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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夫[榜推]-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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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沅拧眉。
母亲的话很有道理,只有把这个空位填上。二太夫人才不会插空乱弹琴。
问题是,如今哥哥的情形,谈亲事真的合适吗?
她自己的想法她很清楚,如若现在要定她的亲事,她肯定百般推拒。
盛阳……她与他今生并不相识。她也没再抱着如前世一般的希冀。毕竟他已不认得她,不会再为她筹谋。加上孤煞的名声,她没有任何奢望。
然而这不代表她会愿意嫁与旁人。她不能让自己怀着对盛阳沉重的心,另嫁他人,这对其他人不公平。
而齐允钧的事,多少对她存了影响。
即便齐允钧当初看似用心,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还不是只顾自己?
管沅渐渐泪盈于睫。
这世上。不会再有比盛阳对她更好的人,不会再有。
即便前世她落魄至此,他都不曾离弃。不曾改变初衷。
她被冤抄袭,他依然坚定地相信自己;杨家落魄,他仍旧遵守着那没有诺言的诺言,迎娶自己。
曾经沧海难为水,再也没有人比得过他;而即便畸零于世,为他倾尽一生又何妨?
她不可能再接受旁人。
“娘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和想法。”管沅硬生生将眸底的泪光逼回去,“还是听哥哥的意思吧。日子是他在过,我们不能代替他做决定。”
院子里的杏花,隐隐含着泪光般的露水。
下衙时分,管洌回到府中。
听闻了管沅关于边墙的劝谏,管洌轻松一笑:“我昨天就拿分红退股了,倒没听闻这样的消息,也算误打误撞。妹妹,你到底哪里来的消息渠道?”
他怎能不好奇,一两次便罢,关键在于,每次都很准。
管沅笑容飘忽神秘:“退股了就好,其他的你不需多问,几家暗线铺子你整出来没有?”
她一不能告诉哥哥柏柔嘉的举动,那会伤哥哥自尊;二不可能说出神秘人,这听来就匪夷所思。
故而她只好转移了话题。
管洌摆手:“那几间铺子倒不难,关键在时间费得久。你当初怎样想到存续时间长短这个症结的?”
管沅自嘲一笑:“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还亏的我的好丫鬟有灵气。有时候,细节决定成败,但往往看惯大格局的人会忽略细节。”
这大约也是祖父没有想到这点的原因。
“还有两件事,我想请你帮忙。”管沅态度诚恳。
“说得如此郑重,什么事?”管洌不由有些担心。
每次妹妹请他帮忙,那都是大手笔大影响,而且定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他怎能不担心?
管沅微微摇头:“你能不能把常做工部生意之人的名单给我一份?我想查一些事情。”
“这个容易,”管洌毫无压力地答应了,“待会儿我写了叫人给你送过去。”
管沅微微松了气:“谢谢哥,还有一事,我想让你帮我查宫中文华殿的记录。”
“你是说,文华殿的访客记录?”管洌奇问。
“嗯,时间大致在弘治十八年,也就是去年正月开始,到五月初为止。”管沅回应。
“这么长的时间,你要查什么?”管洌越发疑惑不解。
管沅微微垂眸:“我不了解你可以查到多详细的记录,想必时间跨度这么大,记录会很繁多,如果能有《道余录》的相关记录就方便多了。”
管洌不由想起齐允钧曾送过的《道余录》,但时间完全对不上。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还有一个人抄了道余录,然后被妹妹察觉了?
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他一头雾水。
“好吧,我试试看。”管洌说着,开始在脑海中搜寻他所认识的,在宫中金吾卫当值的人。
晚间,管沅首先拿到的是工部生意参与人的名单。
武康伯府,杜思即便想帮她,也定会大大方方如柏柔嘉一般告诉她,说不定还存着邀功图报的心思,不可能这般隐秘行事。
永国公府,柏柔嘉既然来了一趟,没有必要再做这等动作。
颍国公府,向来与定远侯府没有交集,她根本不认识颍国公府的人。
寿宁侯府,是太后娘家,新进公卿。但因为太祖时就有定例,本朝皇后必须出身民间,防止外戚干政,故而寿宁侯府的人并不十分成器,都是靠着太后的地位鸡犬升天,和定远侯府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接着,她水葱般的玉指在“靖安侯府”四个字上划过,沉思不语。
会是盛阳吗?
