,就连其他阁臣也一个都不在值房。我又急忙出宫,赶往您府上,没想到竟然又晚了一步,阁老已出府进宫了,我又急匆匆赶过来,因此才、才来晚了。”
斋醮敬天?徐阶和陈烨都是一愣,眼中都露出吃惊疑惑之色,两人心里都清楚,因愤怒妖道欺骗,大统都不惜烧了万寿宫,烧死数万道童以及宫女。按道理是不会再弄这套斋醮敬天的愚蠢勾当了,可是万寿宫灰烬未消,大统怎么又鼓捣上这一套了?陈烨眼神闪烁了一下,双眸露出玩味沉思之色。
徐阶静默了片刻,慢慢瞧向依旧还在不断冒汗,眼泛红丝,疲惫惊慌的杨博,苦涩的长叹了口气,拍了拍杨博的肩头,皱着眉沉思了片刻,望向陈烨,抱拳躬身:“王爷军情紧急,刻不容缓。但若就这么冒失上奏皇上,恐有些不妥。还请王爷不吝赐教。”
第三卷 峥嵘岁月 第432章 朝会
陈烨点头道:“事关大明安危,就是阁老不说,本王身为皇子,为救江山社稷,也责无旁贷。”徐阶点点头,深深地瞧了陈烨一眼,忧急的双眸闪过复杂异样之色。
陈烨此时心里都是苦笑和疑惑,也无暇去理会徐阶细微的神色,微皱着眉头,这时间看来又提前了,我怎么有种感觉,好像这种偏差正在将历史曾发生的事,以加速度在向前推进?
陈烨慢慢抬头看向同样皱眉苦思对策的徐阶,不知道加快速度推进曾发生的历史事件和原来历史正常发生过的经历会不会也有偏差?
徐阶也抬眼望向陈烨,目光露出探寻之色。
不管了,活马当作死马医,赌一赌吧陈烨沉声道:“阁老可想出什么对策?”
徐阶沉吟了片刻,说道:“杨选鲁莽请进,京师门户已空虚,应速调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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