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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烽火录-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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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上溅满鲜血,疯狂中无比冷静,用最快乐的腔调谈论最屈辱的压迫,用最温柔的态度挥舞着最锋利的屠刀……这一切的一切,给人以强烈的冲突,但高翼却将这些极端性格漫不经心地捏合在一起,带着醉人的微笑,赤裸裸地将之展现在大家面前。

曾经浴血沙场无所畏惧的羯人豪杰们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他们曾经打遍中原各地身经百战,不是没见过杀人的场面,但高翼杀人时所表现出的那种癫狂,那种遇神灭神、遇佛诛佛的可怕气势,令他们恐惧,这恐惧捆住了他们的手脚,让他们动也不能动。

猩红而模糊的血肉溅了高翼一脸,他微笑的面孔简直就如同鬼怪一样的狰狞。伸出舌头,舔一舔刀刃上的鲜血,高翼带着七分满足三分不羁,柔声说:“瞧,反抗,就这样简单!一个人,一把刀,决死一击,千人睥睨。”

“啊!”一个羯人女子尖锐的嘶叫打破了沉默。

“晋人造反了”,一瞬间街道上乱成一团,羯人牧民丢下了手上的刀枪棍棒,四处都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和纷乱的脚步声。几名武士模样的人则逆流而上,向高翼冲来。

一道华丽的刀光裂过空间,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羯人武士被砍翻在地,血花横飞,惨叫声撕裂了天空,远远的传开去。

“不是晋人,是汉人”,高翼平静地解释说。伴随着他这话,又一道刀光划过,以高翼为中心的两米半径内,再无第二个站立的羯人,只剩下散落一地的残骸和鲜红的血泊。

“拒绝被人抢劫,不是造反”,高翼继续用温柔的语调解释。他解释的那几个对象正重伤在地,滚来滚去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杀!”宇文豹首先醒悟过来。他拎起了身边的大锤,咆哮着冲向羯人。顿时侍卫们行动起来。

被吓破胆的士兵只是一群羔羊,他们哭叫着,哀求着,连滚带爬的逃避着即将加于身上的刀枪,竟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定片刻,阻挡这三十名侍卫的攻击。

三十个人,就像三十头虎豹冲入了羊群,他们肆意屠杀着,宰割着这些纯朴的抢劫者。只片刻工夫,整条大街已空无一人。那些羯人躲入汉民家中,只会瑟瑟发抖。

“杀胡人呀!”,不知从哪一个角落里响起一个声嘶力竭的喊声。

第133章 火山爆发(下)

顿时。整个小城沸腾起来,四十余年被压迫,被奴役,被摧残,被屠杀,被虐待,被抢劫,被欺辱,被驱赶的晋人,他们的怒火像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

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过后,窜入晋民家中躲避的胡人,再度被驱赶到大街上。那些晋人拿着锄头、棍棒、刀铲,以及一切他们能找到的武器,追赶着那些胡人,用牙齿,用拳头与他们撕打起来。

“看吧,反抗,就这么简单,只需要插个火花,那些自认为高人一等,坐在火药桶上作威作福的胡人,必将被炸得灰飞烟灭。”高翼横着刀,站在街心轻声自语。

宇文豹正带着一群侍卫沿街追杀着,那些被晋人赶出家门的羯人。宇文虎带着五名侍卫警惕的围在高翼身边,替高翼抵挡着那些无意中飞来的砖石。

“随我走,我们到府衙去问候一下这里的县官——如果这里还有县官的话。”

这位县官是名晋人,他家学渊源,饱读诗书。现在,他正抱着十几岁的子紧闭府衙,瑟瑟发抖。

城中混乱才起的时候,听说是一群羯人在抢劫数名汉人,这是符合律法的行为,这位县官不以为异。而后听说,被抢的人奋起反抗,这位县官还未来得及聚集衙役,镇压这种违法反抗,便接到了全城暴乱的消息。

听到暴乱四起,羯人们四处流窜,即使是最无耻的衙役,也担心羯人不小心窜入自己家中,合法的将自己的家财洗劫一空。任县官声嘶力竭的召唤,那些衙役们还是四散而去。

此后,县官只有发抖这一件事可以做了。

高翼没费什么力气闯入县衙,他像瘫在地上只顾发抖的县官伸出手,和蔼的说:“官印,府库的钥匙。”

