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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首辅-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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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萧墨轩又不禁抬头向着杭儿望去。
她这般柔弱,这般念情,若是嫁入裕王府,隆庆帝又英年早夭,她可能再承受得住一次打击?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一旦嫁人,几乎便把夫君当成了天。可若是反对,无论在哪边都说不过去。总不能对着裕王说,您老不能给她一辈子幸福,您就饶了她吧。萧墨轩的心里,又一次揪了起来。
“天地人和,至福恒昌,夜半。子时。新年到……”
钟鼓楼上一声响亮的钟声,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大明嘉靖四十一年的正月,终于如期而至。
冲天的烟花,在紫禁城上空炸了开来。整座紫禁城上地天空。顿时宛如一片红霞。在京城里,自然是没有谁家敢比皇宫里做的架势更大,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但是一家家的烟花爆竹连成一片,也甚是壮观。
京城里的百姓们,纷纷踮起了脚尖,向着紫禁城的方向望着。那是他们心里的“圣地”。
璀璨的烟花,也映红了离紫禁城不远的严家大院。
虽然年夜饭早已就散了,可依着旧例,众人还是各分散开来,或躲在堂中,或聚在厅中,守岁。
东暖阁里。
一只红玛瑙做成的酒壶,拿在严世蕃的手上。这只酒壶是前年朝鲜国进贡地时候送来的,去年春节前,嘉靖为了奖赏主持重修三大殿的严世蕃而特意赏赐给他的。
严世蕃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只同样是红玛瑙做成的酒杯,和那只酒壶却是一套的。
眼下。红色的玛瑙杯里盛满了酒,更显得鲜红欲滴,仿佛是凝固的鲜血一般。
“酒这东西,喝多了伤身。”严嵩在躺椅上略挪动了下身体,把眼睛转向严世蕃。
“他们想叫我醉,我还偏不醉呢。”严世蕃哈哈一笑,又把一杯酒倾入喉中。
“却是谁叫你醉了?都是你自个要醉。”严嵩讪笑一声,摇了摇头,又侧过了脸去。
“醉就醉罢。”此时的严世蕃当真是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仍然哈哈地笑着把手指向了严鸿。严鹤和严鹄。
“你们几个,来陪我喝酒。”严世蕃手里的酒杯,摇摇晃晃地,洒了一桌。
三个儿子。看了看,爹爹,又望望祖父。却是谁也没动。
“混帐东西,连你们也要反我不成?”严世蕃“咚”的一声,一拳砸在桌子上。
“八十二喽。”躺椅上的严嵩,忽然微叹一声,“黄土,都快到喉咙口了。”
“祖父,大过年的,切莫说这些话。”严鸿凑到了严嵩身边。
“都老大不小喽,自个掂量掂量着吧。”严嵩竖起耳朵,像是在听着外面的鞭炮声。
“早几年前这个时候,你们几个都在院子里头闹腾呢,哪能在这里坐得如此安生。”严嵩又抬起眼来,看了看三个孙子,才是会心的笑了出来,“现在都大了,倒显得静了。”
“有福之人啊。”严嵩忽然抬起手来,拍了拍严鸿的胳膊,“你们爹爹像你们一般大的时候,还跟祖父住着茅屋呢。”
“呵呵,都是享着祖父和爹爹庇护。”严鸿干脆把凳子移得离严嵩近些,坐了下来。
“不过,有福,也得会受用。”严嵩像是在喃喃自语,“能享得了后福,才是真的福啊。”
严嵩这一番话,严世蕃自然也听在了耳里,只是仍端着血红的酒杯,放在鼻前,似乎是若有所思。
丰州滩,板升城里,也已是一片载歌载舞。
农历地新
止是属于大平原上的人们,也同样属于大草原。
