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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天下-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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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笑道:“奴才的这点旁门左道的小本事让王爷见笑了。”

陈烨拍了一下额头,笑道:“说了这么半天话,竟忘了招呼冯公公坐了,冯公公请。”

冯保慌忙躬身道:“奴才可万万不敢劳王爷一个请字。王爷见谅,主子万岁爷还在万寿宫等着奴才回去复命,奴才不敢耽搁,下次奴才再来陪王爷饮茶叙话。”

陈烨笑着点点头:“既如此,本王就不强留了,李准,替本王送冯公公。”

李准微笑道:“冯公公请。”

冯保望向李准皮笑肉不笑的脸色,眼角微微一颤,春风和煦的笑着点头:“李公公,请!”迈步向厅外走去。

陈烨缓缓收回望着厅外的目光,又瞧向韩茹绣母女,瞧着脸色暗淡,泪流满面的钱静姝,心里隐隐刺疼了一下,沉吟着怎么开口之际。

身后传来柳兰儿悲愤的哭声:“韩茹绣你这心肠歹毒的贱人!你也有今天!”

韩茹绣身子一颤,惊骇的眼神从陈烨脸上挪开瞧向陈烨身后,柳兰儿满脸悲怒,挥动着玉臂,两只粉拳握的紧紧地冲了过来。

韩茹绣惊叫着捂住脸:“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娘啊!救命啊!杀人了!”

钱静姝也从极度哀伤和自怜中醒过神来,急忙伸手挡住韩茹绣,泪流满面哀求道:“柳小姐,民女知道民女的父母对小姐和令尊令堂曾做过不齿发指之事,害苦了你们,小姐的愤怒,民女的心能感受到。可他们是民女的父母,生养之恩天高地厚,民女愿替娘亲受罚,以稍泄小姐心中之愤,求柳小姐饶过民女的娘亲吧。”钱静姝伏地叩起头来。

柳兰儿已冲到陈烨身后的步子停了下来,悲愤瞪着叩头的钱静姝,同样是泪流满面。

花婵玉快步过来,拉住柳兰儿的胳膊,轻声道:“妹妹,钱正义夫妇虽然丧心病狂,但钱小姐毕竟是无辜的,我曾听东家提及,数月前钱小姐去叶家老号求医,你们曾结过手帕交,感情很好。妹妹,你难道真的忍心因为她父母的罪孽,责罚无辜之人吗?”

柳兰儿泪眼神情复杂的瞧着同样流泪哀求看着自己的钱静姝,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扭身扑到花婵玉怀里,哭喊道:“婵玉姐,我的心里好委屈!”

花婵玉一手搂着柳兰儿瘦弱纤细的腰肢,一手轻拍着柳兰儿的后背,轻声道:“姐姐明白,姐姐都明白。”

陈烨感激的瞧向花婵玉,花婵玉微微点点头,目光瞧向跪着捧着小脸也在痛哭的钱静姝,美眸内闪过同情无奈之色。

陈烨抬手轻挠了挠额头,冷冷的看着躲在钱静姝身后面色惊恐的韩茹绣,瞧着她的神情,心里是既可笑又可憎,沉吟了片刻,说道:“兰儿,我有个以彼之道还诸彼身的法子,你看成不成?”

柳兰儿轻轻一颤,突然听闻陈烨如此亲切的称呼自己,让她既感意外又感惊喜,慢慢直起身子,微垂着头,泪眼婆娑的俏脸露出慌羞之色,低声抽泣道:“王爷请讲,兰儿洗耳恭听。”

陈烨微笑道:“就将韩茹绣打发去服侍夫人,做一辈子奴仆赎罪吧。”柳兰儿一愣,抬头瞧向陈烨,露出迟疑之色。

韩茹绣则急忙连连叩头:“奴婢谢王爷,只要不杀奴婢,不将奴婢弄到那些暗无天日的去处,奴婢愿一辈子做牛做马服侍柳夫人。”

柳兰儿迟疑了片刻,点点头:“兰儿听从王爷安排。”

