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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烽火录-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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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眼前这几位士兵装束却显得极为奢侈,他们不仅披着全身皮铠,甚至连裤子都是皮制的。这种黑色的皮甲不知道采用什么动物皮料制成,自然地散发着黑色油光。整付铠甲看起来虽然很厚,但似乎重量很轻,皮质也很柔软,紧贴着士兵们的身体,皱褶处自然而平滑。
不久,那名士兵返回,无礼地冲高卉一摆手,喝道:“跟我来。”
高卉没有发怒,她面色一黯,整了整衣裙,又努力活动一下脸上的肌肉,摆出最和蔼的笑容,而后她提起裙角,随那名士兵的引导,娉娉婷婷地迈着宫廷步登上甲板,看清了噪音的来源,也看清楚了那些高句丽卫士们不出现的原因。
甲板上还有血迹,虽然它已经冲刷得很干净,但甲板缝中、桅杆上、船舷边还有飞溅的血沫,血迹新鲜。船舷右侧,还有几名包扎着伤口的士兵,包扎的布条外仍可以看到渗出的血迹。
高卉迅速地一眼扫过,望见宇文昭正和一位高大的男子站在船舷一角,那男子正拿着一小节木头指指点点,对宇文昭说着什么,似乎是在评说着工匠们的工艺。然后她听到士兵们的报号:“报告,高句丽九公主登舰请求接见。”
宇文昭漠然的扫了她一眼,转头继续与那位身材高大的男人交谈。
她竟敢平视,她竟敢平视我——高卉心中呐喊着。宇文昭望向她的目光不再陪着小心,带着谄媚,仅仅是平视。
按照当时的礼制,有等级差别的人相互见面,其中等级低的不能抬眼看等级高者。三国时,名士刘帧在宴会中平眼正视曹丕夫人——后来的甄皇后,曹操闻讯后,立刻以“大不敬”治其罪,这便是成语“平视获罪”和“刘帧平视”的来历。
宇文昭穷途末路去投奔高句丽并祈求援兵,虽然她也是曾经的公主,虽然她也带来了丰厚的礼品,但高句丽对待这位宇文公主的态度充满了屈尊俯就的施舍味道,高卉虽然与她亲密,但这也是宇文昭刻意巴结而来。现在宇文昭见到她,没有马上请安问好,并低声下气,令高卉极不适应。
“敲开泥封”,那名身躯高大的男子高声下令,高卉依稀记得,这人就是昨晚很不礼貌地将手搭在三公主肩上的那个男子——或者说是阿昭的奸夫。
数名铁匠小跑着过来,砸开了干透的泥封,叮当一声,泥封中掉出露出数柄打制好的铁剑。
“啊也”,一名老者上窜下跳的喊着:“停工,停工,前面打的剑全坏了。停工,不能这样打下去了。”
“拿来我看看。”那名高大的男子插嘴说。
高卉找准了甲板上的主事之人,她走到那名男子面前,一言不发,平静的跪伏在地。
蜀锦制成的鲜艳的衣裙张开成圆状,跪伏在地的高卉像一朵娇艳的花伏在这团彩锦的圆心,完全做出一副任君采拮的姿态。便是宇文昭的坚忍也忍不住心怜,她一伸手搀起高卉,安慰说:“没事没事,些许小争吵,已经平息了。”
“小争吵?平息?怎么平息的?”高卉心里暗自鄙薄,表面上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用眼角偷撇着那个高大男子。
高翼不为所动。他好像没有察觉高卉的存在,只顾拿起那柄剑观看,嘴里发出赞赏:“不错,不错,正应该这样。范十一,让他们继续开工。”
高卉扑哧笑了,虽然形势危急,但她笑得娇艳无比。
她虽然出生王族但也不是没见过刀剑,高翼手中的铁胚只粗具了剑的模样,但却不平直,剑身弯曲成弧形,就这样的怪模样此人还赞叹不已,正不知道此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严格的说,还是那位叫范十一的老汉说得正确,这是一个废品。
“拿去,用砂轮打磨,开出刃来,不平整的地方全部磨光。”那位男子将铁胚递给范十一。
“大人,我们把铁胚放入泥封时它是直的,取出来后却弯了。为什么会弯?如果找不出原因,下面的工作进行不下去。”范十一执拗地说。
“弯了更好!过去的直剑,剑头老爱断折。你看,这柄铁剑用来砍人,剑身的自然弯曲刚好让它的受力分散在整个刃身,有了这一弯,剑不仅不容易断,砍起人来还更加顺手”,那个高大男子说到这,瞥了一眼高卉,继续弹击着剑身说:“至于剑自然弯曲的原因,我也知道。瞧,我们过去都是采用冷淬,灼热的剑身突然放入冷水中,剑的形状被迅速固定,而在泥里退火,剑刃部分薄,收缩不多;剑背厚,收缩多,于是剑胚就变弯了。这种弯曲是自然发生的,它符合力的分配原则,因此,这样的剑更结实,更耐久,更锋利。我听说,逃到我国的工匠已经研究出这种剑形,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嘛?”