高翼的和善感染了那县官,他停止了发抖:“大王,我县穷鄙,府库里没有多少钱财和粮草。此处又在官军包围之下。大王若想在此处立足,恐怕旦夕之间便会遭到围攻……”

高翼鄙薄的一笑,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拿着石赵的俸禄,屠杀着自己的同胞,稍有危机就做着改换门庭的打算。

高翼只是伸手要府库的钥匙,想挑选一些好武器防身,这县官就开始舍身处地的为他筹划起来。

“拿来”,高翼的神色严厉起来。

县令一哆嗦,他那小儿立刻从犯父亲身上摘下府库钥匙,殷勤地说:“大王初到贵境,地理不熟,请让我父亲为大王领路。”

高翼面色沉郁:“大王——这个叫法要不得,你只管称呼我‘先生’即可。”

“大王”这一称呼诞生于汉代,最初,由于大汉曾分封了多位匈奴王爷,所以匈奴大单于便自称为“大王”,意思是“诸王之王”。

此时中原战乱,各个民族的王爷多如牛毛,在南方,“大王”这个词已开始弱化,成为一种对“王”的敬称,但在北方,“大王”这个词还是有特殊含义的,连石赵的君主石虎,在登基称帝前都自称为“天王”,而不敢自称“大王”,便可见一斑。

现在,高翼的部下里也有弱化“大王”这个词的倾向,但在公开场合中,高翼还不想做的那么绝,一句“大王”等于把所有的胡族都蔑视了。

在石赵的领地内,这种做法更要不得。

“谨受命”,那个小屁孩居然不慌不忙,向高翼恭恭敬敬递性完全套礼节,才瞪着大眼睛,一闪一闪地打量着高翼。

“我们走,我们走,孩呀,你呆在家里照顾好你母亲”,那县令一迭声说。

“父亲放心,家中一切有我”,那孩子彬彬有礼地礼送高翼一行。

在县令的殷勤指点下,尘土积面的府库被毫不费力地打开了。高翼吃惊地发现,在这个自称“穷鄙”的县里,却有着堆积如山的粮草钱帛。

“前方正在打仗”,那名县令赶忙解释说:“这些钱粮都是为前线征集的。”

高翼淡然一笑:“日光之下,并无新事!百姓穷鄙并不等于官员穷困,这是千古同理。你不需要解释,政权变了,我早明白改革的好处,通常被谁占去!”

府库内的破铜烂铁,高翼看不上。他看中的是库中的弓箭。弓箭作为远程武器,一直是被禁止携带的。即使高翼以胡人的身份进入北方,他也无权携带弓箭行走。

如今,高翼的行迹已露,在这个乱世里,没有弓箭这种远程武器,三十名人手想靠肉搏,与百万羯胡人对抗,根本不可能做到。但有了弓箭,战法就灵活多了,就连逃跑也可以实施反击。

至于府库内的其他杂物,还准备继续旅行的高翼根本带不走这些又重又笨的东西。他心念一动,问宇文虎:“街上的骚动平息了吗?”

宇文虎一躬身:“王,还有零星的战斗。”

“敞开府库大门,召集闲散的城内百姓,任他们从府库内取走自己想要的东西。”高翼下令。

那县令若有所思地看着高翼,又歪着头看了看宇文虎。

不久,府库前聚集了一大群百姓,然而,他们却不敢踏入府库半步。等高翼搜集完合手的弓箭,踏出府库大门时,他们用期盼的目光看着高翼,并堵住高翼离去的路线,用这种方式无声地表达他们的意愿。

“我自北而来”,高翼向那些畏畏缩缩,不敢与他对视的百姓说:“近日,驻扎在幽州的石冲已率大军南下,然后在平棘被石大将军拦击,全军覆灭。目前燕国的军马已进入了幽州,此地不久将践踏于燕国的铁蹄之下。

各位乡亲父老,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条是拿了府库的财物向北走,走到幽州境内做燕国的顺民;一条是带上部分粮草躲入山中,等燕国占领此地,再回到城中,继续活下去;此外,你们也可以带走府库内的钱财向南走,深入赵国境内,重新买一块地,生存下去。还等什么,乡亲们,动手吧!”