兴许是因为之前已经降下了瑞雪,所以今个的夜空,也是格外的明朗,一颗颗星星,像是镶嵌在夜幕里地宝石,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
嘉靖皇帝的“法旨”,是在腊月二十三日经急递送抵板归化城地。
诏封俺答为顺义法王,赐红蟒衣一袭;都把儿,黄台吉人授左右护法,位同都督同知,各赐红狮子衣一袭、彩币四表里;辛爱等十人,授法前领兵使,位同指挥同知。
腊月二十三,便是一年中的“年火”,也就是传说中的“火神爷”上天向天帝复命的时候。在蒙古族的心里,火神是赐与人们幸福与财富的,所以这一天,便就成了仅次于春节的日子。
大明朝也有腊月二十三送“灶王爷”上天的习俗。“灶王爷”和“火神爷”,到底是不是同一位神灵,谁也无法说的明白。
但是在中原和南方,送“灶王爷”上天的习俗,倒确实是从元朝开始才流传开来的。
只是草原上的牧民家里,大多都没有灶,顶多只是有个火塘,所以自然也不会去叫做“灶王爷”,若叫“塘王爷”似乎也太难听了些。
嘉靖的“法旨”,在这样一个喜庆的日子里送到,自然是令众人格外的欣喜鼓舞。所以今年的新年,归化城里比起常年,也是更是多了几分喜气。
每一个族人眼里,都仿佛看见了自家成群的牛羊变成了粮食,丝绸和茶叶。自己家里的亲人,也不用再年年冒着生命的危险入关,一去不知生死。
此时,几乎家家的马尼宏杆子的东南面,都点起了一团团火红的篝火。火红的篝火边,体态窈窕的蒙族姑娘,扭动着腰肢,引得小伙子们一片呐喊。
火堆上的烤肉,“呲呲”的冒着油泡,香味飘出老远。只是火堆前,又都用木棍立起了一只烤熟的羊头,上面的肉,大多已经被取食,而羊嘴,却被大大的张了开来。
这也是蒙古族的一种习俗,传说除夕之夜,世无主事之神。阴鬼和饿神四出,筹集食物,而大张的熟羊头,可以吓走这些阴鬼和饿神,保佑一家人的平安。其实大抵的意思,也就和大明的百姓放烟花爆竹是一个道理。只是在热闹的程度上,要逊色了许多。
俺答的金帐前,也立着一丛硕大的火堆,比丰州滩上的任何一堆都大。炽热的火光,只要在一丈以内,都能感觉到篝火所带来的温暖。
“法王,已经是子时了。”赵景虚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相,又转过身来对俺答说道。
因为俺答已经受了封,所以赵景虚便也改了口。
草原上缺少计时的工具,由于长年随水草而居,也不大可能成天带着滴漏这些东西。
自从赵景虚来了之后,只要天气尚好,他抬头看看天空,便可知道已经到了什么时辰。这桩本领,就已经是让俺答赞叹不已。
“‘察干萨日’到了。”俺答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察干”即白色,“萨日”即月。他们认为白色是万物之母,象征着纯洁、吉祥。而“察干萨日”,则是农历正月的意思。
“你们也该去休息了。”俺答对着身边的黄台吉和辛爱说道,“等天亮以后,黄台吉便要出发了。”
“是。”黄台吉和辛爱各应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去。
“明天早上别忘了点天灯。”俺答看着儿子们的背影,又不禁嘱咐了一句。
“景虚道长再陪本王颂一遍经吧。”看着儿子们越走越远,俺答又转回头来,对着赵景虚说道。
俺答近些日子来,整日听着赵景虚说一些长生之道,也已是神魂颠倒,修道的劲头,几乎直追嘉靖皇帝。
“大善。”景虚自然不会推辞俺答这样的要求,略欠一下身,跟着俺答走进了金帐。
大明嘉靖四十一年,正月初一。
当北京城里的百官百姓,都忙着互相恭喜道贺的时候,丰州滩边的草原上,正有一支骑队整装待发。
这支骑队,由数十名骑士组成,他们骑着挑选出来的最健壮的马匹,穿着族里能凑出的最整齐的盔甲,皑亮的银刀,在朝阳的映照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这便是由黄台吉带领,即将入京进贡的队伍。只是这一次进贡,不再是那种胡搅蛮缠般的勒索,而是真正以一个属国的名分,去向皇帝陛下致于最崇高的敬意。
第四卷 第六章 当朝第一家
明嘉靖四十一年,正月初八。
