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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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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他还是低估了石秀的刀法和力量,这一下挡格,石秀的刀尖只略略向上仰起一点,越过刀身仍旧向前,直指方七佛的左胸,刀势凝练之极,竟似无法撼动。

方七佛牙关一咬,“嘎崩”一声,两颗后槽牙应声而碎,左拳用力抵在刀身上,运力向上一掀,左脚下的楼梯板也随即碎裂,木屑纷飞之中血液飞溅,更有刀锋入骨之声,石秀这一刀已经重重插入方七佛的身体!

楼下的军士登时齐声欢呼起来,眼前这场决斗叫人看得透不过气来,自己首领又如斯勇猛,当兵的哪个不崇敬勇士?

只是这一声欢呼只喊了半声就戛然而止,众目睽睽之下,那中了如此刚猛地一刀的方七佛身体忽然矮了下去,原本横在胸前的钢刀凭空一转,闪电般划过夜空,狠狠斫在石秀的腰间!

原来方七佛竟在这一瞬间作出了壮士断腕的抉择,左拳托起刀身迎上石秀刀锋,而后刀锋放平,抹过石秀的刀锋,同时双脚随着已经踏碎的楼梯板下落,左臂再向上扬,竟以血肉之躯硬架石秀的刀锋,同时右臂用力,钢刀横转之下,顷刻间已经转守为攻。

石秀这一记突刺一往无前,却也缺乏后着变化,被方七佛这么硬桥硬马的一架而后一掀,刀势已衰,刀身划过方七佛的左臂,一截小臂连同左手已经瞬间卸下,刀尖更直入肩胛,但这却也是刀势的尽头了,因为方七佛弃守抢攻,刀锋已经扑进了石秀的怀中。

楼下军士的欢呼喊到一半,眼前的局面已经大变,原本是自家统领一刀突刺,将对手捅的血肉横飞,转眼间却反胜为败,对手竟然反手一刀跺在了自己统领的腰间,这一刀断臂而出,含愤斩下,只怕是将统领活生生劈成两段也未可知啊!

众军士的惊呼还未出口,只听又是一声大响,竟是金铁交鸣之声!却原来石秀于刀尖刺入方七佛身体的那一瞬间,握刀的右手已经松开刀柄,反手在腰间一用力,电光石火之间,他只来得及将腰间的腰刀抽出半截,然而这半截却已足够,方七佛的刀锋不偏不倚,就斩在那腰刀的刀柄处,这一刀竟然没能伤的了石秀!

方七佛心往下沉,自己双脚失了根据,又没了左臂,这还如何打法?

死亡的阴影顷刻笼罩在他心头,然而这位摩尼教悍将仍旧要图败中求胜之策,石秀的腰刀只有小半出鞘,朴刀又已经离手,在这瞬间等于是没有攻击能力的,而自己身往下落,刀锋已经后退,离开了石秀腰刀挡架的范围了,这时候若反手由下往上突刺,得手几乎是一定的。

无奈天未必从人愿,方七佛这念头才从心头掠过,就觉哽嗓咽喉忽然一凉,微微一痛,身体顿时离开了自己的掌握,眼前近在咫尺的对手面目模糊起来……

石秀翻身落地,方七佛适才斩在腰间那一刀力道刚猛之极,虽然没能斩到他的身体,却也足以将他凌空的身子斩飞,撞破楼梯栏杆而飞出,竟比砸破楼梯板落下的方七佛还要先落地。

众军士眼见战况虽只呼吸间决定,却几经反复,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到这时候才有人醒转过来,眼见统领和敌人一齐落地,赶紧上前相帮,将石秀扶起。

另有人持刀上前要对付方七佛,却被石秀喝住,他来到倒在地上的对手面前,此刻方七佛仍旧睁着双眼,四肢微微抽搐,被划破的气管中丝丝冒着气,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原来石秀割断他喉咙的同时被他右手刀势打飞,只是割断了他的气管,一时还未毙命。

看着这强横的对手,石三郎冷冷地扬起了自己的左手,那掌中赫然有一把八寸短刀!原来石秀腰间向来带着一把短刃,当日在一众好手围攻之下暴起发难,这把刀险些要了高强的性命,今日取了摩尼教悍将方七佛的咽喉要害的,也是这把短刃。

“某家石秀,人称拼命三郎,尔到了阴间,可报此名。”石秀朗声报出自己的姓名,语声中充满了自傲,众军士陡然间发出一阵欢呼,声震屋瓦,这样刚勇的战士,足以让任何军人甘心为他下属!

