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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夫[榜推]-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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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天色将暗,重楼叠宇挡去天际夕光,给本就纵深曲折的西条街增添了一分紧张的暗沉。
少年沿着街边缓缓走着,斗笠遮住大半容貌,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即便看不到他如今神情,也能感受到那一阵凌然肃杀。
喧闹的街道随着日渐西沉逐渐安静下来。少年抬头看了看将夜的天,突然猛地抽出腰刀,一触即发的拼杀声瞬间淹没了整个街尾……
争斗停时已过夜半,少年手中腰刀垂下,殷红顺着刀背缓缓滴落。
“你,你们居然不怕……”老大靠在街尾的围墙上,用仅剩的一口气想要说什么。
“你想说,我们居然不怕你的靠山,是吗?”少年淡漠一笑。
“他,他不会放过你们……”老大咳嗽着咬牙,已经有些涣散的双眸充溢着怨恨。
西条街几十年的经营,居然毁在这样一个少年人手中!他怎能甘心?怎能!
少年微微垂眸,语气明明冷锐,却似有叹息:“就算我今日不杀你们,他日后也不会放过我们。那又何苦手下留情,养虎为患?”
前世新帝登基后,刘瑜把西条街这帮人扶上了位,甚至还弄了一部分人进入锦衣卫。他既然知道了,就不会再给刘瑜这样的机会。如今刘瑜势力还未发展壮大,假若等到新帝登基以后,一切都不好办了。
腰刀一转一划,老大气绝身亡。
“主子,这么多条人命,只怕官府那边不好糊弄。”宁护卫有些为难地上前请示少年。
“伪造成内部斗争,为了争权夺利,自己人打的自己人,”少年站在夜半街巷,冷冷扫了眼静得可怕的西条街,“至于他们留在这的生意,对外宣称有人低价买入。”而这个“有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宁护卫一一答应:“那三姑娘的事呢?”
少年神色一点点柔和下去,却带着几许无奈:“从前我不知她疑虑如此之重,便是到这般境地也没有半分收留她们的意思。也罢,顺其自然吧,你继续派人暗中保护她。”
“是!”
东方将白。
定远侯府花厅,管沅听了柳嫂的描述,又思索了昨晚哥哥回来时告诉她的事情,长舒一口气:“上天眷顾,正好碰上西条街新旧势力交替,你们才得保平安。”
柳嫂摇头:“假如没有姑娘和管大公子从中周旋,只怕我们也没福气捱到今天。我当日只不过出了一手,就换来姑娘如此辛劳奔走,实在过意不去——”
还未说完,管沅就打断她的话:“本就是应该的,有什么过意不去。既然如今没事了,就好生过日子。”
柳嫂感激不已:“姑娘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告诉我们一声,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别这样说,经过这些事,我们两家也算是有生死之交了,日后常来走动。”管沅不是在客气,而是真心希望常来走动。
柳嫂离去后,伤刚刚痊愈的灵修踟蹰了半晌才开口:“姑娘,婢子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管沅抬头温然而笑:“你且说说看。”
“柳嫂是有功夫在身的,而且目下看来也值得信赖。如今姑娘身边缺的不就是这样的人吗?”灵修有几分困惑,也有几分忐忑。她并不确定管沅的心思,但她陪管沅亲历惊马事件,比旁人更了解其中的惊险和柳嫂的恩德。
“我明白你的意思,”管沅站起身,微微叹息,“我又何尝不想身边有能干且可以信赖的人。然而不能只因为这样一个愿望,就破坏别人原本的生活。何况我也并不完全相信柳嫂,在简单的道义面前,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可如果遇到更复杂牵扯她自身的冲突,她还会选择我吗?”