黄台吉带领的骑队,正式抵达京城。大明和鞑靼,打了上百年的战,积怨颇深。所以在黄台吉抵达京城的时候,大街上仍是显得比较冷清,只有一些出来看热闹的人,簇拥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议论着。
对于如何接待黄台吉,大明朝廷上下,也是伤了一番脑筋。
虽说黄台吉只是位同都督同知,可是毕竟是蒙古俺答部的第一次称臣进贡,按照之前的惯例,该是由礼部尚书袁炜亲自迎接才对。
可是……坏就坏在,嘉靖封俺答是封了个法王,而袁炜大人,一向又对修道不是很热心。
礼部里涉教较深的人也不是没有,朝天观道长蓝道行就被封了挂职礼部员外郎,可是只派一名员外郎去迎接,又显得太过寒酸。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才定下来由礼部侍郎吕调阳合着蓝道行两人一起前去迎接。
虽然城门口,来迎接的人加一起只有百来位,可是在黄台吉看来,已经是很隆重了。
只是他的眼睛,仍然在四处游离着,似乎在找着什么。
“黄……黄台吉将军,这边请。”。读诗书的大儒,可是毕竟和蒙古人打交道太少,招呼起来,总有那么几分坳口。他见黄台吉东张西望的,只当他是在感慨京城的繁华。
“那位萧大人,却是没来吗?”黄台吉有些不解的说道,在他看来,这一桩事情是那位萧大人促成的,他也该是露个面才对。
“萧大人?”:。是笑道,“萧大人并非礼部的官员,在我大明,接待的事情向来由我们礼部操办。等黄台吉将军觐见过了皇上,自然可以去见。”
“原来是这般。”黄台吉点了点头,把缰绳扔给了一边地侍卫,跟着吕调阳上了轿子。
其实黄台吉对于萧墨轩,若说是只有感激之情,也不尽然。对于萧墨轩。他心里仍是有些不服气。
三部营帐尽毁,自己和父汗又在黄河峡谷中伏,自己还被明军俘虏,最后还得让萧墨轩开恩似的把自己放了回来,凭是任何人,心里一时间都不可能完全释怀。
后面数十匹马匹,装携着精细的角雕,银器和上等的毛毯等物,也一并跟着往京城官驿而去。
因为黄台吉抵达京城的时候,已是时候不早。所以嘉靖便吩咐下来,把觐见的时间安排在了明日。
“这里简直比俺答汗的汗庭还要来得好。”黄台吉这回来京城。带上了堂弟兀慎打儿汉做副使,这兀慎打儿汉被引见官驿的客房以后,只等驿卒一走,便四处转了起来。
“难道这里便是皇宫吗?”四周的景泰蓝和青花瓷瓶,非要上去摸上一番才罢休,“这些东西若是给我们带回草原,该是可以换上一大群牛羊。
“这里哪会是皇宫。”黄台吉不屑地撇了撇嘴,虽然他也很惊奇,不过好歹他要比兀慎打儿汉年长不少。阅历也多了不少,“只是个客栈罢了,不过却是大官们才能住的客栈。”
“客栈?”样。”
“这些事情。我们蒙古人倒是远不及汉人,自从我们退出大都之后,我们蒙古人就再也没建过皇宫。”黄台吉微微叹息一声。“我只听说,皇宫里的房子,都高达数丈。”
“数丈?”似乎在估摸着大约会有多高。
“明天就可以见着了。”黄台吉抬脚向里屋走去,“走,去看看里面。”
“哎。”
里屋共有两间,中间用一道回廊隔开,穿过回廊,却是一个小花园。
“都是丝绸,丝绸。”激动的抓起了被子。
“明个见了皇上,皇上应该也会赏你一些丝绸,等回到草原,你也做些便是。”黄台吉呵呵笑着,将兀慎打儿汉一把提起,“回你那屋去坐。”
“难道今个晚上我们便就闷在各自屋里?”些,有些呆不住。况且早就听说北京城街道繁华,也想见识见识。
“你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黄台吉微微皱了下眉头,“来之前,俺答曾经嘱咐过我,要在京城里多结
得势的大人,日后在皇帝陛下面前,也好有人帮着我
“这京城里面从来没有来过,又怎知道谁得势。”这些事情的兴趣远没有上街去玩大,嘟囓了几句,又去研究起了书桌上的笔墨砚台。
“你不知道,我可知道。”黄台吉自信满满的回道,“我们族人,向来也有与关内贸易地,这些事情,只要用一下心,不难打听到。”
“当今大明的世家,数第一地,便是内阁大臣严嵩家里。”黄台吉得意的继续说道,“接下来便是另一个内阁大臣徐阶。还有那位和我们打过交道的萧大人家里,父子两人同朝为官,也能算得一个。”
“那你,准备先去谁家?”的机会,顿时来了兴趣,“去那位什么萧墨轩家里?”
