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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天下-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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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烨慢慢将目光从李准脸上挪开,双眼微眯望向跪迎的徐阶等百官,沉默了片刻,陈烨又慢慢转头瞧了一眼身后依旧如失魂一般站在官道上的裕王,嘴角绽起一抹玩味阴沉的笑意,低声道:“你觉得这是喜事临头?”

李准激动地使劲点头,眉开眼笑道:“何止是喜事,这简直就是普天下第一喜事降临在主子身上。主子,奴才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主子万岁爷圣明,他老人家实在是圣明啊!”

陈烨嘴角抽动,笑了一下,低沉的说道:“你最后这句话倒是说对了,他老人家确实是圣明,圣明得很啊!”

李准一愣,笑容再次僵住,又惊愕不解的瞧着陈烨:“主子,你这话是?”

陈烨阴沉着脸,沉默了片刻,问道:“李准,你仔细想想,咱们这次回来,可曾做过什么不该做的?”

李准脸色一变,目光闪烁,也沉默了片刻,摇头道:“主子,咱们这一路晓行夜宿,除了赶路,可说是什么都没做,奴才愚钝,实在不知主子指的这不该做的事是什么?”

陈烨慢慢点点头,轻吁了一口气,玩味的笑道:“李准,看起来咱们从此刻起就要感受一下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感觉了。”

李准身子一震,震惊的看着陈烨:“主子,主子何出此言啊?”

陈烨斜睨向李准:“你该不会是到现在还觉着大张旗鼓弄出这副排场,是父皇对我的恩赏吧?”

李准苦笑道:“主子,奴才确实是这么觉着的,主子,奴才窃以为,主子有些忒多心了。”

“我他娘的真有些纳闷,就你这猪脑子你是怎么爬到外放一方,统辖北直隶各府州县的镇守太监的?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你干爹滕祥又手把手教着,你竟然连这么明显的玄虚都没瞧出来?”

陈烨没好气的说道:“我现在才明白,你惹了冯保,他没将你怎么着,既不是他对你干爹有顾忌,也不是他突然心发善念,而是你就是个白痴,弄你实在太掉身份!”

第三卷 峥嵘岁月 第402章 尔虞我诈

李准脸色涨得如酱猪肝一般,微垂头,既委屈又哀怨的瞧着陈烨,低声道:“主子训斥奴才,奴才领受,可是主子说得玄虚,奴才愚钝,确实没瞧出来。”

陈烨吧嗒了一下嘴:“听你这话,你还是不服啊,好,我问你,父皇并没祭拜天地祖庙,册封我为皇太子,突然弄出这么一出,意在何为?”

李准道:“徐阁老说了,这是主子万岁爷对您得恩赏,也许等您进宫面圣,主子万岁爷就会对主子说,择吉日册封大典的事。”

“恩赏?咱们这次出京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于国于民都有大福祉的大事,父皇为何要如此恩赏与我?再说了,太子乃国之储君,未来的大明天子,就算父皇属意于我,他老人家是何等英明锐断的皇帝,他又岂会做这种未册封就先让我随意享受太子荣耀的糊涂事?”陈烨冷笑道。

李准一愣,脸色也慢慢变了,目光闪烁沉吟了片刻,脸露惊慌的低声问道:“主子,那主子万岁爷这么做又是为何?”

陈烨缓缓摇头,低沉道:“我也猜不透,因此我刚才才说出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话。”

“难不成有小人奸佞作祟,在主子离京这段时日进了谗言?”李准眼露凶光瞪向徐阶身后的郭朴高拱。

陈烨微笑道:“你不必瞎猜疑,父皇是何等英断睿智,他老人家御极四十余年,一直乾纲独断,更何况立储关系宗庙社稷,既是国事又是家事,外臣避之唯恐不及,谁敢惹祸上身,离间君臣父子感情,除非他不想活了。”

“那难道是?”

