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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首辅-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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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竹苑是萧府里靠西边的一个小别院,因为单独有个门通向外面街上,所以平日里都是由家丁住着。眼下要把那里腾出来,看来果真是要准备给来客长住了。
“娘亲,是什么人要来咱家里住?”萧墨轩转过身来,见娘亲也站在前厅门边望着家丁们忙活,上前询问。
“是老家的亲戚。”萧夫人见儿子回来了,眉角立刻展了开来,“若说起来,他们还是我们家的恩人呢。”
“恩人?”萧墨轩扶着娘亲在椅子上坐下。
“嗯,当年你爹进京赶考,没有盘缠,便是他们家资助的。眼下他们家生了变故,要来京城投奔,咱们更不能怠慢。”萧夫人向儿子娓娓笑道。
原来,萧夫人原姓宁氏,要来的这些客人是萧夫人族里一个堂兄家里的。萧夫人那堂兄原也是蕲州地方上的一个举人。当年萧墨轩的爹爹要进京赶考,家里却凑不出足够的盘缠。宁举人家里知道这事以后,当天晚上就派人送了五十两白银过来。这样,萧天驭才得以如期赴考,录了进士。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宁举人在年前突发恶疾,百方寻医之后仍告不治,只留下老婆带着一双儿女,女儿要比萧墨轩小上两岁,儿子则刚到垂髫的年纪。
因为宁举人生前曾经在苏州做过两任县丞,又在池州做过一任通判,家里也是殷实。宁举人这一逝世,家里儿子又尚年幼,族里那些人便生了夺产的念头,非要诬赖说宁夫人有改嫁的念想,要把家里的产业尽皆谋去。
宁夫人被终日骚扰,乡里整日又颇多非言,无奈之下,便生了上京城来投奔的念头。
“真是岂有此理。”萧墨轩听完娘亲的话,也不禁愤愤不平,“听娘亲的话,舅母年纪也是不小,家中又有儿女,怎生会有改嫁的念头。不若叫爹爹发纸公文去蕲州,把那帮无事生非的人惩治上一番。看谁日后还得敢乱嚼舌根。”
“唉,毕竟也都是族里的人,若是真翻了脸,只怕日后还有更多麻烦。”萧夫人轻叹一口气,眉头微颦了一下,“只有等你舅妈他们来了,再做商议。毕竟人走得了,家里的产业却走不了。虽然眼下有管家在那看着,也不能尽放心呢。”
“嗯,也只能如此这般了。”萧墨轩点了点头。
晚上等萧天驭回来,说是沿途驿站的信使又顺路传来消息,宁夫人一行已经过了北直隶的顺德府,约莫三天后就可以抵达京城。于是又派了萧福带了萧天驭的亲笔信笺去接,免得途中再生是非。
三天后。
萧墨轩照例又在裕王府和裕王聊了一天闲嗑,因念着娘亲嘱咐过,今个老家的亲戚就要到京城了,须得早些回来帮着照应,于是先辞了裕王,径直往家而去。
等进了大门,便见到昨个还空荡荡的广竹苑里已经堆满了物什,还站了好几个人,都是生面孔,看起来像是宁家带来的下人,正在忙活着。以为来的亲戚定然由娘亲陪着在厅里坐着,于是直向前厅而去。
“娘亲。”等萧墨轩走进前厅,却见只有娘亲由刘婶陪着坐在那。桌上虽然放着好几杯茶,却不见人影。
“舅妈他们人呢?”萧墨轩好奇的问道。
“她怕那些下人下手重,打坏了物什,非要自己去照看着。”萧夫人微微一笑,“眼下应该就在那院里呢。”
“你既然回来了,也得去给你舅母打个招呼,拜见一下。”萧夫人示意先萧墨轩过去拜见下。
萧墨轩听娘亲这么说,行了个礼,又往广竹苑奔了过去。
等萧墨轩进了广竹苑,见仍只有家丁在那忙活,便料定宁夫人他们都在后屋。略迟疑了下,见下人们也都在里外屋里随意出入,想是刚搬了进来,还没这么多忌讳,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蕲州一亩地是八两银子,京城的田地一亩要十两银子。但是蕲州地方上一石稻谷约莫是八钱银子,到了京城却就要十二钱,不若先拿蕲州的地卖了银子,再买了稻谷走水路运到京城。这样一来,即使加上两成的损耗和运费,还可以多得几厘的利。”
