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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首辅-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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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人。”萧墨轩见已经把这事儿弄明白了,便就要移开话题,“在下到宁夏来,也已经有一月之久,当日来的时候,皇上便就嘱咐过,只等宁夏军备修复,便就立刻回京。眼下这一月里,长城毁损之处已是筑上,所损战马,也从俺答那里补了回来。”

“萧大人想回京了?”王崇古自然明白萧墨轩想说些什么。

“还得等把那些毛皮都换成了银子,一并带回京里。”萧墨轩略点了点头,“宁夏一带多有皮草商人,想是也用不了几日。”

“萧大人……”王崇古看着萧墨轩,有些惋惜似的缓缓说道:“萧大人若是这时候回京城,只怕便是功亏一篑呀。”

“功亏一篑?”萧墨轩也是不由得一愣,他说的且是什么意思,是指朝廷里,还是指宁夏地方上。

“你且下去吧。”萧墨轩指了指案上的帐册,对仍站在一边的库吏说道。

库吏听见萧墨轩让他下去,一颗心才全都放了下来,应了一声,捧过帐册,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

“适才王大人所说的功亏一篑。”萧墨轩等库吏走出了门,才又开口问道,“还请王大人详细赐教。”

“在下也是一家之言,萧大人听着若觉得有理,便再周详一番便是。”王崇古见萧墨轩一副谦恭的表情,却也是对这位朝廷新贵更多了几分好感,“萧大人也是知道,图门和俺答两部,都属鞑靼。自从俺答率鄂尔多斯、土默特、永谢布这右翼三万户对图门不臣之后,图门想是无一日不思复仇。”

“一直以来,俺答的实力甚至在图门之上,图门即使想要复仇,却也是无可奈何。”王崇古把目光徐徐的转向萧墨轩,“可眼下,图门若是足够聪明的话,便会发现机会便在眼前。”

“鄂尔多斯、土默特、永谢布三部的营帐都被我军捣毁,俺答的主力又在黄河峡谷损失近半,剩下的也缺衣短粮,图门若想下手,确实是最好的时机。”萧墨轩点头表示赞同。

“萧大人可是想过,若是图门消灭了俺答,便意味着甚么?”王崇古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很清晰。

“意味着鞑靼再次一统。”萧墨轩猛然反应过来,“若是鞑靼再次一统,我大明北部边关,则危之更甚。”

“这也正是在下所担心的。”王崇古也缓缓点了点头。

“若不是王大人提醒,只怕真会误了事儿。”萧墨轩心里暗暗庆幸,虽然适才说的事情,并不一定就会发生,但是如果真的发生,对于大明朝来说,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王大人既然把事情看的透彻。”萧墨轩对着王崇古拱手道,“想是定然也有了什么法子了。”

“法子谈不上,只是供萧大人参考一二罢了。”王崇古侧了下身,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案卷样的东西,放在桌上。只是这一份案卷,与平日所见大为不同,上下的封面上,都缀上了黄金卡角。一眼看上去,只觉流光溢彩,华贵无比。

“这是萧大人你突袭板升时带回来的蒙古典籍中的一份。”王崇古轻摇食指,在书面上点了几下。

当日萧墨轩突袭板升,在俺答汗庭里看到一些典籍,有的甚至是用黄金缀页,一时好奇,便让士兵全带了回来。不过带回来以后,自个也不认识蒙古文,一时也没想起来找人翻译,便一直堆放在总兵府的书房里。

“王大人识得蒙古文?”萧墨轩惊讶的看了看王崇古。

“在下籍贯山西,紧靠着边关,在下少时家里曾经请过一位老师教习射术,便就是蒙古人。在下的蒙古文,也就是那位老师所授。”王崇古微微笑道。

“那这份书上,写的却是些甚么?”萧墨轩有些急切的问道。

“这份书,其实记的都是俺答平日里的言行之类。”王崇古回道,“若按照我朝的说法,便算是一份史书稿。”