陈烨顺着李准扭头的目光瞧了一眼裕王,微笑道:“三哥是局内人,这么愚蠢的事他是不会也不敢做的。”

话说到这份上,就是傻子也听出陈烨的弦外之音了,李准目光闪烁,脸色透出青白,不敢再问下去了。

陈烨收住笑容,低声道:“你也不必惊恐,父皇不是要动我,否则也不会弄出这么一场戏,只是他为何要这么做,我现在猜不透,不过我想这个谜不会让咱们猜很久,咱们人已回到京城,父皇到底想做什么,也许等我进了宫,他老人家就会掀开底牌的。”

李准脸色发青的默默点点头,瞧着陈烨的眼神依旧闪动着既紧张又担忧之色。

陈烨低沉道:“李准你再去告诉徐阶,迎接礼节皆超出本王想象,虽是父皇恩赏,但身为儿臣应知有所为有所不为。逾制超出身份的恩赏,为臣子的绝不敢受也绝不能受。恳请徐阶带为转奏父皇,身为儿臣对父皇如此恩遇,感激涕零,但儿臣不敢借此亵渎国之大礼,藐视父皇和宗庙社稷,因此泣血恳请他老人家收回成命,否则儿臣就跪在这里,不敢进城。”

“是。”李准急忙站起身来,飞奔向城门口。

陈烨扭头对跪在身后数米外的胡广达招了招手,胡广达急忙起身,快步过来,翻身跪倒:“景王殿下有何吩咐?”

陈烨微笑道:“有劳胡校尉将本王的三哥请过来。”

“卑职遵命!”胡广达站起身,转身飞奔向裕王。片刻,引着神情凄凉,脚步有些踉跄的裕王走了过来。

胡广达躬身施礼:“殿下,卑职复命。”

陈烨笑着点头:“有劳了。”

胡广达又冲裕王躬身施了一礼,转身退回到数米外,跪伏在地。

陈烨抬眼瞧着站在自己身旁,满脸悲凉,失魂落魄的裕王,脸上浮起玩味的笑意。

裕王同样瞧着陈烨,苦笑着抱拳躬身施礼:“臣兄朱载垕恭听殿下教诲。”

陈烨微笑道:“三哥,你那套装神弄鬼的伎俩就不必在弟弟面前耍弄了吧。”

裕王脸色微变,眼神有些发虚的躲了一下陈烨那双黑瞋瞋流露嘲弄的双眼,瞬间,双眼又迎了上去,满脸凄凉的一笑:“胜负已定,你赢了,臣兄俯首称臣,乞念殿下能看在同胞手足的情分上,不要相煎太急。”

陈烨扑哧一笑:“三哥,我今儿才发觉你的演技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你刚才淋漓尽致的表演,已都落在满京城大小臣工眼内,就不必再在弟弟面前再画蛇添足了,要知晓过犹不及。”

“我、我没演戏,臣兄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裕王脸色又是微微一变,悲苦的说道。

陈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低沉道:“三哥睿智,今儿永定门城门口这一出,以三哥的才情,不会看不出的。看来刚才弟弟那番掏心窝子的话算是白说了。”

陈烨吧嗒了一下嘴,微眯着眼看着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裕王:“你的心里就这么恨我?非要看我出丑不成?三哥,做弟弟的仁至义尽,最后再提醒你一句,你可不要弄巧成拙,把假戏给演成真戏,真到那时,你就是真哭恐怕也找不到该哭的坟头了!”

裕王心里一震,眼角不受控制的轻颤起来,强笑道:“你、你这话是、是何意?我、我说了,愚兄没有演戏。愚兄刚才的话句句出自肺腑。”

陈烨静静地瞧着裕王,半晌,点点头:“好,你既然这么有表演欲,我就成全你,我现在就起身,走过去,登上城门口停着的太子金辂,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进宫见父皇,见到父皇后,我也不来虚的,直接恳请父皇下诏钦天监勘定良辰吉日,准备弟弟我的太子册封大典,三哥你意下如何?”裕王脸色大变,双目闪动出惊疑犹豫之色。

陈烨笑眯眯道:“怎么三哥不相信?我心知肚明,你心里清楚父皇安排这一出,名为对我的恩遇,实际上等待我的还不知是福是祸呢。可是你和父皇都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什么事?”