萧墨轩还没走进里屋,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算帐的声音,顿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跑到哪家店铺里去了。
等进了里屋,见果然有一个妇人和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一起斜坐在床上,正在那算计着。
“子谦拜见舅母。”萧墨轩心知那妇人应该便是宁夫人,于是赶忙上前行礼。脚下一动,却不意带到一个瓦罐,骨碌骨碌的滚到了一边。
“哎,这东西可值好几十文钱,打破了可得找你计较。”床上那书生一下跳了起来,却也不自个去拣,只是指派着一边的家丁赶快去扶起。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计较,我们这可是住在人家家里呢。”宁夫人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
“呵呵,是子谦不小心。”萧墨轩有些难堪的笑着,心里却老大纳闷。听娘亲说,这宁家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年纪和自己相仿,儿子却才到垂髫的年纪,看眼前这书生倒似就是宁夫人的儿子。可是……怎么看都不像才刚到垂髫的样子呢。
难道是因为这么多年爹娘从来没回过老家,也不清楚宁家到底有几个儿女了?
第二卷 浪卷江南 第四章 远房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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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想就是表弟了吧?”萧墨轩干笑了两声,朝着那书生拱了拱手。
那书生见萧墨轩向他行礼,又称他为表弟,神气的眨了两下眼睛,也不说话,只是又坐了下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这丫头,见你表兄向你行礼也不答个话。”宁夫人指着那书生嗔怪道,脸上颇有几分无奈。
“娘亲,他叫的是表弟呢,我怎么答话。”那书生回过头去,掩嘴一笑,看那神态,果然是个女孩家呢。
“噢……原来是表妹……得罪,得罪。”萧墨轩顿时哭笑不得。
“表哥哪里得罪我了?”那女娃儿见“暴露”了身份,抬起头来朝着萧墨轩莞尔一笑。
“子谦你莫和她计较,她成天就是这般古里精怪的,家里也没个这样的人,也不知传了谁的代。”宁夫人指派着女儿赶快去换衣服,“一会你姑父也该回来了,难不成你也就这样去见。”
“这不都是为了路上方便嘛。”女娃儿满不在乎的抖了抖衣襟,带起了一阵清香,“再说东西都刚搬进来,人都出出入入的,哪里得地方换。眼下也才到未时,姑父那么忙,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唉,偏你道理多。”宁夫人摇了摇头,又转过来对萧墨轩说:“这便是你表妹,闺字苏儿的。你那表弟,叫景星的,另取了个字叫海石。刚进了京城,图着新鲜,刚见过你娘亲就缠着家人带他出去转了。”
“苏儿见过表哥。”宁苏儿这才站起身来,朝着萧墨轩行了个万福。
萧墨轩定下神来,仔细看了看自己这位远房表妹,见唇红齿白的,精巧的五官如玉琢粉雕一般嵌在脸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闪烁着,眉脚边隐隐透出描过的痕迹。个头也要比自己低上大半个脑袋,确实是个女娃儿的样子。只怪自己眼拙,刚才居然没有看出来。