陈烨瞧向钱静姝,露出为难之色,若不是圣命,陈烨真想将钱静姝放了,还她自由。

花婵玉美目异光一闪,微微一笑,道:“东家,不如这样吧,钱小姐就送给兰儿妹妹做贴身侍女吧。”陈烨一愣,有些愕然的瞧向花婵玉。

花婵玉笑道:“兰儿妹妹和东家心里都清楚,钱小姐的遭遇令人同情。但圣命不可违,可若当真在王府为奴,恐怕不仅王爷会于心不忍,就是兰儿妹妹也会心生怜悯的。婵玉这么做,既避免了钱小姐受人驱使侮辱,又能让兰儿妹妹有个说话的伴,也算两全其美的法子。”

陈烨静静地瞧着花婵玉,目光闪动出感激温柔之色,花婵玉俏容微微一红,有些不自然的躲开陈烨的眼神。陈烨转而望向柳兰儿。

柳兰儿沉思了片刻,轻声道:“王爷觉着这样好,兰儿没意见。”

陈烨点点头:“就这么定了。”

钱静姝抬手擦去玉腮的泪水,站起身来到花婵玉面前,翻身跪倒,哽咽道:“民女谢小姐搭救之恩。”

花婵玉笑着搀扶起钱静姝:“不敢当,钱小姐,今遭落难,心情大悲,但婵玉还是有句心里话,想说与钱小姐听。”

“小姐请讲,民女一定谨记在心,终生不敢忘怀。”

花婵玉美目流转,瞟了陈烨一眼,微笑道:“钱小姐应该听过塞翁失马的故事吧?”钱静姝一愣,忙点点头,疑惑不解的瞧着花婵玉。

花婵玉笑道:“钱小姐以后会明白婵玉这话里的意思。”

钱静姝忙点点头,将疑惑不解压在心里,转而来到柳兰儿身前,又跪倒:“奴婢钱静姝拜见小姐。”

柳兰儿玉手伸出一半又落下,将脸扭向一边,冷冷道:“起来吧。”

钱静姝慢慢站起身,一双玉手颤抖着伸出轻托着柳兰儿的右臂,柳兰儿右臂一颤,扭头神情复杂的看着钱静姝,叹了口气,轻轻挣脱钱静姝的手。

钱静姝俏脸上的尴尬不安刚浮起,柳兰儿叹了口气,轻轻握住钱静姝冰凉的小手。

钱静姝娇躯一震,眼泪夺眶而出,失声喊道:“兰儿姐。”柳兰儿凄婉的一笑,玉手紧紧地握住了钱静姝的手。

陈烨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如释重负的轻舒了口气,惬意的活动了一下双臂。

李准躬身笑道:“主子累了一天了,有什么吩咐也不急于这一时,奴才看,都退下吧,主子,奴才引你去寝宫安寝吧。”

陈烨摇头道:“不必了,我今晚就在偏厅歇着了。你安排大伙歇息吧。”

“是。”李准微微一愣,躬身道,转而笑道:“诸位请吧。”引着众人迈步向厅外走去。

陈烨突然道:“钱有禄你留下。”李准眼神闪动着嫉妒猜忌飞快的瞟了一眼躬身肃立的钱有禄,打开厅门,正要引着众人离去。

陈烨又道:“李准安排他们歇息后,你也过来,还有来时,找江林讨些镇抚司的刀创药。”

“是,奴才遵旨。”李准的声音透出惊喜之色,烦乱嘈杂的心情立时一扫而空,出了正厅,如释重负的轻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意。

“王爷,外臣这点小伤,早已无碍,不敢劳王爷惦记。”钱有禄诚惶诚恐的躬身说道。

陈烨迈步走向左侧偏阁,瞧了一眼橙黄色宣纸竖棂阁门,正要推门,鼻端隐隐飘来一股幽香,手停住了,仔细瞧着阁门,慢慢扭头又瞧向正厅关闭的厅门以及刚才错当成紫檀木的座椅瓶架。

钱有禄陪笑道:“王爷好眼力,景王府三大殿,以及后面的内府后宫所用的大多木料都是外臣从四川以及云贵深山买来的香楠木。”

陈烨目露惊叹,瞧向钱有禄,玩味的笑道:“恐怕就连皇宫也做不到全用楠木,人皆言从前的本王奢侈,所言看来非虚,不过能让本王如此奢靡,你钱有禄居功甚伟啊!”