她突然忐忑起来。
一树槐花在夜风中簌簌而落,暗香熏染了靖安侯府的观澜堂。
“管洌昨日就把边墙的股退了,比我们收到消息还早,他又是如何得知情况的……”盛阳锐利的双眸凝起,半似自问,却把一旁的陆长青弄得更加尴尬。
世子这是在嫌他们动作太慢?
“底下的人,已经是一接到消息就来禀报了,并没有半刻拖延,”陆长青顿了顿又问,“管大公子是如何知道的?他在工部没有那么多暗线呀!”
“或许他有其他的消息渠道,”盛阳双手紧握撑在案上,凝神细思,“昨日管洌在羽林左卫当值,并没有从定远侯府得到消息。他能做出退股的选择,只能是他从其他渠道知悉了信息,或者,他知道得更早。”
“更早?”陆长青显然十分惊讶,“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另外,有没有可能只是误打误撞?”
盛阳摇头:“第一次分红赚了钱,看着就是门好生意,谁会无缘无故退股?”
陆长青也纠结起来:“实在太匪夷所思,在下怎么觉得,定远侯府的事,都很稀奇古怪?”
“陆先生请讲。”盛阳虚心求教。
陆长青娓娓道来:“三姑娘的智慧和运气,可能真的很好。一开始她就识破了她长姐的诡计,导致世子几度出手都帮了倒忙;江南水患之时,她如先知一般,事事准备得齐全妥当,还趁机稳固了府中权柄;现下边墙生意一事,定远侯府又极早撤出,要知道,管大公子可是最早提出撤股的人。”
盛阳剑眉拧紧。
还有一个难以解释的地方——
她知道他从火海中救了她时的反应。
这般想着,他也忐忑起来。
春雨贵如油。
廊檐上细细飘飞雨雾,管沅坐在廊下,听陈新家的回禀。
“这几个管事和管事嬷嬷是二太夫人硬要安插的,”陈新家的压低了声音,“细查了才发现,从前是跟着大姑太太的人。”
管沅冷笑:“旁的靠不上,现下指望靠女儿来翻身了。先是顺惜,再到管事。二太夫人想安插,也不是不可以,按照我的老规矩,三个月考验期,考验不过就撵回去。”
陈新家的赶忙答应:“是,那三姑娘的意思,最后考验是过还不过?”
“定然是不过了,”管沅声音清冷,“我可不想日后自己早膳吃了什么,哥哥什么时候下的衙,还有人传到府外的什么表姑娘那里去。”
陈新家的应下后又问:“宫里已经下旨为皇上选妃,各地秀女过些日子就要抵达京城,到时候京中置办货物的人多了,涨价不说,指不定还缺货,所以,咱们府需不需要提前置办?”
选妃?
管沅灵光一现,有了新的想法。(未完待续)
☆、071 解决
“既然旨意已经下来,该置办什么就置办吧,免得到时候麻烦。另外,宫内选妃,我们府肯定得预备好贺礼,选秀结果出来后,送给未来皇后妃嫔,这件事你和我母亲商量即可。”管沅缓缓吩咐,心里却有另一出想法。
本朝选妃的习惯是选三,即最后选出三名秀女,钦定为一后两妃。
前世,最后胜出成为皇后的秀女,是上元人夏氏。另外两位秀女吴氏和沈氏分别封了德妃和贤妃。
只可惜,这最初选的一后二妃,都是太后亲自挑选,并不合皇上的意,自然也不得宠,入宫后不久便销声匿迹,形同打入冷宫。
到了后来杜思成为贵妃把持内宫,就更没有夏皇后等人的立足之地了。
因此,现下巴结夏皇后他们,日后杜思当了贵妃宠冠六宫又该如何?
故而管沅又补充了一句:“你和我母亲说,我的意思是,贺礼不需太重,中规中矩不失礼数就好。否则被人抓住把柄,还让人以为咱们府刻意巴结。”
陈新家的闻言心头一跳,面上却没显出什么,答应着离开。
昨夜,主子吩咐她当家的,要把选妃的事告诉三姑娘,再将三姑娘的反应报给他。
然而,三姑娘居然说给未来皇后妃嫔的贺礼不要太重?
新晋皇后宫妃,谁不上赶着巴结?