或许,眼前这剑才是这世上第一把倭刀,倭国正是吸纳了五胡乱华时代的中国外逃工匠,才将冶炼工艺推上了巅峰,并研制出这样的倭刀。这类刀即使在后世,也是世界十大名刀之一,可惜,在华夏这种工艺却成绝响。当然,这都是民族大融合的“功劳”。
高翼此时利用外逃工匠再现了汉代冶炼的巅峰之作,这一刻,他心情激动。
然而,这种工艺真能在中原大地持久保留吗?
高翼没有信心。
五胡乱华之后还有五代十国,还有辽金宋夏对峙。到了元代,对中原文明的摧残更甚,汉人需几家共用一把菜刀。经过这连番的摧残,我们还能有什么文明剩下来?
即使五胡等动乱不再重现,这种工艺又能流传多久?
明代,古剑技从朝鲜重回中原,然而,这种沾染了“夷气”的中国古剑技,在儒人的联手打击下终归消失,历史上,高超而先进的煅剑术被儒人称之为“奇淫巧技”,它会在儒人指缝间存活多久?
高翼不敢揣测。
范十一领命而去,宇文昭拉了拉高翼的衣袖,让他的目光转向了高卉。这女子见高翼的目光扫来,立刻表现一副楚楚可怜相,满脸的哀怨、低目垂头,眼泪汪汪。
“高卉,嗯,应该叫做‘卉·楼’吧?”,高翼曾经探究过“高”姓的起源,依稀记得在五胡这个时代,胡人‘楼氏’改为汉姓‘高氏’,加入到高姓汉族当中。也就是说:高卉正确的姓氏或许是“楼”,翻译成英文应该是类似于莎朗·斯通的姓——“斯通”。
同期改姓的还有60余族胡人,其中,潘姓是由“破多罗氏”改姓而来。陈姓是由“侯莫陈氏”改变而来;辗迟氏后改姓展氏;叱干氏后改姓薛氏;独孤浑氏后改姓杜氏;丘林氏后改姓林氏……
高翼的问话没有的回复,高卉依旧眼泪汪汪地望着甲板,似乎没听懂对方的话。
“啊哈,三公主”,高翼用眼角瞥着高卉,对宇文昭说:“你看,同样是在宫廷长大的,这位九公主的宫廷斗争经验明显超越你,你今后跟她打交道可得多长几个心眼,免得她把你买了,你还帮她数钱呢……我敢打赌,她肯定能听得懂汉话!”