钱有禄脸色微变,躬身道:“外、外臣只是遵照王爷您的吩咐办事,不敢以奢靡诱导王爷。”

陈烨笑道:“你别紧张,我只是在夸你生财有道,不然本王就是想奢侈,离了你能赚银子的外府管事,恐怕也只能是心所向之,但力不及也。”

“王爷谬赞了。”

陈烨微微一笑,推门走进偏阁,地上同样铺着厚厚的从波斯进口的猩红地毯。陈烨眼神扫视打量着偏阁内的格局,右侧靠墙高大的橱架上古玩玉器琳琅满目,墙壁留白处悬挂着几幅字画,画的都是美人仕女。

陈烨瞧着墙上画工细腻美人栩栩如生的画卷,迈步走过去,依次看了看画上的诗句和落款题跋,不是唐寅就是仇十洲所画。

陈烨点头笑道:“唐寅和仇十洲都是国朝画美人的大家高手。”钱有禄强笑了笑,悄悄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陈烨端详着硕大的雕龙刻凤同样是楠木的丝缎大床,笑道:“偏阁内除了字画古玩外,既无书架也无书案,床倒造的出奇的大,难不成本王从前除了吃喝就是睡觉不成?”钱有禄躬身肃立,没敢说话。

陈烨瞧了一眼钱有禄,来到床上坐下,上下颠了颠,柔软的很有几分席梦思的感觉,笑道:“你很紧张吗?”

钱有禄忙道:“回王爷,外臣不、不紧张。”

陈烨用手一指一旁的绣龙墩:“坐吧。”

“谢王爷赐坐。”

陈烨看着正襟危坐,一脸紧张的钱有禄,平静的说道:“古人云,登堂入室。本王的偏阁,以前恐怕你也不曾来过吧?”

钱有禄急忙躬身道:“是,外臣这是第一次蒙王爷恩宠,有幸临睹王爷的偏阁,臣感激不尽。”

“以前没来过,如今你却登堂入室进来了,还有本王的护卫和老人还都无人进来,让你第一个进来了,你不会不清楚意味着什么吧?”陈烨平静的说道。

钱有禄急忙翻身跪倒:“外臣诚惶诚恐,感激涕零。”

陈烨笑了一下,眼睛盯着钱有禄右肩上那块血渍:“本王不喜绕圈子,刚才所言是赞赏,你是个人才,但本王更喜欢和我交心的人才,机会只有一次,我给你了,你若再说这种不咸不淡的屁话,就给本王滚得远远地。”

钱有禄慢慢抬起头,瞧着陈烨平静的脸色,脸露畏惧惊疑之色,犹豫了片刻,咬牙道:“王爷以至诚待臣,臣感激不已,臣、臣大胆敢问王爷,王爷真能忘记臣曾做过的错事吗?”

陈烨微微一笑:“错事,你是指你和江林受余王妃指使意图杀我之罪吧?!”钱有禄脸色一白,伏地不语。

陈烨平静的瞧着跪伏在地的钱有禄:“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猜到本王的心意,至于你想要本王一个不杀你的保证,这个保证本王不会给你,但本王可以告诉你,你能进入这间偏阁,本王就不会负你,但你若负我,本王依旧会杀你。”

钱有禄慢慢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双手抱拳深施了一礼:“臣明白了。钱有禄叩见东家。”

陈烨笑了:“你叫我东家,可这一声东家不好叫,你可明白其中隐藏的含义?”

钱有禄伏地哽咽道:“有禄明白,从此有禄一身一命与东家荣辱与共生死不弃。”陈烨沉声道:“你起来,坐吧。”钱有禄站起身来,坐在了绣龙墩上。

陈烨蹬了脚上的布鞋,瞧了一眼床上上品和田玉雕饰出的栩栩如生不着一缕的美人玉枕,微露苦笑摇摇头,仰面躺在了上面,一丝清凉沁入后脑,陈烨满意的一笑,沉声道:“有件紧要的大事需要你去办。”

钱有禄忙道:“东家请吩咐。”

陈烨仰望着雕梁画栋悬挂着精致华美宫灯的殿顶,微眯着眼道:“咱这大明朝吏户礼兵刑工、都察院、通政司和大理寺是九大衙门,还有詹事府、太常寺、太仆寺、光禄寺、鸿胪寺、翰林院、国子监、尚宝司以及苑马寺是九小衙门。这大小十八个衙门构成我大明朝中央权力机构,除却翰林院、国子监和大部分都察院的御史、六科廊的言官们还有其他清水衙门内的官吏没什么油水外,京里从正六品往上大小京官都与地方官吏盘根错节,上下沟通着。”陈烨停住话,双手扶头望向钱有禄。