欢呼声中,方七佛渐渐合上了自己的眼睛,大哥的嘱咐,摩尼教的兴亡,亲朋的欢笑,都离自己远去,最后留在他脑中的,却只有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原来这个拼命三郎,最擅长的却是左手,难怪他的腰刀会别在右边啊……”

那些投降的朱缅手下军士也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绝大多数人都看得心摇神驰,挤舌难下。却也有那少数人舌头灵活,虽挤起了也还能动弹:“兄弟啊!”

“我的哥哥,你又有什么话讲?”

“我看出这个石秀统领的秘密来!”

“哥哥你好眼力!什么秘密?”

“他不是叫拼命三郎么?这个外号,原来说的是他喜欢用三把刀,你看,一把朴刀,一把腰刀,一把短刀,不多不少三把刀嗳!”

“……”

朱缅的军士们被这妙论惊的目瞪口呆,原本就因为这惊人场面而停止转动的大脑再次受到强烈冲击,挤舌难下者依旧难下,下的却是另外一样东西——不是眼镜,那时候还没人戴眼镜——口水。

不过这次却被石秀手下的军士听到了,那军士转过身来怒瞪了这个多嘴军士一眼,喝道:“胡扯!若是拼命三郎就带三把刀,那死了的家伙叫做方七佛,莫非就要带七把刀?适才怎不见他使来?闭上嘴老实待着!”

那多嘴军士立刻闭嘴,作噤若寒蝉状,肚子里还是难免腹诽几句:“你现在拿着刀把子,你说什么都对,咱也不跟你争。否则的话,你去那人身上搜检一下,八成就有七把刀,只不过他手不够快,还没拔出来就被你家统领给抹了脖子咧!”

第五卷 杭州 第三一章 汪公老佛与鲁智深

下面的军士们捣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石秀也懒得去理,适才这一场搏斗兔起鹘落,虽说费时短暂之极,却是生死决于一瞬间,心力损耗极大,饶是石三郎铁打的汉子,也难免要喘口气。

把目光从已经逝去的强敌尸身挪开,石秀抬起头来望着楼上,心里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那石宝跳上小楼去也有片刻了吧?怎的半点声息也无?今日不比上次夜行潜伏,须得快刀斩乱麻才好,怎容得下你们两个躲在楼里说悄悄话!

石秀边想着,正要再度登上那仄仄楼梯,就听楼上陡然间一声大响,喀喇啦的木帛之属崩裂声音,跟着一件庞大物事“呼地”一声飞落下来,带着风声直奔石秀头顶。

“好家伙,什么兵器?!”石秀大惊,好在他反应敏捷的紧,两脚一点地,连忙闪身跳在一旁,堪堪避过临头的不明兵器。

不料这兵器竟然还会临空变化,落到离地三尺光景时,那兵器呼地展开,变做六尺长短的一件灰蒙蒙物事,“彭”地一声重重落在地上,距离石秀也只两步远近。

跟着奇事又生,这兵器居然开口说话,而且一开口就是破口大骂:“直娘贼!姓汪的老贼,你须不是我教中人,看在你教授教主等武艺份上,大伙儿尊你一声老佛,直恁地恬不知耻,插手管起教中大事来,我家教主本来好好的,便是坏在你这老贼手上!”