第三卷 第三十八章 太华之山

史书稿?”萧墨轩有些疑惑的把那本书拿起,放在手的四角是用黄金制成的卡角护住的,所有的书页都用六颗银钉串在了一起,数十根粗犷的线条在卡角上面勾勒出了苍狼与白鹰的样子。

“这仍只是份稿子,真正的成书,须得在俺答身后才会依据这份史书稿整理出来。”王崇古在一边赞叹道,“等成了书,便就会被编入蒙古黄金史的一部分,也只有铁木真的直系子孙,才能有这份荣耀。”

“蒙古黄金史。”萧墨轩的手指在卡角上轻轻划过,静静的体会着那粗犷的线条和磨砂的表面。这也是一个民族,最高的荣耀。

“王大人在里面看见了什么?”萧墨轩知道王崇古把着本书带在身边,绝不是简单的拿给自己看看这么简单。

“这里面记的都是俺答平日里的言行,以及鄂尔多斯、土默特、永谢布三部的大事儿。”因为已经吩咐了杂役不要进来,王崇古便亲自起身帮萧墨轩斟满了茶水,“想要知晓俺答部的详情和俺答本人,这份史书稿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哦,里面都说了些什么?”萧墨轩把史书稿递给王崇古,上面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拿在手里也是毫无用处。

“请问萧大人,对于俺答和图门之间,你却是想如何做?”王崇古并不急着回答萧墨轩地话。相反的,反而提出了一个问题。

“听王大人适才所说,两人之间矛盾根本无法调和,图门倒确实有可能借机削弱甚至吞并俺答三部。”萧墨轩十支修长的手指,搭在了一起,“若想阻止图门,办法只有两个。”

“哪两个?”王崇古颌首示意萧墨轩继续说。

“其一,出兵牵制图门。其二……”萧墨轩说到这里,不禁握了握拳头,喉咙里微微响了一声,“其二便是抢在图门进攻俺答之前,将俺答三部一举全歼,斩草除根。”

“兵者。凶也。”王崇古轻叹一口气,“图门主力完整,俺答虽然元气大伤,可若是拼死相搏,也可征发至少四万之众。按萧大人所说,无论哪种办法,起码得出动十万以上马步兵,才能有八成以上的胜算。”

“十万士兵,八成胜算。”萧墨轩口中默默念叨着,“鞑靼居住之地。也极为松散,就算击溃鞑靼骑兵。想要彻底消灭他们,却还不知道需要多少日子。所耗的物资和粮草。更是要以百万计。”

剩下的半句,萧墨轩并没有说了出来,眼下的朝廷,怕是也拿不出这许多钱粮来。更何况,对任一方大举用兵,对另一方的压迫力必然会大大减少,若是另一方乘机搅局,更是不利。

“王大人既然看得透彻。想是应该已经有个法子了吧?”萧墨轩把目光投到了王崇古身上。

“呵呵。”王崇古也不自谦,微微点头笑道。“萧大人为何只思兵道,而不思善道。”

“如何个善道?”萧墨轩急切地问道。

“在下这几天把俺答的这本史书稿仔细读了一遍。”王崇古把那本书又拿在手里,扬了几下,“按书中所记,俺答本人不但不憎恨我朝,相反的,他还甚为仰慕我大明。”

“哦。”萧墨轩眼里两道精光,直落到了王崇古手上的那本书上,“王大人的意思是,再去和俺答和解?”

“不错。”王崇古又点了点头。

“可俺答三部的营帐,刚被我军捣毁不久,其主力又在黄河峡谷被刘汉歼灭近半。”萧墨轩沉思半晌,却是不置可否,“就算他从前有心,眼下却是决计不肯了。”

“事在人为,俺答不也袭掠了我大明这许多年。”王崇古看起来,倒似有几分乐观,“况且俺答现在恐怕是举步维艰,倒也不希望再两面受敌。若依在下看,现今才是最好地时机。”

“恩威并施?”四个字从萧墨轩口里蹦了出来。

“然也。”王崇古笑道。

“那若是俺答部日后恢复了元气,万一又养成北关边患,又该如何是好?”萧墨轩仍有些担心,“即便俺答遵守诺言,后面的继任者,也未必会仍守着。”

“这事儿……”王崇古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答好,“上千年来,各朝各代想了无数的法子,都无法尽除北关之患,也只能权衡罢了。”

“未必。”萧墨轩却是缓缓摇了摇头,“难道就真的没一个法子,让这帮强盗改良?”