—
“汉人极重尊卑,这可胡乱走不得。”黄台吉连忙摆了摆手,“要去的话,自然是先去严家。”
“这京城这么大,又不能骑着马乱找。”道,“我们哪知道那严家在哪。”
“不知道不能问嘛。”黄台吉回道,“难道在草原上,你没有问过路?外面那许多人,知道严家在哪的,可多了去了。”
“这倒也是。”“那……那便快些动身吧。”
“你也先换身汉人的衣服,只穿成这样,仍像是要去打猎一般。”黄台吉笑着扯了一下兀慎打儿汉身上的皮祅,向外走去。
黄台吉走到屋外,找了一个驿卒过来,送了他两张羊皮,那驿卒便是满心欢喜,千恩万谢之后,便是自告奋勇的要带着黄台吉去严家。
黄台吉和兀慎打儿汉都换上了一身汉服,在带来地礼物里面选了一些,只少带了几名侍卫,跟着驿卒向外走去。
严府,侧书房。
严嵩这时候尚未从内阁回来,只有守着“丁忧”的严世蕃在府里坐着。“丁忧”之期,又看不得歌舞,只能整日看书解闷。
“老爷,外面有位黄将军求见。”门房走到门口,低着头禀道。
“黄将军?哪个黄将军?”严世蕃略微皱了下眉头,脑子里转了几个来回,似乎也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难道又是哪个地方的守备什么的,想来结交地?
“小的也不认得。”门房欠身回道,手里翻出一张拜帖,“这便是那位黄将军投的拜帖。”
“拿来看看。”严世蕃对着门房伸出手去。
“我说是哪位黄将军。”严世蕃未及看完拜帖,便是哈哈大笑,“他却是名字便叫黄台吉,是俺答地儿子,并不是姓黄。”
“小的无知。”门房听这么一说,也不禁笑了出来,“他们都穿着我们大明的衣服,小的问他,只说叫黄台吉,小的又哪里知道。”
“快请。”严世蕃哈哈笑着,站起身来,“请到花厅里见。”
严府大门口,兀慎打儿汉正骂骂咧咧的卷着袖子。
“汉人的衣服,就是穿了不舒服,袖子搞这么长,这么大,手都伸不出来。”着它滑了下来。
“穿着便是,也就这几天工夫了。”黄台吉又好气,又好笑,只能狠狠的瞪了兀慎打儿汉一眼。
兀慎打儿汉见堂哥发了火,缩了缩脑袋,闭上了嘴,只是两只手还不停的搓着。
“我家老爷有请将军。”正在这时,只听严府大门“吱”的一声打了开来,管家严年带着几个下人迎了出来。
黄台吉按照蒙古人的礼仪弯腰回了个礼,便跟着严年向里面走去。
刚绕过照壁,兀慎打儿汉的心,又一次跳动起来。从门口向里面望去,只见一间房连着一间房的,重重叠叠,不知道有多少间。
道路两旁,又种着许多花草,眼下虽只冬季,却有许多仍是青绿的,只是那些花草的名字,自个一个也叫不上来。
穿过两条回廊,回廊上的梁柱上,都刻上了麒麟,孔雀和一些瑞草的图案,比起刚才的官驿里,又不知奢华了多少倍。
“哈哈,两位贵人远道而来,在下不及远迎,失敬,失敬。”严世蕃站在花厅门口,看见黄台吉和兀慎打儿汉走了过来,立刻拱手迎上前去。
第四卷 第七章 桑中意
台吉适才听管家说老爷有请,便以为是要见严嵩,可迎了出来,顿时不由得一愣。
他只知道有严嵩,却不知道有严世蕃,而面前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八十岁的老人家。
“这位便是我家老爷,工部侍郎严大人,我家老太爷还在内阁里尚未归家。”严年也是个聪明人,一看黄台吉这模样,便知道了缘何,于是连忙在黄台吉身边小声的提醒着,免得严世蕃生了尴尬。
“哦……严大人,呵呵。”黄台吉也立刻明白过来,笑了两声,连忙回礼。
“我家爹爹尚未回来。”严世蕃倒也明白,黄台吉是冲着自家父亲来的,“便先由在下陪两位贵人稍坐一会吧。”
“打搅,打搅。”黄台吉有些晦涩的应着声,虽然他学过汉话,可是这些礼仪,还是来之前由赵景虚教给自己的。