“苏儿,苏儿表妹莫不是在苏州生的?”萧墨轩念着苏儿的名字,想起昨天娘亲和自己说过,宁举人曾经在苏州做过两任县丞。
“不错,生她的时候,便是她爹在苏州吴江县任县丞的第二年。”宁夫人点了点头,眉目间露出一丝哀伤来,“她爹在的时候,真个把她当作掌上明珠了。她这精怪的脾气,兴许就是给她爹宠出来的。”
“刚才舅母和表妹在盘算着把产业移到京城来?”萧墨轩见无意中勾起了宁夫人的伤心事,连忙想把心思引开。
“是啊。”宁夫人不禁叹了口气,“我们住在京城却留着产业在蕲州,究竟不放心。不如早些移了过来。置办了产业,也好早些搬了出去,省得总扰着姐姐和姐夫。”
“舅母这是哪里话。”萧墨轩摆了摆手,说道:“撇开舅舅和舅母对我们萧家有恩不说。这宅子虽然不算什么深宅大院,却也空闲甚多。平日里家里只有三个主子,都显得冷冷清清的,爹爹和我出去的时候,娘亲甚显寂寞。这次可巧舅母你们来,就算只是陪娘亲聊聊闲嗑,也是打发寂寞了。”
“妹妹和妹夫,还有子谦你都是有情义的人。”萧墨轩这番话似乎让宁夫人心下大慰,“只是你那表弟以后也得成家,总不能也呆在这府里了吧。”
“表弟年龄尚幼,成家的事儿也还早。不若就依着苏儿表妹的法子,先把产业移到京城里来,不要急着置宅子,只在京城附近的县里多办些田产。等到表弟要成家的时候,存下的节余也该是够置所宅子了。”萧墨轩帮着宁夫人算起帐来。
“即使等表弟成了家,舅母也可仍住在这里,和娘亲做个伴。如此两家并一家,又消了寂寞,又多得了许多节余,岂不是好?”萧墨轩算帐的本事似乎并不比宁苏儿差。
宁苏儿正在听着萧墨轩说话,听到那句“两家并一家”,突然脸上一红,低下头去,撩起几根发稍,轻轻的咬在嘴里。好在宁夫人和萧墨轩都在那算帐算的出神,竟然谁也没注意到她。
“若是妹妹和妹夫不要把我们当外人,莫要再供我们吃用,这倒也是不错。自家里的那些产业,日用是够的。”宁夫人也觉得萧墨轩说的很有几分道理,但转头又想起桩事来,“只是这把产业都移到京里来的念头也是路上才生的,我这家里除了我和苏儿便是你那未成年的表弟。”
“这个舅母倒是不必烦恼,舅母回头若真是有这样的想法,便让萧福带几个人去蕲州,和舅母那边的管家一起把蕲州的事情给料理了。”萧墨轩自个做主给萧福揽了个担子。
“那恐怕到时候又要劳烦萧管家了。”宁夫人对这样安排似乎甚为满意。
等说了这好一回,宁夫人才想起萧墨轩还在站着,连忙唤下人端了凳子来给他坐。
“哪位是我才子哥哥?”萧墨轩刚坐了下来,外面就传来一阵略带稚嫩的童声。
“定是你表弟回来了。”宁夫人笑着侧身向外面张望了一下,就见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子,穿着件绛紫的袍子,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咦,这便是我那才子哥哥?”宁景星冲进内屋,见萧墨轩和娘亲对坐在那里,指着萧墨轩对宁夫人问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没大没小。”宁夫人嘴上虽然怪着,眉眼却是笑着,“还不赶快叫表哥。”
“果然是我才子哥哥。”宁景星见自己猜的果然不错,拍着巴掌笑了起来,“我说还有谁家的公子能生得这般风流,竟比我原来想的还要俊上几分呢。”
“景星,莫要再胡闹了。”宁苏儿笑着要上前去揪过宁景星,“若再是胡闹,下回也再不叫人带你出去玩了。”
“我哪里胡闹了,只是夸我才子哥哥几句罢了。”宁景星有些不服气的撅起了嘴巴。
“哎……姐姐,你不也没许人家。”宁景星忽闪了几下眼睛,嘴角露出一丝调皮的笑来,“我看也只有我才子哥哥才能配得上我姐姐了。”
“景星……”宁苏儿脸上一阵通红。
“才子哥哥,你娶了我姐姐,就是我姐夫了。若是我姐姐不让人带我出去玩,姐夫你便带我去。”宁景星洋洋得意的躲到了萧墨轩身后,“还得管着我姐姐,不许叫她欺负我。”
第二卷 浪卷江南 第五章 天上掉下个媳妇