大同,总兵府。

黄河峡谷一役,歼灭俺答精锐骑兵上万人,生擒俺答最喜爱的儿子黄台吉,刘汉简直乐得要合不拢嘴。本来还担心朝廷会追究杀胡口失守的罪责,眼下看起来,却反倒是要有嘉奖了。

合着参将王孟夏,正在军营里清点着缴获的马匹和俘虏,准备清点成册,上奏朝廷。

“说不定皇上一高兴,便把将军调到兵部里委以重任了。”王孟夏哈哈的笑着,心里却是当真把不得刘汉升官调走。

“刘将军,有一位从宁夏来的信使,说是奉了萧大人之命来见将军。”一名侍卫穿过人群,走到刘汉身边,开口禀道。

“哦,萧大人派来的。”刘汉一听说是萧墨轩派来地信使,顿时不敢怠慢,忙去侧厅里坐下,命侍卫带了信使过来。

“小的见过刘将军。”一名信使,头上用青巾缠住了头,脸色有些发红,想是这一路都没休息。刚进了门,就从怀中取出一份信来呈上,“萧大人命小地送这份信来给刘将军。”

一边的王孟夏,立刻从信使手上接过送来,双手奉给刘汉。

“萧大人想要黄台吉?”刘汉看着信,眉头也不由得渐渐皱了起来。

王孟夏听见刘汉地话,心里也是不由得一动,谁都知道,这一批俘虏里,最重要的便是黄台吉,若是把这个俺答最喜欢的儿子押解入京献给皇上,那当真是大功一件。

“可……黄台吉是俺答的儿子,地位特殊

么处置,该由皇上定夺才是,便是我等,也不敢武断些犹豫,更有些心疼。

“萧大人说了,请刘大人务必答应。”信使的话声音不高,听起来也很谦虚,可是隐隐中透出一丝不可抗拒。看来他来大同前,萧墨轩一定是单独对他嘱咐过什么。

“哦。”刘汉双目似电,冷冷的看了那信使一眼。那信使见刘汉两眼看来,双肩也不禁微微一颤,可是转瞬之间又立刻挺起了胸膛。

“此事事关重大,请阁下去驿站稍歇,我等须得周详一下才是。”刘汉只从这信使的身上,便看出了萧墨轩的态度,心里暗自无奈的叹息一声。

刘汉这句话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可是却也说的在理,信使也是挑不出毛病来。拱了拱手,跟着一边的侍卫先退了出去。

“他萧墨轩可真会挑东西。”等信使出了门去,王孟夏苦笑一声,“他这便是要来分利了呢。”

“依你看,他要的这份利,是该给还是不该给?”刘汉把目光从门外收回,又投到了王孟夏身上“毕竟我们也还欠他一个人情。”

听刘夏的话,似乎是想要答应了萧墨轩,可是心里,却像是要割肉一般,只是不停的骂着:萧墨轩呀萧墨轩,你也太会挑东西了。

“难道刘将军竟心疼了不成?”王孟夏似乎冷静了许多。

“这……”刘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末将倒是要恭喜将军。”王孟夏微微一笑,抱拳说道。

“何喜之有?”刘汉虽然打战也有那么几手,可是对于其他一些东西地领悟,却是远不及王孟夏。嘴里嘟囓了几句,还是有些不舍。

“多少人抢都抢不来的机会啊,现今就在将军眼前,缘何却是不近。”王孟夏连忙摇头道。

“机会?”刘汉这时才是隐隐猜到几分,“难道你是说萧墨轩?”