陈烨嘴角绽起邪魅的笑意,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越发白的刺眼:“那就是弟弟我这个人要是不顾一切发起疯来,可是很难缠的。我真要是登上了太子金辂,我立刻就会打发李准还有城门口迎候我的府内奴才们,让他们可着京城嚷嚷,让全京城的百姓都知晓弟弟我已是咱大明未来的储君了。怎么样,三哥你觉着弟弟这手先斩后奏,仿若刘备过江招亲的伎俩一旦实施,会不会真的就成功了?嘿嘿,刘备可是真娶了个东吴美人回来的。”

裕王身子轻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如雪,震惊的看着满脸邪笑的陈烨,眼前一阵阵的发花,模糊间陈烨已变成一只呲牙得意发笑的饿狼。

“三哥,小弟告辞了,您就静候小弟的佳音吧。”陈烨笑着甩了一下大袖,作势要站起身来。

“慢!”裕王脱口惊呼道。

陈烨得意的一笑,抬头瞧着裕王:“怎么,三哥还有什么要交代弟弟的吗?”

两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心里一阵阵强烈恐惧,朱载圳若当真这么做了,京城悠悠众口,父皇、父皇也许说不定真会迫于天下臣民的压力,让他,不绝不能让这个疯子登上金辂!

裕王使劲咽了口唾沫,颤抖着问道:“不知、不知三哥我若是劝阻四弟过去,需、需要做什么?”

陈烨微笑反问道:“怎么?三哥不想耐心看看弟弟我是如何出丑的?也许父皇会因此震怒,以造谣意图觊觎皇储之位的罪名,削去我的王爵,废为庶人的,这不正是三哥想看到的结果吗,到那时皇储你就不用争,它都跑不了了。嘿嘿嘿。”

裕王强挤笑容道:“四弟,说笑了,咱们是兄弟手足,王兄怎能有这样不齿的心思。四弟,听三哥一句劝,不要做傻事。这样吧,为了四弟,三哥我拼着被父皇责骂,这就亲自去西苑禁宫面见父皇,恳求父皇收回成命,四弟,你、你看如何?”

陈烨故作沉吟了片刻,绽颜抱拳笑道:“那就有劳三哥了。”

裕王强笑着抱拳拱拱手,快步向城门口走去,如释重负的刚要轻轻吁一口气,身后突然传来陈烨不冷不热的声音:“三哥留步。”

裕王身子一颤,一颗心立时又提到嗓子眼,慢慢扭头,脸上的笑容比哭都难看:“四、四弟还有何吩咐?”

陈烨微笑道:“三哥出手相助,弟弟是感激不尽,不过,一码归一码,你欠我的银子,明晚之前还请三哥务必送来,切莫伤了你我兄弟的手足之情。”

裕王木然了片刻,苦笑道:“三哥受教了。”转身加快速度,几乎是跑着奔向城门口。

陈烨瞧着裕王仿若逃命的清瘦背影,脸上全是得意的笑意,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这个德行就是哼想渔翁得利,想得倒挺美,爷又不是傻子,岂能让你看笑话。朱载圳,有劳了嘿嘿嘿。陈烨笑着笑着,双眼又微眯起来,眼眸中闪烁出沉思探究之色。

城门口,李准吐沫星子飞扬你来我往的正跟徐阶交涉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说话的语气也由最初的恭敬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生硬起来:“徐阁老,咱家的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如何复旨交差,那是你的事,咱家管不着,也不敢管。但咱家最后再明白告知,咱家主子没有任何妥协通融,您要是不即刻上奏皇上,咱家主子就只能在官道跪着了,告辞了,哼!”

李准脸色铁青,心里怒骂着,拂袖转身,刚要迈步,脸色一变,急忙露出几分谄笑,躬身施礼道:“奴才李准见过裕王殿下。”

裕王脸露温和亲切的笑意点点头,望向面露苦笑的徐阶,拱手道:“徐阁老。”

徐阶急忙躬身施礼道:“臣不敢,殿下请吩咐。”“刚才本王与四弟相谈,对四弟的忠孝之心感动不已,因此本王想请徐阁老随本王一同进宫,恳请父皇收回成命。”裕王微笑说道。

徐阶一愣,抬头望向裕王,身后跪伏的郭朴和高拱也都惊愕的抬起头望向裕王,躬身站在一旁的李准眼中也闪过惊疑之色,偷眼瞧向官道上依旧跪伏的陈烨。

徐阶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异色,躬身道:“殿下,迎接景王殿下的金辂仪仗皆是皇上御旨,圣意已决,殿下与臣进宫恳请恐怕……”

“徐阁老的意思,本王明白。但为了四弟那片忠孝之心,本王也顾不得许多了,要是徐阁老为难,也罢,本王就自行进宫面见父皇。”

裕王没有瞧向徐阶身后跪伏的郭朴和高拱,瘦削清秀的脸上溢动着浓浓的兄弟情义,远处跪伏的各品阶官员中立时传出一阵低沉的啧啧赞叹之声。

徐阶深深地瞧着裕王,眼眸深处闪过赞赏之色,躬身施礼道:“两位王爷的手足之情,让臣等感动不已。臣愿随殿下进宫面圣,肯请皇上收回成命。”

裕王脸露开心惊喜:“多谢徐阁老,阁老,请!”