第27章 我回来了(上)
初冬,高翼与宇文三公主走了四个月后,终于又回到了他们的出发地。
经过一个夏秋的建设,三山城大大变样了。岸边鳞次栉比的布满的整齐的石屋,全部刷的雪白雪白,一眼望过去,充满了祥和神圣的意味。
“圣洁……嗯,这个词好”,范十一咂巴着嘴,咀嚼着高翼刚才说出的形容词,说:“老汉我走遍中原,走遍域外蛮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个城市,白白的,上下容不得半点灰尘,远看着总觉那屋里透着股股仙气……平生能住上这样的屋子,老汉也算不虚此生。”
铁匠头目顾阿山也附和地连连点头。此人话不多,相识以来,高翼听他说的话加起来也不满百字。
“我走的时候匆忙,只来得及把农夫编成五屯,军队成一支,商队分三个。登岸后,我会确立城中的体制,嗯……暂立一个百工司,司长由我兼任,你们两个分任侍郎。范十一负责船舶场与木器坊,顾阿山负责兵器坊与铁场”,高翼边考虑边说。
范十一与顾阿山喜上眉梢,满口答应。
这时代,匠户的地位极其低下,不要说做官,其后代甚至连识字的机会都得不到,敢识字的匠户在清代都要遭受浸猪笼的待遇。如果按21世纪的标准,他们的身份只是一群奴隶而已。现在高翼忽然决定授予他们官衔,在官本位的传统社会里,这是莫大的荣耀,两人能不感激涕零嘛,就连不善多语的顾阿山也唠叨不停。
“大人,这侍郎是几品?”顾阿山嚅诺地问。
“三品”,高翼想了想,又补充说:“从三品官衔,不过,现在我们诸事草创,百工司暂不设三品之上的官。”
两人再度鼓掌相贺。
船已靠上死寂的码头,经过初始的慌乱后,岸上的人获悉是家主高翼回来,立刻发出一阵欢呼,眨眼之间,无数人仿佛从地里冒出来一样,把码头挤得严严实实,他们个个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
欢呼声传到舱内,宇文昭带着高卉走上甲板,高翼躬身使了一个鞠躬礼,说:“幸不如命!三公主,我带你离开这里,如今又把你完好地带了回来,公主,我们到家了。”
宇文昭一愣,立刻被高翼这话感动,她两眼噙着泪,语声悲切地回答:“高军,多谢,今后,一切拜托了!”
那位原三山村的老汉挤在了船舷边,抢先跪下叩首,这一行动引起众人效仿,码头上顿时跪倒了黑压压一片,高翼举手牵引着宇文昭,一步步走下舷梯,踏上了陆地。
“我回来了”,他大声向天空喊道。
“迎候家主”,码头上跪倒的人群齐声响应。
“增加了不少人手嘛”,回到自己府上以后,略略清洗一番,高翼满意地坐在一张胡床上,接见着留守的五屯屯长,那位原三山村的长者粗识几个字,已被高翼赐名为“高农”,作为府中的管家打点琐事。现在看来,这位老人是个热心人,高翼走了四个月,原先简陋的木屋已变成一座充满中国古典风格的庭院,府门上也挂上了“高府”的牌匾。
“是是是”,高农一迭声地答应着,旁边的五屯主也小鸡叨米似地点头应合:“家主走时也没留下话,老农们自己商量着操持这个家务,嗯哪,秋收已过,秋粮都收入了仓中,家住让中的那啥……对,土豆、胡萝卜,也全在仓中……孜然……辣子,已按家主的嘱托,晒成了——对,辣皮子。还有苹果,也下到地里了……”
高农掰着指头一点点给高翼盘点着收获,高翼听完,满意地点点头:“土豆这个东西,还是发给农户,这东西跟肉一块炖,既好吃又营养充分,放到仓里就全发芽了,对了,还有胡萝卜,明日我们开仓,发放这些东西,我会教给你们如何留种,如何做成食物,种过土豆的地不要下犁,明年开春除除草,土豆还会长出来……”
高翼交待完农事,又回到刚才的话题:“我们现在有多少人口,奇怪,那些鲜卑军士到哪里去了?我怎么没见他们的踪影?”