“不错。”王孟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萧墨轩虽是刑部尚书萧天驭之子,可是便在去年年前还从来没听过有什么关于他的事儿。但是今年短短十个月内,便由一名普通的举人,连升数级,跃迁成了兵部五品员外郎。朝廷五品以上。除他之外,最年轻者也过了而立之年,而他现今却刚及弱冠。”

“倒是听说他很得皇上和裕王爷的赏识。”刘汉对王孟夏的话表示赞同,“前途倒真是无可限量。”

“何止是赏识二字。”王孟夏拍着椅把说道,“依末将看,简直是称得上溺宠了。况且那萧墨轩,确实也是有几手。虽说其行事略有莽撞,往往被人在背后笑称愣头青,可且不说他在京城,在浙江的所为。只说他在北关这一个月,几番雷霆手段。便是俺答也被他勒去了半条命。”

“可眼下宣大一军,都归着江部堂所辖。众人都知道,江部堂一向对严阁老恭敬有加。我又听说,严家和萧家,颇有些水火不容之势。”刘汉又想一会,却又有些担忧,“而你我二人,可都是江部堂提拔起来的。”

“严阁老已经八十有一,萧墨轩却才及弱冠之年。”王孟夏却不以为然。“当今皇上,对萧墨轩已是溺宠;而裕王爷。更是把萧墨轩视如手足一般,裕王爷可是我大明朝地储君。这笔帐,刘将军不会算不过来吧。”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刘汉连连点着头,似乎若有所思。

“还有一点,刘将军切莫忘了。”王孟夏突然压低了声音,靠得离刘汉更近些,“朝廷里可不止是有严阁老,还有徐阁老呢,徐阁老和萧墨轩,可是关系菲浅啊。”

“哦,还有这一层关系?”刘汉平日里对朝事算不上关心,只是偶尔听一些小道消息,其中的内幕,却是并未深究过。

“有些事儿,也是末将妄猜。”王孟夏的声音更低上了几分,“看朝廷里的架势,两边已是都拉开了架势,亮刀子的时候,也是不远了。只怕到时候不等刘将军有所动,江部堂便就要先改换门庭了。刘将军,时机便是稍纵便逝啊。”

“王将军看好萧墨轩?”无形之中,刘汉对王孟夏的称呼也尊重了许多。

“萧墨轩可是和裕王爷握在一起地。”王孟夏的神色,突然严肃了许多,“裕王爷,可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只这一层,这番胜负便就定了十之八九了。”

“好,我且听你的。”刘汉握了握拳头,“黄台吉便就给他送过去,回头上奏给朝廷的折子,却是要再改上一改,毕竟我等是接了他的信,才知晓俺答出关的时候的。”

“不过……他要黄台吉却是要做甚么。”王孟夏对刘汉说了半天,心里却仍留了个结,“黄台吉是在杀胡口外被俘的,他便是要去,也不便说成是自己擒获的,拿去向朝廷请功。”

王孟夏猜地倒也不错,萧墨轩向刘汉要黄台吉,确实不是准备拿去向嘉靖老人家请功的。

黄台吉是俺答地爱子,手里有了这么一个宝,和俺答说起话来,也就便利了许多。

眼下,萧墨轩正由袁正陪着,穿行在华山的山道上。

西岳华山,正是位于陕西境内,向来以险峻而闻名于世,素有“奇险天下第一山”之称。

《山海经》有云: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广十里。说地便是华山陡峭的山势。

华山的山势为何如此陡峭,直到了后世才有了答案。原来华山整座山脉,居然是由一块完整硕大的花岗岩体构成。

南峰“落雁”、东峰“朝阳”、西峰“莲花”,三峰鼎峙,人称“天外三峰”。另有云台、玉女二峰相辅于侧,前,虎踞龙盘,气象森森。

凭山远眺,隐隐可见西安城楼。而华山,便是所谓的西京王气所在。

第三卷 第三十九章 仙风

最近本来是想加速码字的,可是却不巧略染风寒,头沌,只能请担待一下了。)

