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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首辅-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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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那萧墨轩忠字为先,倒是不负万岁爷的厚望。”黄锦在一边陪着笑脸。
“折子是折子上写的。”嘉靖帝倒也精明,并不急着说话,“萧墨轩私下是不是这般想的,却未可知。”
“欧阳必进可还在西安门外?”嘉靖站定了身,对黄锦问道。
“还跪着呢。”黄锦欠了欠身回道。
“传一份朕的旨意给他,叫他快快回话。”嘉靖边说着,边向案桌边走去。
西安门。
欧阳必进领着一批御史跪在门前,只望见后面聚集的人是越来越多,只觉得心中暗喜。
“欧阳必进携都察院众言官接旨。”只听城楼上黄锦一声轻喝,一纸圣意,掷了下来。
“皇上说了,叫你等快快回话。”黄锦掷下圣旨后,又对着下面说道。
“臣等遵旨。”欧阳必进连忙爬上前去,拣起纸来。
谦与尔等论房,何
展开纸看时,却见上边只写着这一句话。
这房字应该就是说的萧天驭,萧天驭字应房,朝中大臣大多皆知。
谦与尔等论房,何如?按照字面上的解释,便是,朕和你们都轻些论萧天驭的罪,怎么样?欧阳必进看了不禁略皱了下眉,又把圣意分传给各人去看。
“这萧天驭罪大恶极,岂可轻论。”几个看过了的御史,立刻七嘴八舌的论了起来。
“欧阳大人,既然皇上要你回话,便是想问你的意思。”一个御史朝着欧阳必进说道,“还望欧阳大人再上一封疏,痛斥萧天驭之过,皇上圣明,必可分清忠奸。”
“嗯。”欧阳必进点了点头,一边的御史们立刻让人抬过面案桌来,桌上甚至还备好了茶点,只让欧阳大人安心书写。
欧阳必进也是进士出身,文采自然不逊,只顷刻间,便是炮制出一份言辞犀利的奏疏来。
可写好之后,左思右想,却又觉得有几分不对,但也说不出这到底不对在哪。
“欧阳大人可是写好了,皇上还等着看呢。”黄锦见欧阳必进停下了笔,出声催促。
“这便是好了。”欧阳必进连连点头,一边将奏折卷起,要交给身边候着的小太监。另却又唤过一名心腹杂役,让他记了嘉靖写的话,去问严世蕃。
严府,侧书房。
“谦与尔等论房,何如?”正在守“丁忧”的严世蕃,将这句话也写在纸上,左右看着。
“谦,房。”严世蕃不愧是天下绝顶聪明的人,立刻从句间看出了些端倪。
“那萧墨轩,今个可做了什么?”严世蕃猛得回过身来,对杂役问道。
“他今个早上却也是上了一份折子,说的萧天驭的不是。”杂役回道,“各位大人都说,是萧家见势不妙,便想互相划明了界,保着一个的前程呢。”
“划界保前程?”严世蕃仅剩下的一只眼先是眯成了一条缝,忽得又睁得老大,“欧阳大人却是如何回的皇上?”