“王”,那县令哀号一声跪了下来:“此地府库被劫,赵国大军哪肯罢休,不论他们选择哪条路线,都逃不过大军的追杀。便是他们躲过大军,无论是入燕还是入赵,难道胡人就不抢了吗?就连在下……”

那县令扭捏片刻,哼哼唧唧地补充说:“在下坐视府库被劫,朝廷追究起来,左右也是个死。王,羯胡气运已尽,但有人振臂一呼,必会四方相应。王若有心,不如留此起事,发檄四方以驱逐羯胡。王若无心,则请你无论到哪里,一定带上我……”

第134章 将门虎子(上)

“气运已尽”。这话听得很耳熟。

以前,大明灭亡时,许多儒生——包括著名的“清流”派别东林党人,便纷纷嚷嚷着这句话,争先恐后地投降满清做下等民族。

再后来,日本侵华时,北京城内那些博学大儒也纷纷嚷嚷着这句话投奔鬼子,而后才有了南京大屠杀。

中国历史上,这样的事少吗?

这位县令口中说石赵“气数已尽”,要求高翼揭竿而起,焉知他当初不是嚷嚷着这话抛弃了祖宗投奔羯人?高翼若真听了他的话,焉知今后敌军压境,他不会嚷嚷着这句话,向敌军献城?

“气数”这东西无法论公斤,也无法用尺子论长度、用量杯论体积、焦耳,牛顿等等一切度量衡对它都没用,所以“气数”这东西只存在儒士打算投降时。他们说谁“气数尽了”,就如同说北京没有“非典”一般,毫无疑义地、确信无疑地、慷慨激昂地、大义凌然地、不顾事实地说出这个词。

不过,说出这个词后,他们一般都会争先恐后地叛变投敌。然后,他们不忘反过来屠杀自己的同胞。嘉定十日,扬州三屠……,这些令人发指的罪行都出自同胞之手,但儒士们对此却歌功颂德。

不歌颂都不行——是“汉奸”,是毁灭中国“传统”文化,是反对民族大融合,是……

高翼平生最不相信这些玄虚的东西,他一摇头,说:“我还要南下。听说晋人20大军已渡淮河,石遵遣乞活军的李农前往淮河抵御,在下打算前往淮河,观看两军作战。此行兵凶战危,所以不能带上……对了,你叫什么?”

“在下弘农杨震第五子杨奉后裔,名清,字彦超,现在恭为信都县令。”

弘农杨震第五子杨奉后裔?高翼一听这话儿,立刻改容相向。“我看你那儿子虽年幼,但体魄雄壮,遇事不慌,很有大将之风,他叫什么名字?”

“劣子名结”,听任夸奖自己的孩子有出息,杨清乐得眉眼都在笑:“此子尚幼,顽劣不堪,让王见笑了!”

“伟大的孩子都出自伟大的母亲”,高翼亲热地拉着杨清的手,继续恭维着:“这孩子如此年幼,便已这么老成,一定出自母亲的教导——啊,你有一个好妻子。”

“伟大”,这个字也能用在自己老婆与孩子身上?

杨清晕了,他不知该谦逊几句好,还是该含笑点头接受恭维。

该怎么办?杨清脸上荡漾着自豪的微笑,痴痴呆呆任高翼牵着他的手。

“这孩子,我一见便甚爱之。正好我身边尚缺一个伶俐的侍从……这样吧,我带他走。再给你十名侍从保护你的家人,你引着这些百姓向海边走。

幽州政权变更,必会导致大规模难民潮。此刻,燕国正忙于接收幽州,顾不上管束小股难民,你一路西行,到海河口,我有大船接你们……嗯,路上若有变故,我准许拟采用一切手段,甚至投降燕国也行,今后,我一定会让你儿子接你回来。”