“殿下请!”裕王笑着搀扶住徐阶的左臂:“本王与徐阁老同行。”

徐阶身子微颤了一下,深深地瞧着裕王,眼眸内露出激动之色,笑着点点头。裕王搀扶着徐阶沿着大红地毯走向永定门。

李准微抬头,斜睨着眼瞧着裕王和徐阶的背影,嘴角轻动,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意,想相逢一笑尽消昔日之怨,再度联手对抗咱家主子?

李准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瞧着徐阶的背影,心里冷笑道,老东西想得倒挺美,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动错了棋子,哪有那样的好事让你悔棋,哼,你就乖乖的给咱家脚踏两条船吧!

李准直起身子,瞧向跪伏的阁臣中同样斜睨眼瞧着徐阶背影的郭朴和高拱,尤其是高拱,脸上已露出不加掩饰的妒恨不满之色。李准转身,脸上露出笑眯眯奸诈得意的一笑,快步走向陈烨……

一个时辰后,永定门内,一顶四人抬明黄舆轿在四名一身大红麒麟过肩曳衫,头戴黑纱竹骨小帽,脚蹬红底黑面软靴的锦衣卫护卫下,又平又稳的走向城门口,在舆轿后两米远,跟随着一顶无护轿兵丁护卫开道,显得孤零零的八人抬绿呢银顶官轿。

第三卷 峥嵘岁月 第403章 ‘礼物’

舆轿稳稳地停在城门口,抬轿的听事挑开舆帘,谄媚的笑道:“四祖宗,到了。”

陈洪用雪白的丝巾捂着口鼻,微皱着眉头从舆轿内走出,抬眼瞧了一眼城门宽厚的青砖甬道内停着的太子金辂和金辂后执黄龙旗的披甲校尉以及六名重甲执弓弩的旗下军士。

眼神稍住,就急忙飞快的收了回来,用丝巾使劲揉了揉鼻子,不满的说道:“这早就过了飞花飘絮的季节了,怎么咱家出了宫这鼻子还是一阵阵的发痒难受。”

躬身一旁的听事闻言,眼珠灵活的转动着,飞快地扫视着百米外城内官道两侧的民居商铺,满脸堆笑道:“回四祖宗,奴婢估摸着这附近一定有哪户混账人家或是商铺院内种了花草,是花粉刺激了四祖宗的鼻子,等奴婢服侍四祖宗宣完旨,奴婢就亲自去查看,非撅了那混账东西的盆圃,抄了他的家不可。”

“放肆天子脚下岂容你胡为,咱家看你是不想活了!”

“奴婢该死,奴婢只想着为四祖宗出气,没想许多,请四祖宗责罚。”

陈洪瞧了听事一眼,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瞧向已从官轿走出的徐阶,将丝巾揣进袖内,淡淡道:“乱抖机灵的猴崽子,起来吧。”脸上绽出笑容迎了过去。

跪伏在地的听事眼中露出惊喜和心领神会之色,忙爬起身来,躬身肃立在舆轿前,眼神又斜瞟向远处的民居商铺,一丝阴森的寒光从眼眸内迸出。

“阁老。”陈洪满脸笑意上前搀扶徐阶,徐阶惊得急忙抱拳躬身:“万万不敢,陈公公是奉旨前来宣读陛下喻旨的,臣怎敢让陈公公……”

“哎,阁老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临出宫时,主子万岁爷可是再三叮嘱咱家,徐阁老年岁大了,往来奔波,身子骨一定是不堪其苦,让咱家多照应阁老。”陈洪笑着搀扶着徐阶。

徐阶眼中溢动着泪光,声音有些哽咽道:“皇上对臣的如天恩德,臣感铭终身,结草衔环难报万一。”