钱有禄点头道:“东家说的没错,单说这京城六部上至尚书,下至主事,都与地方各省府甚至州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说是一京官连着地方一串官员,而一地方小吏也许说不准就牵动着京里某部大员,真可谓牵一发动全身。这也是那些整天嚷嚷着肃清吏治的御史言官们往往弹劾一个七品小官都难如上青天的原因所在。”

陈烨点头道:“历朝历代都嚷嚷着整肃吏治,政治清明,可到了亡国,吏治也没有丝毫起色,究其根源,有相当一部分症结就在于此。”

钱有禄眼中露出狐疑之色,不明白陈烨怎么突然说起吏治来了,难不成当今圣上对东家露出口风要整肃吏治了?可钱有禄随即苦笑了一下,将这个荒谬近乎可笑的想法强行掐灭了。

第三卷 峥嵘岁月 第315章 钓金龟

陈烨坐起身来,脸上浮动着玩味的笑意:“有件事我一直没弄明白,你帮我参详参详,每年夏冬地方孝敬京官的冰敬、炭敬这些常例银先不说,单说地方官吏来京求升官保禄、平事保命的,还有官员双亲的寿诞,自己的生日甚至妻妾的生日等等巧立名目的收分子钱的科目是数不胜数。南北十三省,每年地方官吏就以种种名目来京何止成千上万,那贿赂钻营的银子都能将永定河填了。可是也没见哪个官员广买深宅田亩、买商铺开买卖,他们的银子都到哪去了,难不成都在家里挖坑埋了,等着告老还乡再带回老家?”

钱有禄摇头笑道:“前朝的事有禄不敢说,本朝倒是有官员以种种名目辞官告老,借此将银子一同带往老家,可都是要不没出京要不刚离了京城,就案发了,不仅银子没带走,命也没了。说实话还真不是诚心要查他,京里这些官员谁的屁股都不干净,其实都是心知肚明,可那些辞官告老的官员也实在太不像话了,数十辆马车,仆人婢女肩挑背扛,大包小包,招摇过市,东家您想想,能不让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怨声载道吗?!虽然官场几乎贪贿成风,可毕竟京里还有数万只靠俸禄穷的叮当响的清水衙门官员,见此情况,能不又妒又恨群起攻之,上本弹劾他们吗?!”陈烨笑着点点头,示意钱有禄接着说。

钱有禄笑道:“至于刚才东家说的,他们堂而皇之拿着贿赂给他们的脏银,在京城置办深宅大院,买小妾,买铺面做买卖。有禄只能说他活腻了,那简直就是等着让镇抚司锁拿诏狱的疯子。”

陈烨眉梢一挑,点点头,脸上玩味的笑意更浓了:“照你这么说,就只能将银子埋在家里了。”

钱有禄点头笑道:“东家所说,有禄不敢反驳,但以有禄在京城为东家效力这些年,对各衙门官员的了解和耳闻,现如今将银子藏在家里的不多,能藏银子的大多是一些胆小怕事行事谨慎的官员。而大多数放屁油裤裆的官员不会这么做,因为有能让他们的银子生银子,又能稳妥平安的好买卖等着他们。”

“哦?还有这种好买卖?说来听听。”

“回东家,其实说来不稀奇,这在京城官场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将贪贿得来的银子存进钱庄。在京城的大小钱庄当首推山西老客孟恩远兄弟开的六和钱庄,六和钱庄在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几乎都有分号,六和钱庄的钱票信誉极佳,见票即兑,从无拖欠赖账一说。年息也高,三百两以下年息四厘,千两以下年息五厘,五千两以上年息六厘,若是万两以上年息能到七厘,有禄听闻六和钱庄曾给盐商、丝绸商等巨富商贾存的大宗银两开到八厘。京里肥水衙门的官员大多将银子都存在六和钱庄内,不仅稳稳当当没惊没险,每年还有利钱银子赚。等到贪的差不多了,这官也做的差不多了,不是告老就是找个由头辞官或者外放,拿着钱票不显山露水离京,到了老家或是外省在六和钱庄的分号将银子提出来,潇洒快活的做富家翁了。”

陈烨目光一闪,心里暗动,异地兑取,这在古代金融史上不是只有清朝中后期的票号才能做到吗?没想到在明朝作为货币流通存储的最初级形式钱庄竟然也有人能做到这一步。六和钱庄果然如孙氏兄弟所言财势惊人这头脑也很超前。微眯着眼问道:“他们将银子存进六和钱庄,既然在京城官场不是什么隐秘,这么多年就没有御史言官上本弹劾吗?”