“山下西岳庙和山腰里的玉泉道观里仙长也多的是,为何萧大人非得上山来找。”袁正抹了下脸上的汗,说不清是冷还是热。

“那些个道士,成日享着朝廷和地方上的恩赐,养尊处优的,能修行出甚么来。”萧墨轩讪笑一声,抬头向山上望去。只见山间雾气飘离,竟是看不见峰顶,身处其间,真个如置仙境一般。

“过了金锁关,便有三条道,分别通往东,西,南三峰,却不知萧大人要往哪里走?”一起陪着来的华阴县令,李汉平,指着前面,对萧墨轩说道“往西峰“莲花”走,便可以到镇岳宫;而南峰“落雁”,却是华山最高之处,金天宫也是在那里。”

“那便去东峰。”萧墨轩听了李汉平的话,偏偏要往人少的地方走。

“东峰……”李汉平听说萧墨轩要往东峰走,眉目间顿时透出些迟疑,“萧大人,朝阳峰山道艰限,可是华山五峰中最难攀爬的一座。”

“这便是本官所求。”萧墨轩微微一笑,当先拾步向前走去。

萧墨轩来华山的目的,便是袁正和李汉平都不甚清楚。从头到尾,萧墨轩也只说了“访道”两个字。不过他是朝廷里的大红人。皇上面前地亲信,皇上一心玄修,他也来华山访道,似乎也说得通。其他的缘由,袁正和李汉平他们,又哪里敢问。

华山险冠天下,朝阳峰又险冠华山,这可不是吹出来的。数十丈的山冈上。只用人力开凿出了几排脚窝,两边又无树枝藤蔓可以攀援,登峰的人只有爬在岗石上,脚手并用才能向上攀爬。

不过这样的情形,似乎倒是很合萧墨轩的胃口,把衣襟束在脚间。身体紧紧的贴在岩石上边,就要向上攀爬。只看地袁正和李汉平心惊肉跳,生怕这位祖宗一个失手掉了下来,那自己这一辈子的前途也得全跟着殉葬去了。

“萧大人,不如叫几位侍从带着长绳先攀上去,也好护着大人些。”萧墨轩刚爬了一人高,便听见袁正在一边喊道。

此时的袁正,也贴在岩面上,两手高高的举着,像是在护着的样子。远远望去。倒似是萧墨轩正踩在他的头顶上一般。

“袁将军说得在理。”李汉平也抹了一把额头上地汗,上前和倒。这一回他头上的汗。倒不似是爬山爬出来的,“萧大人请恕下官所言不逊。大人若有甚么闪失,下官等人怕是当不起这个责。”

萧墨轩适才全凭着一股盛气,见下面一群人,都是一副慌张的样子,顿时也有些迟疑。

正在犹豫着,却忽然隐隐听见一阵歌声,从刚才经过的山道边传了过来。

“春暖群花半开,逍遥石上徘徊。曾垂玉勒金阙,闲踏青山碧苔;洞中睡来几载。流霞独饮千杯,逢人莫说人事,笑指白云去来”

众人一起转头看时,只见山林边,一位道人,一路且歌且来。

等道人走得近些,却见身穿一件青色单衣袍,头戴玄色月牙冠,足踏草履,右手上执一支绞藤马尾拂尘,头上须发皆浓,面色红润,一时之间竟然也摸不准年纪。只是背上又背着一只口袋,似是装着米面,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走到山悬下,见聚了一群人,也不多看,只略一施礼,便以一手攀岩,向上直攀而去。

从岩下看去,犹如一只灵猿穿行于山间,须臾之间便只成了一点黑点。身上的道袍随风飘动,犹如腾云驾雾一般。

萧墨轩和周围一大群人,都愣愣的望着已经变成了黑点的背影,惊讶的张了张嘴,互相对视着。

“萧大人,此人虽身手敏捷,却似也不是什么高人。”李汉平回过神来,见萧墨轩还在向前上望着,拱手说道。

“哦,李大人如何得知?”萧墨轩有些不解的问道。

“高功法师,向来都是戴清芙蓉冠,着紫袍,踏云履,适才那道人,约莫只是个烧火买办地罢了。”李汉平不以为然的说道。

“本官曾经听说过,峨眉山地猴子也会穿上人的衣裳做出各种模样,难道它便就是人了?”萧墨轩斜靠在岩壁上,连头也不屑回。

自己这一帮人虽然不算阵势浩大,可任一个人看了,也知道来头不小。可这位道人看在眼里却是犹如常人,又没有丝毫清高地样子,在这一路上,却还是第一人。

“这……”李汉平顿时一阵语塞,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萧墨轩又已经又向上攀去了。