(刚才对前面章节的几个称呼修改了下,比如宁夫人把萧天驭和萧夫人应该叫做妹夫和妹妹,而不是姐夫和姐姐。还有其他几个地方,不过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不需要再去看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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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府的饭桌上,已经许多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宁家虽然也是官宦人家,地方大户,可是和尚书府比起来,那是差的远啦。宁景星好奇的拿起了镶银的筷子看了看,眼睛却盯上了前面的一盘红烩海参。
“苏儿可去哪了,怎生还没来呢?”萧夫人说着话向门口张望了一下。
“那丫头也是慢怠,说是要见姑姑、姑夫需得梳洗一番,却又拖到了饭前才去。想是就来了。”宁夫人也回过头来,向后面张望了一下。
“苏儿来迟,请姑父,姑姑见谅。”正看着,宁苏儿也款款从门外走了进来。
“都是家里人,不必客套,只是怕时候长了菜凉了而已。”看见宁苏儿走了进来,萧夫人顿时眼前一亮。
之前见宁苏儿的时候,苏儿只是穿了套儒衫,眼下却是换上了女装。
萧墨轩听见声音,也回过头去看,这一看也是不禁心里一动。
只见苏儿刚换上了一件水蓝色的丝衫,头上乌发蝉鬓,缀着一支绞丝灯笼簪;眼上描上了娥眉青黛;朱唇皓齿,明眸流盼;胸前一排银丝扣,似系不住玉兔乱窜,腰间一条细丝带,衬出了细腰雪肤。
萧夫人只看了两眼,脸上浮起一层笑来。转脸看了看儿子,见也是看的痴了。于是脚尖轻点,踢了踢丈夫。
萧天驭还不知道妻子踢自己做嘛,抬眼看时,只见妻子朝自己丢了个眼神,又朝儿子的方向努了下嘴,顿时也会意过来。
“呵呵,自家人,自家人,莫要客气。”萧天驭呵呵笑着站起身来,朝着萧墨轩身边的位置请了一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留给苏儿的那个位子,正好就在萧墨轩身边。
苏儿看了一眼萧墨轩,轻轻咬了下嘴唇,坐了下来。
“上回见苏儿还是九年前回乡探亲时候的事,自从家母去世之后,我也再没回过蕲州。”萧天驭颇有感慨的说,“转眼之间,也有九年了,再过两年,我也要到花甲之年了哦”
“是啊,苏儿都长成大姑娘了。”萧夫人眉间含笑,眼里仿佛只有苏儿。
“子谦不也长成大人了,都已经是翰林了,当年妹夫在乡里读书的时候,怕也是没想过今日吧。”宁夫人轻叹一口气,似是感慨岁月如梭,光阴催人老。
“苏儿在蕲州可许了人家?”萧夫人每句话都不离开苏儿。
“这倒还没。”宁夫人摇了摇头,“这丫头眼光高,蕲州地方上的大户来了不知多少提亲的,她愣是一个看不上。她爹爹生前也宠着她,便由了她去。”
“哦,没许就好,没许就好。”萧天驭一边招呼着下人倒酒,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过他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席间除了宁景星的眼睛又盯上了一盘椒盐海鱼以外,似乎各人心里都是一动。宁夫人的脸上也泛起一阵笑意来,抬头看了看女儿和萧墨轩。
“宁家是我们萧家的恩人。”萧天驭带着老婆和儿子站了起来,“来,我们全家敬嫂子一杯。”
“还谈这些做什么,眼下不也要劳烦妹夫和妹妹了嘛。”宁夫人以手掩杯,将杯中的酒徐徐饮下。
因念着宁家一行刚到京城,途中旅途劳顿,所以这一顿饭也没吃多少时间。
送宁家三口回了广竹苑之后,萧墨轩又回到了前厅,却见爹娘还坐在那。
“你舅母他们都回房去了?”萧夫人招手示意儿子在身边坐下。
“都安顿下了。”萧墨轩回道。
“轩儿,你看苏儿这姑娘如何?”萧夫人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眯眯的看着儿子。