在她看来,三姑娘绝不是反应慢的蠢货,但却做出这等格格不入的事,吩咐他们有意压制贺礼规格——
她很是不明白。想着还是先把这情况告诉当家的好了。
知道选妃之事后,管沅并未回含露居,而是先命人去靖恭坊的铺子,通过定远侯府的人脉甄选出几个了解情况的近卫军,才去找了顺惜。
“大姑最好也跟着一起听。”管沅淡淡看向管大姑太太,“我这个人说话办事向来直接,大姑想必也有耳闻。因此,有些事,我希望一次说清楚。”
管大姑太太不由心惊。
本来管沅跑到他们家,已是稀罕事。陡然又这般严肃,让她心里打起了鼓。
管沅的凌厉手段,她自然是听说过的,把洛丫头逼得再翻不了身不说,连她母亲也吃了大亏。
现下十有*是为了管洌的亲事。不知道又要怎么出手对付她们——
还未考虑清楚,管沅下一句话就让她们吓了一跳:“宫中下旨选秀,我已经帮表姐报名了。”
“什么!”顺惜掩唇惊呼,“你,选秀……”
管大姑太太半晌没说出话来。
选秀。
本朝有令,后妃必须出身民间,不能是大富大贵之家。像自家这种状况,刚好卡在大富大贵以外。家境却也不差,初选通过的可能性很大。
这样一来,惜姐儿假如真的——那岂不是要在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待一辈子?
“沅丫头。我们好歹是亲戚,”管大姑太太气得火冒三丈,又不敢明目张胆表现出来,“你怎么能这样害你表姐!”
管沅佯装无辜地一摊手:“我何尝害了表姐,我这是在帮表姐呀!你们存了什么心思我很清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无可厚非。入宫选秀,要真选上了。不是皇后也是四妃,可比当区区定远侯夫人尊贵多了!再看如今太后娘娘的娘家寿宁侯府。一门显赫。我这是在帮你们呀,哪里害了你们?”
顺惜没有说话,似乎自己也在纠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管大姑太太却很快开口:“一派胡言!惜姐儿娇生惯养,怎能去那种地方过明争暗斗的苦日子?小聪明她倒是有,论手段智谋,哪里是宫里人的对手!”
管沅淡然一笑:“大姑也知道表姐是什么性子什么能耐,怎么就看不清定远侯府也不适合表姐呢?”
“我怎么就不适合了!你给我说清楚!”顺惜终究是年轻气盛,一脸不服气地指着管沅就想发脾气。
“你先问问自己,那天和柏姑娘都说了什么蠢话,”管沅的美眸毫无情绪的盯着顺惜,“你认识柏姑娘当天,就问她有没有订亲,还拿我考教你的问题去问她。定远侯府的当家主母假如这样行事,定远侯府日后可就是京中第一笑柄了。”
“我,”顺惜想争辩什么,“永国公府和定远侯府早就断了来往,你还跟柏姑娘走那么近,你又是怎么处事的!”反口指责起管沅来。
管沅的反驳接踵而至:“世事无常,就算永国公府和定远侯府断了关系,保不准明天永国公府就成了京中第一显赫勋贵,你这么得罪人,等着永国公府拿你开涮吗?旁的我不多说,总之,大姑想必也清楚自己女儿的性子,胜任不了定远侯夫人的位置。”
管大姑太太沉默垂头。
她当然知道胜任不了,但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谁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既然知道,就要明白自己适合什么样的去处,如果表姐认为自己适合,甚至很自信,大可以顺着我给你铺好的秀女之路入宫,看看自己能捱到怎样的位子和结果。”管沅面无表情地告诫。
“我,”管大姑太太已经撑不住了,“就算惜姐儿不合适,你有话好说,干嘛逼你表姐去选秀!”