此时,恰好宇文昭也梳洗完毕,带着高卉走到议事厅门口,听到高翼问出这个她最关心的问题,连忙迈过门槛,倚在门上聆听。
“自家主走后,前后有四伙兵匪来这儿劫掠,刚开始我们躲避不及,被他们抓去几人,后来,那些兵匪部落的汉民听说家主这里生活好,税赋轻,便协助被劫去的几个人逃了回来,再往后,附近部落的汉民都知道这里好,便断断续续逃到了这里。再后来,老汉我做主,把家主留下的武器分发给农户,我们第二次遇到兵匪时,倒也能与他们有相有持,直等到鲜卑军赶到救援。再往后,胡人来得少了,我们的人手、到越来越多,如今人多的老汉数不过来,就等家主做主。
等秋收过后,大家估摸着今冬的粮食管够,但又担心胡人再来打秋风,老汉记得家主曾说,要在那最狭窄地界修个关墙,便动员大家都去帮手,我们用了十几天工夫,用石料砌了堵矮墙。快完工时,又来了一股鲜卑人,他们与我们的鲜卑人刚交手一会儿,便突然和好了”,高农唠唠叨叨,嘴不停地说:“那股新来的鲜卑人待了几天,便带着所有的鲜卑人出了关墙,在离关墙不远处牧马,他们说,这片峡角是一个死地,一旦被人堵住,人马无法回旋,只有去跳海,所以,他们要驻扎在关墙外围。本来,他们还打算带走村里几个人,后来,恰好宇文久大人带着商队,便跟他们说和了一下,说家主与三公主去高句丽借兵,这时带走我们的人,家主回来不好交待,那股鲜卑人这才罢手。”
第28章 我回来了(下)
“那么,宇文久宇文旱宇文逢的商队何在,他们都随那群鲜卑人走了嘛”,高翼一边招呼宇文昭高卉坐下,一边继续问。
“那伙鲜卑人到是要带宇文久大人走,但宇文久大人说是要乘天气好,再做一笔生意,所以在三山补充完货物后,又走了。三天前,老汉收到宇文久与宇文旱、宇文逢大人捎来的信,说是他们都躲在五岛、长兴岛附近,就等大人召唤。”
“新来的那伙鲜卑人有多少兵马?”
“不多,他们拢共只有3个小队,可我们这里——自大人走后,宇文书他们与我们已击败了三股兵匪,加上降兵,我们这儿有六个小队,而且我们的人马兵器铠甲齐全,真要动手,他们还不是宇文书等诸位大人的敌手。”
“不会的,我的部众从乱军中拼死把我带出来,我们一起东躲西藏了很久,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他们决不会弃我于不顾”,越是危难关头宇文昭反而显得越平静,她昂着脸,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高翼坚持着:“一定有别的原因。”
“明白了”,高翼懒洋洋的问宇文昭:“除你之外,宇文王族还有谁逃出来了?”
宇文昭诧异地瞪大眼睛,惊愕地问:“你是说……,不可能,我亲眼看见王族的男人在我眼前一一被杀,这不可能。”
高翼眼角扫过高卉,只见她嘴角含笑,颇有意会。便问:“高公主,你怎么看?”
高卉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用眼角偷窥高翼的神情,却正好与高翼打量的眼神相撞,便毫不犹豫地痛快回答:“你的人马强过他们、兵器铠甲优过他们、此地又是你的地头、你的人还能得到农夫的相助,这些农夫可以跟小股兵匪打个不相上下、你这里房屋又坚固无比、他们来的人又不多、即使农夫据屋而守、那些人也要啃上半天、打下来也必定伤亡惨重,现在你的兵不跟他们打、商队首领又表现那么奇怪、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高卉这段话说得噼哩啪啦,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等她说到这儿方缓了一缓,但满屋子的人对她悠长的气息已钦佩得无以复加!
这么长一大段话,她竟然一口气说下来。语速之快,等她说完半天,高翼还没完成给这些话加标点符号的工作,他连忙伸手,止住高卉继续下去的兴致,等把那些话都记入脑海,理解了之后,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仿佛这些话是自己说的一样,赶到气短。
“继续”,高翼抱住了头,勉强说。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刚才猜测的可能——领军的人,宇文书他们认识,并且肯定属于王族,只有这样,他才能强裹你的兵马离开。”高卉这次说得很缓,似乎顾忌到了众人的习惯。
宇文昭默然。
草原女子的地位一直都十分低下,宇文昭虽然贵为公主,但这也是部族汉化带给她的结果。如果宇文族真有一个男性亲属也逃了出来,哪怕他是王族旁系,那些逃散的部族人便会像磁石吸铁一样吸引在他的周围。这种性别上的强势令她也无可奈何。
“嚯嚯嚯,你平常总是这样与你父亲说话的嘛!”高翼丢下原先的话题,欣喜交加对高卉说:“如果是这样,那我就不担心你父亲了。”
高卉眼珠一转,嘟一嘟嘴没有说话。宇文昭倒是纳闷地问:“你什么意思?”