袁正见萧墨轩又向上攀去,也不敢再怠慢,自个扎了下捆腿,紧跟在了萧墨轩后面护住。

萧墨轩毕竟年轻,身手还算得矫健,袁正出自军中,自然更不待说,一前一后,先往上边去了。

“还不快跟上。”李汉平跺了跺脚,对身边几个衙役喝道。

等萧墨轩一行登上峰顶,早就不见了刚才那道人的身影。又等了好半晌,李汉平才从坡下探出了个脑袋,气喘吁吁的滚了上来。

“萧……萧大人……这朝阳峰上,最……大的道观,就是……八景宫了。”李汉平扶住一棵松树,强撑住身体,“去……那里找……找了看看。”

“八景宫。”萧墨轩点了点头,向四周望去,只见一片松林涛海之中,果然透出几片青砖黛瓦。树下石径通幽,风穿林见,松涛涌动,犹如丝绣之音。远远的,又有几阵罄声传来,在缥缈的云雾之间微微回荡着,令人顿生空灵之感。

“这才是修行之地。”萧墨轩极目远眺,不禁微叹一声。

八景宫,虽然是朝阳峰上最大的道观,可是和山下的西岳庙比起来,却是寒酸了许多。

一座两进地大殿,再加上几间侧殿,便构成了整座八景宫。由于朝阳峰山道难行,所以道观里也没什么香客,只有几个道士,端坐在大殿里的蒲团上,突然看见一大群人拥了进来,顿时纷纷迎上前来。

“贫道还松子,参见诸位大人。”八景宫地首座还松子,是认得李汉平的,见他也缩在身后,自然明白前面站的那位白净的年青人来头不小。他行礼的方向,也正是朝着萧墨轩。

“道长不必客气。”萧墨轩也是双手合十,向还松子回礼。

“不知几位大人前来,是想祈福还是论道。”,还松子自然知道这几位大人绝不会平白无故攀上最险峻的东峰来。

“请问道长,有位刚下山归来的道友,可是在观中?”萧墨轩抬眼望着面前几位道士,却见几人虽然也都带着几分仙风,可是比起适才所见那位,似乎又逊色了许多。

第三卷 第四十章 天生阴阳

“下山?”还松子诧异的四下看了几眼,“小观里近日未有人下过朝阳峰。”

不是八景宫里的?萧墨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的神色来。

不过转念一想,朝阳峰顶上,也就这么大的地方,如果当真想找,想是也不甚难。

“那请问道长,这朝阳峰上,可还有什么道观?”萧墨轩急切的问道。

“若说算是道观的,却是没有了。”还松子的脸上,似乎也挂着失望。

“没有了?”萧墨轩的眉头,微微锁着。

“萧大人所说的,莫非是景虚道友?”还松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景虚道人?”萧墨轩眼睛里原本已经有些黯淡的光芒,又盛了起来。

“不错,此人就住在青龙潭边一所茅舍里边,是前年才从外山迁来的。除非大祭之时,平日里也不常和他人往来。但贫道和他几次交往,却觉此人修为非浅。”还松子继续说道,“赵景虚原本是他的本名,可他从来也没有说过自己的道号,贫道等人便只好以本名相称。”