陈洪抿嘴一笑:“阁老,慢着点走,不急。”搀扶着徐阶走进城门内,经过太子金辂仪仗时,陈洪偷瞟了一眼,微垂首,满脸恭谨之色的徐阶,又下意识的挤动了几下鼻子,将已到嗓子眼的喷嚏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城门外跪在大红地毯两侧的官员们瞧到陈洪搀扶着徐阶走出,都急忙纷纷跪伏在地,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随之静了下来。

陈洪搀扶着徐阶来到最头前内阁阁臣跪伏之地,这才笑着松开徐阶,徐阶躬身深施了一礼:“多谢陈公公。”正了正衣冠,翻身跪伏在地。

陈洪含笑颔首,眼神飞快的与抬头投送过来征询的目光碰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微摇了一下头,高拱的脸色一变,震惊疑惑不敢置信的瞧着陈洪,灼热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

陈洪的目光望向十几米外跪伏在地的陈烨,眼神微跳了一下,嘴角绽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但稍显即逝,慢慢转身,望向鸦雀无声跪伏在大红地毯两侧的大小官员们,脸上已没了一丝笑容,尖着公鸭嗓说道:“有旨意。”

跪着的官员们闻声身子又向下伏了一下,脸上全是恭谨肃穆之色。

陈洪的眼神慢慢瞧向城门内的太子金辂仪仗,扬声道:“主子万岁爷口谕,逾制礼仪一切全免,百官无需跪迎,各回值房衙署当差去吧。”

“臣等遵旨。”徐阶等官员齐声高喊道。

陈洪笑着上前搀扶起徐阁老:“阁老,咱们过去将主子万岁爷的口谕宣于景王殿下吧。”

徐阶笑着点点头,陈洪又要上前搀扶,徐阶忙笑道:“不敢再有劳陈公公,老夫身子无碍,请!”

陈洪笑着将手放下:“既如此,咱家就放肆了。请。”迈步走向陈烨。徐阶瞧着十几米外官道上跪伏的陈烨,眼中闪烁了一下,迈步跟了上去。

高拱站起身来,嘴角弯成深深的弧形,愤怒的瞪着徐阶的背影,抬手使劲捋了一下快到腰腹的浓黑胡须,低微的声音从齿缝中挤出:“老儿,竟敢坏我大事!”

“肃卿,接下来该怎么办?”郭朴眼中闪动着失望,看着高拱。

高拱目光闪烁,低声道:“当务之急,要先弄清王爷和景王究竟都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局。”

郭朴默默点点头,望向走向陈烨的陈洪和徐阶背影,叹了口气,低声道:“功亏一篑,唉!”

“错失了一举成功的大好机会,只能见机行事了,走,去裕王府。”高拱猛地一甩捋着的胡须,转身大踏步走向城门,郭朴暗跺了一下脚,冷冷的瞧了陈烨一眼,转身跟上了高拱。

高拱倨傲的从李春芳、袁炜身旁走过,连声招呼都没打,跟随的郭朴也仅是冲李春芳和袁炜微笑点了下头,脚步未停的从两人身旁走了过去。

李春芳瞧着两人的背影,眼中露出深深地隐忧之色。袁炜微眯着眼,眼神飞快的闪烁着,慢慢转身望向陈烨,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玩味的笑意,突然咳嗽了起来,急忙从官袖内掏出丝巾捂住嘴。

“懋中,你的咳嗽越来越厉害了,要不上本歇上一段时日,请太医好好调养一下身子。”李春芳关心的问道。

袁炜边剧烈咳嗽,边摇着手,含糊不清的说道:“不,咳咳,不,咳咳,不用了,老,咳咳,老毛病,没什么,咳咳咳咳。”

李春芳上前轻拍着袁炜的后背,袁炜望向李春芳关切的神情,感激的刚想说什么,但又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了。高拱和郭朴来到城门口,脸上都是一愣,停住脚步,惊愕地瞧着都察院、国子监、翰林院以及六科廊等言官清流们大部依旧还跪在城门两侧。

“他们这是?”郭朴惊疑不解的问道。

高拱脸色狰狞,咬着牙,腮骨发出轻微的交错声,冷哼了一声:“小恩小惠就能动其心,移其志,不过是一群见风使舵唯利是图的小人而已像这样的无节败类们,得之何幸,失之何惜哼!”高拱使劲甩了一下官袖,满脸暴怒的走进城门。

“肃卿兄。”郭朴急忙跟了上去。

跪地的清流言官们都抬起头,愤怒的瞪着高拱的背影。

“我要上本参他!”