高翼哈哈大笑着,一指高卉,命令道:“你来解释。”
“他是说、我老是这样跟父亲说话、父亲一定很烦我、所以我一走、父亲会感到很清静、就会不急着找我回去、他就有时间慢慢布置、你明白了嘛?”高卉依旧是乒乒乓乓地把话说了出来。
宇文昭一把搂住高卉,痛爱地说:“你放心,我们好姐妹,我决不会伤害你,等事情缓和一下后,我定会送您回家。”
高卉自宇文昭怀里探出头来,忽闪着长睫毛,一言不发地看着高翼,等他表态。高翼莞尔一笑,冲她眨眨眼,反问:“你认为呢?”
高卉娉娉跪地,温柔地回答:“全凭先生作主!”
高翼颔首:“这么聪明的女子,我见犹怜,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高卉脸微微一红,在宇文昭的拉扯下,她顺从地站起身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高农一低头,掰着指头唠叨说:“前几天,那股鲜卑人派人来问我们索取粮草,小的正在惶恐——他们躲出那里,真要有事怕指望不上他们,但他们却对我们索取日盛。家主若再不回来拿主意,我们恐怕都活不下去了……家主你看,这粮草给是不给?”
“别管他们”,高翼大手一挥作了决定:“明天你们全部动员,开始建新房,随我来的汉军则上关墙,筑关城,入冬之前必须把所有的新人安置好。等我们安置下来后,我再跟他们交涉。”
众农夫齐齐告退,临了,高翼突然想起一事,又问:“这房子是谁盖的,盖得不错嘛!”
高农连忙小跑着返回,答:“大人,是一队僧人建的。据说领头那僧人曾发下宏愿,要建一百座寺庙,听说他已经建了97座寺院。大人走后不久,他便随我们的商队来到这里,想在这里再建三座寺庙。家主不在,老汉不敢答应。他就说,可以先帮家主盖一座府邸,老汉大胆,便由他了。这庭院总共24间房,分六个院落,那僧人花了两个月时间建好。后来,他说我们用的那水泥真是好东西,可以用木头做成模版,直接灌出墙壁了。做的兴发了,他在河东河西连续灌出十余套房子。今日他尚在河东灌房,大人,把他叫来,您见见?”
“我说这庭院怎么充满了中式风格”,高翼慨叹道。印度的佛教此时正在中原大地盛行,印度的庙宇式建筑风格也在这时候传入中国,这种典型的、诞生于热带地区的飞檐装饰下的楼、台、亭、阁,后来被中国建筑学界称之为“中国式建筑”,而世界建筑学界还是采用“印度式庙宇建筑风格”作为统称。
高耸的飞檐为建筑物平添一种堂皇之气,在热带,这样的屋檐正好遮蔽酷热的阳光,但在日照不强烈的北方寒带,庞大的屋檐却让屋内光线不足,总显得阴暗阴森。
“马上把他叫来”,高翼吩咐。
人群散尽,屋内静寂下来,良久,宇文昭艰涩地问:“我们怎么办?”