管沅冷笑:“我可以有话好说,可你们是会有话好听的人吗?现下八字还没有一撇,你们就着急忙慌地往定远侯府塞管事和管事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管大姑太太语塞,顺惜更是不知道说什么。
“定远侯府姓管,也只会姓管,就算表姐侥幸嫁进去,日后定远侯府还是姓管。所以,你们打的那些卑劣主意——你们想等着我出手解决也不是不可以,最多我费几句口舌,让底下人动手把你们的人撵走。不过面子上还真不好看,你们得做好难堪的准备。”管沅冷冷看着眼前怀着别样心思的母女。
“那你到底想让我们怎样!”管大姑太太知道自己理亏,但仍是忍不住忿忿而问。
“我的要求很简单,”管沅简洁明了,“断了与我哥哥定亲的念头,把你们的人撤出去。如果大姑答应了做好了,日后我们还是亲戚,大姑依然可以回定远侯府看母亲弟弟。”
管大姑太太眉头一皱:“那选秀的事情——”
“选秀的事,决定权在你们自己。如果你们想去,我自不会拦着;你们不想去,我手上有好几个年轻近卫军人选,和你们也算门当户对,你们自可以挑选,由我母亲出面请媒人撮合。你们自己决定,是想挑一门合适的亲事,还是入宫。”管沅淡淡而答。
如果顺惜订了亲,自是可以免去选秀。
更何况管沅并没有真帮顺惜报了名,拿选秀出来说事,只是逼她们认清事实承认错误的手段。
定远侯府世代领兵,兵将中人脉广布,挑几个合适的近卫军,并非难事。
管大姑太太接过那一沓年轻近卫军的资料,翻看了几眼,和顺惜面面相觑。
这些人,的确和她们家门当户对,自身能力也不错。
“大姑和表姐自可好好考虑,再和大姑丈商量商量,我等着你们的答案,”管沅顿了顿又补充,“表姐养在深闺不知世事倒没什么,大姑想必知道我的手段。我如今给你们选择,也是看在血亲的份上,切莫不吃敬酒吃罚酒。”
管大姑太太心下一紧。
她当然知道管沅的手段,连焦家和仁和大公主府,管沅都能有地方下手,别说他们一个小小的——
她当初怎么就答应了自己那个糊涂母亲,掺和到洌哥儿的亲事里,在这太岁头上动了土?现下好了,被逼到如斯地步。
管大姑太太的脸色,比吞了苍蝇还难看。
她只好把目光放在手中那一堆近卫军的资料上,才发觉,管沅挑的这些人,还真不赖。
最终,管大姑太太和顺惜妥协在门当户对的亲事上,挑了一名近卫军。
下定之日,杨氏亲自做媒人,给了管大姑太太不少面子。
“你这孩子真够雷厉风行,”杨氏宠溺地摇头,“两三下就把这棘手的麻烦解决了,我都没反应过来,还在头疼想办法呢!”
管沅笑意清浅:“我也是临时起意,利用现成的人和事。”
还得感谢如今是选秀的好时候,她才能利用选秀一事,先激起顺惜母女所有的恐慌,再以利诱之,最终能够解决麻烦。
“但你说给未来皇后妃嫔的贺礼不宜过重,又是什么意思?”杨氏不解。
“主要是,”管沅想了想,编造了一个妥善的说辞,“他们刚入宫,日后谁得宠谁不得宠还是未知数,贸然巴结也不好。何况咱们家不求大富大贵,没必要搅和宫中斗争。”
杨氏细思片刻方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中规中矩就好。”
而此时二太夫人却气得在惠安堂拍桌子。
“没用的东西!一点蝇头小利就把她骗了去,我这女儿真是白生了!”
旁人劝都不敢劝。
这时候说大姑太太好话,肯定是要被二太夫人骂的;说大姑太太坏话,人家毕竟是亲母女,等哪天缓过来不生气了,记着你曾经挑拨她们母女关系,你该怎么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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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笔探
“一个个,不是向着她,就是蔫了,尽是群废物!就让她得意去,看日后怎么摔得粉身碎骨!”二太夫人对着含露居的方向破口大骂。
安嬷嬷皱起眉头,无奈摇首。
刚回到含露居的管沅并没有打喷嚏,而是专注地在看哥哥刚送到的文华殿来访记录。
因为是非正常渠道得来,记录必须在天黑前还回去。
管沅抓紧时间拿记录和工部生意参股者的名单比对,结果却出乎所料。
出入文华殿的,都是些朝中文官,和这些掺和工部生意的武官公卿,没有半点关系,更别说找到这两份名单的交集。
这可就奇怪了。
管沅合上文华殿记录,兀自思索起来。
没有交集,就说明神秘人的《道余录》原稿不是直接来自文华殿,而是另有出处。
可是,齐允钧当初明明说只有宫中文华殿有藏本呀,莫非,在此之前还有人抄录了《道余录》,神秘人就借那个抄录版抄了这本颜楷版?
这可就复杂了,要追溯到《道余录》写成并收录进文华殿的时间,可是百余年的历史!
故而,现在只剩下一个途径——拿这神秘人的颜楷字迹,去和工部生意名单上的人比对。
就看字迹属于谁。
打定主意的管沅把文华殿记录还了回去,略思索了片刻,在书斋、一枝红艳和靖恭坊这三者里选了靖恭坊。
书斋打探文人消息好使;一枝红艳那是妇人家长里短;定远侯府嫡系暗线才是打探公卿世家的正经路。
神秘人的身份如今就隔着一张薄薄的窗户纸,她几番敲打,纸糊的窗户总能破个洞显出端倪吧?