灵修知道自家姑娘的话是对的,但也免不了暗暗可惜。
管沅抛开这个话题:“如今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字画铺子的钱,哥哥昨日已经结给我了,我的想法是要置办自己的产业。你先联系牙子挑些好的出来,到时候找哪天我亲自去看。”
银子拿在手上又不会变多,变成田产铺面才有增值空间。
一句话让灵修又重新恢复了斗志,兴冲冲去找牙子了。
这日下衙时分,管沅准时出现在后宅通往兄长清水堂的湖畔廊桥。
“三妹妹好巧,手上的伤好了?”管洛瞥见那一抹天水色裙裾,心下暗叫倒霉。视线又移到管沅已经没了纱布的手,故作关心地问。
管沅闻言举起右手看了看:“似乎是好了,不过下次这只手还能不能动,我还能不能再见到长姐同长姐说话,就要看长姐是否手下留情了。”明显意有所指。
“三妹妹向来会说笑,”管洛假装没听懂,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天,“天色不早,我也要走了,就不陪三妹妹闲话了。”于是迈开脚步向清水堂走去。
“长姐,天色不早,不是该回桐青苑好好待着吗,长姐的方向是不是弄混了?”管沅看见管洛的脚步因她的话顿住,却没有回退转身的意思。
管洛微微心虚,表面却理直气壮:“我去找大哥借本书而已,难道三妹妹不给吗?上次二太夫人还教导我要同兄弟好生相处的。”
管沅无奈摇头:“长姐,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是去借书还是去见人,我们心里都一清二楚。昨日人家公子找哥哥没找到,今日想必还会来。只是今日哥哥势必在清水堂,你这般赶着上去,是要闹大笑话的!”说着有些好笑地掩唇。
管洛哪受得了管沅一副看她笑话的模样,指着管沅道:“血口喷人!什么大笑话,我看是你看不得我往高处走。不过凭你这几下子,就想拦住我?你太高看自己了!”言罢就急冲冲向前走去,不再理会管沅。
管沅早料定管洛的反应,突然间足上发力冲过去,跑到管洛身边趁她不备将她往旁边一推:“长姐你可千万别冲动,最后毁的还不是我们定远侯府的名声……”
猝不及防的管洛被这么一推,一头栽进湖里,落水声伴着呼救声飞溅开来:“救命呀!救命呀!……”
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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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警告
当下正是晚膳前,府里的下人都忙活着服侍主子用膳,自然没人逛到这来。管洛行事隐蔽,怕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故而没叫丫鬟跟着。管沅自然也没让丫鬟跟着,那样不好说话,因此附近就她们两人。
“救命……三妹妹……不……”管洛在水中挣扎不已,目光乞怜地望向岸上的管沅。
管沅平静地看着管洛,语气还是那样柔和,说出的话却叫人胆战心惊:“长姐,我的伤虽然好了,却没忘记我为什么受的伤。生死之间的滋味是怎样,想必长姐也十分好奇,今日便回赠长姐。”
“我……我……”管洛又吞了几大口水,再也撑不住向下沉去。
此时,远处的下人听闻呼救声急急赶来。管沅听着越来越近的喧哗声,才跳入水中将昏迷的管洛拖上了岸。
“三姑娘,大姑娘她……”一个婆子看着不省人事的管洛,惊恐出声。
“快去叫大夫,”管沅冷静地把管洛交给下人,“赶紧送回桐青苑,别让长姐着凉了。”
看着纷乱忙碌的人影渐次离去,管沅轻舒一口气:你不仁我不义,只是如今尚无把握将事情做绝还能全身而退,才会留你一命。
桐青苑灯火通明,管洛从床上苏醒,湿漉漉的发凌乱地散在绣枕上,脸色如纸。
“总算醒过来了,”二太夫人叹息一声,终于放下心来,“洛丫头你也真是,好好的一个人跑到湖畔长廊喂鱼,连丫鬟也不多带几个。要不是沅丫头听到呼救声跑过去救了你,还不知道会怎样!”
管沅已经匆匆梳洗过换了身衣裳:“二太夫人,事情都过去了,让长姐好生休养便罢。长姐日后一定要当心,出门多带几个丫鬟跟着。”
二太太梁氏走上前感激地看着管沅:“多亏了沅丫头。”
“二婶不必客气。”管沅回以微笑。
二太夫人颔首:“沅丫头说得对,日后一定要当心。洛丫头你既然没事了,我也就回去了。”
管洛愣愣看着眼前人议论,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明明是管沅推她下水!怎么变成管沅救她!