高翼此前本打算在淮河口,或者长江口登岸北行。但因为他离开三山太久,心中牵挂燕国的南攻,便决定率船北上,进入渤海湾与三山船队碰面。

安排完后续工作后,他在海河口(今天津港)登岸,就近观察了燕国的军队。而后他又乘船在光州(今山东掖县)登陆,考察位居渤海湾另一侧的山东民情。然后他渡过黄河再度北上,准备前往邺城。在清河附近,他被石闵石冲之战吸引,来到了平棘。

为了保证后路,高翼在黄河之北的海河口及山海关、秦皇岛附近都布下了接应船。此外,黄河以南的光州(今山东掖县)、不其(今山东青岛)附近,他也留下了接应。高翼让杨清前往海河口,正是打算利用接应点的力量,把这些汉民接回三山。

杨清犹豫了。高翼要带走他的儿子,目前情况下,他的能力无法阻止。但高翼让他举家搬迁,还要带上这些百姓,目的地一点不透露,令他实在难以下决心。

“王,那个……不知道王打算把这些百姓前往何方?”他问。

“辽东汉国,听说过吗,我就是汉国国王!”

“啊!”杨清的惊叫中充满喜悦。可算扒上了一棵大树呀。

“听过听过。有邺城的商贾说:那是个匠人之国,百姓居有屋,耕有田,且农夫竟然无税,官府还常常散发肉食。我等同僚常斥之为荒诞离奇,王,这一切是真的吗?”

杨清很满意。

吃不到嘴的葡萄总是酸的,得不到手的东西,儒士们总是谩骂。他们骂得越凶,说明那东西越好,以前杨清也是谩骂中的一员,他一边谩骂:“农桑之务,农食所资,一夫不耕则天下饥”,“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指宇文昭),亡国在即”,一边却对三山传说中的富饶心驰神往。

尤其是三山虽然国小,但却能纠结高句丽、新罗、百济诸国,令燕国慕容恪无可奈何。居于危地而自安,这种本事让处于风雨飘摇的石赵的汉官杨清,深表钦佩。现在有机会成为他的一员,杨清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王,请放心,下臣定能领着百姓,安抵海河口”,杨清拍着胸膛说。这时候,以往咒骂过的三山显得格外可爱。

“你有这个能力”,高翼欣慰地鼓励杨清:“把你的孩子叫来,我这就上路,这里交给你了。”

第135章 将门虎子(下)

杨清当然有这个能力。

别人不知。高翼却知道:弘农杨震第五子杨奉后裔发展而来的杨氏家族,才使正版的杨家将。在后世,电视上“杨家将”正热播时,有好事者说出了“杨家将”的真正来历。

真正的杨家将,其始祖正是杨结,就是这位杨清的儿子。他曾担任燕国慕容氏的中山相,杨结的儿子杨珍仕于北魏拓跋氏,任上谷太守。杨珍子杨真,历任河内、清河太守。杨真子杨懿,任太平人守。杨懿子杨播、杨椿、杨颖、杨顺、杨津,孙杨侃、杨昱、杨遁、杨逸、杨谧、杨愔等祖孙儿代,分别在胡人朝中担任要职。

杨氏家族在杨结之后,通过反复投靠胡人新政权,用300年的时间,在纷乱的北方,逐渐成了家族式的军功集团,成为胡人屠杀汉人的一把利器,胡人将他们的家族军称之为“杨家将”,这是“杨家将”首次出现在史籍上。

到了隋唐时代,杨家将已成为北方胡人政权的“12上柱国”之一。杨氏家族更建立了隋朝政权,而后,“12上柱国”的李氏家族建立了唐朝。而那时,杨家将的代表人物就是杨素。

杨结及其后人组成的军功集团被称作“杨家将”,有史籍可查。而宋代那个“杨家将”的称呼,只存在于小说之中,属于盗版一类的东东。

明白了杨清的身份,当然会理解高翼为什么确信杨清能带着数万百姓,走过这赤地千里的冀州平原。

能教导出杨结这样的儿子,其后代甚至建立了一个朝代,对于这样的小事,杨清怎不能胜任?