“苏……苏儿……”萧墨轩刚才在接风宴上就看出了爹娘有这意思,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平日里娘亲说要帮你提亲,你都吵着说连面都没见过,又如何知道好不好。这回人家就在你面前了,你倒是说说好不好?”萧夫人怜爱的帮儿子整了下头上的儒巾。
“舅母他们不是才刚住下嘛,这时候怎生好谈这种事。”萧墨轩很勉强的笑了一下。
“苏儿这姑娘到底如何,娘亲自然也要再看上些日子。眼下不是先问问你自个的意思嘛。”萧夫人这几个月一直在盘算着儿子的亲事,可随着儿子在京城里的名声越来越大,丈夫又升了尚书,自个那名单上的名字也是越来越少。心里正愁着,天上就掉下了个颇为中意的来。
“他们宁家对我们萧家有恩,这门第的观念便大可不必计较,只看苏儿那姑娘的品行便是好了。”若说萧天驭对儿子的婚事毫不关心,那是装出来的,也是怕儿子分了心。自个和老婆在被窝里,不知聊过多少次了。
“既然爹娘说要看品行,那便再看上一段日子便是。”萧墨轩虽然也有点动心,可是毕竟初次见面。大明朝可不是二十一世纪,可以先恋上一场看看。
“也好,咱们也都再看上段日子再说。”萧天驭也不想把儿子逼的太急。
“少爷,鄢少爷来了,说要见您呢。”一家人正说着话,门房前来报告。
“哦。”萧墨轩应了一声,转眼看了看爹娘。
“来者是客,既然人家来了,自然是要见的。”萧天驭知道儿子又怕自己怪他。其实萧墨轩和鄢盛衍交往了这么长时间,萧天驭也一直在看着。几次下来,见鄢盛衍虽然纨绔了点,对儿子倒也算是真心交往,也没带儿子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便也没了那么多意见。
“你就在这里见他吧,我和你娘先回房去了。”萧天驭和萧夫人站起身来,向后房走去。
“叫他进来吧,再叫人沏两杯茶送来。”萧墨轩放下心来,对门房说道。
“哈哈,子谦,你去了裕王爷身边,就把我们这帮监里的同窗给忘了。”鄢盛衍嘻嘻哈哈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元川兄又在损我了,这不是刚上了任,老家又来了客人了嘛。”萧墨轩摇头笑道。
“玩笑,玩笑而已。”鄢盛衍坐下身来,轻叹一口气,“今个来,主要是想和子谦你道个别。”
“道别?元川兄要去哪里?”萧墨轩不禁吃了一惊,和鄢盛衍交往这么长时间,不经意间已经互相视为知己。都在京城里还无妨,毕竟见面也容易。可眼下鄢盛衍却说要道别,不知道要去哪里。
“你走了以后,我整日在监里也是无聊。正巧家父向小阁老求了个情,派我去浙江历练上一年。”鄢盛衍顿了下身,继续说道。
“浙江?去做什么?”萧墨轩想到鄢盛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有些不舍。
“浙江的胡部堂是严阁老的门生,也是家父经年的老友。他已经给我安排好了。”鄢盛衍看着萧墨轩笑了一下,“可惜我只是个监生的身份,不象子谦你好歹是个举人,又没那福气让皇上赐个同进士出身,只能先从小的做起了。”
“昨个家父已经和我说过了,先去浙江的淳安做个一年的县丞,只是个八品的小官,等明年开春的科察以后,再想法子把我调回京里来。”鄢盛衍端起茶杯,泯了一口。
淳安?萧墨轩心里一动。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四月份鄢盛衍去淳安任县丞,只要等上几个月,大概是六七月份的样子,淳安将会迎来一位猛人:海瑞,海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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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浪卷江南 第六章 黄梅时节
“浙江……那地方不错,好地方。”萧墨轩低下头,忍住了笑。