“这……”杂役略想了一下,又回道,“小的来的时候欧阳大人却是还没写完,想仍是诉那萧天驭的罪罢了。”
“不好。”严世猛得一跺脚,“‘谦与尔等论房,何如?’,皇上问的当是萧墨轩私底下对萧天驭此事的看法。你且快快回去告诉欧阳大人,只说那萧墨轩私下对此事不以为然,言语间多有袒护其父之意。”
“哦?”杂役疑惑的看了看桌上的那几个字。
“还不快去。”严世蕃眼见一个大好的机会就要从手边溜走,不禁怒上心头,伸手朝门外一指。
“是。”杂役又是吓了一跳,连忙收拾屁股,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永寿宫。
“虽说忠字当先,可做儿子的毕竟不如做父亲的。”嘉靖看着欧阳必进刚送进来的奏折,微微叹一口气,“若是做儿子的出了这等事儿,做父亲的哪怕拼着命也得护着。”
“那萧墨轩,其实也是孝顺之人。”黄锦跟在嘉靖身后,轻声说道,“他在自个的奏折里却也是说,家事国事须得分清,萧天驭犯了过错,自然得担着,他做儿子的,也当养父天年。”
“有孝才有忠嘛。”嘉靖帝点了点头,抬头向宫门外的远处望去,“做父亲的年纪大了,便总想要保着儿子了。”
“西安门外的那些个言官,却该如何是好?”黄锦欠身向嘉靖问道。
“不处置萧天驭,怕是他们也不服。”嘉靖沉默半晌,开口说道,“就罚他半年的俸禄吧,再让他写个请罪疏。”
“还有欧阳必进那些个人,不是闲得无聊嘛?”嘉靖沉着脑袋,继续说,“朕就把那个于深济交给他们去审,省得他们无事都跪在朕的门边。”
“是。”黄锦领了命,便退出去传旨了。
“罚半年俸禄?”这个处理结果显然大大出乎自己的预料,欧阳必进惊得张了张嘴,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大人,大人,小阁老有话要小的和您说。”正愣着,只见派出去的杂役奔了回来,“小阁老说了,皇上那句话问的当是萧墨轩私底下对萧天驭此事的看法。”
“你且早做甚么去了?”欧阳必进猛得听见这话,心头的怒火更甚,一股脑全泄在了杂役身上。
“大人……小的可是半会也没耽搁。”杂役平白无故挨了顿斥,顿时觉得有几分委屈。
“滚回都察院里呆着。”欧阳必进此时哪还听得进他的解释。杂役敬畏的看了欧阳必进一眼,缩了缩脑袋,退了下去。
“于深济,还有那于深济。”欧阳必进吼了两句,心里略平复了些,又咬牙低语道,“于深济,我就不信我撬不开你的嘴。”
第三卷 第十三章 反守为攻
墨轩坐在都察院里,直等到消息传来才是松了口气,又不禁捏了把汗。
其实萧墨轩原本是想借着裕王帮搭好的梯子,帮着萧天驭使一个以退为进的法子,只是却没想到嘉靖会临时去问起欧阳必进。倒是幸亏欧阳必进不如严世蕃那班聪明,无形之中却帮了自己一个忙。
“皇上圣明,却是还了萧尚书一个清白。”适才还躲得远远的那帮子御史,也一个个笑呵呵的凑了过来。
萧墨轩心知这些人虽然怕事,但是毕竟也不愿和严家合流,一一拱手道谢后,又朝着邹应龙一作揖,两相心照不宣的对笑一下,便辞了身往裕王府去了。
裕王府,后苑。
“我萧家令王爷涉险,真是罪过。”萧墨轩只一见到裕王,便上前拜谢。
“他们原本就是冲着本王来的,谈什么谢字。”裕王哈哈一笑,头上金冠抖个不停,心下也是愉悦。
“算上这回,他们已是连折三阵。”萧墨轩在裕王身边坐下,微微笑道,“只怕已是恼羞成怒了。”
“本王且还没怒。”裕王冷笑一声,“本王向来算得守道,却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他们,定要再三的纠缠。”
“做官的人,做的时候长了,总怕落了下去。”萧墨轩开口回道,“原本严家没想到王爷会成了储君,等这些成了事实,自个又心知从前曾对王爷不尊,只怕王爷日后继了大统,他们保不住这份富贵,心里自然忌惮。”
“他们倒也有自知之明。”裕王听了萧墨轩的话,不由得点了点头。
“王爷。”萧墨轩拱手向裕王说道,“他们眼下再三的寻着茬子,依在下看,王爷却是不能再放任之了。百密尚有一疏,王爷只有反守为攻,方可尽保平安。”
“这……”裕王顿时有些迟疑,“本王身边的人,除了令尊,却没一个在朝内说得上话的。又如何反守为攻?”