“不知黄台吉将军驾临,可是有什么指教?”从根本上说,黄台吉还不能完全算是大明的官员,所以严世蕃对他的口气,也是与平常大不相同。
“指教谈不上。”黄台吉拱了拱手,令人将带来的皮袋和二十张上好的毛毯献了上去。蒙古人做事向来直接,也没花工夫搞什么礼单什么的,只是直接抬上来。
严世蕃微微瞥着眼睛,朝着袋子望了一眼,见里面都是一些角雕,玉器什么的,相比大明所产,工艺其实是简陋了些,但是也别具一番风味。倒是那二十张毛毯,触手之间,只觉温滑无比。毫无粗糙的感觉。
“这些毯子,都是用羔羊的新毛所织,不成敬意。”黄台吉看见严世蕃的手在毛毯上停留了好一阵,心知他对这件礼物最是喜爱。
用羔羊的新毛织成毛毯并不难,难就难在羔羊身上地绒毛极少,采集又很不容易,况且羊羔的体质较弱,若是采去羊毛,须得有人每日盯着看护才是,否则夜里便可能会冻着。一般牧民家里。没这么多人手,也不舍得冻着羔羊,所以羔羊绒毛即使是在草原上,也是一种非常稀罕的东西。
严世蕃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得来十分困难,但是也能猜到,既然黄台吉送得出手,便就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哈哈,多谢,多谢。”严世蕃笑了两声,命管家严年将东西收起。
“在草原上的时候。就听说过严家的盛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不管是生长在任何地方的人,奉承都可以作为一种手段,即使是在草原上长大的黄台吉也不例外。
“哪里,哪里,顺义法王,才是草原上的英雄啊。”严世蕃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得意,“既然大家眼下都是同朝了,日后若有用得着我们严家地地方,定会鼎力相助。”
又坐了一会。严嵩也是从内阁归来了。几人围坐在一起,又是免不了一阵相互奉承吹捧。
“也是用晚膳的时候了。”严嵩看了看窗外,见已是金乌西落,桂华初悬。“黄台吉将军若是不嫌弃。便就在府中用饭吧。”
“那……就不客气了。”在蒙古人的词典里,本来就没有客气这个词,况且黄台吉今个来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和严家多亲近些,若不是顾着汉人的礼仪,他早就迫不及待的点头叫叫好了。
“东楼,你陪着两位将军去正厅稍坐,我去换身衣服,稍后就来。”严嵩适才刚进了门,便就来陪客,眼下还是穿着身官服。
“是。”严世蕃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说了声请,便陪着黄台吉和兀慎打儿汉往正厅而去。
“爰采矣?沫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几人正前后走着,忽然听到一边的侧花园里,传来一阵飘渺的歌声。
歌声的音量虽然不大,可是仿佛是从云雾之中飘扬出来一般,又像是一粒粒雨珠从天而降。落在了玉盘之上,发出一阵阵“丁冬”地响声之后,四散开来。
黄台吉的脚下地步伐,像是突然被钉住了一般,一时之间,居然忘记了礼仪,禁不住转头向花园里望去。虽然他不知道那女子唱的是什么,可是只这声音,听在耳里便犹如天籁一般。
严世蕃自然知道花园里的人所唱的便是《诗经。桑中》,也知道唱歌之人到底是谁,他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
此时月光尚淡,又
丛灌木,黄台吉只能略微看见树丛后的一抹素影,却清模样。
—