秋七月,大胜而归的石闵返回邺城。

石闵出征前,石遵为了得到他的全力支持,曾许诺将胜利后立石闵为太子,但石闵回军后,另一件大事让石遵彻底改变了主意。

此前,石遵杀掉幼帝石世自立为帝之举刺激了石赵镇守关中的石苞的野心,石苞计划偷袭邺城。但关中豪杰认为石苞智小谋大,必然失败。为谋自保,他们向晋投诚。于是晋梁州刺史司马勋于九月兵进骆谷,在长安二百里外的悬钩扎营,并遣部将刘焕攻长安,杀赵京兆太守,又攻克贺城。关中豪杰趁机起兵,石苞只得放弃偷袭邺城的计划,派兵抵御司马勋的进攻。

石遵得到消息,趁机派遣王朗率骑兵两万进驻关中。石苞以为石遵不知道他的计划,坦然进入“援兵”的营中,被王朗擒获。

此后,司马勋由于兵少,加上桓温屯兵安陆,意存观望,无兵接应的司马勋只得撤退回梁州。如此一来,晋朝北伐的成果尽失。

石苞被送入邺城后,石遵觉得天下已定,反抗者全被他镇压——实际上,关东群豪仍在割据,青州大乱,幽州被占,石赵的政令已出不了邺城。但狂妄的石遵认为,天下已定,是时候收拾功高震主的石闵了。

于是,他不再提立石闵为太子的话题,反而借赏功之际,压制石闵的部卒,扶持自己的支持者。石遵赏罚不公导致石闵的部从更加愤恨,于是,石赵国都内开始酝酿另一次政变。

与此同时,驻扎在淮河的褚裒终于才思枯竭,他决定不做诗了,要打仗。于是他带部将王龛、李迈兵进彭城,准备接应那些响应他北伐的汉民。

六月底,代陂,褚裒主力大军遭遇石遵的大司马李农带领的两万骑兵。

李农,这是当时在北方赫赫有名的汉将,他率领的也是一支汉军,被称为“乞活军”。

乞活军的前身是流民团体,搁现在,可以将之称为“丐军”,或者“农民义军”。当年黄河大旱,河南河内的百姓流离失所,便聚集起来到冀州乞讨,后来晋朝安置他们在青冀平原耕田。它的组织架构以及乞讨方式,沿革成了后来的所谓“丐帮”。

东晋南迁后,乞活军曾与胡人政权苦苦战斗,而石闵的父亲就是乞活军地两一个领袖。但后来,乞活军投奔了胡人,从此,这个“丐帮”的原形,正宗的“农民义军”便成为镇压汉民反抗最凶恶的军队。

“这是一场汉人屠杀汉人的战斗,与胡人没有半点关系”,距代陂不远处,高翼举着望远镜观察着两军相战,嘴里喃喃自语。

“无论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背叛民族的绝对理由”,高翼边观察边咒骂:“乞活军,无论那些史学家怎样为它的投敌开脱,也掩饰不了它刀上沾满的同胞血肉,而且,这一切出自它自觉自愿。瞧瞧,它屠杀起自己的同胞,是多么的热血沸腾,多么顽强。”

如果说李农降胡有苦衷的话,那么秦桧也是有苦衷的,汪精卫也是有苦衷的……如此上朔,历代汉奸投降都是有苦衷的。

有了苦衷便可以如此热烈地杀戮自己的同胞嘛?

陂,在这里念“塘”,是“塘”字的古体字。《说文解字》里曾解释:“卂陂塘字,古皆作唐”。至唐代时,因避国号“唐”开始加土旁,此后“塘”字便专指池塘;“陂”字发音变为“bei”,指大大小小一连串不平整的水洼地。

而诗经中有“彼泽之陂,有蒲菡萏”之句,那个“陂”字,当时还在念“塘”。因此晋代的代陂,正确的读法应该念“代塘”。它在彭城之北,恰好是后世的微山湖最南段、现在的晋代微山大沼泽区域。

这是一场遭遇战,所有的战斗都是围绕着一连串水塘发生。因为地势限制,晋朝的大军无法展开,而李农的乞活军倚仗骑兵的快捷,穿插于各个水洼地之间,形成局部优势,带着旺盛的攻击欲,摧毁着晋朝步兵那微弱的抵抗。而高翼一行则躲在水塘不远处一片疏林中,观察整个战场的情形。