“王爷莫要忘了一个人。”萧墨轩嘴角略扯动一下,“此人的心,其实一直是向着王爷的,在朝内也够有分量,内阁里边,也有他的位子。”
“你是说,徐阶?”裕王略一思量,抬头问道。
“不错。”萧墨轩立刻点了点头,“经年以来,徐阶一直蛰伏在严嵩身边,事事不敢与之争,便是景王进京的时候,他也没说半分话。可是自从江南大水始,徐阶却一反常态,开始牵制严嵩,又让在下做了赈灾的副使。这回又是徐阶和邹应龙通风报信,王爷和我等才可以早做准备。”
“子谦所言极是。”裕王也是缓缓点头道,“徐阶近来的所为,倒似欲与我等联手,与严嵩相抗。”
“若是王爷相允,子谦愿代王爷往徐家一行。”萧墨轩起身拱手道。
“嗯,那便拜托子谦了。”裕王轻咬一下牙齿,似是下了决心。
徐阶,不错,正是徐阶。在历史上,确实是徐阶扳倒了严嵩。这也正是萧墨轩力劝裕王与徐阶联手的原因之一。
徐阶绝对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和严嵩一样,他也是一路从坎坷中走来。当三十多年前,因为张的弹劾,嘉靖帝在皇宫的柱子上刻下“小人徐阶,永不叙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蜕变了。
从一个愤青,变成了一个极其容忍的人。正是带着这种容忍,徐阶一步步走来,从一个福建的推官,做到了内阁的次辅。
严嵩爱权,徐阶也爱权,但是徐阶一直把自己伪装的很好,甚至曾经有人笑话他是严嵩的仆人。
只是和严嵩不同的是,徐阶他也信奉“心学”,所以相比较起来,他更能容人,甚至能容得了严嵩。
徐阶能第二次站了起来,首先要感谢的是前任内阁首辅夏言。可是严嵩扳倒了夏言,一代首辅夏言的人生终点,在驿站外的刑场上划上了句号。
那一刻,徐阶没有说话。
杨继盛死了,徐阶没有说话;徐阶的好友王世贞的父亲,王忬死了,他还是没有说话。他甚至还把自己的孙女儿嫁到了严家,不是做妻,而是做妾。
他不是没有愤怒,没有仇恨,而是把这一切都深深埋在了心里。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能真正扳倒严嵩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皇帝,不管是新皇帝,还是老皇帝。
等待了漫漫二十年,他终于等到了机会,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可是徐阶就这样等了过来,不得不佩服,他确实是一个很能忍的人。
嘉靖是一个不喜欢别人管他家事的人,偏偏在景王遇刺一案中,严家触到
底线。更让徐阶可喜的是,这件事情也标志着大明I彻底走向了对立。你严嵩再得皇上的信任,还能比得上皇上的亲生儿子吗?况且从黄锦那里也传来了消息,嘉靖对严嵩和严世蕃卷入王储之争,也是甚为不满,甚至还生了几分猜忌。
徐阶终于下定了决心,撕下了伪装了二十年的面纱。要亡你的不仅仅是我徐阶。
当听到萧墨轩求见的消息时,徐阶终于笑了。他来了,就几乎等于是裕王来了。
“哈哈,萧世侄。”徐阶一反常态,亲自迎出门外,把仅仅是七品的萧墨轩请到了正厅,和自己并坐在上首,“今个萧世侄来老夫府上,可是有什么指教。”
“晚生何敢谈指教。”萧墨轩立刻拱手回礼,“只是来谢过徐阁老罢了。”
“令尊本就清白,只是有些屑小跳梁。”徐阶微微一笑,让一边的下人退下,“这些事儿,岂又能瞒得过圣明天子。”
“裕王爷也要在下代谢过阁老。”萧墨轩把肘压在桌上,略靠了徐阶近些,“顺便要在下向阁老讨教上一番。”
“裕王爷?”徐阶旋尔呵呵一笑,“王爷乃是我大明的储君,找我问话,何谈讨教。”
“王爷虽是深居王府,却也是心忧朝廷。”萧墨轩不紧不慢的说道,“裕王爷想托在下问问阁老,对眼下的朝局,可有什么看法。”
“呵呵,萧世侄如果想问些什么,不妨直说。”徐阶抬起眼来,望了萧墨轩一眼。这个小子虽然年轻,可是看做起事来,却是不可小视。况且外面还有传言,说这个萧墨轩也对“心学”之理颇多倾慕,倒也算得半个同门之人。
“徐阁老可知,朝廷里的大臣是如何评论阁老?”萧墨轩不答反问。
“这个老身倒不尽知晓。”徐阶面上依旧带着几分长者的慈祥。
“晚上上回倒是偶然听到几句,只笑阁老是严嵩家里的小妾。”萧墨轩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在下当时便是和他们争执了一番。”
“哦?有这等事?只是些胡言罢了。”徐阶似乎并不恼怒,隐忍了二十年,还怕多这一句话吗?