“不,不是这样,管沅你——”管洛虚弱地开口想要澄清事实,却被管沅打断。
“长姐刚刚苏醒神志还有些不清楚,二太夫人您先回去,我留在这照顾长姐。”三两句就把管洛的言语化解掉了。
二太夫人点点头,走出桐青苑。
梁氏出去看药煎的如何,一时间内室只剩下管洛、管沅和几个丫鬟。
管洛睁着眼,狠狠瞪着管沅:“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管沅走到管洛床边,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垂首低声,并未让不远处的丫鬟听见:“你大可去和二太夫人说,是我推你下的水,看二太夫人会不会信。”
管洛倏地睁大双眸,惊恐地盯着管沅,心下却已经明白:她一点证据也没有。如果说管沅推她下水,又何必再救她上来?管沅只怕早已跟众人解释了七八遍事情的过程,大家早就先入为主,认定是管沅救了自己……
“不止没有动机,”管沅似乎猜透了管洛的心思,“那么多下人看着我把你从湖里拉上来,你再多说,别人只会当你是落水后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你够狠!”管洛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看着管沅。
“我还不够狠,”管沅清浅一笑,声音低微却语气铿锵,“你当初想置我于死地,如今我这样还算便宜了你。看在那不值钱的血缘的份上,我今日只警告你一回,也好叫你看得清楚,你究竟有没有能力动我!我只需动动手指,就能要你的小命,你又是谋划灵氛,又是谋划马夫,可我做了什么?”
管沅只是在恐吓她,如果真要置管洛于死地,恐怕需要顾及的还不止这么点。她今日是把管洛救了上来,才免去那一番落水缘由的查证。倘若管洛真的出事,顺天府的捕快又不是吃干饭的,稍微动动手指就能查到她头上。
所以,她也想一了百了处理掉管洛这个麻烦,可惜不能。
但今日这番威慑,已经足够。更何况——
“我知道你去前院想做什么,”管沅淡淡看着面露惊恐的管洛,“我对你做的事没有兴趣,只不过我要考虑定远侯府的名声,不能让你去丢人现眼。我议亲就在你之后,你名声坏了还想拉我陪葬?没门!”
管沅说完便起身离去,再不看一脸震惊的管洛。
躺在床上把被角拽的死紧,管洛竭力喘气:她居然,居然这么轻易,就差点要了自己的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来人,来人!”管洛歇斯底里地扯着被子,寒颤地嘶喊。
回到含露居,管沅这才发觉自己今日吹了风,有些头疼。
“姑娘,你伤势刚好,就去做这些事。本来身子就不好,还下水受了凉,”灵修焦急地扶着管沅坐下,关切地问,“帮大姑娘诊治的大夫应该还没走,婢子这就去请——”
“不用了,”管沅拦下灵修,“现在去请大夫,我可就输了气势。也没什么大不了,我睡一晚便好。”
灵均恼得一跺脚:“下次这种事就该婢子去做,姑娘还把大姑娘救上来,真是便宜了她!”
管沅微微一笑,并没有向灵均和灵修解释缘由。有些事她也说不出口,譬如管洛为嫁给齐允钧从而不择手段——
幸好没让管洛再见到齐允钧,否则定远侯府丢人也丢大了!
这般想着,她又有些疑惑起来:前世齐允钧和管洛的亲事,到底是谁做的主?莫非前世管洛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还是说,只是仁和长公主凑巧定下的?
不过这样的事,想破脑袋也无法求证了。她不怕管洛嫁给齐允钧,因为即便嫁了,管洛也不可能借仁和长公主的势作威作福,前世就是力证。她怕的是管洛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毁了定远侯府的名声。
即便她再不喜欢管洛,他们都姓管,管洛出事,祸害的是她和哥哥。
“姑娘,大厨房送了碗茶过来,说是祛风解表的。”灵均端着碗走进来。
“茶?什么茶?”管沅心下奇怪。
灵均放下茶碗想了想:“说是什么荆什么穗,还有石膏什么的。听闻世子夫人担心姑娘,就让大厨房做些调理身子的东西送来,起码让姑娘压压惊。”
管沅想了想,端起茶碗:“也罢,灶上那群人跟管洛正是不对付呢,我也不担心管洛从中动什么手脚。”何况管洛如今自顾不暇,病怏怏的哪里有时间对付她?