但越是临近那个答案,她越是惴惴不安。
会是盛阳吗?会是吗?
如果是。他为何要这样帮自己,那日火海他救出她后,为什么又要匆匆而走?
如果不是,那会是谁,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她又该怎样面对?
管沅拽紧了天水色的裙摆,深吸一口气。
不管是与不是,她如今能做的,只有等待。
夜幕低垂,含露居书房外不远处的暗影里,挺拔的背影静静矗立。
盛阳看着书房那盏长明到深夜的孤灯。无声叹息。
陈新已经把那日她关于选秀的言论告知于他。
但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真的仅仅是不想参与内宫争斗,淡泊名利吗?
还是——
那个他有些害怕的答案。
一切还不能确定,他想再试探一次。
片刻后,管沅的书房窗外,极清浅的“啪”一声落下。
管沅右手拿着紫毫。轻轻抬起,笔的上端抵着线条柔美的下巴,恍惚起来。
从前任何一次,甚至包括第一次,神秘人的出现,都不曾让她这般犹疑敏感。
可现下真相似乎要浮出水面,她反倒害怕起来。
过了半晌,管沅转头看见已经支着脑袋打盹的灵均。才转动轮椅过去推开窗户。
暮春落英纷飞,映衬月色清朗无限好。
管沅在心里赞赏了一番皎好的夜色,伸手拾起那张沁水笺。看到了熟悉的颜楷——
陛下时常微行私访,恣意玩乐。如遇人劝谏陛下,切勿跟风。
管沅微愣片刻。
如今皇上喜爱玩乐的性情逐渐崭露,又遇上刘瑜等人挑拨鼓动,日后不上早朝、到处私访、荒唐行乐皆是常事。
只不过现下大臣们还未习惯,都争相劝谏。毕竟先帝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大家都抱着对皇上的殷切希望。
但到了明年以后,只怕就没有人再劝谏了。
劝谏无用。说不定还惹来刘瑜的杀身之祸。
可现下神秘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未来,让她明哲保身?
她很想问一问。神秘人为何要让她明哲保身,依据是什么。
管沅回到桌案前提笔——
为何不劝谏?
如果能多挖掘一些神秘人的线索,也是好的。
盛阳捡起窗前沁水笺,回到阴影处,看到清丽隽美的台阁体。
她如今半点端倪未露,反倒在套他的话。
他锐利的双眸不禁带了几分并不明显的笑意,右手拿出早就备好的狼毫,写下这几个字——
为何要劝?
管沅禁不住“扑哧”一笑。
不答反问,这个人到底是来提醒她的,却连缘由也不愿说明——
既无缘由不劝,为人臣势必要劝。
盛阳拿着沁水笺微微摇头,也猜不准她忽然写如此冠冕堂皇的话用意何在,便直截了当书下——
你劝否?
管沅摇头叹笑——
否,徒劳无功罢了。
她是知道最终结果的,所有劝谏皇上勤政的,非但没达到效果,皇上反而变本加厉更荒唐。
盛阳看着她的回答,不禁迷惘起来,沉吟良久后才小心翼翼提笔——
徒劳无功自何缘起?
管沅沉默良久。
这个人问她为什么劝谏会徒劳无功,她该怎么回答?
前世的先知,对局势的预见罢了,哪有什么真凭实据的原因。
盛阳没有等到管沅的答案,等到的只有沁水笺上最后写下的两字——
多谢。
他待到夜深,看着书房那一盏孤灯熄灭,却久久未离去。
你,为何会知道徒劳无功?
如果你真的——
他剑眉蹙起。
前世的一切,你是否会怨我?
毕竟如果没有我,你不必被拖累致死,你在庐陵,起码能好好活下去。
即便活在一个早已没有我的人间。
……
不过几日的时间。管沅便拿到了靖恭坊搜罗的字迹。
先是一张张比对,统统都和那锋芒内敛的颜楷对不上。
管沅不禁蹙起眉心。
这就奇了,文华殿的记录查不到,工部生意名单的字迹也不对。
看来这个神秘人,真的很神秘。一应线索都是死路,到底是这个人刻意抹去的,还是特别小心没有留下痕迹。
管沅不信邪,纤手微微颤抖地再度抽出靖安侯世子盛阳的笔迹。
一个人想刻意改变字形并不难,但却改不了字意。除非是极高明的书家,否则定会留下一些书写的习惯。
靖安侯世子盛阳。写的是一手行楷。
笔意冷峻张扬,半点不似她手中锋芒内敛的颜楷。
一个人,可以写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字吗?