“阁老难道不想对外人昭示一下?”萧墨轩心里不禁也是对徐阶的这番忍功暗暗佩服。
“如何昭示?”徐阶的脸上的肌肉略跳一下。
“严党擅权已有二十年,也该到时候了。”萧墨轩的声音似乎略有些沉重,“难道夏阁老的冤屈,徐阁老也忘了吗?”
“余平生未尝敢忘。”徐阶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是时候了。”徐阶说完那句话,又叹一口气,默默的点了点头。
“萧世侄可知。”徐阶转过脸来,看着萧墨轩,“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才能倒得了严党。”
“想来阁老说的便是皇上。”萧墨轩对空略拱一下手。
“不错。”徐阶点了点头又问,“萧世侄又可知,其实严党这一帮子人,明着是严嵩在前头,其实却是有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在后面运筹?”
“阁老说的是严世蕃。”萧墨轩又答。
“不错。”徐阶略有些惊愕的看了萧墨轩一眼,自己费十数年之功才看出的东西,这个年轻人,居然轻描淡写之间,全说了出来。难怪皇上和裕王都如此器重与他,简直称作天下第一聪明人也不为过,有他和自己站在一起,这胜算便又大了几分。
其实他用不着惊愕,因为这些事儿都写在书上给萧墨轩看过了。经过后人几百年的研究,除了头发有多少根,其他的都被一一分析个了透。便是他自己,也不定有萧墨轩更了解自己。
“若想倒了严党,须得夺了皇上对严嵩的信任,又得让严世蕃出不得力。”徐阶向萧墨轩说道,“不知道萧世侄可有什么良策?”
“皇上最信的不是严嵩,也不是什么其他人。”萧墨轩的脸上略带些神秘的说道。
“那却是谁?”徐阶略有些诧异的问道。
“天要尔亡,尔不得不亡。”萧墨轩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天?”徐阶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萧墨轩的意思,不禁点头笑了一声。
“至于严世蕃,他那脑袋长在他自己身上,若想要他出不得力,却只有用的办法。”萧墨轩端起茶杯,略泯一口。
严世蕃对自己这边使过的把戏,自己要一个一个再还回去。
第三卷 第十四章 万寿帝君
刑部,大牢。
“犯人就在里边,麻烦大人自个去提吧。”牢头打开了牢门,大大咧咧的站到了一边。
“你……”欧阳必进见了牢头这副模样,顿时有些恼怒。可毕竟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只能咬了咬牙,把这口气给咽了下去,朝着身边的杂役努了努嘴。
两个杂役虽然平日里干得都是下人的活,可毕竟跟着欧阳必进,平日里也没受过委屈,只迈进牢门便觉得一阵霉味直往鼻子里面钻。看了看身后的欧阳必进,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把于深济揪了出来。
“这间空出来了,把那间满了的分几个过来。”牢头见于深济被提了出来,立刻转过头对几个看守叫道。
“你把这间关了其他人,那我们这个审过了却是关哪?”欧阳必进连忙问道。
“哎呦,大人,真不好意思。”立刻翻出笑脸,弯着腰说道,“上头有规定,哪个衙门审的犯人就关在哪个衙门。”
虽然欧阳必进掌着都察院,可那是大官们才怕的地方。自己一个小小的牢头,上司的话就是天。
“都察院里怎生会有牢房?”欧阳必进把嗓音提高了几度,“那里平日里又不审案。”
“可是犯人现在是由大人在审,若是要仍关在小的这里,那若是出了事儿,改是算谁的?”牢头是个相对清闲的职务,做这个事的人,往往都练出了一副好脾气。