夜色浓重,少年于窗下展开纸条,表情松懈了些许:“这回总算听话了。”
荆芥穗、石膏,等分为末,每服两钱,茶调下,正是祛风解表的方法。
不药不膳,也最适合管沅如今的情况。
“主子,三姑娘没有大碍,主子也能放心了。”宁护卫松了一口气。
“落水的事,”少年顿了顿,锐利的双眸浮现出几分赞许,“我从前就怕她太过避让,如今也能让我放心许多,”他自是猜到这一切都是管沅自己的主意,“过几日她大约就要去置办田庄铺子,我从名下挑出了这几间,预备着就是。”
做生意最重要的不是本钱多少,而是管理者的好坏。他要给她的也不是田庄铺子本身,而是人。
既然她想做什么,那就让她做去好了,只希望她的路能走的平和一些,莫要再像前世那般三灾八难。
宁护卫恭敬行礼,不敢有丝毫怠慢:“属下一定不负主子所托。”
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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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书斋
管洛果如管沅所料再无动静,而管沅则专心研究置办产业的事。
“我大致看了看这几家的情况,觉得都还不错,”管沅翻着手中灵修带回来的资料,“过几日我们亲自去看看,再做决定。”
灵修不由有些担心:“姑娘,这么大的事,要不叫世子夫人或者大公子帮帮忙?万一有什么差池,可如何是好?”
管沅明白灵修的担心,自己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个年近十三未出阁的小娘子,哪里懂什么庶务。
然而她不是,也只有她自己明白,前世杨家败落之后,她跟在大舅母身后,一家家去挽留那些要离开铺子的大掌柜时的心情。
管沅轻轻叹息一声。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道理她明白。前世杨家败落,欠下巨债,哪还有余钱周转生意?就算那些人凭义气留下来,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年纪大了的自准备好去处养老,年轻的自有人想挖他们。她没有立场怨怪他们。
后来大舅母不得已,把铺子一间间关掉,只剩下几间要紧的,集中仅剩的人管着。她在大舅母身边帮忙,也多少学了些皮毛。
“我自己有分寸,”管沅回应灵修的疑问,“娘亲还有定远侯府的中馈要打理,哥哥还有朝堂上的事和他自己手中的产业,我这样去麻烦他们,且不说耽误他们时间,这又与从他们手里要银子有什么区别?”
她要的正是那一份独立自由,有些事不得不瞒着娘亲和哥哥去做——前世的缘由,她无法解释。
马车驶出定远侯府,在一处酒肆附近停下。
管沅并未下马车,只是待在车帘后观察酒肆的情况。毕竟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不好频繁抛头露面,在马车上看中了,再下去细查也不迟。
“我看进这间酒肆的多是市井小民和生意人,客源庞大稳定,收益肯定少不了,只是,恐怕办不成我想做的事。”管沅有些可惜地摇头。
生意经她虽懂得不多,却也知道不赚最尊贵客人的钱,就要做市井百姓的生意。
但她置办产业,除了要银子,还想一箭双雕帮她打听一些消息,特别是官贵之家的消息。
因此这间酒肆并非良选。
“这些婢子也不懂,都听姑娘的。”灵修只知道自家姑娘肯定比自己有见识。
“走罢,去看下家。”管沅放下手中的车帘,吩咐马车离去。
下一家是间脂粉铺子,也不合管沅的意。但到了一间书斋前,管沅却动心了。
“这间书斋不大,却胜在掌柜的品味好。”管沅缓缓点头赞许。
“的确,出入的都像是读书人,”灵修附和,“我看这书斋布置也好,就不知东主为何要卖,若我肯定舍不得。”
管沅掩唇一笑:“你这丫头,估计今日我们见的这几家,无论哪家在你手上,都要说一句舍不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东主要卖,或是急需用钱,或是遇上分家,我们查一查不是这件铺子有什么问题也就罢了!”说着就准备下车。
灵修答应着,连忙扶了管沅下马车。
管沅走进书斋,水葱般的指尖在书眉上摩挲,声音极轻:“后北征记……拾遗记……武经总要!”
从书架上拿下一本有些年份的书册,管沅看着清晰的书名《武经总要》,有些激动。
这是前朝刻本绍定本!这样难得的善本,居然能在这样一家书斋找到!
正惊讶着,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掌柜的,我要的《武经总要》到了吗?”
管沅抬头望去,靛蓝的直裰在阳光下炫彩夺目,男子神采飞扬,一脸期待地看着掌柜。
是齐允钧。
掌柜的对齐允钧恭敬道:“已经等候公子多时,这就帮公子去拿。”
管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武经总要》——莫非,这难得一见的善本,竟是齐允钧事先定下来的?
那就不奇怪了,她就说这样一本好书,怎么会轻易被她碰上。
“这位姑娘,实在抱歉,这本书事先被那位公子定下了。姑娘若是想要一样的,也可以事先预定,让本店去搜罗。”掌柜的走过来,看到管沅手中的书,语气恭敬。
管沅温然一笑,将书递给了掌柜:“我也是稀奇这绍定本,才拿来翻看一下,不想已经被人定去。”
齐允钧见状,好奇地走过来:“这位姑娘也懂得《武经总要》?”