失望的回过身来,却见严世蕃正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尴尬。
“严家不愧是大明第一世家,信手拈来便是绝技。”黄台吉呵呵笑着,掩饰着自己脸上的神情。
“呵呵,请,请。”严世蕃自然不会去和黄台吉深究,也笑几声,继续引着黄台吉向正厅而去。
当天的饭菜,不可谓不丰盛。
金黄色的烤鸭,冒着“呲呲”的热气;鹿茸片加上鱼翅、海参、干贝三种海味制成地鹿茸三珍,只闻上去便是鲜香浓郁;还有依着黄台吉的口味准备的宫廷奶)。。着,倒过来还能做到纹丝不动、一滴不洒,比起黄台吉在草原上吃过的还要更盛一筹。
可是不知为何,黄台吉把这些美味吃在嘴里,却总是觉得索然无味。
“老夫不胜酒力,先回房歇息去了。东楼,你多陪两位将军几杯。”严嵩毕竟年纪大了,喜欢清净,略陪了几杯酒,由侍女陪着先退了下去。
严世蕃站起身来,送着老父离去,一双眼睛,却又直盯着黄台吉。
自从刚才他听过那一阵歌声之后,便是这么一副魂不守舍地样子,严世蕃一边看着,一边在心里悄悄想着。
“只闷着喝酒,确是无聊。”严世蕃脑筋一转,坐下身来,对着黄台吉说道,“不如来些歌舞,助一助酒兴如何?”
“哦……好,好。”黄台吉意识到严世蕃是在对自己说话,脸上挤出一丝笑来。
“来人。”严世蕃唤过身边的一名婢女,让附过耳来低语了几句。
那婢女听过严世蕃的话之后,不但没有挪动脚步,却是有些惊讶地看着严世蕃。
“还不快去。”严世蕃低吼一声,袖子在空中挥了一下。
“是。”婢女这才应了一声,抬脚向门外走去,等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严世蕃。
严鸿和严鹄等人,也正在席间陪着,把这一幕情形看在眼里,却觉得有几分怪异,可是一时又说不清怪在什么地方。
“拜见爹爹。”几人还都在想着,忽然听见厅门外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叫声,顿时心里一起一震。
“妹子。”严鹄当先叫出声来,爹爹居然会是叫妹妹来献歌,这是不是……以前即便是皇上驾临,也从来没有让自己家里人来献歌的例子啊。爹爹今个这般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见这一阵唤声,刚才还在那魂不守舍的黄台吉,两眼里突然放出了光。
今天的严依依,穿着一件白色的素服,仿佛一朵出水芙蓉一般的清亮。手里抱着一面古琴,更是增添了几分雅致。黄台吉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便再也挪不开半分。
“美,太美了。”黄台吉的心,“咚咚”的跳着,虽然自己从来不缺女人,可是草原上面,又上哪去找这般不沾风尘似的仙子。与平日所见的蒙古女人,更是决然不同。
“今个难得有贵客驾临,便就请你在这献歌一曲吧。”严世蕃把身子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严依依。
“是。”严依依轻轻咬了下嘴唇,脸上也现出了一丝异样,但还是点了点头。
正厅的一角,早就放置着现成的琴案,却是平日里歌姬们所用的。
依依在众人的注视下,依然是款款走向厅角,把手里的古琴放下,这面古琴,却也正是她十岁那年生辰的时候,严世蕃送给她的。
“呦呦鹿鸣,食野之篙。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悠扬的琴声,在厅内响起,一曲《鹿鸣》,从葱白的手指间拨弹而出。
严世蕃的脸上,也微微抽动了一下,又立刻收回眼来,向着黄台吉那里望去。