高卉躲在她身后,眼珠转动,带着满脸古怪的笑。她是为宇文昭所说的“我们”,而不是“你”或“我”这个词而窃笑。
第29章 颠沛流离(上)
宇文昭看不见高卉在她背后的表情,高翼却正好面对她俩儿,对此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高翼却无心戳穿她的小动作,对于今后的打算,他刚才已考虑了一会,故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清点了下,很遗憾,我走的时候忘了归还道麟人手,现在船上有346木匠和40余名铁匠,还有两百汉军。
明天,五屯将会统计出农夫的数目,你再派人通知宇文久宇文旱宇文逢的商队返回,我粗略地估计了一下,我们应该有千余名农夫,工匠500余人,士兵200,商队三支。
你手下的士兵已经走了,此地没有军队保护,所以,第一步,我打算让那两百士兵在这片陆地的最窄处修建关卡。花岗岩和泥灰修建一座能容纳500驻兵的关卡,等到关卡建好后,那里就驻防100士兵……关卡么,就命名为南岭关。
第二步:我们的六艘船上有50吨铁矿石,还有大量猎获的鲸鱼皮和鲸鱼肉,我准备这两天先卸下船上的东西,然后出海再捕捞几头鲸鱼——鲸鱼肉用来做储存作越冬食物,鱼油、鱼蜡可以做成商品。冬天快到了,葛衣绢衣不保暖,我们需要制作大量的皮裘,你来指挥这些农夫,把船上有的鲸鱼皮全制成皮甲(类似现代的皮夹克),然后发给每个人。
第三步:我们需要把那些铁匠、木匠安置起来。让营地里剩余的人全部去建造新屋,让工匠们把机械都安装起来,以加快功效。等新房建好,工匠安置妥当,我们进行第四步:铁匠们全力打制农具、铠甲与兵器,然后我们从农夫中抽调人手,训练他们操船。
等入冬后,我估计这里彻底安全了,我架船跑一趟新罗,在高句丽,我听说新罗正在与倭国交战,倭国的刀剑锋利,人莫能挡,我打算用我们的铠甲与新罗换粮食、种子,新罗地势平坦,雨水丰富,我听说他们的稻米产量极高,我打算弄一些种子明年播种下去……”
高翼说完这些,期待地看着宇文昭,说:“你刚才谈到‘我们’,就冲这句话我多嘴几句——慕容恪的铁骑大军我已经见识过了,我认为,目前的慕容族已不是我们所能抗拒的,它必将横扫整个辽东。你的族人想跳出这片半岛,寻找回旋之地……想法很好,但动静大了,慕容恪会放过他们吗?
所以,我希望你考虑一下,我们就待在这里继续发展——三山城是个良港,马石津也是一个良港,有这两个良港存在,我们又拥有慕容恪所不具备的航海技术,他自北面来,我乘船向东去,哪怕我躲上对面的小岛,他岂奈我何?
所以,我的建议是:你明天派出宇文兵去寻找那些族人,打听他们的情况,顺便要求宇文书等人回归。如果他们愿意回来,让宇文兵带他们返回此地,不愿意来的……由他们去吧。”
宇文昭低头沉思,高翼没有继续逼迫,转而含笑盈盈地看着躲在她身后,一副弱不经衣模样的高卉。他曾见惯了形形色色女人的装模做样,高卉那些小伎俩不足为奇。
“妾身马上给父王写信”,不等高翼开口,高卉抢先做了一揖,楚楚动人地说:“此处荜陋褴褛、先生竟能举重若轻、理顺诸事、如此治国之能、妾平生闻所未闻、贱妾鲁钝,愿留此玩耍几日、也好追随先生学学……先生若有所需,请尽管开口。”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高翼确实有求于高卉,但他却先要解决心头的大疑问:“这个,首先我有一个要求,请你说话尽量慢点……我听说慕容恪破丸都城,宫人们都来不及逃走,甚至连你祖母都被他俘虏了,你那时是否也在其中?”