这声音听起来又颇为耳熟,石秀大奇,侧目视之时,却不是适才跃上楼去的石宝?不过此刻的石宝却是从来未曾展现的一副形貌,发髻散乱,衣衫划破了几道口子,竟是狼狈之极的模样。说话时更是气急败坏的样子,浑不似往日的冷静坚毅。

石秀心下奇怪,暗暗咀嚼石宝这几句话中含义,登时一惊:“姓汪的老贼,又是教授方腊武艺的,那岂非正是汪公老佛?!想不到这老贼竟然就在这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当即把手一招,数十名军士早操练妥了的。这时候不必多言,各摆刀枪分作几组,前后左右将这一栋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以这些军中健者的战力,再以小组形式协同作战,任是那汪公老佛手段通天,被其中一组缠上的话,一时半刻也休想脱身了。

石秀见安排妥当了,这才放心。再看身边的石宝,对他这一串动作全不觉察,依旧双拳紧握至“吱吱”作响,虎目圆睁死死盯着楼上,浑身都是一阵阵细微的颤抖,倏地又大喝道:“汪老贼,你胁持圣女,又在暗中暗算某家,算什么好汉?有胆量的,下来与某家战三百合!”

石秀暗地摇头,今天大家都是大事在身,谁个有闲心与你好整以暇地切磋武艺?那汪公老佛还是教主方腊的师父,想必是人老成精地狠角色,更不会上你的当了。他也知石宝素来沉毅,今日惶急如此,必定是由于关心过切乱了方寸。不过眼下既然知道了汪公老佛正在楼上,这正是今晚的首要目标之一,自己势必也不能袖手旁观,便扬声道:“楼上的可是摩尼教圣女,并两浙鼎鼎有名的汪公老佛?东京汴梁京营殿帅府带刀虞候石秀在此候教,请出来说话!”

话音刚落,只见楼廊上的一扇小门吱丫开处,两个人影闪身出来,楼下众人一看之下,登时呆了眼。

只见这二人形象着实独特之极,左边一人矮胖身形,葛衫麻衣,摩顶无发,却又不是出家的打扮,非僧非道怪异的紧,相貌也只平平,奇在一个大红鼻头极是罕见,仿佛有几十只蜜蜂约好了专钉那里,钉得肿大非常,又似一个熟透大杨梅打在鼻头上再不肯掉下来;右边一人又是不同,乃是一个白衣妇人,一时却看不出年纪大小老嫩,望身形袅娜风流,夜风一吹似微微颤动,衣袂飘动间身姿轻扬,真如弱柳扶风一般,望之生怜,再望脸上看,饶是石秀心坚似铁,这一眼望过去也是心旌摇动,但见这妇人五官生得精致分明,端的芙蓉为面,秋水为神,眉横远黛,鼻直垂露,樱桃小口含嗔带喜,此刻眉尖微蹙,显然是佳人心中忧愁难解,看得周围男人心中没来由的便是一股热血上涌,恨不得要替她排忧解难,便是粉身碎骨也是甘心:

——这次第,怎一个媚字了得!

石秀正有些恍惚,就听身旁石宝又是虎吼一声:“兀那老贼听着,快快将圣女交出便罢,否则但教落在我手,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一喊倒把石秀喊清醒了,暗惊这女子媚力果然惊人,不说话不动作,只这一站便如此摄人魂魄,若是真个交接销魂……慢来慢来,眼下这个不是重点,还是衙内大事要紧。他低声问石宝:“大哥,这两个可就是汪公老佛与贵教圣女本尊么?没错了罢?”

石宝满腔怒火,也顾不上与他说话,只把头略点一点,二目死死盯着楼上的两道身影,动也不向石秀这边转动一下。

恰在这时,楼上那矮胖子手捻颔下没几根的胡须,开口干笑道:“小老儿正是姓汪,匪号乃是此间朋友给的,不敢妄称,不知哪位是东京殿帅府的石虞候?”嗓音尖细低沉兼具,听的人耳刺牙酸,像是几把钝刀磨在一起似的。

石秀冷笑,报出东京殿帅府的名号来,你这心存反逆的老儿也不能故作神秘了罢?既然对方已经自报家门,石宝也确认了身份,那就照计行事了!

只见石秀点头笑了笑,踏上一步道:“某家石秀,忝居京营殿帅府高太尉麾下带刀虞候,此次前来杭州干办公务,这民女方百花”,用手一指那白衣女子,“乃是要紧的人物,有些公事要问话于她,这便请下楼来罢!”他抬出了官架子压人,且看这汪公如何应对。

汪胖子却也狡猾的恨,小眯缝眼中眼珠一转,嘎嘎笑了两声,惊起树上老鹊数只:“石虞候说笑了,这里是杭州都监府上,倘若真有什么公事,也轮不到石虞候来办罢?”