“那便麻烦道长带在下去寻。”萧墨轩心里顿时一阵惊喜。

出八景宫,向东行约五百步,便是青龙潭,可站在青龙潭边,萧墨轩并没有看见什么茅舍。

“还在那片树林后面。”还松子又朝附近的一片小树林指了指。

穿过小树林,果然看见一坐小小的茅舍。还松子上前叩了几下柴扉,却是无人应声。

“他若是刚从山下回来,又会去了哪里?”还松子疑惑的向四周张望着。

“莫不就是那位?”袁正忽得一声轻叹,右手两指,直指向崖边。

众人连忙转头看去,只见崖边,果然站着一位道人,从身形和衣裳上看,倒似就是在峰下遇见的那位。。

再仔细看时间,萧墨轩心里也不禁吃了一惊,只见那位道人的两脚,居然离崖边只有不足一寸。呼啸的山风吹来,带起衣裳舞动,看上去就像随时都会掉下去一样。

看了这一幕情形,萧墨轩顿时连叫都不敢叫出声来了,惟恐会惊着他。只是瞪大了眼睛,远远看着。

倒是还松子,似乎并不吃惊,抖了几下袖子,径直走上前去。

“道长……”萧墨轩小声的唤着还松子,脸上涨得有点红。那道人站得离悬崖那么近,只要稍有闪失,便生了不测。

还松子微微一笑,回身摆了摆手,下面的脚步却并未停下。向前走了几步,又伸出手掌来就要向那道人身上重重拍去。

“啊……”李汉平是个完全的儒生,在众人里面,胆量却是最小。眼见着还松子的手掌就要拍到了那道人的身上,喉咙里一阵干涩,竟是要叫出声来。

“啪……”还松子的手掌,重重的落在了道人的身上,发出一声脆响。

可那道人,整个身体居然像是一棵松树一般,连晃都没晃一下。

“景虚道友的修为,却是愈加的高了。”还松子呵呵笑着,对道人说道。

“你这番来,却只是为了试一下在下的修为?”景虚并不回过身来,只是对着空中的雾气,深吸几口气。

“只是有几位大人,想要见见景虚道友,在下便带了过来。”还松子在景虚身后行了一礼。

“哦。”景虚这才回过头来,朝着萧墨轩等人看了一眼,“我这里哪有地方可坐,你却是该带到你那去才是。”

“几位大人指名要见景虚道友,又岂是我那里留得下来的。”还松子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是一阵无奈。难道你当我不愿把他们留下不成,看前面那公子,尤其来头不小,不是朝中显贵,也是省里大员,若是得了他的赏识,说不定八景宫的岁额还可以加上几成。

“在下萧墨轩,见过景虚道长。”萧墨轩适才见识过了景虚的定性,心里也是暗暗钦佩不已,见景虚回过身来,连忙上前行礼。

“咦……”景虚等萧墨轩走得近了些,一双眼睛,忽得停在了萧墨轩脸上。

“道长……”萧墨轩见景虚直看着自己,不禁扶了扶头冠,却也没见有什么不对。

“呵呵。”景虚见萧墨轩生了诧异,也不再盯着看,微微一笑,走回身来。

“贫道茅庐陋小,也容不下这许多人,不如就在这席地而座,且听萧大人要问些什么吧。”说罢,景虚也不顾他人,双膝一盘,坐落地下。

“你……你怎生叫萧大人和你一起坐在地上。”李汉平袍袖一甩,就要上前质问。

“哎,以天为檐,以地为座,也是大道。”萧墨轩伸手拦住李

一掀衣襟,坐到了景虚面前。

景虚见萧墨轩坐下,微微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一丝笑来。

“道长修为如此高深,为何屈居陋庐?”萧墨轩坐下后,开口对景虚问道。

“身长仅有七尺,处七尺之榻与处一丈之榻,又有何分?”景虚哈哈一笑,眉目间现出几分淡然。

“那道长可想过为国谋福?”萧墨轩也不讳言,直接开门见山。他这般直接,也是为了再探一探景虚的心境。

“哦,萧大人是从朝廷里来的?”景虚听萧墨轩的话,对他的身份又了解得多了一些。

“且算是吧。”萧墨轩略点了点头,两眼只看着景虚的神色。自己刚才那句话杀伤力极大,若还是个俗人,定然会砰然心动,若是个高人,兴许还会有些犹豫。

“修行之人,岂敢奢谈谋国。”景虚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动,“一切凡事,但随机缘而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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