高卉神色黯然:“先生所问正是我族最大的耻辱……十五年前,丸都城破时,贱妾才满月,便被祖母抱在怀中一起被掳,三年前,辽东郡公(燕王慕容皝此时尚接受晋廷封赏,官衔为:持节都督幽平二州东夷诸军事、平州牧,封辽东郡公。拥有统辖辽西、辽东、玄菟、乐浪、带方五郡的合法权力)放归祖母时,因贱妾年纪幼小,也被放了一马,妾身这才得归故土,唉——”
高卉说到这里,为自己多孛的命运而凄然泪下。她刚回故土没几年,还没享受够父爱,便因一时好奇随宇文昭出宫玩玩,再次成了俘虏。每一想到这儿,她直欲放声痛哭,但因摸不清高翼的性格,只好尽全身力气抑住悲伤。
无法哭泣,但还是忍不住哀伤,这是她压抑不住嘴唇的颤抖,泪水直在眼眶打转,这种无言的悲骇征服了宇文昭。想到部族零落,家破流离的局面,宇文昭也压抑不住伤感,她一把搂住高卉,放声大哭起来。
高翼心软下来,他柔声安慰:“好了好了……说实话,我无意劫持你,当时我只想,不要让宇文公主成为献给慕容恪的礼物,所以……你只不过是城门失火而被殃及的那条池鱼。我保证不限制你的行动……但你现在回去,我们还承受不了你父王的怒火……该怎么做你知道吗?”
高卉擦了擦眼泪,问:“这是什么地方?”
宇文昭张嘴欲言,高翼打断她的话,说:“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具体位置,我也不打算让你的侍卫送信,你的信件我会在新罗交给当地商人,让他们转交你父王,这样,你父王就不会去茫茫大海寻找我们的行踪……宇文公主,你也附上一份信,解释情况。”
高卉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乖顺地回答:“我会告诉父王是我自愿留下的……你需要什么?”
第30章 颠沛流离(下)
朝鲜的铁山可是个蕴藏量极为丰富的巨矿。即使在开采了一千年后,矿藏已面临枯竭,它仍能够每年出产二百万吨矿石,成为朝鲜的一大外汇支柱。它的矿石品位极高,可以冶炼出上好的兵器,而且开采极为容易,高句丽王只要稍有脑筋,应该愿意用这些低廉的石头与高翼做交易。
高翼补充说:“此外,你也看到了,我的工匠工效极高,所以。我还可以再帮你们一把,我能迅速为你们全部军队配齐军械,而你们只需要付出一些矿石就行……”
高卉嗖地站起,投身于地,额头紧叩地板,感激地说:“父母生我,郎君活我,此生铭感!”
高卉的被拐,相当于狠狠扇了高句丽一记耳光,为了洗雪这个奇耻大辱,高句丽会动用倾国之力进行报复的。然而,报复结束后,作为高句丽耻辱象征的九公主高卉,却不一定能被高句丽重新接纳,相反,很有可能为了挽回颜面,高句丽王会命她自尽。
但经过高翼这么一说,高卉随他来到三山的行为,反而成了为国献身的高尚行为。由于她在三山,高句丽可以用廉价的铁矿石换取珍贵的粮草、兵器、战甲等等一切生活必需品,等到事情平息,当她返回高句丽的时候,就会受到如同英雄一般的热烈欢迎,可以任意选择中意的郎君出嫁,对于她这位高句丽英雄,无论国王父亲还是她要嫁的郎君,终生绝不敢怠慢。这就是她方才感谢高翼的原因。
这一年是晋穆帝永和三年(公元347年)。
当年,桓温平蜀后下令拆去成都少城,仅武侯祠独存。而后,晋廷感觉到这等征服一国的大功实在无法犒赏,这就是成语“不赏之功”的来历。而恒温因为战功赫赫,以至于他的声望超越了当今圣上,为了维护“君君臣臣”的纲常,朝廷下诏剥夺恒温节制荆蜀的权力,并用殷浩代替他。恒温大怒,遂将属下8州据为己有,自此荆襄不再向朝廷上供。
以前,东晋朝廷全靠富饶的荆襄的财税支持,自这次君臣纲常维护之后,晋庭财政日渐窘迫。与此同时,晋朝文人们清谈的癖好愈发勃发,同年,长江之滨、天门山之上,大书法家王羲之书写的“振衣濯足”摩崖石刻位于山南峭壁,这一碑文直到现代犹存。
同年初冬,自高翼带领宇文公主返回三山后,高句丽巡江都督道麟胆气陡增,他大胆与慕容恪交涉,在获知对方尚不知宇文公主逃入高句丽的讯息后,道麟以低姿态赢得慕容恪的宽大处理。从高句丽重重提取了一笔粮草与军资后,慕容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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