钱有禄笑道:“东家,没人敢上本弹劾的。因为这道本到了通政司,不等交到司礼监转呈内阁,这道奏本先就淹了不说,上本官员的小命也要没了,因为他算是把司礼监内阁六部九卿的堂官以及各衙门的大小官吏都得罪了,瞬间就成了大明朝所有屁股不干净官员的公敌,随之而来是群起发力,上下一心,那后果可就不光是自己那条小命,恐怕会殃及全族。”

“主子。”

陈烨沉声道:“进来。”

阁门轻启,李准走了进来,躬身陪笑道:“主子,奴才都安排妥当了。”

陈烨点点头:“坐吧。”

李准瞧了一眼钱有禄,钱有禄微笑颔首,李准笑了一下,搬过一把绣龙墩坐在了钱有禄身旁。

陈烨沉吟了片刻,微笑瞧着钱有禄:“我倒想捅捅这个马蜂窝,你有这个胆子接这趟差事吗?”

钱有禄脸色一变,震惊的看着陈烨:“东家,你不是在说笑吧?”

陈烨笑道:“怕了?”

钱有禄苦笑道:“有禄不是担心自己这条小命,而是担心东家您,就算东家在圣上面前捅破这层窗户纸,圣上震怒,下旨彻查,恐怕也不会有多大收获的,因为这牵扯的不止是京里的官员,还有司礼监,也许查来查去,查到最后,会成一件子虚乌有之事。到那时东家您不仅被圣上训斥,也得罪了满朝的大臣,东家这后果意味着什么,您可要慎之又慎啊。有禄窃以为王爷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钱有禄的话将刚进来屁股还没做热的李准吓了一激灵,立时脸就变了色,惊疑的瞧着陈烨:“得罪满朝的大臣?主子,钱总管说得如此吓人,您、你这是要做什么?”

陈烨微笑道:“你们都少安毋躁,不要紧张,我没想上奏弹劾他们,我只是想和他们做笔买卖。”

“买卖?”钱有禄和李准同时惊疑道。

陈烨叹了口气:“国事艰难,你们都心里清楚,福建广东沿海倭寇蠢蠢欲动,谭论要银子加固海防整军备战的折子几日前已到了父皇处,还有辽东和宣大的蒙古俺答,应天十府水患,河南的蝗灾,官员的欠俸,我粗略算了算,谭论那三百万两辽东宣大边镇的军饷,虽说今年和议的十五万匹棉布已备齐,蒙古俺答不会再侵扰边镇,徐阶上奏父皇,说每年能省下百万两银子的军费,他这话在我听来就是屁话,大规模战争也许一二年内不会有,可侵扰边镇一定会随时发生,边镇的军队要常备不懈,军队不仅不能裁减,反而应该利用这有限的喘息时机,练军扩军,时刻备战,因此军饷不仅不能省,还要必须保证足额。”

哼了一声,陈烨冷冷道:“我大明朝如今之所以军事疲弱,屡遭侵袭,京城数次遇险,险釀倾覆之祸,将帅的责任先不说,士不用命,一战即溃,甚至未交战就作鸟兽散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朝廷拖欠军饷,因此辽东宣大的军饷怎么也要三百万两白银,应天水患,祸殃十府,河南蝗灾也导致数府州县颗粒无收,灾民四起,朝廷若是不赶快赈灾,恐怕稍有不慎就会激起民变。还有已欠了数月的官员俸禄。这两灾一欠加起来没有三四百万两银子赈灾还俸禄,恐怕是万万不能的。”

陈烨瞧向惊呆了的李准和钱有禄,嘴角绽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这一次我进京救人所带四百余万两银子,我已尽数都献给了父皇,与朝廷今年要拿出来的这一千多万两银子相比,也只能算是聊补无米之炊,因此父皇让我想个什么法子能解他燃眉之急。”

钱有禄有些明白了,脸色苍白的问道:“东家该不是想打钱庄那些脏银的主意吧?!”