“不错参他你瞧他那德行,竟敢公然辱骂我等,说我等唯利是图的小人,我看他才是小人得志!”

“诸位同僚还不知道吧,高拱这厮刚坐上阁臣,就敢在内阁飞扬跋扈,不将徐阁老放在眼里,处处争锋掣肘。你们也都看到了,他和郭朴结党营私,像他这种小人,他是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又惦记上徐阁老的位置了。”

“绝不能让这种狼子野心的小人得逞,他敢对徐阁老不敬,觊觎内阁首辅的位置,若真让他得逞,坐上首辅,他就敢做白脸曹操!”

一名年约四旬开外的六科廊给事中抱拳拱手道:“诸位同僚,听在下一言,咱们先不忙参他,打蛇打七寸,不参则已,参就让他永无翻身的机会。从现在起,咱们就盯死他,本官就不信,抓不到他的罪证!”

“对像他这种心怀叵测的奸佞小人,一定会有马脚露出来的。祈礼兄说的对,咱们盯死他,务必将这奸臣绳之以法!”言官清流们群情激愤的纷纷点头,咬牙切齿的瞪着高拱离去的城门口。

“儿臣谢父皇体谅。”陈烨伏地叩头道。

“殿下快快请起。”陈洪满脸堆笑的上前搀扶起陈烨。

陈烨微笑道:“本王也要谢谢陈公公辛苦。”

“哟殿下这么说,可是要折奴才的寿的,奴才万万不敢当殿下这辛苦二字。”陈洪脸露诚惶诚恐,急忙躬身说道。

陈烨深深的瞧着陈洪,嘴角隐露一丝玩味的笑意,你蛰伏了这么久,如今依靠臂膀已进了内阁,你也该要粉墨登场了吧。陈洪,你以为你与高拱私下交往,神鬼不知,可你万万想不到,你如今瞒得了天下人,却瞒不过我这个未来人。

陈洪笑着抬头,目光迎上陈烨别有深意的眼神,心里一颤,后脊梁骨莫名的隐隐发凉。

陈烨微笑颔首,瞧向站在一旁的徐阶,拱手道:“多谢徐阁老不辞劳苦仗义相助。”

徐阶躬身还礼:“臣不敢当,臣只是尽了为臣子的本分,殿下谬赞了。”

陈烨笑了一下,问道:“对了,我三哥怎么没一同回来,我还想好好谢谢他呢。”

陈洪眼神微跳,暗咽了口唾沫,稳了稳心神,谄媚笑道:“裕王殿下身子偶有小恙,不得已回王府歇息去了,奴才临来时,裕王殿下再三嘱托奴才,请殿下您千万莫要见怪。”

陈烨笑道:“三哥这是干什么,我这个当弟弟的还要感谢他在父皇面前为我说话,解了我如今的尴尬。我又怎么会因他身子不爽,怪他没来呢。真要如此,我这个做弟弟的也实在是太忘恩负义了,没人情味了。呵呵呵呵。”陈洪和徐阶都脸露尴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三哥的身子素来就弱,这一回往来奔波,一定是累坏了,李准。”

“奴才在。”

“将咱们府上珍藏的父皇赐给我的那两颗高丽老参一会儿你都送到裕王府去,让我三哥好好补养补养身子。”

“是,奴才回府就给裕王殿下送去。”

陈洪满脸堆笑问道:“殿下,主子万岁爷说了,您一路车马劳顿,请安不急于一时,让您先回王府好好将养一下身子,明日进宫也不迟。”

陈烨摇头道:“父皇疼爱儿子,可我这个做儿子的岂敢如此不孝,再说了,不见到父皇,我又怎么能踏实睡着觉,陈公公咱们这就即刻进宫吧。”

“殿下仁孝之心,奴才我真是感佩不已,奴才这就引殿下进宫。”陈洪眼圈微红,感叹道。

陈烨微笑拱手:“有劳了。”转身走向自己的座驾,走了没几步,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笑道:“险些忘了,徐阁老,我有些小礼物想送给你。”