石秀原本就没指望他会乖乖就范,只不过这老儿几下呼吸间就把石宝打到楼下来。虽说石宝口口声声喊他是暗中偷袭卑鄙无耻,不过这老儿身为摩尼教教主的师父,想来也是身手不凡,不是等闲可以摆平的,倘若能用言语诓他下楼来,众军士一拥而上将他制服,才是万全之策。

这时见汪胖子并不就范,心中也不着恼,正要再下说辞。旁边石宝却陡然大叫起来:“休要上了这老贼的当!”

石秀一惊,难道这汪老儿另有玄机,和自己的对答只是在拖延时间?!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汪公老佛一声长笑,一手牵着那白衣妇人急退入房中,身形飘忽处有如鬼魅,教人看了不禁有一股寒意暗地袭来。

石秀正在惊疑不定,同一时间楼后杀声顿起。刀枪兵器撞击声、人体碰撞声、倒地的钝声等等响成一片,这才恍然大悟,叫声“不好!”原来这汪老儿却是在楼后安排下内应,这时趁自己与他对答之际暴起发难,冲击自己布在楼后守卫的十余名军士阵营,里应外合,要兔脱而去!

这一下又惊又怒,还没等他有所行动,身旁的石宝从背囊中取出一物,抖手向楼上栏杆飞去,随即身随飞起,迅捷如飞鸟一般直追着入房中去了。石秀定睛看时,却是一柄飞爪,后面拴着细细的链索,原来适才石宝从假山上横空向小楼扑击,倚仗的也是这柄飞爪。

这时楼后的杀声已然响成一片,间中发出汪公老佛那招牌式的尖啸,石秀心中焦躁,正要绕过楼脚去追击,忽听楼后一声大吼:“贼厮乌哪里走?识得洒家花和尚否?”

石秀一听大喜,此人一到,必无忧矣!

他这里大喜,对面的汪公老佛可是叫苦不迭。本来他在楼下埋伏下二十名心腹教众,原是提防着朱缅今夜万一有甚异动,坏了起事的大计,现下正好派上用场,这些人都是受他亲炙传授,个个武艺了得,料想陡起发难下,官兵脓包得紧,登即便可溃围而出。

哪知这些官兵与朱缅的脓包手下全然不同,虽然被摩尼教教众破窗而出打了个措手不及,刚一接仗便伤损了几人,好在他们围困小楼一直严阵以待,顷刻间便重整队形,各摆手中兵器站好了位置。这些军士都是禁军精锐,个个杀法精通骁勇过人,手中又是精良的兵器,又兼久经战阵,一旦沉着迎战之下,人人勇战不退,摩尼教教众虽说人多一倍,却也半点讨不得好去,一时战了个难解难分。

汪公老佛牵着方百花从楼后跳下,双眼一扫便知战况,不由跌足叫苦:“哪里来的这些官兵狠角色,直恁地难缠!”

这当口顾不得厮杀,有道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汪胖子一手牵着方百花,一手抖出一根铁链来,舞成一团黑光,夺路便闯,迎面两个军士措手不及,登时受伤跌飞出去。那方百花似是心中迷茫,自方才便一直一言不发,被汪公老佛如牵木偶一般东拉西拽,既不自行走动,却也不挣扎逃脱。

汪公老佛看看闯出包围,心中欢喜,正要觅路逃走,忽见面前一株大树后转出一个人影,闷雷般大喝一声,手中一件长大兵器只一晃,就觉扑面一阵劲风,那兵器已然到了面前。

汪胖子心中吃惊,这兵器来势凶猛,一举笼罩了自己上三路,若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挥铁链招架,一面侧身卸劲。

“当”的金铁交鸣声响,汪公老佛只觉虎口剧震,连心脉都似停止跳动了一下,当时大吃一惊:“这人好大的气力!”他吃亏在单手应敌,铁链又是软兵器,当不得对手蓄势而发的猛力,这一下虽说用了卸劲,却仍旧落了下风。