管沅不大相信。
但更令她不解的是,前世庐陵相见时,他似乎还写着一手惨不忍睹的鬼画符。
怎么如今时间点上相隔不过大半年。就成了极有章法的行楷?
“你确定,这是靖安侯世子盛阳的字吗?”管沅蹙起眉头,问花厅里送笔迹来的一个二掌柜。
“小的确定,这就是靖安侯世子上个月写的——”
话音未落,管沅猛然警醒:“上个月?你能把他一年前的字找来吗?”
二掌柜答应着去了。
管沅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人的字,怎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发生这么大变化?
如果他一年前的字也这般极有章法的行楷,就说明前世他在庐陵藏拙了。是故意想掩盖自己身份,怕旁人从字迹辨认出他?还是其他的原因呢?
那这颜楷。又到底是谁写的?
管沅以手扶额,她已经被这三种字体搅得一头雾水……
然而未几,朝堂上传来的风声。就让管沅明白了神秘人提点她不要参与劝谏的用意。
元年四月初四,颍国公张懋谏阻皇上微服出巡。
书斋传来的消息是,皇上嘉奖笑纳了颍国公的折子,然后转身回了内宫,依旧带着刘瑜等一群阉党微服游玩去了。
对这个千古一奇葩的皇帝,管沅除了摇头只有摇头。
皇上的行为。完全不能以常理度量。说皇上愚笨,却还知道明一套暗一套;说皇上聪慧。可又偏偏不听劝告。
定远侯府自然没有说话。
颍国公那是勋贵之中第一人,祖上是靖难时的第一功臣。如今颍国公张懋是正一品中军都督府都督。位高权重。
因此有些话颍国公能说,其他人却是不方便说的。
然而紧接着,靖恭坊打探到了另一则相关的消息。
“皇上微服出宫以后,颍国公就和靖安侯争执起来,大意是说,为何方才庭前颍国公上折子劝谏,靖安侯不附议。”靖恭坊的人回禀。
“这么说,颍国公之前与靖安侯商量好了,要一起劝谏?”管沅不解地问。
她记得前世靖安侯乃是反对阉党最激烈的人,怎么今生似乎不大一样?靖安侯没有理会皇上跟着刘瑜他们微服游玩?
那二掌柜摇头:“并没有约好,只是颍国公认为靖安侯不附议,没有尽忠职守,尽到为人臣的责任。”
管沅沉吟片刻:“那现下,京中对这件事怎么看,有没有对靖安侯不利的消息?”
“有,一些清正文臣出来指责靖安侯为了巴结皇上,漠视黑白是非。”二掌柜不理解管沅为何如此关心靖安侯。
“你先下去吧,继续盯着有什么变化。”管沅察觉到事情的复杂性。
阉党天下来临后,臣下站在哪一边都不好,最是为难。
站在阉党这边,虽然日子过得好了,可道义过不去,旁人的唾骂总免不了;站在清正激进之流这一边,又会遭到阉党迫害。
最安全是站在两派之间做和事佬,或者互不相帮;但夹在中间也最难,万一处理不好,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那现下她能做什么呢?(未完待续)
☆、073 字迹
“选秀方面的信息,一直是你在负责打探。我听闻选秀已经开始,皇上在这时候微服游玩不思朝政,还表里不一应付忠臣,和选秀有没有关系?”管沅命人去一枝红艳,把柳嫂请过来问情况。
柳嫂微微诧异:“姑娘的意思是,皇上不满意选秀?”
“只是我的一个揣测,”管沅知道,前世皇上对这次选出的一后二妃不满意,“官贵女眷里面,有没有这方面的流言?”
“并没有这方面的传言,”柳嫂摇头疑惑不解,“但姑娘既然想为靖安侯府洗脱骂名,为何不在前朝做文章,要从后宅下手。”
管沅淡淡一笑:“这件事在朝堂上太过棘手,一个处理不好,既得罪了皇上和内宫,又得罪了朝臣同僚。与其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避开大道上满布的荆棘,不如换一条平坦易走的小路。”
听了这番主意,柳嫂如醍醐灌顶:“从后宅下手,就能避开朝堂上敏感的问题,就算出了什么差池,也能用妇人之见、后宅小事搪塞过去?”
管沅颔首:“正是如此,既然官贵女眷里面没有关于选秀的流言,咱们就传一个出来: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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