徐阶已转身,闻言急忙扭身惊愕的瞧着陈烨,送老夫礼物?他这是在搞什么名堂?余光瞟了一眼眼露狐疑的陈洪,心里一震,暗自冷笑,离间?景王殿下你的手段拙劣了一些吧。脸露微笑,正要出言委婉谢绝。

陈烨微笑道:“本王知晓徐阁老为国事殚精竭虑日夜操劳,因此专程打发人去广东弄了些滋补身子的土特产回来,想必这几日就能到京,等到了,本王会亲自给徐阁老送去府上。广东气候温暖,最是养人,因此民间素有养老去广东之说。本王从广东捎回的补品,功效中正平和,不偏不燥,徐阁老用了,对身子一定会大有好处的。”

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面不改的徐阶变色了,神情复杂的看着陈烨,嘴唇轻动,但一个字都没说出。

陈烨瞧着徐阶失魂落魄复杂至极的神情,微微一笑,转身走向等候的小翠等女。李准急忙快步跟了上去,脸上也露出老狐狸般得意开心的笑容。

陈洪瞧了一眼怅然若失呆立的徐阶,眼珠飞快闪烁了一下,没说话,转身快步向城门口走去。

陈烨冲小脸全是关切之色的小翠等女开心一笑:“你们先随李准回王府,我进宫见过父皇,就回来和你们说话。”

小翠等女都乖巧的点点头,小翠美目瞧了瞧四周,轻声道:“不会有什么事吧?”

陈烨笑着眨了下右眼:“放心,你们夫君不会拐带宫女出宫的。”小翠几女俏脸全都大红,羞臊的白了陈烨一眼。

陈烨突然抬手在小翠和香巧滑腻娇嫩的香腮上摸了一把,小翠和香巧同时惊羞得轻叫了一声,两张绝色的小脸羞臊的几能从汗毛孔渗出血珠来。

陈烨笑道:“滑不留手,回味绵长。”嘿嘿笑着走向自己的座驾。来到座驾前,正要上车,李准道:“主子,李元清他们来接驾了。”陈烨扭头瞧去,李元清带领着十余名景王府护卫飞奔过来。

第三卷 峥嵘岁月 第404章 疑心

“奴才李元清叩见主子。”

陈烨笑着点头:“起来吧。让元清赶车送我进宫,廖仆和王三都随李准回王府吧。”

“是。”廖仆和王三躬身,齐声道。

李元清兴奋的飞奔过来,兴奋地从廖仆手里接过马鞭,低声笑道:“兄弟,哥哥承让了。”

廖仆挤眉弄眼笑道:“那今晚上,老廖是不是能有所补偿?”

李元清心虚的瞧了一眼挑帘躬身进车的陈烨,低声笑道:“放心吧,哥哥我都早安排好了,刀哥投军了,真是可惜,没啥说的,给刀哥准备的那几个俊俏的良家小寡妇,也都留给兄弟还有这位兄弟,绝对让兄弟们尽兴。”

“不、不,俺、俺不要!”王三脸腾的红了,结巴说道。

廖仆惊得急忙拽了一把王三,低声苦笑道:“小三大掌柜你不要也别嚷嚷啊,你这不是要坏老廖的好事吗?”

李元清一愣,急忙抱拳躬身施礼:“元清不知是小三大掌柜,多有失礼,还请大掌柜切莫见怪!”

王三羞红着脸道:“什么大掌柜,李护卫要是看得起俺,咱们以后就兄弟相称吧。”

“对对对,都是自家兄弟,就别整这些用不着的。”廖仆连连点头。

李元清笑着抱拳道:“既然大掌柜看得起元清,元清就高攀了。”

“我说你们还有完没完,用不用我摆上一桌,让你们拜把子?”陈烨的声音从车内传出。

惊得三人脸色一变,急忙相互拱拱手,李元清飞身上车,抖动缰绳,两匹紫色神骏同时打了个响鼻,迈动四蹄,拉着银顶重檐,车身四角各有一只涂金漆黄铜升龙依附,紫红绣龙锦丝做面的车厢,向城门奔去。

廖仆和王三瞧着马车的背影,心虚的轻吐了一口气,突然感觉有一双阴郁气很足的眼神在瞧着自己,不约而同看了过去,瞧见站在几米外的李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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