他只瞥了管沅一眼,并未失礼多看。只见她年纪不大,可眉眼精致,神色恬淡,举动间透着温婉的平和。
“不敢说懂,从前在外祖家翻看过。”管沅淡淡回答。
前世她在庐陵读过《武经总要》,是这本绍定本的重刻本。《武经总要》是前朝集大成的兵书,对历代军事思想有很完备的总结。
“姑娘自谦,既知道绍定本,那定是十分了解,”齐允钧很是欣喜,似乎找到了知音一般,“现下人们多看弘治十七版的《武经总要》,很少有人知道绍定本了!”
管沅微微颔首:“原来如此。那我先告辞,不打扰公子了。”她无意与齐允钧多言,这就打算离开。
天水色的裙裾在微风中轻动如涟漪,她淡然素雅的背影,清晰地映在齐允钧有些怔然的清透双眸中。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齐允钧忽地叫住她:“姑娘,姑娘若是喜欢,这本绍定本在下愿让给姑娘,至于在下,再让书斋去搜罗就好。”
管沅微微回头,视线却并未触及齐允钧:“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善本能找到公子,也希望公子能珍惜它,就算这善本的福气了。”言罢便抬步离去。
齐允钧站了半晌,心中反反复复回荡着管沅的话语,倏地把善本递给身边的随从:“付了银子送回去,你们都别跟着!”话音未落已冲出书斋,向渐行渐远的马车追去。
马车上,管沅吩咐灵修:“找个时间把书斋的东主约出来谈一谈价钱,我感觉这书斋很不错,既有读书人出入,打探消息也方便些。”
灵修点头称是,随即又评论起这间书斋:“他们居然还帮人寻善本,真是与众不同的生意。”
“有钱有势的人家才需要这样的生意,也才付得起这笔生意。”管沅笑着提醒。
“是呀,”灵修恍然大悟,“还是姑娘想得清楚明白!”
而她们所不知道的是,有那样一个人,一路追着马车,直到看见定远侯府的那块牌匾,直到听见门前的下人喊出那一句“三姑娘”,才如释重负地停下来。
齐允钧扶着墙,一边喘气,一边看着不远处天水的裙裾走进府中。他背靠在围墙上,嘴角绽开难以平复的笑容。
定远侯府,三姑娘。
他与管洌熟识,对定远侯府的情况或多或少也有了解。定远侯府的三姑娘,是管洌的亲妹妹。在外祖家读过《武经总要》——庐陵杨家家学渊博,这也对应上了。
而今年花朝节,如果他没有记错,就是她得了母亲赏赐的珠钗、香串和松烟墨。
飞絮四散的季节,定远侯府的红漆大门在阳光下有些迷蒙。齐允钧注视着那身影已然消失的大门,呼吸渐渐慢下来,心绪却越来越不平静。
母亲常说他不自矜,想到什么便做什么。而今日,他所作所为,似乎早已能验证自己的心。
他从未见过那样淡然素雅的女子,淡的如同水墨中走出一般,却在世俗浓墨重彩的印衬下,深刻得令人难以忘怀。
那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一一一一
据说国内卖得最好的白酒是红星二锅头,因为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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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祖父
“齐大公子追了一路,直到三姑娘的马车回到定远侯府,才停下来……”宁护卫一脸愁容,忐忑地观察着自家主子的脸色。
面无表情,什么也看不出来。
可他已经不敢再说下去了。
自两个多月前,自家主子坠马醒来,似乎就变了个人。虽还是从前那般冷静自持,却多了几分与年纪不符的杀伐决断,还突然对一些莫名奇妙的事十分关心。特别是,对定远候府的三姑娘。
莫非坠马的时候,三姑娘施以援手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毕竟据他所知,自家主子从前并未见过什么定远侯府的三姑娘,两家又非亲非故。
宁护卫不得而知,也不敢多问。这样的事,不是一个属下可以多嘴的,他只需按吩咐做事。
但他却清楚地明白,三姑娘在主子心中,有着很重很重的份量,否则也不会把最重要的书斋“卖”给三姑娘。那书斋无论口碑、经营皆是上乘,更重要的是其中的伙计掌柜办事一等一牢靠。按照这个这出价,根本就是赔钱,说是把书斋送给三姑娘还差不多。
然而现下齐大公子的举动,心思昭然若揭,主子又会有什么想法呢?