高翼自信都南下后,在茌平附近渡过黄河,游览了著名的巨野泽,也就是后来的梁山水泊后,掉头前往微山湖地区,准备看看古代微山湖风光。可惜到了那里才发现,当时还没有微山湖存在。

高翼站在厚实的泥土地上,仰望着不远处的微山发了半天愣,这才隐约记得,好像是黄河夺淮入海后,才淹没微山形成微山湖的。而黄河的下一次决口应该在唐代(此处高翼记忆有误,微山湖就形成于明代万历年间的黄河决口)。

汉代对黄河治理之后,令黄河有个900余年的平静期,这在历史上是独一无二的。也正是因为胡人南下,以种草代替汉民对黄河流域的过度开发,才让黄河有了这样的平静期。这一实例让国家后来推出“退耕还林”的政策,以养护黄河。

没见到古代微山湖,高翼怅怅地叹了口气,念叨了几句“沧海桑田”之类的话,便继续南下到了彭城附近,正撞上了这场决定北伐命运的大战。

不远处,晋军校尉李迈刚刚战死,晋军大将王龛正在竭力集结军队,稳固防线。然而,正当此时,晋军中军的“褚”字大旗开始缓缓后移,它带着强大的加速度,移动得越来越快,眨眼之间,“褚”字大旗消失在战场上。

高翼看得目瞪口呆。

褚国丈竟然逃了?他不做诗了,也不挥斥方遒了,也不书生意气了。

夕阳无限好,褚裒跑路了。

该用什么诗词格律来形容这位当世大名士?该用什么诗词格律来形容这场战斗?

“混蛋混蛋混蛋”,高翼一连串地咒骂:“五万大军仅阵亡了千余人,主帅就要跑路,战争,能是一场诗歌唱酬吗?”

历史不会记住这个教训,自褚裒之后,尚有无数的书生前赴后继的指挥千军万马,把战争当做诗歌大会来挥斥方遒。

历史不会管高翼这个旁观者,但李农会。高翼看的正满腹郁闷,宇文虎高声提醒:“王,有队骑兵正朝这里奔来。侍卫,准备战斗。”

第136章 遭遇险情(上)

“战你个头”。高翼收起望远镜,狠狠打了宇文虎一个暴栗。

“李农是什么人?一个不会作诗的武夫。20人的小队伍,敢挑战他带领的2万不讲诗词格律的乞丐,找死也不能这样……笨蛋,还等什么,没见褚国丈已经名士风流地临阵脱逃了么,我们也跑,快!记住,逃的姿势一定要比哪个褚国丈潇洒。”

此刻,数万晋军彻底崩溃,王龛眨眼被俘,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伐战争,就这样被褚国丈挥斥方遒地失败了。

“十五米,平射,准备”,宇文虎射术高明,他能边跑边扭身观察身后的追兵,替其余侍从指点射击角度。在他的指点下,侍卫们边跑边还击,一路向下邳方向逃去。

李农的军队酣战半天,已是疲兵。但高翼的马上驮满了自信都城劫掠来的钱粮,也跑不快。双方就这样在大平原上追逐着,周围,胜卷在握的乞活军骑兵,象滚雪球似的越聚越多。

高翼眼睛一闪,突然挥剑。寒光一闪,砍破一个驮袋,无数劣质的铜钱破口处哗哗流下。

追兵们顿时乱成一团,部分士兵跳下战马,沿途抢夺地下的铜钱,凑不到跟前的追兵则加快了马步,拼命地追来。

寒光再闪,高翼砍断了驮袋的绳索。驮袋坠马,袋中的钱四处飞溅,等驮袋落在地上,袋上的豁口已彻底将袋子分成两半,满地青幽幽的铜钱引得追兵厮打起来。

就这样,接下来的场面就像是狼与旅人的寓言故事。乞活军像是一个饥饿的恶狼,紧紧追逐着疲惫的旅人,为了摆脱恶狼的追逐,旅人不断地抛下食物、钱财,让恶狼享用。饱食的恶狼满意而去,不甘心的恶狼则继续追逐,意图得到更大份的蛋糕。