“聪明!”陈烨微笑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

“钱庄?!六和钱庄?”李准失声说道,苍白的脸上露出慌乱惊急之色。

陈烨微笑看着他。“主子,万万不可,正如刚才钱总管所言,你若真让主子万岁爷查抄了六和钱庄,就算真的全部缴获所有脏银,可王爷您想过没有,涉案官员如此之多,几乎要将京官全抓光了,主子万岁爷能兴如此惨烈的大狱吗?奴才以为充其量杀几个贪得无厌的官员,余者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可主子您想过后果吗?主子,你这是在自毁啊!主子,奴才泣血恳求主子,你万万不能做这样的糊涂事啊!”李准伏地已放声痛哭起来。

陈烨静静地瞧着李准,半晌,微笑问道:“李准,你在六和钱庄也存了不少银子吧?”

李准身子一颤,忙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奴才不敢瞒主子,奴才确实在六和钱庄有五万两存银。”

陈烨微笑道:“你这圣济殿兼北直隶御药库总管仅存了五万两银子,寒酸些了吧,你这些年坐镇官洲,遥相掌控鹿野药业,每年孙立孝敬你就不止百万两,这十多年你这个镇守太监可是富得流油,富可敌国啊,嗯,我差点忘了,还有盗卖官洲府库,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说起来,我还真纳闷,你这么多银子都哪去了,难不成你都埋在官洲惠民药局了,不对,你人都回来了,不可能银子还留在那,要不然就是分散存在别的钱庄了?”

李准脸色煞白,伏地叩头道:“回主子,奴才这些年在官洲确实手脚有些不干净,可奴才仅仅只是老虎身上拔根毛而已,绝没敢动孙立缴纳的分成银子。每年上缴的分成银子,奴才都是账目清楚,分文不敢动的运回了京城,还、还有,官洲府库的官粮所得的银子都分毫不差也运回了京,这都在主子万岁爷那有账可查,奴才句句实言,天胆也不敢欺瞒主子。”

“你把银子都交给父皇了?!”陈烨一愣,惊疑的瞧着李准。

李准点点头:“其实最初帮主子起家的银子也是奴才大胆截留了孙立上缴的分成银,虽是奴才先斩后奏,可事后不敢隐瞒,全都如实回奏主子万岁爷了,主子万岁爷给奴才的密旨,不仅没训斥问罪奴才,还让奴才就用这笔分成银来回周转,接着帮主子的忙。”

“原来是这样。”陈烨恍然,随即又疑惑的问道:“就算每年收归国库的税银、盐课、商课入不敷出,可你这里每年也有一二百万两银子,总不至于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父皇可是对我说,太仓银已告罄。”

李准苦笑道:“回主子,主子万岁爷花银子那可是谁看了都心惊肉跳,远的不说,就说奴才坐镇官洲这些年,主子修了多少宫殿,仁寿宫、玉德殿、景福宫、安喜宫、慈宁宫、慈庆宫,这不国库如此凋敝,奴才听说,主子还有动修殿宇城墙的心思,主子想修太庙,修京城外城,又想重修皇城三殿。”

陈烨苦笑摇摇头,脑海闪过《明史·食货志》,世宗营建最繁,十五年以前,名为汰省,而经费已六七百万。其后增十数倍,斋宫、秘殿并时而兴。工场二三十处,役匠数万人,军称之,岁费二三百万……帝不之省,营缮益急,经费不敷……劳民耗财,视武宗过之。

反正他也活不了几年了,多替他弄些银子,满足他变态的造房子欲望,也算是弥补假冒他儿子的歉意吧。

陈烨轻吁了一口气:“司礼监也在六和钱庄有存银?!”

李准慌忙点点头:“奴才虽不知晓存银多少,但奴才知道司礼监几大秉笔太监都有存银在里面。主子,奴才不是替他们张目,您现在可是万万得罪不起他们。”

陈烨微微一笑:“我明白,我若真跟他们硬碰,败得一定是我,不过我刚才说了,我只要银子,并不想怎么着他们,还有司礼监和内宦的存银,我不会去动的。你那点银子我也不会动的。你起来吧!”