“除非大人写下个文书,犯人仍关在咱们刑部的大牢里。”牢头陪着笑,继续说道,“只是无论生死逃窜,都和部里,和小的们无关。”
“那如何使得?”欧阳必进当然不干,若是写了这个东西,给萧天驭半夜把人放了都不知道找谁去。
“那……要不麻烦欧阳大人再去向皇上讨一份圣旨。”牢头的脸上似笑非笑。
“这……如何要这么麻烦。”欧阳必进连连摇头,为了这么点小事去找皇上,这不是明摆着在自己脸上写上“无能”两字嘛。
“那小的就没法子了,若是出了事儿,大人这里没了犯人,小的恐怕也逃不了革职领罪。”牢头一边回着欧阳必进,一边让看守们把犯人往这里分。
欧阳必进虽然气恼,却既不敢去找嘉靖,又不敢去找萧天驭,只能打掉了牙齿往肚里落,挥了挥手,就要带着于深济往外面走。
“这位兄弟。”于深济并不急着移步,倒是朝着牢头一笑,“这许多日子没有换洗,地上又硬,居然把腰带也给磨坏了。能不能麻烦找根结实些的绳子,且当腰带用。”
“哦。”牢头低下头来看了看于深济的腰间,见腰带果然已经破了好几个缺口,也不知道怎生弄的。不过念着他是萧尚书的老友,还是从墙角提起一根绳子,割了一段抛给了他。
“多谢了。”于深济接过绳子,系在腰间,才跟着欧阳必进走了出去。
“大人,刑部不给行便利,这货到了晚间,却是关在哪?”两个杂役,一左一右的夹住于深济。
“找间空的房间,你们俩守着。”欧阳必进气呼呼的摔了摔袖子,皇上叫自己审案,却只给了个口谕,也没个圣旨让自己好办事。
两个杂役,互相对视一眼,不禁心里暗暗叫一声苦。
萧府,书房。
“少爷这画的是哪位神仙?”小香兰的眼睛跟着萧墨轩手上的画笔,不停的移动着。
只见画上的人物,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身穿一件用金丝绣满经文的道袍,手提七尺长剑,眉目间透出一股威严。脚边一团祥云,身后一条黄龙,护住宝相。恰似俯瞰九州,袖藏乾坤之势。
“皇上。”萧墨轩随口答了一句,头却也没抬下。
“皇上原来是这模样?”小香兰略感惊诧,“奴婢还当真以为画得是神仙。”
“皇上就是神仙。”萧墨轩说这话的时候感觉有些违心,但是他更不想落下一点把柄,天知道隔墙是否有耳。
“少爷,冯公公已经过来了。”萧墨轩刚丢下画笔,萧三便过来禀报。
“请冯公公到这里来。”萧墨轩把画好的画平铺在案几上,对萧三吩咐道,“再叫人泡一壶好茶送来。”
“一会冯公公进来,我无论说些什么,你便也当不知道。”等萧三出去,萧墨轩又对着小香兰嘱咐道。
“哎。”小香兰不知道少爷会要说些啥,但是既然吩咐下来了,便照着做便是。
冯保今个中午刚午寐起来,便接到了萧墨轩的邀请,请他到府上一叙。
冯保上回靠着萧墨轩去江南的机会,
不少银子;前几天在于深济一案中也帮了萧家,自认分了。接了邀请之后,便唤了几个小太监陪着过来了。
“萧老弟唤咱家过来,可是又有什么好事儿?”书房门外转出一件青黑色的袍子,却正是司礼监提督太监的常服。
“呵呵,冯公公。”萧墨轩立刻转过身来,拱手相迎,“在下今个闲得无聊,便想寻冯公公过来吃两杯酒,不知道算不算得好事儿。”
“哈哈,好事儿。”冯保闻言也是哈哈大笑,“好事,自然是好事儿。”
冯保一边笑着,一边往四周略看一眼,却是看见了案桌上的画卷。
“早听说萧老弟是丹青妙手,今个见了却是要看看。”冯保一边说着,一边伸头往画上看去。
“哎呦。”冯保只往画上看了一眼,顿时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冯公公怎么了?”萧墨轩故做诧异的问道。
“这……这不是皇上吗?”冯保一边对着画拱手,一边说道。
“像……确实倒是像。”萧墨轩略皱了下眉头,“但这位神仙却是在下昨个梦见的,兴许只是和皇上有些相像罢了?”