海瑞的名声之大,怕是后代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的。鄢盛衍这货去哪里不好,偏得去淳安和海瑞搅在一起。即使去都察院,哪怕多得罪几个其他人,也比去碰这个炸药桶要好。
“嘿嘿,县丞虽然只是个小官,油水却还是有的,浙江又是个富庶的地方。”鄢盛衍浑浑噩噩毫不知情。不过也难怪,他又不是和萧墨轩一样,是穿越来的,哪里会知道海瑞的厉害。现在就是海瑞立刻出现在他面前,只怕他也不当回事。
“哎,在想嘛呢?”鄢盛衍见萧墨轩低着头,只当他在想其他事情,伸手过去推了推,“啥时候你也向裕王爷告个假,去浙江转转,咱俩干个两坛绍兴的女儿红。”
“多谢元川好意,有机会在下一定去。”萧墨轩拱手相谢,心里却生出一丝同情来。
“最近听严鹄说,最近朱正那货倒是不常去了。”鄢盛衍向萧墨轩坐的方向靠了靠。
“哦。”萧墨轩随口应着,心里却是明了。景王和严家他们折了这一阵,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也不会有什么风浪了。
“嘿嘿,这回我去了浙江,你自个可得加把劲。”鄢盛衍嘿嘿一笑,歪过脸来看着萧墨轩。
“呵呵。”萧墨轩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是干笑两声。
依依是个好姑娘,可是毕竟她是严家的女儿。关于她,自己到现在也没敢对爹娘透露过半分意思。
“元川什么时候动身?”萧墨轩岔开话题问道。
“就这两日吧。”鄢盛衍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可打小也没离过父母的身边。果真去了浙江,平日里的朋友们一时也再见不上,眉目间,透出几丝忧伤来。
“再等下去,就是江南的梅雨季了,路就不好走了。”鄢盛衍轻叹一口气。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这是宋代的赵师秀写的一首描写江南梅雨季节的七言绝句。只两句便绘出了一幅恬静,悠闲的雨季画面。
但是,现实往往远不如诗里描写的这般美好。
大明嘉靖四十年,五月。
刚过了端午,长江下游突降暴雨。大雨连下了三天三夜,南直隶和浙江境内,顿成一片泽国。
长江,吴凇江,新安江,京杭大运河多处堤坝决口,洪魔携威而来,滚滚而下,一泻千里。数百万百姓田地被淹,房屋倒塌,流离失所。
五月十日,癸酉,灾情报入京城。
紫禁城,永寿宫。
嘉靖皇帝和内阁几位大臣聚在了一起,讨论着水灾的事情。
“刚赈了山西的大旱,又来了江南的大水,再加上去年腊月里云南的地震。”嘉靖微闭上了眼睛,“两京一十三省,一下子就陷进去三个。这个家,是越来越难当喽。”
“是臣等无能,不能为皇上分忧。”内阁首辅严嵩扶着圆凳徐徐跪下,身形略显老迈。自从欧阳氏去世之后,他更是如受霜袭,本还有些黑丝的头上,已是苍白一片。
“天灾。”嘉靖浑厚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着,“只要不是人祸,要怪,也怪不到你们头上。”
“天下钱粮,半出东南。我大明朝不可一日无东南。”嘉靖把手放在膝盖上支撑起身体,“赶快派人去赈灾。”
“徐阁老,户部的事归着你管,你来拿个主意吧。”严嵩直起身体,对一边的徐阶说道。
“回皇上。”内阁次辅徐阶接过话来,“臣刚才接到浙直的急递已经去查勘过,京城太仓里的粮食已经不足二百万石,供着京城宫里宫外十多万人的吃用,这个月山西还得再运十万石过去,过了六月又要供宣大和蓟辽的兵粮。江南受灾的百姓有数百万人之多,只怕……”
“不要说难处,若要说难处,朕比你们更难。”嘉靖略有些不悦的挥了下大袖。
“南直隶和浙江的官仓里还有多少存粮?”嘉靖向前欠了欠身,对徐阶问道。
“根据下面报上来的数字,南直隶尚余存粮三十二万石。浙江因为要供着戚继光剿倭的兵,所以只有存粮十七万石。”徐阶磕首回道,“即使等水退了立刻赶插秧苗,也得四个月之后才有收成。折算下来,南直隶和浙江官仓里的粮食还缺了至少一半。”
“何况。”徐阶抬身来向嘉靖看去,“戚继光剿倭的兵粮,不能断。”
宽敞的大殿里,立刻陷入了一片沉寂。