李准摇晃着站起身来,既感激又惊疑不解的瞧着陈烨。陈烨笑着叹了口气:“其实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这么做的,可我要不这么做,父皇就该惦记我的生意所赚的银子,当着你们说句心里话,父皇的心性你们清楚,再说父亲有难,做儿子的不出力,这不孝的罪名我也担不起。可是涸泽而渔,你们也不愿看我有那样的下场吧。”

李准和钱有禄都点点头。陈烨瞧着钱有禄:“银子我是势在必得,但是还得让他们心甘情愿掏出来,你能做到吗?”

钱有禄沉吟了片刻,点头:“既然东家不怕他们事后小人作怪,那有禄就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知东家给有禄多长时间?”

陈烨伸出三根指头:“三天后我就带着银子进宫,有把握吗?”

“没问题,不过,有禄想借东家些东西。”

陈烨笑了:“钓金龟?!好,你明日和刘全宝一起去汇合钱庄。”

钱有禄兴奋的躬身笑道:“多谢东家。”

“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主子,奴才怎么越听越糊涂。”李准惊疑不解的问道。

钱有禄笑道:“李总管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陈烨笑着伸着懒腰又仰面躺下,枕着玉枕,瞧着殿顶的华美宫灯:“李准,明日随我去镇抚司诏狱见个人。还有明儿下午,将高聘君请来。”

“是,奴才遵旨。”李准忙躬身答道,眼中越发全是疑惑之色,主子去镇抚司诏狱见人?柳湘泉已经放出来了,这是要去见谁?

“还有,通达……”

钱有禄忙躬身:“有禄怎敢当东家如此称呼,东家有事吩咐还是直呼有禄的大号吧。”

陈烨摆了一下手,依旧瞧着殿顶:“自己人,无需那么多虚礼。”

钱有禄眼露激动,躬身道:“东家知遇之恩,有禄感铭终身。”

陈烨笑道:“我回来做王爷,还不清楚我这个王爷究竟有多少家底。”

钱有禄忙道:“有禄这就去取账簿来请东家过目。”

陈烨笑道:“不必了,你大致说说就成。”李准飞快的瞟了一眼钱有禄,眼中闪过警惕嫉妒之色。

钱有禄躬身道:“御赐皇庄在大兴和宛平各有两处,田亩都是中平,共五十顷地,人户六百四十六户。每季收成苞谷一千石,稻米一千五百石,按四六租,每季四个皇庄上交苞谷四百石,稻米六百石。还有随粮食上交一百只公鸡、三十只雉鸡……”

陈烨摆手笑道:“我不是在查你的帐,不用这么细,你大致说一下就成。”

钱有禄陪笑道:“是,东家。除去皇庄,门面买卖,在棋盘街有三个绸缎庄,两家布行,一个当铺,一家药行,还有有禄坐镇的半论堂。在灯市口有三家米粮行,两家茶庄,一家盐铺。在前门还有两家书行,一家古玩字画行。在帘子胡同胭脂楼一处,在陕西巷天香楼一处。”

陈烨一愣:“天香楼也是我的生意?”

钱有禄点头笑道:“回东家,是的。”

陈烨恍然笑了,转而疑惑道:“天香楼的头牌苏玉卿为什么每次见到我都跟见到鬼一般,就算她认出我是王爷,也不至于那种表情吧?”钱有禄嘿嘿一笑,没有答话。

第三卷 峥嵘岁月 第316章 难享其福

陈烨微抬头,双眼瞧向钱有禄,微笑道:“瞧你的神情,八成我曾对苏玉卿做过无礼之事吧?”

钱有禄不自然的一笑:“那是苏玉卿那贱婢不识好歹,东家不必与她这等贱人计较。”

陈烨笑了一下:“我不喜欢兜圈子,直说。”

“是,东家,东家失踪的那晚,并不是一人回府,而是将苏玉卿捆进了王府。”

陈烨坐起身来,奇怪的问道:“我捆她做什么?”

钱有禄脸色有些发白,眼神发虚的强笑了一声。

陈烨微笑道:“你不必忌讳说当晚的事。”

“是,有禄也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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