只这一下,那铁链已经缠在来人的兵器上,汪公老佛不惊反喜,当即顺杆往上爬,铁链弃了不用,单手直扑来人怀中,要用自己锻炼数十年的拳脚取来敌性命。

哪知对手武艺精熟,一件重兵器使来举重若轻,前头被铁链缠住,后手便即一推,那禅杖尾直弹上来,如神龙摆尾,横扫汪公老佛腰间。

汪公老佛虽然人老成精,究竟血肉之躯,如何与这重兵器硬碰?此刻进不得进,只好改为急退,一脚点在扫来的禅杖柄上,借力向后飘退。只这一下,胸口又是一阵气血翻涌,情知对手力大招精,乃是平生少见的好手,自己便是凝神静气全力迎战迎战,胜败亦殊难逆料,何况现在群敌环伺,如何是好?

正在踌躇间,只听身后一人吼声如雷,正是石宝持飞爪追击而下。好个汪公老佛,这当口心如电转,回身将左手一扬。问那手有何奥妙,能单迎石宝的铁拳飞爪?无他,唯扣着千娇百媚大美人一名,便是摩尼教圣女方百花尔!

石宝原本杀势惊人,身挟烈烈劲风自楼上凌空扑击而下,这一击他是含愤出手,已然用上了全力,满拟前后夹击,一举抢了方百花出来。陡然见汪公老佛竟用方百花来迎,一时不禁惊怒交迸,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将身子一缩,脚步只一沾地,立时变纵扑为横滚,虽然是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方百花,但精心策划的一番攻势却也化为乌有,但觉手中一轻,飞爪已经被对手轻轻巧巧夺了去。

汪公老佛见计得逞,心中大喜,就借着夺来的飞爪抖手向楼上一丢,身随爪起,轻飘飘地又回了楼上,至于楼下自己的心腹教众们正在舍死忘生与官兵厮杀,却顾不得那许多了,反正“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调教这帮人出来,正是要他们关键时刻为自己卖命的,此刻不用,更待何时?

这一下可恼了拦路的鲁智深,这花和尚疾恶如仇,哪里见得这等用女子解围,又弃自己人于战阵不顾,自己逃走的行径,大叫道:“无胆匪类休走!”,摆手中禅杖随后便追。

第五卷 杭州 第三二章 石宝与方百花

汪公老佛借了石宝飞爪之力,轻飘飘便穿楼而过,将身后紧追而来的鲁智深并那重整旗鼓的石宝统统抛下,心里不无得意,这两人的能为他或多或少都了解,任何一人都足以与他放对,现在却单凭一只手便应付自如,即使以汪胖子的老辣也要心里飘飘然一下了。

只是世间事往往难以尽如人意,往往成功在望或者自恃骄矜的时候,老天就会给你当头一棒,或者是脚底一刀!

汪胖子身子犹在半空,陡然间听见身后一声大吼:“妖人看棒!”跟着脑后便是一阵猛恶风声,直奔后心而来。

以汪公老佛的能为,听风辨器也是寻常,登即便晓得这是一根杆棒之属,这一掷虽说力大迅疾,不过来人显然光明正大,掷出之前便出声示警,不欲沾半点便宜。

若换在平地,汪老佛对付这样的“明器”自然不费吹灰之力,或挡格或闪躲,甚或心情上佳时兴许还回头认清来路,使一个“飞瀑流泉”之类的招式,脚尖点开来器,身子斜飞出去,露一个美妙的身段,也是有的。

怎奈今日鼠入穷巷——当然他老人家是绝对不承认的——身在半空无从借力,手中铁链又被鲁智深夺了去,身边敌人环伺而且个个都是好手,最要命的是还带着一个累赘方百花!

汪公老佛倒顾不得感伤英雄末路,并不回身,只将左臂向后一挥,当的一声脆响,竟是单凭小臂便将那掷来的家伙挡了开去,只听身后“咦”的一声,有人叫了一声:“铁护臂?”还不等来人更出新招,汪公老佛临空半转身,将掌中扣着的夺自石宝的飞爪抖手就扔了出去。来人既然是掷棒拦阻,想必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用这等远程兵器对付再合适不过,少说也阻上他一阻,待得自己着地便可设法远扬。

果然不闻脚步声响,汪公老佛挡开来器,百忙中瞥了一眼,却见是根平平无奇的哨棒。这家伙在民间少说有个千百万条,天晓得是谁扔出来的?此刻身子已将落地,心中殊无半分喜悦,情势眼见更加恶劣,来敌越来越多,越来越强,自己这一方显然是落入了对手的陷阱中,更要命的是,对手到底是谁?适才那个年轻人自称是东京殿帅府来的。又不知是真是假?