“怎么不说了,”少年淡淡开口,“停下来之后呢?”
“停下来之后就一直在定远候府大门对面看着,直到天快黑了才回去的。”宁护卫赶紧回答。
少年没有说话,他静静站在轩窗前,看着静谧幽然的夜色。
这辈子,已经有很多事与前世不同了。她安然留在京城,这正是他所希望的,却又让他隐隐担忧。
留在京城,她珠玉般莹泽的光芒,势必不会被掩盖。
他忽地自嘲一笑:“你下去吧。”
宁护卫很是不解,可还是依言离开。只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主子的心思,可男子对女子,还会有别的心思吗?或者,主子十分自信,没有把齐大公子放在眼里?
然而,都不是。
少年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下个月,皇上就要驾崩了……
管沅和书斋的东主谈了两日,终于拿到一个还不错的价钱。
签好文书办了交接,管沅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听灵修抱怨:“谈了这么久才肯降价,真是费口舌!”
“好在如今拿到了一个不错的价格,也不算亏。”管沅微笑地靠着马车壁,心满意足。手中有银子有人,心里有底气多了。
“以后姑娘的文章不如放在书斋卖,这样也可以带动书斋的生意?”灵修提议。
管沅却摇头:“不妥。且不说我当初搭了哥哥的顺风车,现在得了好处就踢开他,摆明了忘恩负义;单单时文作者是谁,就是个大问题。谁都知道那家字画铺子是定远候府大公子的,大表哥这才帮我背了白锅。好在后来西条街内斗,转移了大家的注意,没人再查下去,否则还不知会闹成什么地步。”
灵修明白了自家姑娘的顾虑:“所以,一为道义,二为掩盖作者是谁,时文都不能放在书斋卖?”
“正是这个道理,这次有西条街内斗帮我们冲淡事情的影响,下次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管沅似笑非笑地看着灵修点头,“孺子可教也!”
“姑娘又取笑婢子,”灵修努着嘴低头,半晌又道,“不过西条街内斗的事,真是传的沸沸扬扬,连婢子也听说了不少!”
管沅好奇:“哦?你听说了什么?”
“我听说,他们内斗两败俱伤,虽然最后把老大打败了,可他们自己也损失惨重,只怕没个十几年,是恢复不到原来的横行霸道了,似乎好几家店都易主了呢。庆幸的是,日后不会再祸害百姓!”灵修兴致勃勃地谈论西条街内斗的结果。
“两败俱伤,很有可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事我们听听也就罢了,和我们没什么干系。”管沅并不以为意。
晚间用了膳,上院那边就派人到了含露居。
“何事劳烦禺伯亲自过来?”管沅客气地询问。
禺伯是定远候府的老人了,跟着定远侯管路少说也有四十年,在府里很有几分体面。
“老太爷看了三姑娘的手书,特派老奴来请三姑娘。”禺伯笑容和善。
管沅反应过来,必是祖父看了她昨日送去的手书,有什么教诲:“有劳禺伯了,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如今天气渐暖,天也黑得越来越晚,管沅到上院时还未掌灯。
“今日老太爷请三姑娘过来,不只为了手书的事,大老爷今日来信了,”禺伯便走边对管沅道,“信里提到三姑娘和大公子,只是大公子当值未归,不然一道来看了也是好的。”
管沅闻言一喜:“爹爹来信了?他在大同可好?母亲可曾看过信了?”
父亲长年镇守大同,除了三年一度的回京述职,便只有家书寄情。
禺伯笑容和蔼:“世子夫人白日就看过书信了,至于大老爷如何,三姑娘到时候读了信便知。”说着将管沅迎进抄手游廊。
走入上院西侧的书房,她按规矩行礼请安后,便看见祖父管路站在花梨木大书案后面,书案上铺着的,正是她那张如梦令手书。
“你的字写这首词正合适,风骨清丽,”管路指着手书评价,“但还欠缺了点东西。”
“孙女技拙,还请祖父指教。”管沅诚恳求教。
管路无奈而笑:“有些东西只能意会,不是我言传身教可以教明白的,譬如心境,譬如意趣。”
管沅有些不解地抬头,听着管路侃侃而谈。
“一幅好字,不单要求书者技艺高超,也看书者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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