而严鹄的心里,不知怎的,突然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来得毫无预兆,却又压得自己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掐了掐指节,严鹄又坐正了身体,只是低着头,把面前一杯酒一饮而尽。
酒虽入喉中。心结却是难化。严鹄咬了咬牙关。又把面前的酒壶一把提过。
第四卷 第八章 危X在东
这位,便是小女依依。”等依依一曲唱毕,严世蕃着黄台吉说道。像是炫耀,又有点像是点拨。
“哦,呵呵。”黄台吉的眼神,几乎不舍从依依身上移开,“好,好,唱的好。”
只是他这一声叫好,却是引来严鹄一道带着些厌恶的目光,不过黄台吉的心思全在严依依和严世蕃身上,竟也是丝毫未觉。
“小女尚且待字闺中。”若说适才那句话是提醒,那么严世蕃这句话,便是明明白白的提醒了。
严鸿和严鹤,也纷纷愕然的抬起头来,向着爹爹看去。
黄台吉不是愚笨之人,这句话里的意思,又如何听不明白。听了这句话,顿时又有些惊喜的向着依依看去。
“爹爹,女儿有些不适。”依依的脸色,不是绯红,而是苍白,“若是没其他事儿,女儿就先行告辞了。”
“嗯,你先去吧。”严世蕃点了点头,看着严依依行了个万福,带着贴身丫头倩雪出门而去。
“这酒,已是喝了不少,不如再去花厅里稍坐一会如何?”,严世蕃等依依出了门,又继续说道。
“但听主人的意思。”黄台吉也从门外收回目光来。脸上有些欣喜。
夜,已经深了,严房的侧书房内,却还透着几丝烛光出来。
里面似乎正有人在争吵,可是院子里的家丁,却是垂着手,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爹,我绝不让妹子嫁给一个鞑子。”严鹄头上暴着青筋,对着严世蕃大呼小叫。已经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敬畏。
“你可知道,也许这便是我严家的最后一次机会。”严世蕃冷笑一声,并不和严鹄对嚷。
“家里这么多男人,凭啥要靠一个女人去保,我们严家难道竟是已经沦落到这等地步了吗?”严鹄“咚”的一声把拳头砸在案桌上,“这样保住地富贵,恕儿子不齿享用。”
“你竟是说爹爹无耻?”严世蕃的面色一沉,冷冷的看着严鹄。
“我……我只是说不该这般做。”严鹄对这一个妹子,疼爱到了极点,就连京城里王公贵族家里的公子。也轻易看不上眼,又哪能舍得让妹子远嫁关外,陪着风沙和鞑子去过一辈子。
“那你说我该如何做?”严世蕃抬起手掌,似乎是想要抡向严鹄,可挥到半空中,却又收了回来。
“裕王,徐阶和萧家现在和步步紧逼,你祖父也是日渐年迈,一着不慎,我们严家很可能便是万劫不复。”严世蕃的声音很低沉。“只有这般做,即使我们严家不敌。也不至于日后被抄家灭口。”
“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严鹄感觉自己的喉咙很干涩。
“你去,你去和裕王,徐阶和萧家讲和,他们眼下正占着上风,他们肯吗?”严世蕃的声音无形中又提高了几分贝,一只手伸出,指着门口。
“自然不肯。”严鹄舔了下嘴唇,嘟囓着回了一句。
“我辛辛苦苦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也该是你们帮我分忧的时候了。”严世蕃坐回到椅子上,默默的说道。“依依也是我一手带大,我又何尝想要她远嫁关外。”
严鹄也不禁默然了,虽然他心里憋的慌,想大叫出来。可是也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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