他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心思便稍有分散,也因为脚尖就要着地,脑子不免转向下一步的动作,该当向哪个方向逃窜?大计是否仍旧可行?要作何种应对?

可是说曹操真是曹操就到,汪老佛正在想着东京殿帅府的石虞候是真是假。石虞候这便到了,并且用一道凛冽刀光充分证明了自己的存在感:“大胆妖人,竟敢顽抗,与我躺下了!”

“丢那妈!”俗话说佛也有火,汪老佛这下也忍不住骂开了,这一刀看上去就不同凡响,就我这一把老骨头,你们来了许多好手,忒欺负人了也!

也难怪汪胖子有火,石秀这一刀可不止是来势凶猛,拿捏的时机更是恰到好处,刚好在他落地前一瞬劈到,此刻身在半空,力道又尽,如何闪躲?这又选了右手边劈来,那一手正扣着千娇百媚摩尼教圣女方百花一名,叫他如何去挡?这女人干系重大,他汪老佛敢用来对石宝挡架,一来飞爪不是什么致命之物,更因为石宝对方百花爱敬有加,宁可伤了自己,也不能看着方百花受伤分毫,这一挡是取个投鼠忌器的意思,可不敢真把方百花当了兵器来用。

对付石秀,这一招可就未必好使了,对手倘若是官府的人,哪里会理会你摩尼教中人的死活?这一刀下去没准同时劈死两个教中高级人员,功劳正是大大的!

百般无奈下,汪公老佛只得壮士断腕,老佛舍女,将右手的方百花向后高高一抛,伸右臂接架石秀来刀,只听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石秀一刀无功,汪公老佛已然脚尖一沾地,斜飞开去。

他心中还来不及庆幸脱难,背心陡然间如受大锤重击,连环两下正中后心,当时一张嘴,“哇”地吐了一口血,脚步踉跄几下,几乎要站立不稳。

汪老佛心中惊怒交集,真不知这敌人怎生悄没声息地欺身近来?好在他毕竟老辣,知道敌人这一下偷袭得手,自己没有丝毫抵抗,定然会遭到后着的攻击,因此脚下勉强运力,反身过去双臂合拢在胸前一架,果然不出所料,架住飞腿一根!

汪老佛恨来敌入骨,自他出道横行东南,江湖上几曾吃过这么大的亏?因此一架住来腿,毒着跟着便发,双手前臂十字形一收一夹,那来人一条腿登时被圈在双臂圈内,只消发力一绞,眼看就是断腿的下场。

只可惜汪老佛受伤在先,这一下发力不要紧,只觉眼前一黑,胸口一阵气促力短,双臂的力道竟然发不出去!

只这么一耽搁,耳听的吼声如雷,头顶一片黑云当头罩下:“妖人休伤我徒!”正是昔日关西义勇、今日佛门金刚的花和尚到了。

鲁智深既然赶到,群敌自然合围,汪老佛再有天大的能耐,这当口也只得先觅逃路了,顾不得伤损眼前的对手,双臂一抖将面前之敌送出,略阻一阻鲁智深的来势,自己转身待行,却见眼前一排火把熊熊,十余名官兵满脸的敌忾之气,当中正是那面目英挺的东京石虞候横刀挡在身前,微微冷笑道:“汪老佛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今日也难逃公道,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汪公老佛心往下沉,再回头去看时,只见鲁智深一手持着禅杖,一手搀起一条大汉来,那大汉年纪尚轻,身量却极是高大,比之鲁智深也丝毫不让,神情极其雄壮,此刻冷森森的目光正扫过来,与汪公老佛对个正着,冷笑道:“原来不是铁护臂,而是铁线拳罢!”