贪婪的恶狼们只想将整个旅队吞下,但他们忘了,高翼本身也是一头恶狼,他还是辽东大地上最隐忍、最凶狠,最善把握时机的头狼。当天色昏暗下来时,高翼面色狰狞地带着轻装的旅队,调转身来,迎向了追兵。

此地离战场有20余里左右的距离,追逐的乞活军只余百人左右。他们都是乞活军中的聪明人,眼见得高翼不断抛下驮袋,但他的队伍里还有三分之一的马驮满了东西,故而不屑于别人争残羹冷炙。

他们一路没有停留,只紧紧追在高翼马后,盼望夺占那份最后的礼物。等到高翼停下脚步,翻身迎来,他们这才发觉不对——他们离战场之远,已经得不到同伴们的支援。

也许,收军的金锣早已敲响,伙伴们已结队回营。现在,在暮色里,在荒原上,只剩下他们这孤零零的百人队了。

“杀”,高翼赤红着眼睛,虎入羊群般闯入追兵中。

他的骑术不高明,但胜在力大无穷,三山先进的鞍具让他可以双手腾出来,一手舞到,一手挥舞钉锤。远用锤击近用刀砍,再近,则干脆团身撞击。整个是个橄榄球式的严蛮冲撞。

当者披靡。

身高马大的高翼接着一身的暴力,恶狠狠地蹂躏着慌乱的乞活军。眼前待宰的羔羊突然变成猎食者,乞活军一时不适应,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晚了。高翼的侍从扑进了他们队中,疯狂追逐着、虐杀着这些曾经的追捕者。

“杀”,一个稚嫩的声音用恶狠狠地强调响应着。

是杨结,他带着哐里哐当、明显过大的头盔,满脸是四溅的鲜血,恶狠狠地挥舞着比他还高的战刀,一路尾随着高翼杀人敌丛。他边纵马践踏着被高翼撞下马去的敌兵,边时不时出刀,乘乱把高翼砍伤的敌兵撂倒,或者给他们增加新伤痕。

高翼身高一米八出头。他这次孤身进入北方,选择侍卫的第一要求是身材高大。这些侍卫中,最高大的宇文虎身高1。78米,其余人也在1米7以上,整个是石赵国的“高力军”标准,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如此一群魁梧大汉闯入瘦小的乞丐军中,失去了冲击速度,又以骑兵对骑兵的乞活军优势尽丧,片刻间,便撒下一地血腥。

迎面一柄长刀向高翼砍来,他一手刚刚收回钉锤,另一手正从一具尸体上拔刀。来不及躲避了,高翼抬手用胳膊上的铁护腕挡住这一刀。

“铛”,火花四溅,高翼手腕隐隐作疼,那柄长刀迎风断折。不等高翼做出反应,夜色里,杨结嗖地窜出去,狠狠一刀砍在那人的脖子上,将那人砍落马下。

我的手,我的手竟然没事?

高翼愣了半天,才回味过来这个事实。猛然间,他想起赵婉说的一番话:石赵国现在金属缺乏,行刑用的铁器都已改用木制。

名士风流的褚国丈,大儒呀!竟然让这样一群人给打败了!

“哈”,高翼仰天苦笑了一声。

难怪符坚百万大军南征,竟然被懦弱的东晋随意一击而灰飞烟灭。这中间,制胜的因素不是谁的战略更出色,谁的武器铠甲最好,而是谁犯的错误更少,谁较为不愚蠢!

可惜的是,这时代的军队没有最蠢,只有更蠢,这才凸现了慕容恪的所向无敌。

七千人!

石闵以他的汉军2万汉军纵横天下,迎战慕容恪时只有七千士兵,而慕容恪却有20万大军。虽然石闵最后战败,但高翼相信,只要他训练出类似于石闵所部的七千斯巴达战士,定能纵横辽东。

成功,只有这么低的门槛,目标真是太简单了。

“两年,给我两年时间,我必让天地变个眼色”,突然间,高翼仰天大喊。

在高翼沉思期间,杀戮仍在进行。回味过来的乞活军反抗激烈起来,但越是反抗,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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