“咱家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是不是皇上还能分不出来。”冯保颇有些不服气的说道,“萧老弟不也见过两次皇上,你看这眉角,这龙庭,也只有皇上才能生得这般威严。”
“经冯公公这么一点,倒真是越看越像。”萧墨轩也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只是在下在梦里时候也听这位神仙说过了尊号,倒没提过是皇上。”
“甚么尊号?”冯保急忙问道。
“那尊号老长老长的,在下却是也没记了清楚,只记得最后一部分是唤做‘总掌五雷大真人元都境万寿帝君’,醒来之后便依着画了这幅画。”萧墨轩摇了摇脑袋,似乎感觉有些迷惑。
“但看这眉眼,倒确实是皇上。”冯保也有几分疑惑。
小香兰见少爷在那装傻,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可是之前听少爷已经有过吩咐,又不敢笑出声来,连忙乘着萧墨轩和冯保跪拜的时候,奔回少爷房里去了。
“那这幅画,便请冯公公献给皇上罢。”萧墨轩站起身来,小心的将画卷起。
“哎。”冯保乐滋滋的接过画来,就要转身离开。
“冯公公。”萧墨轩见冯保掉头就要走,连忙出声相留,“不是说好了一起吃顿酒的吗?”
“不忙不忙。”冯保一边向外走着,一边摆着手,“等咱家把这幅画献给了皇上,再来寻你不迟。”
见冯保乐呵呵的捧着画,奔了出去,萧墨轩的脸上也渐渐浮出一丝笑来。
紫禁城,永寿宫。
“奴婢叩见万岁爷。”冯保小心的举着那幅画,踮着脚步奔了进去。
“你手里拿得是什么东西?”嘉靖见冯保捧着一卷纸,像是什么宝贝一样护在胸前。
“万岁爷请看。”冯保跪到嘉靖面前,展开画卷。
“这是谁人所画。
“这幅画是萧墨轩应梦中所感所画,梦里的神仙自称尊号是‘总掌五雷大真人元都境万寿帝君’”冯保连忙解释,“可奴才看来看去,分明就是皇上。”
“哦?”嘉靖心里顿时动了一下,“此话当真?”
“奴婢句句实话。”冯保磕着头回道,“和奴婢一起去萧家的,还有司礼监几个随堂太监,当时那萧墨轩却也不知道这便是万岁爷。万岁爷若是不信,可唤萧墨轩来问。奴婢若有半句虚言,万岁爷立刻就把奴才打死。”
总掌五雷大真人元都境万寿帝君,这个尊号是自己想出来也有些日子了,可是一直也没有用过,即使是朝天观的蓝神仙他们也不知道,那萧墨轩缘何能说了出来,嘉靖顿时只觉一阵震惊。
“祥瑞,大大的祥瑞。”嘉靖张了张嘴,挤出一句话来,“这个尊号朕尚且未用过,这普天之下,当是再无第二个人知晓。可那萧墨轩如何会说了出来?”