听声音正是方才掷棒阻击自己的人,汪公老佛只道他掷棒之前出声示警,乃是光明磊落之人,怎料却吃了这两下黑脚,心中实是不忿,恨恨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呸,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

武二郎眉毛一扬,喝道:“今日我武松虽说相帮师父师兄前来拿你,说不得是以多欺少,若说背后偷袭,武二出手掷棒前已经出声,莫非连随即飞脚时还要再通知你老么?真真好笑。”既然说好笑,自然有人凑趣,石秀带头,十余名军士连声“嘿嘿”“哈哈”地笑了起来

汪公老佛本也懒得计较,他一生在江湖上打滚,险恶人心见的多了,自己手上又哪里干净了?只不过眼下形格势禁,只得找些话头来拖延时间罢了,瞥眼见石宝已经将方百花接住扶起,心中暗暗盘算,嘴上却不让半分:“嘿嘿,你便只管逞英雄,老夫的铁线拳,滋味可还好受么?”

武松究竟年轻,受不得激,刚才这一下若不是师父鲁智深及时赶到,他误把铁线拳当作了铁护臂,恐怕就要吃亏,现在听得汪公老佛得意非常,心中油然大怒,叫道:“老匹夫!你用这等歹毒的暗器,还说什么英雄?莫道武二怕了你,你只需不逃,武二便与你单独放对搏上一搏!”

汪老佛心里惊讶,这小伙子虽说性情刚暴,却不是无谋的人,说不定已经看穿了自己拖延时间想要逃跑的意图,他既然能看穿,旁边比他高明的人怕也不少,自然更能看穿,正要再盘算新的话题,石秀已然冷笑道:“汪老佛,你也不必打什么主意。乖乖跟爷们走一遭,到了大牢里,随便你要练几千几百个回合也由你。”

汪公老佛眼见情势危急,对手这就要上来拿人,这时图穷匕首见,也顾不得大事了,先谋个脱身之计要紧,当即大喝道:“百花,还不快快杀了身旁之人,来救为师脱险?!”

这一声喊出来,大伙都是一愣,那方百花适才如水上浮萍一般被他汪公老佛拉来扯去,浑似一个木偶人,没半点自主。大伙都道她是受了汪公老佛的挟制,身不由己。这时既然被石宝救了下来,该当是得脱苦海才对,怎么那汪公老佛居然会指挥起她来了?

石宝也是一愣。自从接了方百花在手中,他一颗心就怦怦跳个不停,外界的诸般变故仿佛都遥远起来。朦胧起来,全副心神都放在怀中的玉人身上,却见她神情恍惚,对自己毫无半点反应,心中焦躁无比,也是所谓关心则乱。本来是精细干练的一个石宝,这刻却完全不晓得如何是好。

猛可里听得有人叫了方百花的名字,他立时听在耳中,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却见自己一直熟识的汪公双目神光爆射,直视自己身边,顿时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来。那后面的话还没听清,只觉怀中玉人忽然挣扎起来,石宝心中不及转念,已然腹中一阵剧痛,四肢顿时无力,眼前白影一晃直闪出去,再看怀中哪里还有方百花的踪迹?

这一下奇变突生,谁也没料到被汪公老佛这么一喊,方百花便从原先魂不守舍的模样一转而变成了白衣女杀手,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妇人防身用的怀剑来,反手便给石宝腹中捅了一剑,石宝大叫一声,颓然倒地。紧跟着一个窈窕身子飘飘然似御风而起一般,直冲当面的武松和鲁智深二人。

花和尚生长关西,披发从军,对于如汪公老佛这等妖言惑众的神棍之流是深恶痛绝,因此只一得知高强要与摩尼教为难,义不容辞就跟了来,适才狭路相逢时下手毫不容情,赶的那汪公老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刻却又不同,他虽未曾参与高强的这一番苦心筹谋,不知高强要这摩尼教圣女有大用处,却是自来的侠义心肠,不欲与妇人动手拼甚生死,争甚高下,手中禅杖一摆,只拦住去路,并不肯下杀手。

那禅杖水磨镔铁打造,五十七斤的重兵器,便是在战阵上也是横行的强兵,在鲁智深这等猛者手中轮转如意,当时化作一团黑影,月光下舞的风雨不透,将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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