“太仓里的粮食,三十万石可挤得出?”嘉靖沉默了一会,抬头问道,“回头去兵部和杨博说一声,叫他和江东、许论打个招呼,今年秋收前就不要主动出兵了。”
(注:江东,时宣大总督;许论,时蓟辽总督。)
“还有。”嘉靖不等徐阶回话,又竖起手掌,“五六两月份京官的米禄,全部折算成现银,让他们自己去米行里买。”
“这样,可挤得出?”嘉靖皇帝的两道目光,只落在了徐阶身上。
“回皇上,如果照这么做,三十万石粮食倒是拿得出来。”徐阶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其实嘉靖说的法子他自己也想过,可是若是叫自己说出来,那不全得是自己的事儿了。只说这么多京官,全拿着银子去买米,京城还不得米价飞涨。
“有了这三十万石粮,再叫湖广调十五万石,叫四川调十五万石,一并发往东南。”嘉靖皇帝也松了口气,洋洋得意的看了下面几位大臣一眼,“这么简单个事儿,怎么就想不出呢。”
“圣明无过皇上。”严嵩和徐阶领着几位内阁大臣一起拜倒。
“不过……”嘉靖又皱了皱眉头,“你们看这赈灾的事儿,你们看谁去好?”
“这次去南直隶和浙江赈灾,须得选一个熟悉那地方上的人。”嘉靖话音刚落,严嵩就抢着开了口,“臣举荐武英殿中书舍人罗龙文。”
“罗龙文?”嘉靖略想了一下,“就是那个帮胡宗宪剿倭时立下大功的罗龙文?”
嘉靖并不是不知道罗龙文是他严嵩的人,只是中书舍人这个官太小,平日里他根本就没注意过。
“不错,此人是安徽人,又在浙江呆过段日子,熟悉那里的情况。”严嵩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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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吏》书号167040,另类架空穿越文,看一个小吏如何玩转大明。
第二卷 浪卷江南 第七章 计定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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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阁老推举罗龙文,徐阁老你可也要推举甚么人?”嘉靖并不急着回答严嵩,而是把头转向了徐阶。
“严阁老一直颇能知人善用,推举的人应该不会错。”徐阶搭拉着眼皮,屈身回道。
嘉靖轻轻“哦”了一声,只是抬起眼皮看了徐阶一眼。
“启奏皇上。”跪在徐阶身后的新任礼部尚书袁炜,突然出声相奏,“臣以为,此次东南灾情重大,百年罕见,涉及的府县之多也是我大明朝前所未有。只罗龙文一人前往,怕是顾之不及。”
“那袁爱卿的意思是?”嘉靖把脸转向袁炜。
“臣以为,应该再增加一位副使,与罗大人一同前往。”袁炜回道。
嘉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目光在严嵩和徐阶两人身上缓缓扫过。却见两人都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准奏。”嘉靖直起身体,点了点头,“刚才严阁老推举了罗龙文做赈灾使,这副使的人选,就由徐阁老来定吧。”
“臣眼下还想不到适当的人选,请皇上容臣斟酌一番再定。”徐阶抱拳而立。
“嗯。”嘉靖又点了点头,“眼下南直隶和浙江官仓里的粮食还能再支撑段时间,调拨粮船以及从四川和湖广运粮也都要些日子,徐阁老思虑好了再跟朕说好了。”
嘉靖皇帝说完,站起身来,轻挥了几下大袖,向后殿走去。
“诸位大人,既然事情已经商议好了,就分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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