“皇上是圣君,萧大人是能臣,圣君与能臣相感,唐太宗的时候便就有过例子。”旁边的黄锦也只觉一阵震惊,一时竟想不出其他的话来说。
“起驾。起驾去朝天观。”嘉靖感到有些窒息,猛得站起身来,对着冯保挥着袖子,“把画好好收着,你们两个,两个陪朕一起去。”
“哎。”黄锦和冯保齐声应道。
第三卷 第十五章 我亦取义
偏厅。
虽然饭桌上的菜式也算得丰富,萧天驭却仍是一副味如嚼蜡的模样。
“爹爹难道是心疼那半年的俸禄不成?”萧墨轩呵呵笑着,对萧天驭说道。其实,若论起来,萧天驭半年的俸禄也不过折合现银几百两而已,这迎来送往里的任何一笔,都可以补上。
“你看这孩子,怎生拿你爹说笑。”萧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儿子,却又嗔怪一声。手里一双筷子动了几下,帮萧天驭夹过一块烧得通红的肘子,“应房,你确实也该多吃些才是,平日里也不爱用补品的。”
“哎。”萧天驭勉强笑了几下,又望了一眼儿子。
“咱家轩儿你且莫要烦他。”萧夫人见丈夫望着儿子,咯咯笑了两声,“疼他的人可多着呢,一会到了晚上,又该有人送煲汤过去了。”
呃……萧墨轩顿时被娘亲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每天晚上,自己那两个妹妹都合着小香兰炖上一锅汤给自己送去,不是燕窝,就是人参的,不吃又怕拂了她们的好意。只是,没想到娘亲也知道了这事儿。
“萧墨轩接旨。”一顿饭还没吃完,只听见大门口一阵人马响动的声音。
萧家上上下下,除了那父子两个,顿时又是一阵慌乱,幸亏萧福还算镇静,连忙安排着摆开了香案。
萧天驭虽然没有慌乱,可是心里也不禁“咯噔“响了一下:难道是于深济受不住刑,说出了什么?可那也该来找自己才对啊,怎生是找儿子的。
转头看看儿子,却见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又不禁感慨了一下。
香案还没摆好,便见冯保捧了一卷圣旨走了进来。见香案还没摆好,也不急着宣读,倒是朝着萧天驭和萧墨轩点头笑了几下。
见冯保的表情竟似没有恶意,萧天驭才放下了心,先立到了一边,把儿子让到了中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都察院御史,裕王府正字萧墨轩,忠心一片,朕深感之。特加封正六品礼部主事,兼正六品裕王府右中允,望尔勤勉之。”
冯保拉着长音,一口气把圣旨读完。
“萧大人,皇上还召您明个未时入宫。”冯保把手里的圣旨一收,向着萧墨轩捧了过去。
“皇上……为何要加封与我?”萧墨轩脸上一副诧异的表情。
“等明个萧大人进了宫,不就是知道了。”冯保嘿嘿一笑,抬起右袖略抖了几下,又对萧天驭拱了拱手,“眼下咱家既然来了,便也不急着回去,萧主事中午可是答应过咱家,一起吃一顿酒的。”
“有,有。”萧天驭一边犯着糊涂,一边连连点头。自己这儿子偏又做了什么事?自个怎么啥也不知道。
都察院,仓房。
子时的更已经打过了好一会,整个都察院里,只剩下一片寂静。偶尔从仓房的墙角里传出一阵“唏唏唆唆”的响动,约莫是老鼠在跑动的声音。屋里一盏豆大的油灯,忽明忽暗的闪着。
于深济艰难的挪了下身体,今个下午的时候,蒙欧阳必进“厚待”,挨了三十大板。上回在昌平县里挨的板子,伤却是还没好,下午这顿更是伤上加伤,眼下只是移动一分都抽心般的疼。
竖起耳朵向四周听了一番,门边传来两阵均匀的鼾声,两个杂役已经靠在门边进入了梦乡。
于深济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向屋顶望去,又低下头来,看了看脚边的矮柜。
“这天下,并非只有你萧天驭一人知晓一个义字。”于深济嘴里默默念叨着,从腰间解下绳子,向梁间掷去,拉过两头,打成一个死节。
“迂儒,该死,该。”于深济凄笑一声,把脖子向绳套里伸去,脚下接着一松,梁上的木柱和绳间,发出一阵“吱吱“的响动。
紧接着,仓房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次日,欧阳必进刚刚走见都察院,便看见两个杂役爬了过来。
“大人,大人”杂役的脸上,因为惊慌而显得有些扭曲,“那于深济……他死了。”
“什么?死了?”欧阳必进心里也“砰”的一声炸了开来,“怎么死的?”
“昨个夜里,上吊自尽的。”杂役一边看着欧阳必进的脸色,一边畏畏缩缩的回道。
“唉……”出乎两个杂役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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